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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这个是非之地，愈早离开愈好。

逐风一靠近她便敏锐地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遂提醒道：“你该去梳洗一番，殿下受不得一点腥味。”

在铁府人去楼空的同时，城北的林家正如燕京城内所有的人家一般欢天喜地地过年。

她竟未察觉他一直介意这事……

她回到屋中将挂在墙上的一个纸鸢取下，来到院中。在站列整齐的铁军卫中交到了其中一个铁军卫手中，道：“悄悄将这纸鸢送到镇国大将军府上，务必让恒凌公主见到它。任务完成之后直接出城。”

“长歌，有些事交与我便可以了，别太勉强自己。”逐风望着她纤弱的背影，忽又说道。

人口众多的铁府，在顷刻之间了无人烟，燕京城内所有的人都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中，无人去细思这宅子中发生的一切。

甚至连外头响声连天的爆竹声都没能吵醒她。

望苏朝伍五微微颔首，伍五便甩开了林夫人，抱着那孩子离开了林府。

小厮只来得及发出轻微的声响，那声响被外头震耳欲聋的爆竹声轻而易举的掩下，丝毫没有人察觉这儿发生的一切。爆竹声后大街上留下了碎红满地繁华似锦，满街都是掩不住的吉祥之气，家家户户都显得喜气洋洋。

一声令下，院中的人马立刻分散开，独留下长歌三人。

“长歌姑娘，我们可否动身？”其中一人问道。

幽幽叹息一声，她兀自陷入沉思中。

闻不悔将一切准备妥当后，走至她们面前，道：“琳琅，我们该走了。”

琳琅闻言，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倒是一旁的长歌笑道：“那是自然，燕京是我们大毓都城，总有再来这儿的一天，hetushu.com.com那一天或许不会太远。”

琳琅将长歌轻轻推开，紧紧牵住闻秋，轻声道：“秋儿，和长歌姨母道个别吧。”

永乐三十八年后，铁军卫悄悄消失在朝廷的视野中，尽管如此，朝廷中却总有人私下打探铁军卫的消息，朝中那几股势力却无不算计着将铁军卫揽入自己旗下。

她与闻不悔对视一眼后，才缓慢开口，道：“长歌，我想今日便离开燕京。”

琳琅原本还担心长歌反对，不想她却微微一笑，随即招来下人，吩咐他们去帮忙收拾行李。

她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厉害。

长歌淡然，闻秋安静，逐风沉默。

琳琅忙坐起身，摇头说道：“昨夜已经说了，今日起程回川州，我们收拾一下行李与长歌他们知会一声便走吧！”

长歌微微颔首，闻秋又道：“这一天不会太久。”

林夫人跌坐在地上，甚至还不清楚到底出了何事，便有官差上前拉起了她，将浑浑噩噩满脸惊恐且哭啼个不停的她还有林府的几名侍妾，一道带离了林府。

见她如此，闻不悔与琳琅相视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琳琅偏头看向安静地坐在一旁的闻秋，见她一直沉默不语便问道：“秋儿，怎么不说话？”

逐风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后，看了地上的尸首一眼，挥了挥手，身后跟着的铁军卫立刻上前迅速将那尸体抬走。

闻不悔低头看她睡眼蒙眬的模样，问道：“可要再睡会儿？”

琳琅暗暗忧在心中，她们哪儿是自小长在塞外的？莫说她不曾去过，长歌也不曾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那模样看在外人眼中，是极为寻常的主仆出行和-图-书。

门外有丫鬟来敲门，询问他们是否起身用膳，琳琅在闻不悔怀中蹭了蹭，将眼中的湿意掩去，随即与闻不悔起身着衣。

长歌不置可否，转身欲走，逐风忽道：“如今我们只能与殿下一道起程，这地方怕是不能再留了。”

闻不悔的眼扫过桌上众人，众人皆已安静下来，谁也不愿再开口。

听她提起前阵子她被带到燕京的事，闻不悔将琳琅揽进怀中，下巴微微顶着她的发梢，歉然道：“是我不曾将你与孩子保护好，不会再有下次了。”

用过早膳之后又休息了半晌，逐风与随行的两位铁军卫分别收拾好了行囊，闻不悔亦安排好了随行的大夫和舒适的马车。

拿着纸鸢的铁军卫领了命令后迅速离开。

车夫扬起了鞭子，逐风自马上望着长歌，叹息道：“长歌，保重。”

“长歌姨母，后会有期。”闻秋乖巧地说道。

“那你呢？”琳琅有些惊讶。

再在燕京待下去，只会让整支铁军卫全军覆没。若失去铁军卫，要取这天下便多了几分困难，她不能冒这个险。

大年初一燕京城里喜气洋洋，大家都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中，这样的日子离开反而不那么惹眼。

长歌点头，吩咐他们两人备了马车，将她事先准备好的那些行李一一搬上马车后，遂带着那二人离开了铁府。

马车以不急不缓的速度嗒嗒前行，逐风带着两名铁军卫策马跟了上去。路过之地，皆卷起了满地的残红碎片。

大年初一的清晨，天蒙蒙亮，铁府中的灯火依旧阑珊。在府中偏僻的一角，长歌手中的剑快而精准地穿透眼前那小厮的胸膛。

闻不悔扶着琳琅上了马车m.hetushu.com.com后，又将闻秋抱了上去，随后跟着上了马车。

“可惜，让另一人逃了。”长歌嘴角噙着冷笑，掏出绣帕，轻柔地拭去剑身上的鲜血后，将软剑收于腰间。

伍五从右侧的拱门走出，手中抱着林家年纪尚幼的小少爷，身后还跟着跌跌撞撞跑在后头、衣裳略显凌乱的林夫人。

也曾显赫的林家，在大年初一这场闹剧中落得一片凄凉下场，四周邻里纷纷探头看完了这场闹剧，却没有人敢开口说上一句话。

闻不悔见琳琅有些不放心，道：“不如一道去川州吧，长歌。在那儿我们可以照顾你。”

林家老爷自同僚家中拜过年回来，甫一踏进家门，便被不知从何处涌出来的官差们逮了个正着。官拜三品的林老爷还来不及怒骂一声“大胆”，就见到了平日难得一见的右相望苏，随即被冠上了意图谋反的罪名。

朝廷的人马悄无声息地安插到府监视着铁府内的一举一动，而铁军卫中却无人察觉，如若不是除夕夜那探子在撤离时露出了马脚，他们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车帘子落下，隔住了他们的视线。

琳琅瞥了闻秋一眼，将另一只手置入闻不悔宽厚的手掌中。他掌心传来的温热让她稍稍安了心。

琳琅一手紧紧牵着闻秋，站在铁宅门口与长歌道别。怔怔望了长歌片刻，她松开闻秋，上前一步紧紧抱住长歌。

剑拔出时，猩红的鲜血瞬间溅落在长歌喜庆的红衣裳上，在灰蒙蒙的天色下，除却那掩盖不住的血腥味，竟瞧不出分毫的血迹。

她顿了顿，点了两名铁军卫扮作随从，又朝其他人交代道：“立刻带上你们的行李，分批离开燕和*图*书京城往沧州的方向而去，在城外二百里处的小客栈会合。”

望苏手轻轻一挥，大喊冤枉的林老爷便被官差强行拉出了林家的大院。

“走吧！”闻不悔的声音落入众人耳中。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后，长歌暗暗松了一口气。那纸鸢是前几日她说服琳琅做的，冬日自然不会有人傻到去放纸鸢。只不过……那纸鸢上头的画是琳琅亲手画的，字亦是琳琅亲笔题的。

长歌嘴角含笑，却坚定地摇头，想了想又说道：“我会时常给你们写信的。”

那死去的小厮是朝廷派来的人，这说明他们这个安身之所已经暴露。在如今这当口，若不走，后果不堪设想。

回到屋中吩咐丫鬟去准备了热水后，长歌呆坐在椅子上，微微抬手，看那纤纤玉指——这手素来是刺绣用的，到如今却也习惯了握剑，也能在瞬间置人于死地。

长歌脚步一顿，随即离去。

原本热闹而又喜庆的林家大宅在瞬间透出了深深的凄凉之意，望苏扬开手中的折扇，望着林夫人的背影许久，微微勾起了嘴角。

“长歌，你孤身在外，若遇到什么困难记得往川州送信。切记万事小心，莫强出头。”琳琅的声音有些许哽咽。她与长歌相逢不久便再次相别，虽然一直都知道长歌或许不会跟她一道回川州，也知道离别是免不了的，可到了这离别的当口，她还是忍不住伤感。

有种悔意自琳琅被带走之后一直都盘踞在闻不悔的心中，即便是后来寻到琳琅，还是无法消除。

较之琳琅的伤感，长歌倒显得从容了几分，“喜欢强出头的素来不是我，姐姐放心，我自会好好照顾自己。”

闻秋抬头看和图书琳琅，似天真无辜地问道：“娘，我们以后还要来这个地方吧？”

进府之后，长歌便将府中的下人一一找出并付了大笔的遣散费，又吩咐府中铁军卫在院中待命。

待下人将为数不多的行李一一搬上车，闻不悔上前去确认是否有东西遗漏。

“有姐夫在，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长歌想了想，又说道，“让逐风带几个人跟你们一道走吧，我怕路上不太平。”

马车外头，逐风已然盯着长歌瞧了老半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所有的言语都化为长长的一声叹息。逐风转身上了马，扬声问道：“姑爷，可以起程了吗？”

琳琅自闻不悔怀中睁开眼时，天色已然亮堂。她揉了揉额角，叹息道：“我竟在守岁之时睡着了。”

长歌站在铁府门口，看着那被卷到空中的碎红许久，转身进府。

早膳时，琳琅仔细地打量众人的神色。

甚至连府中的下人们都未曾逃过一劫。

琳琅心头暖意阵阵，眼眶不自觉染上了湿意。

自进入燕京城寻到琳琅又见到长歌一行人以来，闻不悔也隐约感到燕京是个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不回川州他也放不下心，却又担忧长途旅行会伤到琳琅腹中的孩子。他不甚放心地问道：“燕京到川州路途遥远，你的身子受得住吗？”

“找到姐姐之后，爹娘心中的心愿了了，我亦跟着安下心。年后我想四处看看，届时再回塞外。”长歌含笑，语带着几分撒娇之味，“那是我们自小长大的地方，姐姐无须担心我。”

“前些时候从川州到燕京，我也是这么一路过来的。”琳琅怕他担忧她腹中的孩子而多做逗留，忙又道：“爷若不放心，请个大夫随行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