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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开她紧抓着我袖子的手。“少爷会和我一起去，你不用担心。”

尔后那妇人眉开眼笑得让那小姑娘签了我临时写的卖身契，收了我的银子让我带走了那个小姑娘。

“可是……可是……”云双因为我的话红了眼眶，“如果小姐一个人在外遇到危险怎么办？”

我听了这话连心都凉下来，原来人命在她的眼中如此轻贱。

“二十两，记得签张卖身契给我。”我道。

一个稚气的声音在我的左边响起，我好奇地朝那儿望去，看到一个小男娃正拉着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女娃的带补丁的衣袖，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而那女娃则是轻声安抚自己的弟弟：“阿满，你乖哦，让姐姐把书看完再带你去吃包子好不好？”

“那还不个老子滚开？”那汉子怒道。

“老子的闲事你也管？”那汉子啐了一口痰，“打骂她怎么了？犯法了？”

“你识字吧？”不然怎么能看得懂书？

那属于建文帝的时代早已结束，这一转眼，已经是永乐二年了！

柳家的书肆主要分为三类，一是专门为贵族子弟而设立的望风斋，里面的书籍以精致典藏本为主，有收藏价值，且价格高昂；二是专为一般风雅人士而设立的清风斋，里面的书籍以普通版本为主，集合各类书，是风雅人士必去的场所之一；三是专为普通百姓设立的染风斋，此处回收旧书、出售旧书且低价往外租书，为那些家境贫寒却又醉心科考的书生及普通的百姓提供了方便。这正是别的书肆比不上柳家书肆的原因。

“什么都不hｔtps://m.ｈｅｔｕsｈu.ｃom.cｏｍ会，在家里还要倒贴粮食，还不如打死算了。”那妇人又道。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丫头眼睛蛮厉害的。上前一步，拉起她的手进了医馆，让大夫为她看伤势。

小女娃脸因为羞赧而红透，边焦急地安抚弟弟边将他带了出去。走的时候，她的眼神碰触到我的，脸上扬起了羞怯的笑，我则笑着朝她点了点头，然后，目送她带着弟弟离开。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我想她是一个很爱念书的孩子。

常远笑了笑，道：“最近这两三个月，几乎天天都会上这来。多公子您也有三个多月没来这了，所以没见过。”

到前厅的时候，见到了一直等在那儿的柳彦。两年前见到柳彦，他已经从那单薄的少年长成了一个翩翩公子。这两年下来，我看着他一点一点地成熟，越发俊美。如今的他，已经是这云州城里众家姑娘心目中的好夫婿人选了。

云双听了我的话，放心地放手。在我离开自己的住所时她还不忘叮嘱我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可生不出女儿。”我从那妇人的声音中听出一些轻蔑的嘲笑，“那丫头是我们花了一两银子买回来给我儿当媳妇的。”

小声和身边的人做了浅短的交谈，问了些问题后，我朝常远走去。

我想也没想就朝那走了过去。“这位大哥，何苦这样打骂一个小姑娘呢？”

我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你不要我保护就谢天谢地了，还想保护我？”

多流是我以男装面人的身份，常远习惯唤我多公子。和图书我笑了笑。“是啊，这些日子忙，今日难得抽到空闲，想念起这儿的好书了。”

我带着那个受伤的小姑娘去了医馆。路上她睁着明亮的眼睛问我：“为什么要给她二十两？我不值那么多银子。”

“小姐，您又要出去啊？”

我瞥了她一眼，道：“给那么多钱是想让你明白，你不是只值一两银子。只要肯努力，你会有更大的价值。”

云州位于阴山之南、恒山以北。当年靖难之役时候，此处由于地处偏远，虽受战乱波及，比起其他地方却平和了许多。到了永乐年间，此处风调雨顺，连年丰收，出现了经济繁荣的景象。

“十二岁。”

云双听了我的话，瑟缩了一下，赶忙摇头。“不要，那些人太可怕了。”

今天出来主要是因为我在府里待得太久，觉得自己快要发霉了，所以出来透透气。柳彦今天要去谈生意，安排在玉人馆那儿，而我则想去书店逛逛，听听那些客人的意见，好在书肆的经营上做些改进。而玉人馆，是风雅人士聚集的好场所。里面的姑娘各个能歌善舞，文采飞扬，容貌秀丽，特别是馆主紫苏儿，更是让云州城的人们疯狂。通常谈生意时，对方都喜欢将地点挑在玉人馆。

柳家是云州城的首富，在云州以书肆和玉人馆闻名，于六年前崛起，一步步地爬上云州首富这个位置。当初人们对于那个瘦弱的少年都持着观望的态度，却不想他真的在云州闯出了一片天。特别是在两年前，柳家小姐由老家福州被弟弟柳彦接到云州后，柳家在生意上就越发顺m.hetushu.com.com利。

“啊，小姐等等我，我要保护你。”她一听我不带她去，赶忙冲过来抓住我的衣裳。

能在那样的乱世生存下来，很不容易，不是吗？

“爹病死后，我没钱只好将自己卖了将他安葬。”她说起爹爹的时候，眼神一黯。

和他道别，准备去望风斋和清风斋看看。三家书肆虽然都是柳家的产业，分布得却很散。像望风斋位于那些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清风斋附近都是一些名人雅士，而染风斋附近则都是些平民。

我心一寒。“卖给我如何？”

那妇人听了我的话一愣，我又继续开口道：“把她卖给我如何？”

“姐，我们走吧。”柳彦望着我，笑得温文俊雅。

我看向那被他抓在手中的小姑娘，满脸泪痕，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再看向那站在一边看着的妇人，将先前那个小男娃揽在怀中，一副旁观的样子，让我看不下去。“这位大嫂，那毕竟也是您的女儿，她被打骂，难道你就不心疼吗？”

“那也承蒙公子看得起小店。”常远能当上染风斋的主事，也有他自己圆滑的地方，对于他的浅谈我已经见过不怪。

和柳彦分手后，我考虑了一下，决定去染风斋。染风斋的主事常远是一个年约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脸上总是带着宽厚的笑，出身贫寒，却酷爱读书，他是柳家旗下少数不是从柳老爷子那一辈开始在柳家工作的主事之一。

“哇——姐姐坏，阿满要吃包子。”那男娃“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响亮的哭声引起了旁边其他人的侧目。

“八两和图书银子。”那精明的妇人反应过来，不忘记敲我竹杠。当初她一两买进去，养了三年，卖八两可以赚很多。

谁都知道，燕王府郡主凤歌，早已经死去。而如今站在世人面前的是云州城柳家的大小姐柳朵。

“嗯，爹爹在世的时候教过。”满儿答道，“他是一个夫子。”

所以这一路走过去，看到的也尽是一些贫民。路过清水街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汉子在打骂一个小姑娘，远远地就听到了哭声。我皱了皱眉头，原不想理会，可是在不经意间看到了那小姑娘的脸，分明就是方才那个在染风斋里看书的小姑娘。

“小姐，从今天起无论生死，满儿都是你的人了。”

“那你怎么会被卖到那家去？”我诧异地问。

云州城春日的晌午透出些许慵懒，云双推开门进来就看到平时懒洋洋的我正换好男装从屏风后走出。

我敛下自己的不悦，笑道：“这是你家的姑娘，当然不犯法。”

我呆愣住，再望向那小姑娘。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童养媳。却又听见那妇人道：“如果不是当初我儿病重，哪里会稀罕她？那一两银子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痛。这死丫头除了天天往染风斋跑外，什么都不会。今天我儿想吃包子，她居然不将钱拿出来买，打死活该。”

他一见到我进来，笑着朝我点点头，继续忙自己的事情。我也没生气，因为他从来都不知道我是柳家的小姐，对于我，他只当是染风斋的常客。我在书架上拿了一本书，翻看了一下，环看四周，有许多爱书的人们在一边专门为他们准备的位置上看书hｔｔｐs://ｍ•hｅtusｈｕ•ｃｏm.ｃoｍ，认真的样子让我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两年前，我在路上捡到云双，她饿得只剩下一口气，却用了剩下的力量紧紧地拽住我的裙摆。她用她那光华暗淡的眸子盯着我，而我最终心软，将她捡了回来。尔后她成了我的丫鬟，从来都只将我当救命恩人看，在她的眼里，她生是柳家的人，死是柳家的鬼。

云双望着已经换好一身男装的我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我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你要一起去吗？”

我轻笑出口。看来上次在伊红楼的那些姑娘们吓坏眼前这个小丫头了。我饶过她，拉开了门。“既然你不去，我就自己一个人去了。”

“姐姐，我要吃包子。”

十二？怎么看起来才十岁不到？大概是被那家子虐待了。我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她也不再说话，安静地跟在我身边走。快到医馆的时候，我听到身后传来她的声音。

“嗯。”我点头，跟在柳彦身后离开柳府。这些年，他已经在商场上磨炼出了属于他的气质，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小柳。正如我，也不再是凤歌，而是柳朵。

话虽那么说，却在心底唾弃那个汉子。姑娘就不是人吗？这古代人的男女不平等真的很让人崩溃。

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今年几岁了？”

望着柳彦俊美的容颜出了神。这般俊美的脸，曾经在我的身边也是那么多。可惜，那一切都已经成了过往云烟，我再也回不到从前，也不想再回到从前。那一段过去，我甚至希望能忘记，永远不要想起。

“刚才那个小姑娘是新客人吧？我以前来都没见过。”我漫不经心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