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再做伺寝
离开也不过一个月的时光，崇政殿的摆设并未改变什么，望着眼前的一幕，我回想的却是七年来的点点滴滴。
正当我要退出之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朝这边扫过，转瞬间变冷，厌恶无比。
澜嫔有了身孕。
我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连着十天，皇帝也没有过来宜华宫，倒去过如嫔和春嫔那一次。
直到刘荣暗哽的声音响起：“青华，你，你真有那么讨厌我吗？”
刘幕一言不发的望着我，我已经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只是觉得他的气息很沉很重。
“果然是你。”蓦的，一道娇媚的声音在一角响起。
正说着，万公公独特的嗓门响起：“皇上驾到——”
“我知道了，”我看向一脸紧张的澜嫔：“娘娘，你今天可有外出？”
想了想，我道：“娘娘可以学着画画。”
我一直在想，这个人胆敢与和妃做对，心思不简单，皇宫里到底谁会有这般心计？
我慌退至一边行礼。
我也疑惑的摇摇头：“奴婢去看看。”
我还没出口，澜嫔声音就在后面响起：“本宫身边正少个得力的管事公公呢，青华，你也真是，有这么好的弟弟早该向本宫推荐的。”
我猛的抬头看她。
我的心一纠，面上却不露，只卑微的说：“娘娘不也有孩子了吗？要是奴婢的孩子出了什么意外，娘娘腹中的孩子只怕也不保。”以前我在杂司院，除了眼睁睁的看着并不能做什么，如今我回来了，水涨船高，那些人自然还会向我靠扰，这宫里除了皇帝刘幕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之外，其他的自有自保的方式。
我也很高兴见到他，再者，经过那些事，在心里早拿张进看做了亲人：“这些日子过得怎样？”
和妃也像是突然间发现了刘幕似的，惊讶的道：“皇上？”接而又说：“臣妾本想着还早，就亲自做了皇上最爱的点心过来，却没想撞到这个贱婢正在偷偷摸摸的翻东西，还在她身上搜出了这妹妹生前最爱的珠钗。想到近来澜嫔处处模仿妹妹的模样，臣妾便知道这定是这贱婢偷拿珠钗出去打造仿样，讨皇上欢心并没错，但这种偷窃行为不严惩可不行。”
“念瑶？”澜嫔忙问：“那念瑶为什么要害和妃娘娘？”
“那倒不必，只是这些日子奴婢身体不好，很多事无法顾全，要是出个万一，奴婢会无法照顾娘娘。还请娘娘再等些日子。”我的气很虚，只这么点长的话说出来，就让我有些喘不上气。
温和的笑容浮上丝苦涩：“没有成亲。”
突然，那片明黄朝我走来，居高临下的站着，用薄凉得近乎无情的声音说：“求朕，朕便饶了你剩下的十杖。”
“她会这么说吗？”王陵有些出神。
多希望他的笑容，他的目光都是属于我的。
夜里，下起了雨，和着凛冽的寒风，冻得连骨头都会疼。
很奇怪的，在这种时刻脑海里想到竟会第一次见他的情景，当时，我以为见到了天人，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孩子，更没见过那么不爱笑的孩子，才十岁的他小身子给人一种薄凉的孤独的感觉，那时，我竟这么跑过去包住了他，并且坚定的告诉他：“以后我会陪你玩的。”
到底是不是我所认为的那人。
“你知道在内宫里要一个人消失有多么简单，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的。”和妃就这么直视着我，目光像是刺根，突然她摊开了手，手中竟拿了枝金色的镶珠玉钗，眉目间的冰冷消失，眼底的阴狠也变成肃然，：“傅青华，本宫没想到你会借着来看念瑶而偷妹妹生前最喜欢的珠钗，近来，你想方设法让澜嫔变成妹妹生前的样子以吸引皇上的注意，那些头饰，衣裳都是与妹妹生前穿戴的相近的，本宫也觉得没什么，可这珠钗却是皇上唯一拥有妹妹的东西，你竟然……”
“奴婢只想见念瑶一面，求皇上成全。”详装没听见他的讥讽。
“奴婢特别吩附了，明天应该就能拿。”我道。
“你也会救人？朕以为你只懂得害人。”刘幕冷讽。
“你说什么？”我面色沉重起来。
我撑着油伞，漫步在冗长的甬道上，不知走了多久，往回看时，是数不清深浅不一的脚印。
张进想了想，摇头：“今天并没宫人出去过。就方才听到和妃跌倒昏迷，我才派人出去打听消息了。”
刘幕的面容有些疲惫，但目光却透着怀念之感，近乎于痴迷，此时的他全身柔和，再也没有那份肃迫逼人的气势。
雪白世界中那一抹玄色，修挺而立，神情俊冷，他负手而立，望向深空，似在欣赏落雪的壮观，皇者的上位者气息淡淡散发着，彰显着天地间唯他独尊的尊贵。
此刻，我心中突然升出个念头，要是将那个秘密说出……但转瞬间便被压下。
“在我危难时，是念瑶在照顾我，在她落难时，我怎可弃她不顾？”这是我真心话。
心底万般痛心：“现在不是续旧的时候，你告诉我，和妃跌倒的事真是你做的？”
鼻子突然间发酸，和-图-书我努力克制着。
“在未察明事实之前，念瑶就是嫌疑人，除非你能找出祸手，要不然，念瑶就不能出牢。”和妃薄怒的话音刚落，刘幕便凉凉的开口：“万成，去放了念瑶。”
“就在这打吧。”刘幕上座，毫无情感波澜的眸子紧锁着我苍白的视线，划过一丝轻鄙。
“奴婢是不会陪王爷胡闹的，请王爷不要来找奴婢了。”我后退三步，重重的磕头。这样的拒绝应该很明显了吧。
我自然是极为高兴的，但也忧心忡忡，这孩子能保住吗？想到太后在世前宠妃们之间的争斗……
“念瑶？”我冲上去抱住了她，转瞬哽咽：“你怎么变成这样？”
刘荣撇撇嘴：“你拿我当小孩子哄吗？别的宫女脱|光了衣服站在我面前，我都不脸红一下，什么欲望都没有。可你只给我穿衣服，我的心就跳得很快，还想着……”
良久，才听到他凉凉对着万公公吩咐：“带她去见念瑶。”
自第一次为太后办事起，便在心里告诉过自己：凭自己的努力去争取更好的结果，要对得起自己。如果连自己做所的事都要反悔，那以前所做的，对自己岂不是一种否定？
“青华姐？”念瑶睁大着眼，眼底满是恐惧和不安。
只在第十下时，额上的冷汗如雨，身体几乎难以支撑。
望着他这副深情的模样，我突觉得满是讥讽与嘲弄，讥弄自己把自己弄进了死胡同：“如果你们不成亲，如果你们不相爱，那我的成全算什么？皇上甚至打算在玉妃死的那日把我生祭。”是想给他与那个女人我所没有得到的幸福，是想给他拥有我曾羡慕的爱情，因为从小一起的感情，我觉得他得到与我得到的，并没什么区别，可如今呢？
本面色越来越沉的和妃突然间愉悦了起来：“傅青华，这可是你自找的，若找不出来，别怪本宫无情。”
刘幕眯起眼，冷冰的声音带着讽刺：“朕很想知道你会如何救她？是陷害一个无辜的宫人顶罪？还是捏造不存在的事实？”
缓缓睁开了眼，看到了那片明黄，视线有些模糊。
“谁知道，今早去向和妃请安听到那儿的宫女说的。”许是阳光过于温暖，说着说着澜嫔竟睡着了。
“姐姐，御医说你的身子再也经不起折腾了，五年内定要好好调养，要不然真要坏了。”张进端了草药进来，见我坐起，关心的说。
“傅青华——”和妃拦在面前。
然而，一夜竟这么平安的过去了。
太阳一出来，雪便开始融化，整个皇宫，随处可听见嘀嗒声。
粗杖猛然打了下来，疼痛顿时直入四肢百骇。
“什么？”刘幕面色一沉，匆忙朝景兰宫走去。
“皇上？”和妃惊呼。
“你的身体没事吧？”澜嫔担忧的望着我，接而又恨声说：“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我是个小小嫔妃，她也太猖狂，和妃，这一笔帐我记下了。”
澜嫔还要说什么，一名宫女匆匆走了进来，见了礼后说：“禀娘娘，奴婢打听到了，是皇上的贴身侍女念瑶暗使了诡计害和妃娘娘跌倒的。”
没想他这么快便从澜嫔处出来，总以为会在那用膳。
“我们宜华宫和景兰宫隔了大半个御花园，就算要嫁祸也轮不到吧。再说，我与和妃无怨无仇，平常见了面，我也没少恭敬……”澜嫔突然顿住不语，面色也在瞬间青白不少，她望向我，紧张的问：“青华，上次你被和妃冤枉的事，难道和妃是冲着我来的？”
“娘娘身为后妃之首，应该以身做则，若是随意冤枉他人，恐会令所有宫人寒心。”我极为平静。
“娘娘去如嫔和春嫔那了。”
她在说什么？这珠钗？絛然，我全身一僵，这种感觉，我缓缓转过身，果然，刘幕就站在身后，并没有穿上明黄的龙袍的他，只着了一身御用的玄色常服，俊美如神砥，只那脸上的冰寒，叫人望而生畏。
“不明白没关系，你只需明白，念瑶会被仗打，全因你的关系。”和妃面色一沉。
雨越下越大，我已站了一个时辰，再这样下去，真不是办法。
“你，你回来了？”念瑶不敢置信的望着我，眼底的欣喜转化成泪珠，颗颗往下掉。
我点点头。
距上次的杖刑，还不到一个月。
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最终，也只是将感动藏在心里。
知道这一次是逃不掉了，我闭上了眸子，双手死紧的握着，上次的二十杖，身体还有记忆性的疼痛，若不是有荣王爷的关照，只怕这条小命早已……
“为什么？”念瑶回喃着，掩面哭起来：“在你走后，我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是她，是她让我摔了一跤，孩子就这么没了。”
一人之力有限，看来，得动用一些人才行。
张进突然跪下，求说：“姐姐，与其那样平凡的活着，还不如做点什么，做对了，自然有荣华富贵，不成功，也是张进咎由自取，求姐姐成全。”
明黄的腾龙靴迎入眼内，冰冷的声音随之入耳：“你要救她？”和*图*书
我刚抬头，便觉手中多了样东西，房里却没什么人。
各处的宫道上，已有宫人在清扫着积雪，因此，只花了半盏茶的时间我便回到了宜华宫。
“事实上，青华姑娘是老奴见过最善良的姑娘，可惜皇上对你误会太深了。”万公公摇摇头离开。
“姐姐真厉害，这么快就想到了。”张进点点头，满脸期待的望着我：“可以吗姐姐？”
虚弱的摇摇头：“没事，你去准备一些花辩，还有同类的香料。”
“当年皇上送给玉妃的珠钗，玉妃娘娘不小心丢了，是奴婢按着记忆命人重打了副过来，正是娘娘手中的这副。这事皇上也知道，珠钗的模样早印在了奴婢的脑海里，奴婢若真需要，根本就没必要来偷。”我说。
幸好有张进在边上安慰，这个张进，真是极会哄人，竟让澜嫔安安静静的坐着学画画。
我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
“我知道，但你这样杞人忧天也不是个办法啊，难道要我待在宫里直到生产为止吗？”澜嫔满脸不悦。
终于，他开口，却是扶起我，将我早已冻得发麻的双手藏进了他温暖的胸口，说了那样的话：“你不怕冷么？你看你的手冻得都红了。”
刘荣很久没有说话，而我也不动一分跪着。
见到念瑶时，我不敢相信眼前披头散发，瘦骨嶙峋的人会是昔日那个清秀可人，单纯天真的女子。
“你？”刘荣抿了抿唇，粗声粗气的说：“别怕，这里没皇兄的眼线。”
御医说和妃虽跌了一跤，但并没什么大碍，只须卧床休息几天便可。
“娘娘应该知道奴婢的能耐。”我再次施礼，恭敬退下。
“青华姐，”念瑶突然抬头，满目希望：“你会救我的，是不是？你一定会救我的，是不是？”
转身便看到了王陵，一身肃严的朱红官服依旧掩盖不了他温润如玉的气质，清冷的雪光之中，他的笑容温蕴长，目光沉柔暖心。
“本王没忘，本王想了一个月，终于想出了办法。”刘荣得意的说。
念瑶被押在宫人犯错所关的奴作院中。
“念瑶姑娘，我能与你们一块去吗？”刚进殿的张进显然是听见了我们的谈话，目光充满了兴奋。
张进这样的行为，我看得多，却并不希望张进也是属于那群人之中的一人，毕竟能走到最后的又有几人呢？难道权势真的让人那么的难以割舍吗？
“这么久了，我还是没得到玉兰的心。”王陵深叹了口气。
念瑶，怎会是念瑶？我暗暗心惊，上次和妃利用念瑶引我去崇政殿，这次……念瑶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断不会去害和妃娘娘的，难道又是和妃使的计？
“别忘了你的儿子还在我手上。”和妃面露杀意：“要是你与我做对，难保有一日，你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念瑶？有好一陈子没见到她了，不是不想见她，而是她在‘光崇殿’做事，那是刘幕理折子和安置的地方。不知澜嫔为何会突然问起她来：“奴婢认识，她曾与奴婢一样，都做过皇上的伺寝。”
每年的大年夜，宫人都能在宫中最大的广场里放烟花，直至守完岁。
“奴婢没有偷窃任何东西。”我只觉四肢冰冷。
一咬牙，我冲了上去：“奴婢青华，见过皇上。”
心又纠痛起来，强忍着痛楚，我卑微的退出，到外面后，拼命的呼吸着，借以驱走心中的疼痛。
连着五天，刘幕都宠幸了澜嫔，我并没有刻意让澜嫔变得与以前的玉妃一样，只不过觉得刘幕应该是喜欢娴静的女子，因此在这二字上特别花了功夫，澜嫔的头饰以及衣裳都以素雅为主，言行举止并不是端庄的一类，而是动静合一，如画画，荡秋千，赏花，扑蝶……
“姐姐，你说会是谁害澜嫔跌倒的？”张进在边上紧张的问。
“可本王喜欢你，”刘荣清瘦的面容变得黯然：“这一个月来，本王一直想着你。”
“什么时候成亲？”我详装云淡轻风。
回到了宜华宫，澜嫔正在修剪着盆裁，见到我时高兴的说：“衣裳什么时候能拿？”
刘幕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我，薄凉声音微微讥讽：“既然你这般自信认为不是念瑶所为，那朕给你七天的时间，要是找不出害和妃的凶手，朕会把你交由和妃处置了。”说完，在宫人的拥簇下离开。
“青华？”温和的声音陡然在身侧响起。
“娘娘还有何吩咐？”我淡淡回视着她。
正欲转身朝从一个圆门离开，一个内侍突然匆匆跑到了刘幕面前，跪禀说：“皇上，不知是谁在和妃娘娘路过的路上铺了碎石子，娘娘不小心跌倒，如今还昏迷不醒。”
张进愣了愣，见我神色严肃，点点头，转身离开。
“你不会死的，我会护着你，你想做什么事就去做吧，做好了我再来找你好吗？”他的目光是小心翼翼的渴求，已透着半成熟的俊容因我方才的话一直灰暗着。
“我去打听过，以前的玉妃很会弹琴，更善长袖舞，弹琴我会，你说我要不要去学袖舞？”和*图*书澜嫔的神情得意中还带着几分的兴奋。
“姐姐，皇上和娘娘们今夜都会上宫墙与民同庆，我们也去放烟花吧？”念瑶拉着我说。
望向景兰宫的方向，不知道我的孩子现在可安好？我没有刻意去看他，但也知道尽管和妃并没善待于他，却也没再让他饿着。
十一，十二，十三……不知数到了第几，身体突然失去了知觉，我就软棉棉的扒着。
雨珠如弹，打在身上既疼又冷，我不想这般折磨自己，只在他面前，我还有什么能耐。
“你敢？”和妃大骇。
正当我抚着额头，想着如何才能不动声色让澜嫔顺利生下孩子时，一道人影闪了进来。
这天，我正端了刚煲好的汤进殿，下一刻，险些将煲摔落，殿内，那个挺拔傲岸的身影正静静的坐在凳子上看着澜嫔画画，而澜嫔应该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兀自捉摸着画笔，她的面容本是娴静而雅致的，因此专注的模样能让人目不转晴。
终于，我下定了决心，第一要做的事是帮念瑶脱罪：“听着念瑶，不管他们怎么对你，你都死咬着牙不要承认，不出三日，你就会没事的。”
“你有弟弟？”澜嫔挑眉问。
很安静的世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奴婢是为娘娘好。”我轻声道。
而我，在轻吁了口气的同时，则去了崇政殿。
“念瑶跟了皇上也有二年了，皇上应该清楚她性子单纯善良，是不可能去陷害和妃娘娘的，求皇上明察。”心口紧张的微微疼痛，很怕他一怒之下对我起了杀念，小心着词。
原来还有十杖，我能挺过去吗？我张开了嘴，无力的虚弱的吐着几个字：“奴，奴婢求，求您。”既然还有四个月的时间，我便不能在这个时候死，为了孩子的未来能好过一些。
我心一纠：“不知她犯了什么错？”
“真的？”
“皇上会喜欢的。”当年的玉妃确是擅长弹琴和舞袖，不过刘幕很少听看，反倒是在玉妃全神贯注做着某件事时，他的眼底满是宠爱之情，我估计皇帝喜欢的是玉妃安静时遗世出尘的模样。
大年夜，皇宫内外喜气一片。
“为什么？”截断了她的话，望着眼前这个满脸仇恨的女子，突然觉得陌生，短短的三个月时间，念瑶像是完全换了个人。
“画画？为什么？”澜嫔不解。
我又道：“既然当日的宫女也认错了人，说明那天看到的人不一定是念瑶，还请皇上放了念瑶。”
转过角弯时，我没有料到会遇上他——刘幕。
我随即明白澜嫔的用意，是向一直欺负着她的二人示威，她可知在现在这种时候，她更应该低调，便对着张进道：“娘娘这样出去太危险了，你去叫她回来。”
玄服身影一入内，澜嫔便迎了上去，笑若灿阳：“皇上今天下朝得挺早呢。”
和妃面色一白，这是她没有料到的。
和妃开心了：“来人，将这个偷东西的贱婢拉下去杖打三十。”
做好了，我的死期也到了。终是不忍再伤害自己照顾到大的孩子，我点点头。
万公公一见到我，小心的看向刘幕。
刘幕神情莫辩，只冷眼望着我，漆黑一片的眼底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沉。
那种随时都有可能被他赐死的恐惧之感，是不是直到死的那天才能消除？
这一夜，刘幕依然来了宜华宫。
此时，掌灯太监从御书房走了出来，撑伞公公迎上去时，那抹明黄出现。
张进沉默了会：“我都懂，可我想努力一把，有姐姐在，宜华宫的主子迟早会坐上大位的。就算真出了什么事，张进也不会怨姐姐。”
那次遭杖打，我只以误会为由说了过去，澜嫔涉宫未深，自然想不到更深层的缘因，再者，小小嫔妃也不能去找和妃评理，只能替我不平，这会被她联想到，我只得面色平静的说：“娘娘多想了，真的只是误会而已。”
“奴婢并不讨厌王爷，可在奴婢心中，只拿王爷当主子，当亲人，奴婢是皇上的女人，更为皇上生了皇子，王爷是知道宫中规定的，如果王爷执意要奴婢，奴婢只有死路一条，奴婢还有事情要做，所以现在不能死，求王爷放过奴婢吧。”边说一句话边磕一个头，是卑微的恳求，是卑微的哀求，自成为了太后的贴身侍女，这样的卑微是从没有过的，除了在那个男人面前，现在，在亲厚的王爷面前也如此，他是懂的。
我木然的回视着他，一步步往回走，来时的那些脚印已然被羽毛般的大雪覆盖，重新走在上头，脚步变得更加沉重。
而在我昏睡的半个月中，发生了二件大事。
“你把我想得太能了。事实上，我并没有那般本事。”我定定望着张进这张年轻憨直的脸：“张进，这一个月来，我已经把你当成了能亲近的人，正因为此，我并不希望你再进内宫。”
我淡淡点点头：“娘娘呢？”
将纸摊开，里面是一小瓶玉膏，纸上写着几个飘逸的字体：“好好保重，刘荣。”
而我也因‘跌倒’二字心紧缩了缩，
和*图*书快步回宜华宫。“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王爷！”我阻止了他说下去，拧拧眉，这样的话他竟然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你忘了那天皇上说过的话吗？”
“当年，她确是这么说的。大人，你们必须成亲。”见我声音颇锐利，王陵怔了半响，才说：“青华，我知道当年你为了成全我，冒着风险……但我不想强迫她。”
这一次，我能挺过吗？
这一次的杖刑，我足足昏迷了十天，当我彻底清醒时，已经过去半个月。
我愣了愣：“什么？”
“不管有没有皇上的眼线，王爷也不该与奴婢太过亲近。”我疏离的回答。
没有听到他开口，只有雨声，风声。
宠幸之夜，已然成为我的梦魇，不知何时，刘幕会突然出现。
我回身，就看到和妃，一身高贵的丝缎高绸华服，清傲却妩媚的坐在御榻上，明艳逼人的面容，只凤目如刺。
“青华姑姑。”此时，一名宫女进来禀说：“有位公公找你，说是你弟弟。”
一下，二下，三下，我咬牙忍着，更在心里默默数着，借以想转移疼痛。
“还是老样子呗。”张进搔搔头：“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事要求姐姐，想姐姐拉弟弟一把。”
“求皇上让奴婢见念瑶一面。”我丢下伞，下跪在雨中。
“青华姑娘，这不关你的事，你何苦卷进来。”万公公离开时叹了口气说。
我点点头：“是我。”
“怎么可能，她当初明明告诉我很爱你，难道她骗我？”脑海里一闪而过什么，但闪得太快，我连不及捕捉。
蜷缩在墙角的念瑶缓缓抬头看我，好半响，突然抓过我双臂，不敢确定的试探的喊道：“青，青华姐？”
看着憔悴不堪又泪流满面的人儿，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我离开后，又发生了那么多事吗？好半响才道：“你知道不知道这样做会没命的？”
“不行，本宫不能白摔了这一跤。”和妃铁青着脸。
没想到身子的底子竟会变得这般差。
雪继续下着。
因此整个晚上我都战战兢兢，不敢出殿，更不敢做些什么事。
拉他一把？心思一转，我便拧眉：“难不成你想来宜华宫做事？”以我现在的能力别说拉他，就是帮也帮不上什么忙，而我能说上话的地方也只有这个宜华宫了。
和妃怎会跌倒？她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跌倒，我也相信新封的美嫔中，暂时没人有这样的胆子去害和妃腹中的孩子，如今唯一能与和妃争的只有澜嫔，想到这儿，我的心紧沉了些，难道和妃要开始对付澜嫔了吗？
那和妃出事，从中获利的又是谁？蓦的，我心微沉。
和妃会跌倒，主要是她常走的路上被铺了细细圆滚的碎石，有宫人见到是念瑶所铺。
万公公领命离开。
他愣愣的看着我，小眉头皱了起来，明显的不悦，却没有挣开我的拥抱。
雪下得太大了，整条甬道上，不见一个人影，因此看起来特别的长，没有尽头。
念瑶一怔，眼底突然迸发出恨意，“我是想害她跌倒折了孩子，我也放了那些碎石，可我……”
再过三天就过年了，宫里已开始张灯结彩，宫人都穿上了新制的带红小棉袄，整个皇宫都是喜气洋洋。
“和妃娘娘，你真的确定那珠钗是玉妃最喜欢的那只吗？”我详装平静。
果然，听得刘荣兴奋的说：“父皇生前给了我几个影卫，我调出了他们，只要我和你在的地方，他们就不会让人接近。”
和妃也有了身孕。
“或许我们多想了。”
凉凉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他长大了，可依然是小时候那样，薄凉而孤独的。
刘幕寒着张脸望着跪在地上的我。
“如嫔她们那不去就算了，为什么连御花园都不让我去？”澜嫔恼怒的瞪着我。
和妃在宫女的搀扶下坐着，面色苍白，美眸如刺的望着我。
“奴才见过澜嫔娘娘。”见了澜嫔张进满脸兴奋，又听她这般说，机灵的行了个大礼：“奴才谢娘娘提拔，日后定为娘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当然可以，人越多越热闹呢。”念瑶笑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没入雪的双手被雪冻得麻木，我缓缓抬起了头，却看到了一双悲哀的眸子，眼底的悲哀很浓厚，明明才十五的少年，天真，开朗，阳光的一个尊者，却只因我一个奴婢而伤心。
和妃死死捏紧椅柱，可见心底的怒火之炙。
“宫里身影相像的人很多，再说，也有宫女能证明和妃娘娘摔倒那天，念瑶就在崇政殿，哪里也没去。”我说得不亢不卑，做为太后贴身侍女多年，要一个宫女出来证明那天念瑶在崇政殿，轻而易举。
我轻松了口气，又问向张进：“宜华宫的宫人有谁出过宫？”
“我知道会没命，所以，所以我又把那些小碎石扫掉了，后来的石子不是我放的。”念瑶抓着我慌张害怕的说道：“青华姐，我没有骗你，先前我是放过，但后来我又把它们扫光了，害和妃跌倒的碎石真的不是我放的。”
“什么？你说什么ｈｔｔｐs://m•heｔｕshu.com•ｃom？”王陵骇然的望着我。
脸上的灰暗一下子不见，眸子也变得星星般晶亮，刘荣展开了笑容，那样的俊朗，耀眼：“拉钩按印，一百年不许变。”像小时候那样，他勾起我的大姆指使劲的按了下去。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张进，杂司院虽然偏避了些，油水也没内宫这么多，但那儿安静，且没什么纷争，能平平安安的活到老，而内宫纷争，你应该明白。”
“娘娘，后宫里的事可是防不胜防啊，奴才看的多了。”张进忙说。
“自然是，这珠钗还有假的吗？”
“不管皇上是怎样看奴婢的，但青谣绝不是那样的人。求皇上让奴婢见青瑶一面。”我抬头，目光是卑微的哀求。
雪一直没有停过，地上的白晃亮着眼。
“皇上来了？”张进自然知道这是干什么的，面露喜色，兴奋的去准备了。
雪纷飞。
澜嫔面色极为紧张的坐着，张进一见我回来，忙迎了上来：“姐姐，和妃娘娘跌倒昏倒，听说动了胎气。”
“姐姐，你怎么了？”从内屋出来的张进一见我脸色惨白，关心的问。
刘幕一走，心底的慌张感才褪去，面对她眼底的狠厉，我只福了福：“奴婢告退。”
而那件害和妃跌倒的案子，二日来，却一直没有头绪。
澜嫔懒洋洋的道：“她被和妃打了，三十杖呢，不死也去半条命。没想到和妃看起来那般端雅，下手会这么狠。”
影卫，那是大内最高级的存在，负责皇帝的安全，当年先皇极为宠爱二皇子，便把身边最得力的几个影卫给了他，只没想到他会用在这种地方。
我没有安慰他，而是再次将头低下，就这么跪着，等着他的决定。
我行了礼后便悄然离开，连看一眼他的影像也无。
俗话说瑞雪兆丰年，来年想必会大丰收。
隔天，当日看到念瑶偷放石子的宫女说在御花园看到了念瑶，接着又有几名宫女说在崇政殿，景兰宫，还有宜华宫分别看到了念瑶，然而，念瑶明明还关是在奴作宫。
我只得硬着头皮将煲汤端上，只十来步而已，只觉他的视线一直在我身上未曾移开。
澜嫔松了口气：“方才听张进讲的，可吓死我了，我说呢，和妃只是不小心跌倒，怎么会怪到我这边来。”
刑凳搬了上来，立时有二名太监强硬压伏我下去。
因此，这二人时不时的到宜华宫来摆炫一下。
我拧起眉，澜嫔没出去，所有宫人都没出过宫，和妃就想陷害也找不着错处，难道是我多想了吗？但和妃向来小心，这种事是断不可能出现的。
我抿紧唇，脑海里迅速反应着事件事情，与其说念瑶不会骗我，还不如说我更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这件事也不会是澜嫔做的，真会是和妃……
这对宜华宫来说，是大喜事，意味着澜嫔一旦生下皇子，随时会被封为妃。
“奴婢见过和妃娘娘。”我施礼，心下感觉不妙，皇上去了宜华宫，和妃又怎么会在这里？成为了澜嫔的贴身侍女后，我几乎不出宜华宫，这自然是为了避免与认识的人相撞，特别是和妃，至少在澜妃有点出息之前，不能与和妃正面撞上，只没想到……
“奴婢不明白娘娘在说什么。”我淡然说。
澜嫔舒适的坐在贵妃椅上，边晒着太阳边看着远处殿面雪融化的美丽景致，突然问了句：“青华，有个皇上的贴身侍女叫念瑶的，你认识吗？”
澜嫔摇摇头。
我愣了愣，不明白向来与我交情不深的万公公怎会说出这一句话来。
偷眼打量着和妃，她的面色不像做假，皇子对她的重要性不言而语，她更没道理去陷害一个对她构不成威胁的念瑶。
念瑶被放了出来后一直很开心，这二天总粘着我不放，一有空，就偷偷来宜华宫见我。
和妃站了起来，一步步缓慢的走到我身边，倪视着我，冷冷说：“澜嫔只不过区区一名秀女，她的容貌像妹妹也就算了，可她的言行举止，还有穿衣的品味却与妹妹如出一辙，本宫可不信这世上有那般相像的二人。而这世上，能了解皇上这般透彻的，也只有你了。是你教澜嫔那般做的吧？本宫真没想到，你竟又回来了。”
前面不远就是御书房，面色全身僵硬的自己，我苦笑连连，该如何才能为念瑶求情？念瑶是唯一在我危难时仍然在身边照顾我的人，不管如何，我都要尽全力去救她。
是张进。有一个月没有见他。见到了我，立马笑憨憨开来：“姐姐，我来看你了。”
“没有？那从你身上搜来的珠钗算什么？”和妃嗤笑。
刘幕突然开口，声音讥讽：“朕怎么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朕看来，和妃手中的珠钗就是朕当年送给玉妃的珠钗。”
“王爷八岁时就和奴婢生活在一起了，这份喜欢只是相处得太久的关系，王爷不可会意错了。”这样说应该会有用吧？随即苦笑，要是有用早就生效了。
我一愣，他明明知道……瞬间恍然，是啊，他怎会承认，怎会帮我？他只会折磨我，在这一刻，我笑自己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