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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殇

作者: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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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尾声

我喝着水,正好笑的时候,骤然灵光一闪,忽然想到,巫师师和燕知新婚的第二天,若没有意外,那是天劫的日子。他们……他们在渡天劫!
捏着信笺的手指,已经在颤抖。我终于明白,分明那不是黄道吉日,为什么巫师师还义无反顾地和燕知结成连理。为什么那晚流碧的声音那么悲伤,说的话,那么奇怪。
见我不答,苏慕水静静坐在那儿,一坐七天七夜。
——若我能逃过此劫,我还要在昆仑山上,和大家在一起……
主上为你做了许多事,可是你不知,你一件都不知。
他不再来,我心情渐渐好了起来,偶尔也化作人形,与小妖们一起踏青,疏解郁气。
“那苏慕水呢?他虽是仙君,可是虚妄之地那一劫,出来时毁了他大半修为,他怎么能挡住天劫?”我想离开,可面前却阻了一个透明的结界。
指尖拈着薄薄一张信纸,对着雪亮的天光,我狐疑眯起眼,继续看去。
……
为什么失去才尝到痛苦?
我与苏慕水,更是如同天与地的距离。
我不知下一世,会如何,但我知道,我再也不会放手了!
今生,我依然化作顽石,独立昆仑山。
这期间,苏慕水很少来,据燕知说,他其实总是默默在远方守我、护我。
为什么失去才明白所爱?
轻辞死了,我自剔仙骨,化身为昆仑山上一块普通青石。小妖侍童们一个个有情有义,都不愿离我远去,跟着我到了昆仑山。
“燕非,我不明白,为什么不管是人、是妖,还是仙,都要等到失去,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为什么要等到失去,才会悲伤痛苦?”
半夜,他们去闹洞房,我坐在屋顶。
——燕非,虽然你不漂亮、不可爱、不聪明、也不善解人意……但是,我很喜欢这样的你……
他涩然一笑,雨珠从眼睫滴落,砸在地面:“你还在怨我,恨我?”
他说:“燕非不喜欢我出现,我就不再出现。”
……
不知为何,我心中忽然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
……
因为来日是www.hetushu.com.com劫,流碧害怕不说,再也说不了,才会破天荒对我说那么多。
没人答我。
我在屋顶,喝着酒,缸里的酒,似乎怎么也喝不完,于是我就这么一口一口,忍着辣嗓的痛,拼命灌下。
苏慕水的声音和彻歌的声音在脑海中纠缠交错,我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忘记怎么去笑,只有哭。不管是妖,还是仙。
彼时,我心里住着一个少年,他龙章凤姿,凝脂点漆,我忘不了……他叫轻辞。
苏慕水的仙侍们,都是这般英气。
他这么说,我越发心惊。
“他不会希望看见这样的你,他只是想你记住他,却一点也不想你痛苦,不想你难过,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否则,又怎么会以命救你呢?”
凛冽风中,英武无双。
一个擦肩错身,便是一世。
我不答。世间最痛的事,其实不在发生的那一瞬。而是记在心,铭刻骨。那一遍遍回想,反复忆起,无论是爱是恨、是喜是悲,都让人禁不住浑身无力。
正要往外跑,忽然听见彻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燕非!”
我懒懒拿起身边放着的酒缸,仰头喝了几口,那味道火辣辣地烧着喉咙,我笑道:“不是为了辟邪宫那方修仙圣地?”
偶尔,碧水君也会来看看我,只是他向来聒噪,一来便絮絮叨叨,不说到天黑不会走人。小妖们一开始当他说话,也能为我缓解心情,便忍下来,可一日日这么折腾,饶是再有耐性也经受不住。
有些恍惚,为什么要留下一封类似于诀别信的东西?
小妖侍童们委屈:“可确确如此呀……”
我禁不住硬破了结界,一把抓紧彻歌衣襟,寒声道:“苏慕水到底出了什么事?”一瞬间,火影簇簇,燃着周遭草木成烬。
苏慕水难得来看我,盘坐在我身边,神色淡淡沐着微雨,轻笑道:“燕非,我与你,难道就这么一世一世地过了,永远擦肩,不得相守吗?”
他又道:“后来,轻辞出事以后,我再也没见你笑https://www.hetushu.com.com过。”
我拼命跑,拼命找,一次次跌倒,不知不觉,眼泪肆流。
神君,你寻我一世。
——燕非,你不知道,你笑起来,又多温暖……
耳边,一遍遍响起彻歌的指责,重逾雷霆。
“彻歌,你告诉我,苏慕水怎么了?”
我以为再浓烈的爱恨,也敌不过生死之间的悲摧。可最后却发现,原来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
我一颗心陡然吊到嗓子眼,哑声问:“他怎样了?”
前世,我也化作了顽石,守着南天门。
“他……助一干小妖们渡天劫。如果主上知道燕非原来这么担心他,他一定会很开心。”彻歌的声音很轻,可是眼泪却一滴滴砸在我的手背上。
我抿唇,傲然道:“是呀,否则……区区天劫如何能伤到辟邪神君?”我喜欢的苏慕水,从来都是战无不胜的辟邪神君!
真的是天劫!
我为什么这么迟钝,居然没有发现这些暗里的事情?
“他帮我们挡下了天劫,却再也来不及去看你,来不及默默守护你。燕非,你难过吗?”
湮兰,我时常在想,做个散仙无甚不好。你愿观海,我陪你观海。你喜音律,我为你控琴。你若要饮酒,我与你对酌。不管是茶韵禅风,抑对着那一江风月,也不嫌无趣。纵地老天荒,我们在一起,难道不好?
他的声音远远传来:“神君不希望你涉险,不希望你去阎罗殿找他。所以特意让彻歌阻你……可是,没了轻辞,你已经很难过了。如果没有他,我很怕你再也不能笑。燕非,喜欢就去争取呀……”
可我不想他有事。
流碧轻轻笑了笑:“我们若真要修仙,方法可多得是,未必要寻辟邪宫那一处地儿。”
——也许,这就是家的感觉,生死与共,荣辱与共……
难道不在吗?
为什么失去才知道珍惜?
赶到天劫处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在,只剩下流碧。
光阴似箭,转瞬三年。
流碧道:“自从轻辞死后,我再没见你真心地笑过。”顿了顿,他又道:“燕非,和*图*书你知当年——我们这些小妖,为什么要做你的侍童吗?”
如今的他,褪了身上的妖气,只有金光灿灿、瑞气千条的仙气。
——燕非,若我能逃过此劫,我还要在昆仑山上,和大家在一起……
对自己好一点?怎么样算是对自己好一点?昆仑山离天那么近,近得星星仿佛触手可及。可是我和轻辞,就像这样一个距离,明明是触手可及,却永远横着不可跨越的隔阂。
耳边,一遍遍响起苏慕水的声音,温润如玉。
我怕他出事。
到后来,碧水君一来,大伙纷纷斜眼瞄他:“卯日星君与您是亲戚吧,便是卯日星君,也断断没您这番话多。”
我心生不出任何爱恨。正如轻辞所言,我永生永世,只记着轻辞一人。
……
只是眼泪,却骗不了自己。
我不愿见他,是因为他的脸让我一遍遍想起轻辞。
可是那些小妖,一个个不与我商量,竟瞒着我去渡天劫。万一他们出事,万一……万一燕知出事,我不敢想。
他说的“他”,是苏慕水。
主上的心思,他永远不会说。他有他的骄傲,可是我却看在眼里。我想帮主上说出那些事,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误会。可是你心神从来不定,你总是被表相迷惑,不信任主上,也从来不用心去聆听我的话。
那么这一世,便换我来等你吧。
……
燕非不喜欢看见我,我便不再出现。
说完,他转身离去。
……
原来,曾经再浓烈的爱恨,也敌不过生死之间的悲催。
碧水君怒:“竖子无礼,这是怎么说话!”谁不知那卯日星君可是公鸡模样,做亲戚,不就是母鸡嘛,他和鸟类可是半点干系都没有!
那些爱,那些恨,纷纷离我远去。
流碧抬头,我这才发现,他眼中全是泪水,他说:“你也许不相信,可是我一点也不难过。燕非,他是笑着闭眼的。他说,能为你尽一份心力,他很开心。我那时,才知道原来在虚妄之地,他已经失了大半仙法。”
彻歌道:“主上说,能代替你守护你要守护的人,他很开心。和-图-书”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竟看见彻歌眼角,淌下一滴泪,晶莹滴落。
当时,虚妄之地是我的劫,轻辞用自己的性命,助我渡过天劫,飞升成仙。
……
这一世一世,不是擦肩而过,便是永成陌路。
……
他道:“初见时,你的笑容,让我想起了当年还是幼妖时的快乐。不用修仙、不用隐忍,不知原来妖是不容三界的存在。那时,我只是想,跟着你,能让自己忘记自己是妖,忘记那些痛苦的事情,多好。”
瑶池盛宴,主上从天帝那儿终于明白你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可是因你的命理中戾气太重,若不改了天地人三格,如今早就魂飞湮灭。是主上,主上为你改命。因为背天改命,他才会失了所有法力,连女影都敌不了。
流碧在我身边,悄无声息地陪我坐了一会儿,忽然道:“燕非,你要对自己好一点。”
这,才是仙侍尺戈的模样吧。
我喜欢他,一直都喜欢他……便是永远地记得轻辞,却阻不了我喜欢他,心中似下了一场倾盆的大雨,我的眼睛却干涩涩的。
我不语,其实那时,我也不拿自己当妖看。
流碧:“记得,请对自己好一点。”
再往后,他再也没有来过。
这一瞬,我发现自己麻木的心居然第一次这么害怕。
……
好久没有化作人形,这么惬意地吹着夜风,身边忽然就多了个人。
这一觉,一直到三天后才醒来。
我默默喝着酒,他默默看着天。好半天,我才听他说道:“燕非,请你对自己好一点。不要让过去,成为你的压力与负担。我希望看见你笑,不止是我,燕知小姐、巫师师和大家,都希望看见你回到曾经的模样,无忧无虑,多好。”
我随口问:“难道不是?”
“不!”
一阵长久的沉默。
阎罗殿?!
我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喝完,看见竹桌上有一封信,拆开,是燕知和小妖侍童们的字迹。
我来不及管他,拼命往外跑。
我也不知我难不难过。
我揉揉发痛的额角“燕知……”
燕知曾经问他:“慕水哥哥m.hetushu.com.com,你这么喜欢姐姐,为什么不去看看她?她其实很寂寞呢……”
一睁眼,看见码得整齐的竹捆,窗门是半开着,透入清爽的林风。
说这话时,他语气中有说不出的悲戚,我心中一丝一丝地抽痛。
妹妹燕知终于和巫师师成亲了。那日的昆仑,特别的热闹,酒过三盅,小妖侍童们酡红上脸,纷纷闹腾着。这一闹腾,一直到半夜三更。
这日,昆仑山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彻歌淡淡道:“你不是一直怨恨他吗,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自愿,你不必知道那么多。”
燕非,对不起。
我不答。
彻歌道:“主上不让我去,不让我守护一边,便是怕燕非你担心,怕燕非你冒然前往。天劫非同小可,燕非若去,必是凶多吉少。”
悲恸难抑中,流碧的声音远远传来:“燕非,为什么不去阎罗殿?便是仙君,死后也要入轮回,喝下孟婆汤,开始下一世的生命。”
因为来日是劫,巫师师与燕知知道生死未卜,才想此生无憾。
湮兰,我喜欢你。
流碧坐在那里,听见脚步声,却没有抬头。他低声道:“燕非,你来晚了。大家都飞升成仙,我一直在这里等你,等着你,可是你这么晚才来,晚到他根本来不及看你最后一眼。”
我笑得没心没肺:“我何时对自己不好了?”
燕知:“姐姐,我们走了。”
语气越来越沉重,真像生死诀别似的。
一仙、众妖追打成一团,我忍不住笑。
我心痛得,双手攥紧,紧紧抵着地面,粗砺的沙砾将拳头磨出了殷红的鲜血。
巫师师:“姐姐保重!”
他不在我面前点破,我就当不知。
说完这句,他转身离去。
只听他静静道:“燕非,没事的。燕知、巫师师、流碧和大家都没事,你不要着急。主上特意让我在这里等你,他说,前世不曾代你守护你想守护的人,今生,绝不会再让这些遗憾留待下世。”
偶尔在一个懒洋洋的午后,看见苏慕水,再无心痛——曾经这样浓烈的爱恨,也敌不过生死的悲摧。
他笑了两声,什么话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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