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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环·流光

作者: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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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十章

一进牢狱,阴潮的气息迎面扑来,里面灰败不堪,只有个身穿单薄囚衣的老者。只芷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眸,随意扫了眼设施简陋的地牢,一脸不可置信。
他,还真的高估了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年状元。也对,才十七岁的稚龄,若真是那般计谋卓越,又怎会落入大牢,触怒龙颜。
“既然不好玩,为什么要考科举?”他心下大奇。
支吾了几声,只芷眼睛瞥过小叶子,示意他好歹说上几句、先解解燃眉之急。好在那小太监生性机灵,当下清清脆脆的道了。
一脸慈和的看着她,太后的目光稍许期待。“尹状元,你以为如何呢?”
只芷怒目瞪去,手指点在他厚实的胸膛上,意志踌躇:“我看起来难道不像聪明人吗?”
一个声音冷笑着,如是问答。
“那倒是,十七岁中状元,古往今来倒是不多。本大人怎么也算个响当当的人物!”
只芷摇摇头,没瞧见他尴尬的模样,依旧没心没肺地喋喋不休:“哎,像本大人这么聪明的人啊,可不多见了呢。”
这地儿寒气逼人,她却说着“热死了”,真不知道她的神经是怎么长的。
一听这话儿,蔻太后一乐,嘴角不觉上扬起一个弧度。
狱丞当她要说出什么样的感悟,正洗耳恭听,就见这小鬼巴巴望着自己,双手合十做崇拜状:“那你帮我给皇帝带个信儿吧,就说我后悔了,我不该顶撞他老人家。”
“我就住这儿?”
狱丞气黑了张脸,怒气冲冲摔门而去。
“带我去找万岁!我要和他论论理!凭什么他说赐婚就赐婚呀!那我算个屁?!”清明的眸子一片怒色湮没纯净的墨黑。
在场众人各怀心思,一时无语。
正想着,身边传来小叶子的声音。“大人。”
是!不救!
正想的云里雾里的时候,小妮子身体忽然被撞了一下,一个黑影与她擦身而过,忽然匆匆离去。
一时也想不清到底是该揉揉被摔成两半的屁股,还是该心痛一下她好不容易才难得干净一回的朝服。
你是她什么人?
一把捂住她未出口的尖叫,龙逸面色古怪,用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手底下的少年。不过须臾,心里已转了好几个心思。
结结巴巴地说着,只见她嘴唇发青、面色发白,普通清秀的小脸儿写满着惊惶,只要再多一点点打击,她就可以立刻晕倒。
只可惜,他的动作慢了点,只芷“砰”的一声就跌坐在地上,哀嚎声随即扬起。
一听这话儿,只芷腿开始发软,呜,不会那么惨吧。小家伙涎着脸,讨好地巴结上去,这边连连道着:“那你就当我已经挂了吧,嘿嘿,这总可以吧。”
是囚犯呢!那就是坏人喽。可是,他是老人呢。
“唔……”
“王爷……”
“有什么好笑的,还笑!没人和你比大牙啊!”只芷气得蹦了起来,用力蹦,再用力蹦,可是连龙逸的下巴还没蹦到,小家伙就被彻底激怒了。
呜……小叶子怎么能那么说她呢!她不是不在意啦!只是真的在想那个奇怪的老者到底想对她表达出一个什么样的意思,才走了一下下的神嘛。
自从只芷触怒龙颜,关押大理寺狱,李穆果然如那日所做的决定,没和以往那样觐见圣上,请求开恩。
这厢只芷兀自想着,她知道自己偶尔会犯点儿迷糊,但是不过一个时辰前见过的人儿,那么快就被她遗忘,这在以往却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
她怎的知道自己已动杀念?难道,她开始都是装傻蒙混自己?李世民的钦点的状元果然非同小可,不动声色竟知了自己的身份。
颇带点懵懂的感觉。太后……她召自己入宫就是为了这个。
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好,龙逸啼笑皆非,也不知当初李世民到底如何选出这么个少年状元,竟拿着国事天下事,单一句“不好玩”打发过去。
只芷在后面一把蒙住了自己的眼睛,摇着头非常同情地嘀咕起来:“就让你小心了吧,哎,不听了吧!吃亏了吧!”
“啊。”一声闷哼,龙逸松开手,一眼见着身穿宽大囚衣的少年状元,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着,脸色分不清情绪的看着自己。
有点莫名的感觉,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一句也没听懂?还有他说的血魔,到底是什么?
“回王爷,是的!”
被小叶子一拉一扯的蓦然回神,只芷茫然抬头。
哈哈,活该他摔跤啦,谁让这家伙这么势利!那地上的青苔,多年不见阳光,生长地郁郁葱葱,滑溜得紧,难怪摔起人来也是毫不含糊。
这天杀的时空!搞什么妖魔鬼怪乱七八糟呀!还有那天杀的皇帝!赐什么乱七八糟妖魔鬼怪的破婚!忍不住在心里大吼,小妮子“噌”的一下窜了起来。
老头儿!真是的!
今天,不是动手的时候。搁一搁,再搁一搁吧!明日,必教这小鬼人头落地!暗暗在心里为自己不动声色找了个理由,龙逸狠厉的眸光淡了下去。
狱丞完全额头上不由冒出三条黑线,心里犯起了嘀咕:这这这……这尹大人,可真是大言不惭啊。
这下儿,热闹了!
彻底崩溃。
太后拉过只芷上和_图_书下打量着,眉眼儿都笑开了朵花儿。“这般害羞的孩子,而且模样也生的秀气,哀家真是欢喜啊。”
只芷握着手中那个还带着手心温热的物体,心里一阵空明:故意装着撞她却将一个莫名的东西塞在她手心的黑影……那个黑影并不是平凡一个小太监那么简单。
泪眼朦胧地看着身上的蟑螂被他中指一弹,立刻败北不知飞到哪个角落,小妮子心里颇不服气,死鸭子嘴硬想也不想地就回了一句:“我聪明,自然能考中喽!”
被撞的头晕脑涨,只芷晃荡两下,眼看着她扑通一下就要跌倒在地,小叶子赶紧上前两步欲扶住她。
现下,手底下的人儿全无防备,只要他手中微微用力,便是血溅三尺的事儿。正巧赶在子时,外面的狱丞小卒们都没个警觉,他很容易就可混出大牢。
说话间,这小鬼又撞到角落处,一把拉着眼前的人,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声求救:“帮我帮我!”
“状元爷儿别这么想啊。要知道圣上还是很器重您的,小人做了二十来年的狱丞,可没见过您这么年轻的状元呢。”
“小鬼!你不怕我心情不好,杀你泄气?”
呜呜呜……
“咝”地倒抽口冷气,小妮子用力跺了跺脚,闷闷的脚步声在牢狱里显得极是空旷。扫一眼仍在熟睡的老者,她放轻了脚步忍住寒冻,心里直犯嘀咕。
非儿不满的嘀咕着,与小叶子一人一边的把只芷扶了起来。美眸冒火,相当的不满那一溜烟儿闪得没影儿的家伙撞了大人,连句话儿也没说就闪过。
不过,小妮子再不济,听多了小叶子所说那些官场事儿,心里也算有点谱。当真是长进了,知道就算是再怀疑,也不能当面反驳万岁呀、太后呀、娘娘呀什么的。
旁边随侍的宫女莫愁,忙接过她手中的玉盏,细细用月白色的绸绢小心擦去痕迹,放在红绒盒子中,然后退到一边交给小丫鬟们收拾去,侧着耳来听长孙皇后与相府夫人的对话。
“啪”的一声,长孙皇后的手拍在窗格上,惊起窗外几只翠绿鹅黄的鸟儿,扑簌着翅膀撒下一串脆鸣越飞越远。
只芷撇着嘴,这才细细把自己丢失的古玉被进贡皇宫的事儿从头到尾说了出来,但是中间自然省略去自己因为通灵古玉所以穿越到这个朝代的事情,只说失去了古玉,等于丢失了信物,无法回家。
“尹大人好歹暂住穆王府,如果被万岁赐死在皇宫,对穆王爷您大概不是很好吧。”
“尹大人在皇宫闹事?”
乖巧的笑着,只芷安安静静。依然在想宫门外所遇的那个奇怪的老者,他的模样她已经记不清了,真是一个奇怪的事儿。
“大人,您没事吧!”一阵小跑过来,非儿惊的花容失色。太后是把尹大人交付到她这里,若有个什么闪失,她怎么和太后交代呵!
哎,那就是说不行喽。小只芷耷拉着小脑袋,脸色黯了下来,低声咕哝:“如果真能带信,我倒希望你能帮我带信给皇后娘娘?我想和她说声对不起,承蒙关照,我却这么不争气,总是给她闯祸。”
“真是的!哪个宫的太监呵!做事莽莽撞撞的,也不知是谁管的!”
“也该是惩戒她的时候了,死了更好罢!就不会总干这些让人头痛的事。”
唔,不气不气,没必要和个可恶的大块头儿生气。
龙逸一愣,旋即失笑:这家伙,还不知道自己想杀“他”吧。
真的不救她吗?心里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问,却迅速被狂涛骇浪般的冷漠湮没不复。救她干什么!自作聪明的家伙,活该如此!
看着她单薄的影子,龙逸目光灿亮地仿佛夜幕中最寒厉的一枚远星,亮得惊人,逼出令人无法直视的寒意。
阴寒的气息迎面扑来,她张开眸,狠狠瞪了眼角落里那老人一眼,撇着嘴嚷嚷:“老头儿,你很吵呢。”
心里叫唤不休。
只芷在夜间冻醒过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刚打了个呵欠,一件外套就从她的肩头滑落在地。小家伙愣了愣,看看角落处那个只穿了单薄衣衫的老者影子,随即一股怒火冲上心头。
扯了扯只芷身后的衣角,小叶子在后面急的火烧眉毛般。大人呀,现在可不是您发愣的时候,太后和您说话,您好歹支吾个几句呀!
他听她这样说,心里好奇,再听下去,却是定力再好,也笑喷出来。
然,手心触碰到的温度带着骇人的冰凉,和自己掌心的滚烫全不相同。想起刚才小家伙自己冻得够戗,却担心他假扮的老人,把自己的衣服披在他身上的情形。龙逸心中一凝,面色渐渐起伏不定。
没有任何关系。
一声低笑传来过来,老头儿果然不再说话。神经大条如只芷,根本没发现,黑暗中,一双点漆似怀着浓浓杀意的寒眸,蓦地合上了。
“可恶!个子高,了不起吗!我还没长大,我长大了会比你还高的!”书上说了,女生一般个子会长到二十二岁呢,她今年才十七岁呢。
龙逸只知道状元爷尹遥雨何等聪明,竟让云崖格遣出了自己来暗杀,哪里想到目标是这么个孩子气未褪的小小少年,当下m.hetushu.com•com心中又生不忍,按住心下忽生的一丝好感,他粗粗的嗓音“哈哈”大笑。
饶是多大的背景,进去了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只芷哪儿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口里满满堵着,什么也说不出来,连眼儿都无法瞪过去。
“太后,尹大人才虚龄二九,面儿薄,哪比的上奴才们皮粗肉糙的不怕说呵。您这么夸‘他’,‘他’可害羞着呢。”
怕,不怕才怪!明明怕的要命,小妮子口上却不肯服输,龇牙咧嘴地想板出一副凶恶的面容,一本正经:“你的秘密被我揭穿了,你要杀人灭口,也是情理之中。”
说着,小家伙根据就近原则,一屁股坐到地上,眼儿再没往那边扫去。
那奴才心下越发的惧。小王爷对尹大人,似乎有点不同,具体怎么不同,那奴才也说不清,只隐隐如是觉得。或许……是错觉吧……
幽暗的一豆青灯,明明灭灭衬得整个地牢里说不出的阴森,一阵咳嗽后,几声冷笑从角落传来,带着说不出的讥诮意味。

听她这么一说,龙逸大惊。
身在异乡,可“他”,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呵。竟经历了那般的事故,依然能笑着对他说出各种奇怪的论调来娱人娱己,能笑着和他议论自己该不该死这样的问题。
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英雄出少年的新科状元,非儿满心好奇。只有一个已经分不清主仆上下高低区别的小叶子吊着眼儿睨着她,道了句让人喷血的话。
屋顶上也不知什么东西,被巨分贝的音波一震,稀稀拉拉掉下些蟑螂、潮湿虫。只芷进来时没有发现,这会儿终于看清了那些无辜地在自己身上翻滚的小东西,当下眼睛瞪得比灯泡还大了。
有没有搞错?为什么她运气这么差啊?呜,这个人好可怕哦。一定是汪洋大盗,作恶多端。死了死了,她不玩了啦,她想回家好不好啊。
继续默然,没有答话,只敛了眸,转身回到书房。
“快说啦,答应我啦,这样你也有我的秘密了,大家两不相欠,你就没理由杀我了哦。”小家伙近乎耍赖地缠着他。
递去沓绢帛,凌若水忧心忡忡:“这流言传得快,圣上那里有专门的人儿打听民间消息,这会儿定是已经知道了民间对尹状元的看法,这次可不是小惩可以平息,臣妾以为万岁定会严惩状元以振朝纲。”
掏着耳朵看向身前身形高大的男子,只芷瞠目结舌,连面色都变了好几变:“ 你你你,你不是老头儿吗?怎怎怎……怎么……”
“命运的齿轮已然辗转,血魔少年即将苏醒。打开时空之门的少女,请拯救沉沦魔界的血眸少年……”
呜!她不过就是怒气冲冲地撞了李世民一句,说她不想娶稚清公主嘛,结果就要到这个鬼地方来。
长长的一段经历,她说的风轻云淡,龙逸却听得惊心动魄,竟不知眼前这么个纤瘦的少年,居然有如此离奇的经历。
从何时起,他心中的冷漠与冰冷居然越发的强烈,强烈到他无法控制的地步。不愿多想,李穆冷声问。
支吾了一下,只芷终于鼓足勇气,转头问向小叶子:“刚才太后走的时候,我有没有行礼?”
就见个身量纤瘦的少年,石化半晌,然后发出一阵阵贯穿云霄的恐怖尖叫。然后也不管角落里卧着的到底是老人还是什么人,泪眼汪汪地一把抓住别人的手,大声哭了起来。
抬头,她迷迷糊糊的应着。再次把走神的功夫发挥到极致!
此语一出,李穆俊美的面庞依旧冷漠成冰,背在身后的双手却倏地握紧成拳,心被揪紧,面容为何却依然这样漫不经心?
“妈妈呀……老鼠!”
眼前依然是白发老者慈和的模样,她记得他很慈和,但是具体的样貌却为何淡忘了?不解中,依稀想起老者道:
这,这就是所谓的状元爷,太后恩宠的尹大人吗?真是让人吃惊。
夜寒,阴凉的气息刺入骨髓。
“遥雨那孩子,才气逼人,只可惜不过十七稚龄,终褪不去个孩童心性,加上做事莽撞,行动多不经思考,在这皇宫难成大业。许是十年后,心性定下,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业。”
战战兢兢,虽然不想开口,但是没有办法。
龙逸失声大笑,这一笑,竟没掩藏本来的声音,浑厚的笑声一波波传出,震得只芷耳朵生痛生痛。
龙逸终是不忍,伸出手,三两下弹掉她身上爬着的那个胡须高昂,仿佛是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的蟑螂,忍不住有点火大。
“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啊,连个蟑螂都怕,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考中状元的!”
想起当初在现代读书时,姐姐紫影总喜欢借来一大堆小说,然后躲在被子里看。她无意也看过几本,貌似得出个结论,古人都是智商极低的一群人啊。
“妈妈呀……帮我弄掉弄掉,蟑螂啊!”上窜下跳地满屋子跑着几十圈,杀猪似的惨叫不绝于耳。
底下伏跪在地的奴才手脚发软,平时的小王爷虽然冷,但是冷的让人心里有浓浓无生望的感觉,却不曾有过。
一转身,还不等反应,就听着身后尹只芷大大咧咧和图书的声音口无遮拦地嚷了起来:“小心小心,别摔着啊。”
只芷连忙解释:“挂,就是死的意思。你当我已经死了好不好。英雄大哥啊,大家都不容易,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易容跑到大牢里,可我们生平又无仇恨,你就当我死了,这不挺好的吗?”
说话间,小丫头三两下爬了起来,一把将自己身上的外套丢在角落里那个看来脏乱不堪的老者身上,低声咕哝:“热死了!”
狱丞被她的话噎住了,好半天缓过气,顿时被这句话儿堵得啼笑皆非:“这些啊,您还是留着和圣上说吧。小的人单势薄,可没那好运见着万岁爷儿。”
杀,是不杀?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本来是蔻太后召大人入宫一叙,听宫女太监们说了,太后很是高兴,只没想到最后大人离开太后的宫殿后,居然跑到万岁的书房大闹起来。和大人平时的作风很不相符,不知是什么原因让大人那般发怒。”
忽然哑然,心里猛地被人一撞,窒息的感觉。依然冷漠的面容不见情绪,但是眸底却闪烁着不定的寒芒。
“啊,鬼啊!”蓦地尖叫起来,只芷火烧眉毛似的一下就从地上跳了起来,团团转了几圈,发现角落处卧着的老者,不是什么鬼啊怪啊的,不由讪笑着继续坐了下来。
莫愁本是侧耳听着,忽然被那硬生生的一掌闷响惊出身冷汗,下意识步至茶几,三两下倒好杯热腾腾的茶水递在长孙皇后的手里。
眼神陡然一变,小家伙忽然似想到什么一样,眼睛倏地亮了起来,拉着龙逸的衣袖就嚷了起来:“这样吧,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考科举,你别总想着杀我了,好不好?”
眉眼间一片怒色,气魄大开大合,当真是雷霆万钧,把小宫女和小太监吓了好大一跳,忙敛了声息不敢多说半字。
小妮子心里好奇,一把抓起了脚边那个毛茸茸的不知名儿物体,愣了片刻。随即一阵带着哭腔、杀猪似的尖叫贯穿云霄:
用力搓了搓冻得发麻的手臂,小妮子恨不得自己浑身没了知觉,也总比冷着好啊。
只芷当下愣住,啊……刚才她在说什么?
不能不说只芷造事的本领绝非一般,只半个时辰左右,此事已传至穆王府。
话音刚落,狱丞结合与之相处的点滴,下意识就涌上了种极为不好的预感,不等反应,只听“砰咚”一声巨响,某刚才还巴巴指望着些银两的狱丞,当下端端正正跌了个狗吃屎。
倏地起身,掩卷,李穆冷漠的笑。
果然是未开化的蛮荒啊!
小叶子和非儿同时额上挂了三条黑线,就这么呆呆看着乱没形象的小丫头就这么上窜下跳,张扬无比,一时瞠目结舌。
嘿嘿,这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大侠呢,多看看,以后回现代,她也好端起架子好生炫耀一下,自己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刚才小太监撞上她,然后匆匆离去,他把那温热的物体借着那动作交给自己,是想掩人耳目,所以一切的一切不是意外。
长孙皇后拧着眉,走了几步到雪纱帘处,目光又落在窗外琉璃汉白玉的外殿,摇头叹息。
粗话、脏话……来不及反应一贯温和、偶尔乌龙的尹大人第一次说出这么不雅的字,小太监战战兢兢。
这不是意外!
“奴才在!”战战兢兢的答了。
他的眼神中渐渐凝聚出一点寒星似的光芒,竟使得那张脸,分外的坚毅。精光四射的眼神,有了摄人的力度。
沉默。
现在得重新估算了,他们智商可不低,能想出用阴寒的牢狱折腾犯人,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
递过宫里人关照着要照顾尹大人的那件披风,狱丞尴尬作答:“这可比不上大人您的状元府,凑合着住了吧。”
“娘娘莫怒,尹状元虽脾性怪异,但毕竟无甚大错,圣上是个明主儿,不会单听了市井流言便处了尹状元的罪儿!”
非儿是蔻太后最为宠溺的一名宫女,平时万不肯借给他人去支使一分半下,此遭竟让她带只芷四处观看一下皇宫景致,这样的殊荣,文武百官中可谓是从没有过。单此一举,也可以看出蔻太后对新科状元尹只芷是何等的恩宠。
随玉落唐朝……
“挂?”龙逸面色一异。
一只手,悄无声息把她掉落地上的那个奇怪石头拣了起来。
那一唤,从心底涌上很柔很柔的一种感情。
地上跪着那奴才知道他的意思,明白再劝也没用了。小王爷已经决定不管尹大人的死活,再多人劝也没办法。
长孙皇后舒了眉,漫声道:“本宫并非是怕龙颜大怒,降下大惩。只是担心,大理寺狱说得好听,关押着高官重位之员,说白了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
直觉中,她忽然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可不是什么乖乖牌的善良人士啊,不是早说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吗?怎么最后还是……
“朝廷命官,哪能说死就死!”
“唔……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你……”
正胡思乱想的空儿,脚边忽然传来“咯吱咯吱”的碎响。仿佛是刀片滑过玻璃的声音,“砉砉”又如刮骨,听得人牙齿发酸。
他笑道:“那好啊,你告诉我你为什和-图-书么要去考状元,大家两不相欠。”
嘿,人家到地牢的谁不一副苦脸儿,这位大人倒是有趣,不管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去,进来了第一个反应竟是有没有笔墨。
“尹遥雨。”一声试探性的轻呼。
京城的消息流传的速度非同一般,很快整个皇城铺天盖地散播出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流言传到王府相府,由着那些与王宫交往密切的命妇们传到长孙皇后耳中,事情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无奈叹了口气,小叶子反正也习惯了这样的事儿,只提醒他:“太后已经歇息去了,她让非儿带您在皇宫四处看看呢。”
天气很好,可小叶子和非儿头顶乌云笼罩,“呱呱”乌鸦飞过撒下一长串叫声。
至于尹只芷,触怒龙颜的后果是生是死,谁有知道呢!毕竟李穆已经给过她一个机会,讨好了太后至少可以躲过赐婚一条,谁又晓她居然一波未平,继而兴起另一波!
只是这次,状元尹遥雨顶撞龙颜的事儿,传得实在太快,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等调侃的调儿都流传出来时,凌若水这才获准入宫。
听这意思,就是没有。迟疑半晌,小只芷咬紧唇,好半天,才抬起头,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罢罢罢。”
迟疑的拈起个形状讨巧、颜色艳泽的点心,唔……这个,应该能吃吧。糕点做到这个地步实在不容易,简直是艺术品呵。
憋着笑意,他板着脸吓唬只芷:“我可不是什么好汉。”
正跑得气喘吁吁只差没泪流满面时,忽然一枚石头似的东西掉落地面,发出清脆的一声金石相击声。
猛地抬起头,小家伙头也不回,兀自上窜下跳地和个火烧眉毛的猴子似的,连声嚷着:“呜……帮我把蟑螂弄掉啦。老鼠,我最讨厌老鼠啦!”
嘿,她怎么说也算是人才啊!听到这话儿,小妮子面色一扫刚才的低落,眉眼儿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嚣狂无比大声嚷嚷起来。
他心里那个恼啊,恨不得把眼前这笑容灿烂的小鬼生吞活剥,一时无语,只好干笑着退了下去。
她偏过头,一眼见着狱丞还没离开,愣了一下,脱口便说出句让他抓狂的话语儿:“咦,你怎么还没走啊?”
小丫头完全忘记自己原本应该害怕此人的,兴致勃勃地窜了过去,坐下,细细打量着眼前身高异于常人的大家伙。
挑眉。“有话快说!本王讨厌吞吞吐吐的人!”
“小鬼,你胆子倒是不小嘛!”
眼前的少年,真的很让他心惊啊。
“状元啊?其实也没啥好玩的。”小丫头耸耸肩,一副如果可以选择,我才不喜欢当什么状元的模样。
蓦地眸光一冷,俊美黑衣男子斜插入鬓的墨色修眉就这么一挑,直把手下的奴才惧的声音发颤。
正当他开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见少年双手插腰,一副严肃的表情紧紧地盯着自己,破口大骂:“可恶,不想让我叫我不叫就是了,堵我嘴干什么啊!你知不知道这是会死人的啊!”
龙逸这才明白她原来想的竟然是他开始的戏言,不由忍俊不禁。
非儿大奇:“难道大人连自己做了些什么都记不清了吗?”
“什么?”手中的白玉雕花盏忽然颤了一下,长孙皇后轻锁眉峰,柔美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的波动。
这一幕,可把小叶子惊了身冷汗,慌忙上前询问:“啊……尹大人,您没事吧~”
结结巴巴地看着龙逸,她只觉自己脑海中霍然冲上阵血气,不知是惊是怒,等反应过来时,已口无遮拦地再次尖叫起来:“啊,有鬼啊……”
眼前错落的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点心与茶饮,只芷抬头,目光古怪的看着眼前面容慈和的华发贵妇人,心中有点莫名。
如此的话,真是冷的让人心里寒凉,但是李穆说出这样的话,小奴才才一点也不觉奇怪。穆王爷的仁慈,是做给那些不知实情的人看的。
小妮子哪儿知道他到底想着什么,见他坐到一边,微微愣了下,然后也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随时保持好奇心态。
手心捏着刚才在地上拣到的那枚石状物体,龙逸心里想着自己的任务,又见他如此儿戏,心里沉沉,顿时没了玩笑的兴致,坐到一边,不再言语。
顿了顿,她表情严肃,正气凛然地问狱丞:“请问,有没有笔墨啊?我想写字。”
眼前,湘裙黄带的少女巧笑倩兮。
额头上三条黑线,这个……到底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呀?呜……孩子,她都十七岁了呀!
相府夫人凌若水,御封二品正夫人。模样生的俊俏,人也机灵,难怪命妇无数,惟独这凌若水单单入了长孙皇后的法眼,像宫廷外那些个不便知道的消息,她总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然后告知长孙皇后。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有通灵古玉,她就能回到现代。那时候,皇帝老儿再降个十万八千个罪在她头上也不怕了。
“尹状元屡屡顶撞龙颜的事儿,早教那些嘴碎的茶馆小卒们纷纷扬扬议论开了,还编了首调儿调侃呢,民间的传言很是难听。”
“小叶子!”
“你聪明?”龙逸显然不信,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满脸好笑。
应该是不冲突的,hetushu•com•com其实她也很明事理的呢!不会冲撞圣颜!不过,她没敢说出来,这些话儿心里嘀咕几声就够了,说出来绝对被小叶子嘲笑死了。
凌若水在旁边见了莫愁递来的眼神,忙敛容劝慰:“是啊,娘娘莫要搁心,尹状元乃我大唐第一才子,文曲星转世,必是福大命大,请娘娘宽心。”
不过,现在她却全无食欲,一心只想着在入宫时遇见的那个样貌道骨仙风的老者。
她这番话儿,义正严辞地说了出来,那么一大长溜儿的歪理儿,亏她说得如此正经,龙逸当场笑喷,肚子里笑得打了无数个结儿。
只芷刚想打开看看,回头一眼看着小叶子和非儿正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心中赫然一动,脑海中,一个大胆的念头蹦了出来:
原本古波不惊的心,忽然被扰乱。剩下的,只有大片大片浓艳如曼陀罗花绽放心底的牵挂,理还乱。
龙逸心念也在起伏。“他”,到底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身为勇士的自己,真要听云崖格的命令杀了状元尹遥雨吗?
手心的东西依稀能辨出隐隐灼人的温度,旁边是小宫女和小太监惊惶失措的扶着她、为她拍去身上扑扑尘埃。
龙逸被她打量得有些心烦,拧小鸡似的拧起她的衣领,抓着她往旁边一放,自己双手抱着后脑勺向墙角靠着,闭紧了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对起了话。
他把自己关在了竹林的书房中,整三日不曾出门。侍侯的小厮每日清晨将一天的饭菜用食盒装好放在竹林中一个特定的地点,但往往食盒里的饭菜一点也没有动,于是每日继续撤换新的饭菜。
旁边的小叶子可不管她到底在想什么,只松一口气。他可是明白尹大人让人崩溃的水平。只要“他”不说话,那叫什么都好,一说话就泄底,没悬念的事儿!
春和景明,御花园呈现出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的美景,绚烂的颜色,交错镶点着满园春光,风蝶云引,美不胜收。
“可恶!连句道歉的话儿也不说,太过分了!”倏地跳了起来,挥舞着没啥劲道的小拳头,小丫头一百万个不高兴。
如果有第二种办法,他不希望“他”死。是的,不希望。
“啊……好痛!”
一听这话儿,只芷愣了。“啊……”
想起那个笑容灿烂的孩子,第一次见着自己,并未和其他人那样,或诚惶诚恐、或谄媚奴颜,只是脆生生地唤着:“神仙姐姐。”
“哇,好恐怖!老鼠老鼠老鼠!”
好玩?
没有任何关系,你凭什么要为她付出那么多?
“小鬼!当状元好吗?”
心下狂涛骇浪,他沉默。
没有人叫她姐姐,谁见着她,不都恭恭敬敬唤一声“皇后娘娘”,连下棋都下得端端正正。只有“他”,从来不把她当什么高高在上的人物,敢一子必争地在棋局上赢她,“他”一颦一笑无不发自内心。这在早已被勾心斗角浑浊不堪的皇宫,是多么地难能可贵。
“大人,您请。”微微做福,伸出皓白如雪的玉手,她如是道着。
凌若水不知道状元乃是皇后引荐,但看她护着尹状元的模样,也晓得那少年得意的状元爷儿,虽不讨圣上欢喜,毕竟得了娘娘的恩宠,何况太后那儿也是相当欣赏他的,但这次可不是娘娘和太后说了算的。
那她后悔了好不好?
手臂挥着挥着,只芷的话儿就说不出了,手心什么时候多了个温热的物体,被牢牢塞在手里。
呜……好冷啊……
眼前这个冷酷到极点的男子,才应该是小王爷真正的面目吧。
神经粗粗的她,正是害怕的空儿,根本没发现手中抓着的手臂,粗壮有力,哪还似个风烛残年的老者手臂。
却见这小子点点头,很是认真地睁大了圆圆亮亮的眼眸,正色道:“我在书上经常看到,牢里关押的囚犯一般都是汪洋大盗。很多都是误入牢房,但是都是响当当的汉子,正气十足。我见你眉眼儿方正,额宽阔,想来一定是非常讲义气的好汉。这样吧,我们结拜一下,你当我大哥,我做你小弟,这样不就是荣辱与共,你就不用担心我把你秘密说出去,怎么样呢!”
“唔……叫我吗?”
“什么时候的事?”漠然的话语,似乎是不相关的简单一句问候,禀报的人却浑身一个冷颤,只觉寒风彻骨。
虽然有点恶狠狠地,但是小丫头还是拣起了滑落在地的外套,轻手轻脚地为老人披了,自己冷得只往手上呵热气,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的。
“你还会在意这些吗?”
只芷依旧张着天真无邪的眼眸,清澈如水的眸中倒影出龙逸神色不定的粗犷面容,倒影出他一闪而过的杀机,她哪想到眼前的男子到底为什么面色复杂。
狱丞一愣,心中顿时对她起了股崇敬之情。
这厢,只芷被打入大理寺狱,根本不知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凶险。
不过,气归气,大家似乎都没看清小太监的模样,就算要找人也没办法了。
狱丞想着她大概还要赏点银子啥的打通打通关系,也好在这大理寺狱混得开些,何曾想到这小鬼居然这样不识时务,当下一张笑脸挂在脸上僵住了,讪讪笑了几声,支吾着蹦不出半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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