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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她微笑了，语气很轻。

她欲言又止，殷殷地凝视着他，望着他俊美的容颜、飞扬的剑眉、湛深的双眸、甚至那抿起的薄唇。

“那么，我们就去为了你的江山而一战吧。”

可是，无论他是不是寡情，她都已经爱上他了；好久好久，从听到他名字的一刻，从他们视线相交会的第一眼，从他们在清夜里以诗盟誓的那短短一瞬——

她轻轻喃语，视线向下垂落，望见那柄静静躺在自己脚边的染血长剑，心头一阵紧缩的疼痛。

“……是么？”他淡淡一应，视线重又变得淡漠。那带着一点浅浅暧昧的微妙气氛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可是，她却不能说，不能说呵！

她说话的语气是如此诚恳，m•hｅｔusｈｕ.cｏｍ•ｃｏｍ坦然无伪。在那澄澈的注视之下，他忽尔心神震动了一下。

他陡出一剑，将一名鞑子杀死在她面前。鲜血飞溅，染红了她的鞋尖。他等待着她终于在这样毫不留情的残忍杀戮之下崩溃，但是她对自己身上的斑斑血迹似乎仍然视若无睹。

她震慑了，瞠大了一双翦水瞳眸，深深地望着他，眼睛眨也不眨。

“你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他恼怒着，又不解。

他每天都在期待着总有一日会降临的死亡。他知道一旦社稷覆灭，他是不可能活下去的。那从他手上夺得了天命所归的新帝，岂能容他继续存留在这世上，寻求另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并不指望自己的姓和-图-书氏，为自己带来多大的富贵或荣耀；可是，他也并不是为了要生来世上受这一遭痛苦和杀戮，并不是为了让属于自己家族的江山，在自己手中丢掉。他的命运即使从降生那一刻，就注定要在这样激烈残酷的争斗中消磨到尽头；他也不能就此甘心放弃那已经岌岌可危的江山社稷——那原本不属于他，此刻却落到他肩头要他一肩担起，要他义无反顾地以生命来维护的宋室皇权呵！

“也许吧。也许不是。我并不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的人，我只知道，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我就要面对这种一再重复的死别、江山旁落的无奈；我已经没有感觉了，我只知道这是我一生的责任，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无法眼睁睁地将这社稷拱手让与他人—ｈetushｕ•ｃｏｍ•com—”

“……你知道吗？听说，薄唇代表寡情呢。”她切切低喃，握剑的右手一松，那沾满鲜血的长剑掉落在她脚下。

她震慑了，怔怔望着他重新变得漠然的容颜，梗在胸口的泪意蓦然冲进了眼底。

她只是对他轻轻一笑，手中的长剑不停顿地刺过更多鞑子兵的身体；鲜红的血溅上她的手、她的衣袖、她的裙摆；汗水渗出她的额前，沿着双颊的优美曲线一直滑下她的脸庞。可是她仍然镇定如常，只有微蹙的眉间显示出她的愤怒和专注。

他微微用力，从她掌心抽回了自己的手。他垂下视线，避开了她的凝视。

所以面对紧绷的气氛和注定的牺牲，他很淡漠；他甚至是从容的，冷眼注视着旁人或惶恐、或哭泣。他甚至不曾紧www.hetushu.com.com张过，甚至在这样的激战中开始回想，他这一生有没有真正想要获得的东西，有没有错过任何值得他握住的事物？

“你要为了保全你的社稷一战，我便为了保全你而战吧。这一回，我不会再让你丢开我，不会再让你把我排斥在外……”

然后，在他觉察之前，他的手已经碰触到了她的容颜，在她颊侧以指腹轻轻拭去一滴鲜血。

“……我懂了。”

“谢谢你。”她轻轻地说，握住了他那只没来得及缩回去的大手。他的掌心温热，而她的纤手却带着一丝冰凉；他不禁一震。

她突然微笑了。笑容在她倾国倾城的容颜上如花般盛开，绽放出一种令人不可逼视的绝艳。

“我笑，是因为这荒谬的世间，这荒谬的天命——”她终于一侧身，美丽的眼眸m•heｔｕshｕ•coｍ•ｃom望向他。登上这艘船的鞑子们已暂时被他们杀退，在大战之中，他们竟然奇异地获得了短暂的喘息时间。

他面对多了这样血流成河的生死搏斗，所以不知不觉间，连他的心也变得冷硬。不知从何时开始，同袍在他面前惨烈的阵亡，已再不能勾动他一星半点的悲痛。他的心中只有愤恨，只有涨满了胸腔的怨怒，想要咆哮着质问老天的不公平——

他忽然有丝狼狈了，意欲缩回自己那只孟浪造次的手，只是仓促解释道：“我……我只是觉得，不该让那些鞑子们的脏血，污了你的脸——”

她深呼吸，不顾他的诧然与微微的尴尬不自在，牵起他一只手，紧紧地握了一下。

“……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呵——”她低叹，不顾他脸上浮现的尴尬红潮，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