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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她的语意，因此他逃开了。虽然他们的身体此刻是如此接近，可他们的心却仍在辽远的两方，在广袤的天地间各据一端，遥遥相望。

司马回雪闻言，笑了一笑，应声道：“是啊。已经很晚很晚了。”

她轻轻笑了，主动双手捧起他的俊颜，将自己的鼻尖碰着他的，轻轻磨蹭着，似是亲昵戏谑。“为了说服我接受，我们可以来谈条件吗？”

他却不曾因此而松了一口气，只是一手握起她那描绘着自己神色的纤手，注视着她似有算计的倾国美颜。“你如此大费周折，有什么事要讨得朕的合作，你现在还不说吗？”

“三个。”她眼里笑意一闪，俯在他胸前，脑后披泻的长发散在他胸膛上，与他凌乱的发互相纠结，再解不开。

这后一句和-图-书话是明显的称赞，她从来没有这么称赞过他的。他应该高兴，但他没有笑。因为他知道她的前一句话，说中了要点。

她显然有些意外地一怔，那双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亲吻而显得有些热情而迷茫的翦水双瞳，也突地转为清澄透明。这是不合常理、无法解释的任性要求，但她在那一霎间即了然了他的复杂矛盾。

他自幼饱读诗书，怎会不知道她漫声清吟的《隰桑》篇，究竟是何内容？但好笑呵，他即使是才慧夙成，即使是文武兼备，他却仍是有一事不懂，不懂呵。

司马回雪有点讶然，但她眨了眨美丽的瞳眸，突然撑起上半身，右手支在枕上托着头，在一室清光月色里凝视着他的脸。“隰桑有阿，其叶有难——和*图*书”

他低低一哼，“两个。”他决然道，原本掩着她双眸的手转而滑到她眉间，似是无意地描绘着她眉眼间流转的顾盼。

——隰桑有阿，其叶有难；既见君子，其乐如何！隰桑有阿，其叶有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淡淡桃红色的纱帐之内，流转着暧昧暖热的气息。那终日总是剑眉微蹙的少年天子，此刻右手屈起枕于脑后，仰面躺着，双眼漫睁着遥望自己头顶上方的一片帐顶。

虽然自即位那一刻起、就处在绝对的劣势中，他却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东西。即使是那专横跋扈的司马昭、倚势而骄的司马炎，或者狐假虎威的贾充；那所有把持朝政的司马一党，他都不曾畏惧过分毫。

他是ｈｔtps://www•heｔｕshｕ•ｃom.ｃｏｍ在故意转开话题。

“初更早已过了。”曹髦突然说道，有些低沉的声音，在这静夜里回响。

她轻轻抽息，直视着他的双眼道：“第二个条件，我尚未想到，暂存起来可好？”见他不置可否，只是等着她下文；她又轻叹，语气幽长。“第一个条件，请陛下以后……即使有仰慕夏少康之心、或意欲追随其道而行，也千万、千万……不要再形诸于口了。”

他一愣，知道她这么快就能领会他的用意，却没想到她居然会跟他谈条件交换。他在那双眼眸里看到一丝笑谑，于是他莫名地放心下来，低笑说道：“好吧，只能一个条件。”

她腾出一手，指尖滑过他唇角无可妥协的线条，笑着在那时隐时现的唇涡上轻轻一点。“成交，陛下。和图书”她低喃，似是笑着他的严肃。

“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在抽息的间隙，他的唇微微离开了她的，气息微喘地在她唇上低语。

幽深的夜，窗外月色如水。

曹髦讶异地回望着她，许久突然一笑，眉间微蹙的线条因而放松，使他俊美的容颜上添了几分温柔的神气。“诗经小雅的《隰桑》篇？你是在考朕的诗文功底吗？”

他无法再凝视着那双脉脉如语的眸子，突地伸出原本枕于脑下的手，掩去那太过清澈洞察的凝视；另一手顺势伸出勾住她的后颈，微一用力拉下她的脸，气息微微紊乱地亲吻她的唇。

那总是显得那么冷淡而高不可攀的美人，那被所有人视为冷酷、狠心、专权、而意在乱政的权臣之女，这刻却一头长发如飞瀑般披散于枕上，将自己的头枕在他和图书的颈窝，左手放在他的胸上——他的心脏，在她柔荑覆盖之下，沉沉地跳动。

“你想说什么？”曹髦的眉间仍有微攒的细褶，但语气间已少了从前那般冷漠的提防，只是平淡一问。

他不想知道。

可是此刻，他却对那个美绝尘寰、才冠后宫的女子，那温柔地凝视着他，信誓着“长寄心于君王”的女子，油然生起了一种隐约的忧虑与恐慌之情；他怕知道她的倾慕、怕了解她的等待、怕看见她眼中深藏的恋念，甚至怕听到她从前种种冷酷行径背后的真正理由——

司马回雪抿唇轻笑，清清楚楚地说：“陛下，你在岔开话题吗？谁不知陛下最近在撰写《春秋左氏传音》？臣妾怎么敢质疑陛下的学问啊，更何况朝中大臣、天下万民，谁不知陛下‘少好学，夙成’的名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