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阅读

胭脂染帝业

作者:端木摇
胭脂染帝业 手机阅读请点击或扫描二维码
手机阅读请点击或扫描二维码
0%
下卷 第二十二章

下卷

第二十二章

呼延依兰捏起一颗珍珠红递给帝太后,接着又捏起一颗递给我,我接过来,看着帝太后咬了一口,道谢后就吃了。
太医道,我身中剧毒,无力回天。
苍苍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刘曜了,以为这一次真的离开了人世,没想到,那珍珠红里的剧毒是假死药。
苍苍费力地摆手,意思是要我不要责备她们。我握着她冷凉的手,问:“苍苍,告诉我,谁把你害成这样的?是谁?”
卜清柔热情地迎上来,握着我的手,笑道:“可把妹妹盼来了,将军吩咐下来了,让我来接你。”
一夜,宫人都去歇着了,苍苍守夜,我正要就寝,她忽然道:“贵人,将军领命攻取长安,后日率军离都。”
我抚着他的脸颊,低声道:“母亲在等我,陛下让我去找母亲,好不好?”
我拽住他的手,吃力道:“陛下,眼下不是追究的时候。”
二月,春寒料峭,花苑的树木抽出新芽,绿意盎然,皇宫仿佛焕然一新,处处春情萌发。
他森寒道:“不从实招来,你呼延氏一族,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我轻轻福身,“谢陛下体恤。”
刘曜走过来,刘乂匆忙逃走,“五哥,母亲,孩儿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的确很细腻、很柔软。”我随意摸了一下,不苟言笑。
“聪儿,住手!”帝太后劝道,想移开他持刀的手臂,却移不开。
我呆呆地看他,心中乱糟糟的,脑子好像转不起来,双腿也动不了似的,定在地上。
我立即赶往西北角的西苑,听闻那里是收容身染重病的宫人的地方,由于缺医少药、无人照料,里面的宫人很难活下来,最多苟延残喘一个月。因此,西苑也叫做:死人苑。
被黑暗完全淹没的最后一刹那,我看见,前面站着一个衣袂飘举的男子,刘乂。
刘聪悲伤难掩,以哭腔道:“以后再也不会了……容儿,我最后一次向你保证,我不会再伤你分毫!”
我又吐出一口鲜血,腹中翻江倒海,剧痛就像一浪浪的大潮冲击着我,痛得难以喘息。
自从进宫,我就住在刘聪的寝殿,之后搬到听雪轩,呼延依兰从未来看过我,我也未曾去皇后殿请安问礼。因此,这是我们初次相见。
呼延依兰回道:“已经派人去传了,应该快到了。”
刘乂说,晋军围困长安数月,刘曜连续战败,前几日掠长安八万多名民众,弃守长安,奔回平阳。因为长安失守,刘曜被贬为龙骧大将军,行大司马。
若是离开,能否逃得远远的?不用想也知道,刘曜会把我追回来。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怒问。
她们神色有异、语音不畅,我断定,苍苍必定出了大事。
“人在做,天在看,陛下想要我问什么?”
帝太后时常来看望我,总是劝我想开些,好好养伤;还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千万不要再做那些激烈的事,否则在天之灵的父母也会为我担心。
深宫寂寥,去走走也不错,我披上厚一点的披风,前往花苑。
刘乂来看过我两次,也劝我不可再妄动歪念,否则便是任何希望都没有了。我叮嘱他,千万不要将我的事告诉刘曜,他应了,保证不说。
须臾,他离去的脚步声终究响起。
“此次我并不知情。”我的声音哑得厉害。
我正要开口,却有鲜血呕出,滴落衣襟,鲜艳触目。
刘聪温和的目光凝落在我脸上,道:“我想要你知道,苍苍之死,只能怨怪她自己,不能怨我。她无视我的禁令,犯了死罪,我不得不这么做。”
“假若觉得冷,就回去歇着吧。”帝太后慈和道。
接着,刘聪派人去传所有太医来,红如血的眼中布满了悲痛,“容儿,再撑一会儿,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我只是觉得,在帝王家、在拥有生杀大权的上位者眼中,下人命如草芥。”我冷淡道。
m.hetushu.com•com他为什么对我说这些?有何用意?
“帝太后和孩儿会竭力劝阻陛下,母亲放心,先跟五哥回府吧。”他神采飞扬,神色甚为笃定。
“要朕相信你,就吃了这两颗珍珠红。”他恨不得将两颗红艳艳的果子塞进她的嘴。
苍苍连续五日没有来服侍我,我觉得奇怪,问春梅、秋月,她们目光闪躲,说苍苍染了风寒,卧病在床。
“多嘴。”他低叱道,笑意不减。
刘聪拨了拨我的鬓发,帮我掖高锦衾,接着轻轻握着我的手。静默片刻,他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容儿,我知道你还没睡着……我也知道,你不会再信我了,可是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凶你、对你吼、强迫你,更不该横刀在你的脖子上……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失控……”
刘聪下了一道残酷的旨意,“救不了贵人,你全家老少为贵人陪葬!”
因此,他才会冲动、才会丧失了常性,要杀我!
“我告诉你这些,只想让你知道,五弟出征长安,胜绩可喜,你不必担心。”
跟在后面的内侍恭敬地走上前,双手捧着一叠蓬松、柔软的雪白毛皮,白得耀眼,瞧得出来是上佳的动物毛皮,极为珍贵。
“母后说的是。”呼延依兰柔和道,“贵人,这是宫人从外头购来的新鲜瓜果,尤其是这种小小的、红红的果子,叫做‘珍珠红’,香甜可口,贵人尝尝吧。”
我淡淡道:“喜欢。”
我冷冷一笑,“不如一刀杀了她,痛快点。”

“乂儿,我不知如何谢你才好。”
“皇后关怀,嫔妾心领了。嫔妾真的不冷,因此还是不要麻烦皇后了。”我连忙道。
我收住了唇边的冷笑,道:“谢夫人劳心。”
春梅、秋月从未见过我发怒,连忙跪在地上,“奴婢……奴婢不敢说……”
我看见,呼延依兰也在吃,只是她吃的那颗和帝太后的那颗一样,有蒂,而我这颗是无蒂的。
尔后,刘聪撕心裂肺的叫声渐渐地远去。
帝太后和刘聪都遣人送来春季的衣袍和衫裙,一日,春光明媚,春风翦翦,春梅说花苑里的桃花和杏花都开了,帝太后正在风亭赏花,派人来邀我去瞧瞧。
我想了想,道:“我想离开汉国,去江南。”
再说下去,只是浪费唇舌罢了。
“是吗?”他毫无温情的嗓音令人心寒,“你想走?”
刘聪仿若没有听见母后的话,步步紧逼,呼延依兰步步后退,花容失色,满目惧意,“不是臣妾……臣妾是冤枉的……”
春梅、秋月让她靠坐在墙上,我连忙脱下大氅,盖在她身上。苍苍半眯着眼,面色发青,瘦得皮包骨头,我不明白,健康青春的苍苍,短短几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于是,我从小门进了将军府。本以为刘曜会来看我,却迎来了他的妻子卜氏。
其实,我隐隐地猜到她获罪的来龙去脉,却不愿面对,不愿相信。我早已警告过她,她依然冒死行事,终究赔上一条小命。
“奴婢知罪,奴婢谨记贵人的教诲。”苍苍并无惊慌,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刘乂眸光一亮,“孩儿知道,母亲渴望那种平静的日子。不如孩儿陪您去江南,瞧瞧江南有什么优美的风光,可好?”
珍珠红的确好吃,清脆,香甜,爽口。
喝了汤药,他挥退宫人,我瞧出他有话对我说,就闭上眼,假装睡着了。
我拿腔拿调地说道:“陛下英明。”
他扬声道:“呈上来。”
不伤我的身,却伤我的心,囚我在宫中,这便是生不如死。
依这情形来看,我中毒了,难道和那珍珠红有关?
那双眸子睁得圆圆的,仿佛不相信她的夫君会手刃自己。慢慢的,她倒在地上,血流一地。
“可是……”他玉朗的眉宇紧紧蹙着。
“陛下,微臣医术低劣,不擅解毒啊……”太医惨烈地哭道m.hetushu.com.com
我流了不少血,而且是接连受伤,身子亏损太大,太医呈上滋补的药,每日的饭食也是补血、补气、补身的药膳,吃得很腻烦。
帝太后派来的宫人引我来到风亭,我福身行礼,也向皇后呼延依兰点点头。帝太后让我坐下来,问我近来可有不适,我答说很好,请她不必记挂。
是的,我也尝过那种凌迟之痛,刀刀无情,片片冷酷,逼至疯狂。
“假若珍珠红有毒,那臣妾和母后应该也中毒才是。”呼延依兰所说的不无道理。
呼延依兰,谢谢你,但愿今生我有还你这条命的机会。
“苍苍……重伤在身,被送往西北角的西苑……”秋月颤声道。
我福身一礼,“我乏了,还请陛下早些回去歇着吧。”
“陛下圣明。”我漠然道,“陛下体恤手足之情,堪称国人表率。”
然而,如果上苍想收了我,我岂能活过今晚?
伤口包扎了,他问太医,脖子上会不会留下疤痕,太医回道,刀伤不是很深,不会留下疤痕。
一进西苑,我就闻到古怪的酸臭味、腐烂味,差点儿被闷死。
刘聪,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因为你的言而无信,因为你的丧心病狂,也因为我对你没有情。
这个偶然的发现,我没往心里去,可是,片刻后,咽喉似有大火灼烧,又辣又疼,五脏六腑仿佛被一柄匕首搅着,越来越痛。我捂着心口,额头冒汗……
我对刘乂道:“我不想再夹在他们中间,倘若陛下不放手,去年那一幕还会重演。”
“奴婢明白。”苍苍明了地看我。
“我妒忌得发疯、发狂……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听到你的琴声,想到你那么恨我,我就无法忍受……你知道吗?容儿,那优美的琴声就像有人用刀割着我,一刀刀地割,一片片地削……那种凌迟之痛,锥心刺骨,会把人逼疯,相信你也曾感受一二。”
在这汉国皇宫,还有谁会对一个身怀武艺的宫人下毒手?还有谁会这么残暴?
刘聪退得太快,脖子上的伤口不深,否则,我早已死了。
“住口!”
蒹葭上前接过来,笑道:“恭喜贵人,这是陛下亲自去山上猎的狐狸,然后吩咐宫人连夜赶工,这才做出这么一件极其珍贵的狐毛毯子。”
这场伤病,足足养了两个月才大好,面色红润了些。太医叮嘱我少思、多笑,保持心境开朗,再过两月就能恢复到以往的康健。
“苍苍,为什么这么傻?”
风亭一片惊乱,蒹葭扶着我,帝太后惊惶地派人去传太医、禀报刘聪,呼延依兰也焦急万分,安慰我太医很快就到了。
刘乂问:“母亲真的舍得五哥?”
“容儿就吃了珍珠红,哀家和皇后都吃了……这事着实奇怪……”帝太后寻思道。
倘若刘聪发现她有所异动,绝不会轻易饶她。
“假若陛下不放手,我就惟你是问。”我笑着威胁道。
“这‘珍珠红’赤如血、形如珠,的确诱人。”帝太后笑眯眯道。
他听出我语声中的讥讽,“容儿,我这么做,只是不想五弟担心你。你也知道,他出征在外,与晋军作战,不能有丝毫分心,你也不愿他为了你而遭遇不测,是不是?”
我吩咐春梅、秋月将苍苍好好安葬,两日后的夜里,刘聪突然来听雪轩,脸孔绷得紧紧的,眉宇间凝出几道深痕。
刘聪匆匆赶来,惊惧地推开宫人,握住我的手,“容儿,你怎么样?太医呢?太医……”
刘聪的脸孔布满了慌乱与着急,“一定没事的……容儿,你撑着点,太医马上就来了……”
可悲可叹,可怜可哀。
“母亲不必言谢,这是孩儿应该做的。”刘乂凝眸一笑,“孩儿不愿母亲轻生求死,也不愿母亲在宫中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因此,孩儿只能大胆一搏。只是害死了皇嫂,孩儿于心难安。”
他还想再说,我毅然转身,给他一个冰和-图-书冷的背。
“陛下严令禁止非议贵人的事,更不许外传,奴婢尚无机会向将军禀报。”她觑我一眼,立即低垂了眸光。
“你有什么事不明白,就问吧。”
帝太后被这血腥的一幕震骇得昏厥,被宫人抬回寝殿。
我震惊地看见,她的舌头没了,口中血肉模糊,可怕得紧。

呼延依兰面色剧变,惨白如雪,须臾,她定了定神,“是!是臣妾在珍珠红里下毒,毒死这个迷惑君王的妖妃!”
“容儿,你觉得怎样?”帝太后忧心地问。
“容儿……”他眉头一紧,“在你眼中,我就这么不堪?”
“你胆敢向将军透露半句,我绝不轻饶!”我寒声道,“将军率军出征,不能分心,明白了吗?”
“终于认罪了!”刘聪切齿道,“贱人!”
刘聪解释道:“这是从几十只狐狸身上摘下来的最柔软的毛,制成这件大毯,盖在身上很暖和。容儿,这件狐毛毯子送给你,喜欢吗?”
我暗自想着:今日他为什么这么高兴?
几个月不见,刘曜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底眉梢有一些落寞,也许是长安失守的打击太大。
太医终于来了,诚惶诚恐地诊视我。
上苍不从我愿,也许老天爷还要我身受磨难、饱受痛楚,才会让我得到永久的安宁。
他轻拍我的肩头,旋即转身离去。
“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劝。”
“舍又如何?不舍又如何?我有得选择吗?在汉国消失,是最好的选择。”
“或许,是陛下想对我解释什么吧。”
却没想到,她帮我出宫,却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被夫君一刀刺死。
刘聪试图说服我:“苍苍服侍你多年,又曾经救过你,你怜惜她,我理解。但是,她行事大胆……”
刘乂从棺木中抬出我,带我出宫,然后救醒我。他说,这是他和呼延依兰的合谋,救我出宫。而呼延依兰之所以答应帮他,是因为,只要我不在宫里,她的中宫地位就不会受到威胁。
“陛下息怒……”我费力地劝,“或许,这就是我的命……”
我叫道:“陛下……”
将军府不大,后院的厢房院落不多,一路走来,暗香隐隐,林木翠翠,厅堂、厢房等建制颇为古朴庄重。来到最西边的厢房,卜清柔指了指最靠边的两间厢房,眉眼堆笑,“妹妹,往后你就住在这里了,我已经命人打扫过了,干净清爽,你放心住着便是。”
“应该的,应该的。”她爽朗地笑,拉着我直往将军府的西侧走,“妹妹跟我来,将军已为妹妹做了安排,不会委屈妹妹的。”
初冬时节,帝太后命宫人缝制数件棉袍、轻裘和大氅送给我。这日,刘聪忽然驾到,威武不凡地站在寝殿中央,眉宇间漾着浅浅的笑意。
宫人退出寝殿,他的嗓音低得不能再低,“容儿,你没有话对我说吗?”
刘聪来听雪轩少了,隔三差五地来一趟,来了也是小坐片刻就走,问我一些家常的病情,再无其他。也许,他是担心,我常常看见他反而对身子、心情无益,索性就少来。
苍苍看明白了我怨恨的神色,对我摆手,要我不要怪任何人。
如此,也好。
“聪儿,皇后怎么会毒害容儿?”帝太后惊道,“此事还需彻查。”

“宫人从外头购来的,臣妾准备的。”呼延依兰被他嗜血、狠戾的眼神吓到了,慌乱道,“陛下以为臣妾毒死贵人?”

我想从皇后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然而,她担忧、关切的神情无懈可击,瞧不出任何破绽。
虽然我和苍苍的感情不深,但她毕竟服侍我那么久,救过我一命,又因为我才变成这样。这一刻,我无法不恼、不恨,我道:“苍苍,我不会让你白受罪。”
“谢陛下相告,不过还请陛下记住,与中山王有关的任何事,与我无关,我也不想知道。”
他遵守承诺,只是来听雪轩看我,并m.hetushu.com.com不强迫我。想了想,我猜,也许他想以缓兵之计拖延,让我对他改观;只要我还在宫里,他就有法子讨我欢心,让我慢慢放松戒备之心,让我渐渐地接受他。
我愣愣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女子,不禁悲从中来。无论是不是她下毒害死我,被夫君亲手杀死,任何一个女子都无法承受吧。刘聪杀死发妻,终究太过残暴、无情,虽然他是为了我。
如今的刘乂,已经长成一个处事沉稳、眼光通透的年轻男子,只是仍然有三分年少时的疏朗之气与翩然风采。他问:“母亲有何打算?”
曾经想过去质问刘聪,问他为什么这么残忍,我终究没有去。无须他亲口告诉我,我也猜到,他对苍苍下重手,一来是杀鸡儆猴,警告其他宫人;二来,他原本就是这么残暴的人。
“想去,不过……”他期待地看我,“母亲可能还不知道,五哥回平阳了。”
“你日日弹奏那曲子,原本我觉得没什么,觉得你有所寄托就不会胡思乱想,是好事……没想到,那曲子别有深意……花灯是五弟送给你的,那曲词也是五弟为你所作,你日日弹奏,寄托思念之情,抒发刻骨之念……容儿,你教我怎么想?”
我“死”后,刘聪太过悲痛,忧殇攻心,旧疾复发,时感晕眩,卧病在床。因此,刘乂才能轻易地救我出宫,直至贵人杨氏落葬,刘聪仍然卧床养病。
转过身,我惊震地愣住——站在不远处的,正是满面冷霜的刘曜。
如此伎俩,堪称绝妙。
刘聪一双血眸怒睁着,刀光一闪,太医的咽喉多了一道伤口。不一会儿,他倒地身亡。
他的眸,他的鼻,他的唇,冷硬如铁,没有半分柔和,他的眸光冰冷如雪,刺得人寒彻心间。他森冷地开口道:“你又玩了一次假死的把戏。”
春梅、秋月低下头,不敢回声。
他吻触我的掌心,血眸泛着晶莹的泪光。忽然,他横眉怒目地瞪向珍珠红,捏起两颗,一颗无蒂,一颗有蒂,递在呼延依兰面前,“这是谁准备的?”
若是留下来,无须多久,刘聪就会知道我还活着,那时会不会再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劳烦夫人带路。”
我一动不动地躺着,当做自己已经熟睡,他见我没反应,再待了片刻就出去了。
“我跟陛下回宫后,你是不是将我的事向将军禀报?”我冷冷地看她。
“贵人身子弱,外头风大,应该多穿点。”呼延依兰笑道,侧首吩咐宫女回去取一件披风来。
“说!”我喝道,“万事由我担着!”
“真的想去?”我好笑道。
不久,长安传回消息,晋平西将军率五万兵马进攻长安。刘曜领军在黄丘与晋将大战,不幸战败;紧接着,驻守新丰的刘粲也惨遭败绩,逃回平阳。于此,晋军声势大振,关西胡人和汉人纷纷相应,刘曜只得据守长安,孤军作战。
离开,还是留下?
可是,为什么?
“贵人,苍苍的确是这个意思啊。”秋月哀叹道,“贵人不知,苍苍无视旨意,意图与中山王联络,告知贵人在宫中发生的事……苍苍犯了死罪,怨不得陛下这么做。”
或许,这就是我对你最大的残忍,说服自己原谅你、爱上你,请恕我有心无力。
我冷然道:“军政大事,后宫女子不得干涉。”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她们架着一个奄奄一息、骨瘦如柴的女子出来,我的心隐隐作痛。
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我淡淡道:“夫人费心了。”

他沉沉道:“我不是没给过她机会,我警告过她,她非但不收敛,反而企图联络五弟,我只能命人割了她的舌头,将她扔在西苑,杀鸡儆猴!”
然而,与此同时,他扬臂,银白的刀光闪耀风亭,热血四溅。
他的嗓音饱含懊悔、自责、愧疚,以及无穷无尽的悲痛,仿佛恨不得受伤的不是我,而是他。
“好好的,容儿怎么会中毒?”他横扫一和-图-书眼,扫过帝太后、呼延依兰,目光如冰如火,如刀如剑。
“贵人别担心,西苑都是身患重病的宫人,无宫人照料,无膳食充饥,无棉被御寒,苍苍变成这样,是预料之中。”秋月解释道。
刘聪走上前,与我仅有两步距离,“你重伤初愈,务必少思,想一些开心的事,做一些快乐的事,好不好?我不会打扰你静养,你安心住在这里,嗯?”
春梅、秋月自告奋勇,让我在门口等,她们去找苍苍,把她带出来。
她泪落如雨,拼命地摇头。
只有他!
春风沁凉,吹在脸上像是刀锋轻轻地刮着脸皮。一进花苑,便有暗香袅袅地袭来,环萦在袖。那轻薄如绡的桃花、杏花点缀在枝桠上,绵延成一片轻盈若飞的粉红云朵,为这尚嫌单调的皇宫增添一抹亮色与娇媚。
“奴婢知罪。”话落,蒹葭走到我面前,“贵人摸摸看,这狐毛很细腻呢。”
刘曜回来了?为什么没人提起?
“陛下知道吗?在这里……在陛下身边,我生不如死……”剧烈的痛折磨着我的神智,“假若陛下真心爱我……就放我走……好不好……”
这是痴心妄想!
染血的刀掉在地上,他抱着我,抚着我的脸,哀痛地哭,“容儿,我不能没有你……你不在了,我怎么办……容儿,不要死,好不好……不要死……”
当即,我到她的住处去瞧瞧,她不在,我厉声责问:“苍苍究竟在哪里?”
晋永嘉五年年末,刘曜没有回都,想必是长安战事吃紧,汉晋两军对垒,僵持着。
“朕命你救贵人!救人啊……”刘聪厉声一吼,犹如猛虎悲啸,震慑天地,突然,他从侍卫的腰间抽出佩刀,刀尖怒指太医的咽喉,“救不活贵人,朕诛你三族!”
“你问便是。”他缓缓上前。
春梅也哭道:“苍苍这是回光返照,她不想贵人为了她与陛下发生争执。”
那锋利的刀尖,刺入呼延依兰的血肉之躯。
刘曜镇守长安,就难得回平阳了。
“我看见母亲了……她在那里等我……在母亲身边,我会变成一个快乐的小姑母亲……”
“陛下应该问,我是不是有事问陛下。”我的声音冷得不能再冷。
蒹葭将狐毛毯子放在床榻上,刘聪挥退所有宫人,静静地看我半晌,道:“五弟和粲儿在长安大获全胜,我已封五弟为车骑大将军、雍州牧,改封中山王,命他镇守长安。”
我道:“苍苍,你救过我,我很感激。我也知道你对将军忠心耿耿,但你务必记住,你是宫女,安守本分是你最应该做的。”
刘乂说,那无蒂的珍珠红有假死药,以金针将假死药送入果内,而有蒂的就没有假死药。
这是刘乂王府的偏厢,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刘乂让他来的?我看向刘乂,他解释道:“母亲,此事与孩儿无关……五哥是来找孩儿的,一定是下人说孩儿在这里,他就找到这里来了。”
“容儿……容儿……容儿……”
她轻轻摇头,微微张口,发出咿咿呀呀的浑浊声。
永嘉六年,暨汉国嘉平二年(公元312年),元月,太医不再开药给我服用,说我的伤病不会落下病根,嘱咐我少思、少忧、少虑。然而,刘聪做了一件让我震骇的事。
没料到,这一生会有第二次假死。

“不,我不让你走……不许离开我……听见没有……”
苍苍咿伊呀呀地说着,我知道,她要我好好活下去,要我珍重。慢慢的,她的眼眸阖上,再也不会睁开,面容回归了平静。
我没有回答,刘曜冷酷道:“既然你在皇宫死了,就要在将军府重生。半个时辰后,我派人来接你!”
“是啊,皇后无辜丧命,是我欠她一条命。”我伤感道。
“不,不是她……是我自己……”我立即喊道。
我不知道,他今日谈及刘曜,是试探我,还是好心告诉我,让我不要胡思乱想。
这种丧心病狂的人,无须再浪费唇舌。
  • 字号
    A+
    A-
  • 间距
     
     
     
  • 模式
    白天
    夜间
    护眼
  • 背景
     
     
     
     
     
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