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暮凉城
第四章 大梦三十有余年
江满楼坐在君泽玉对面：“四年为期，如果不能肃清天下让逐鹿原后顾无忧，小爷自刎给你东楚明王谢罪！敢不敢赌？”
两人碰杯。
从拥有一切到失去一切，复而又得到一切、半生起起落落的莫相期和只知道守护陪伴却从不挑明心意的月三人。
“认识洛长风？”
“是我。”
宇文阀微愣：“是你？”
被剥离河图洛书后、从帝王盟被营救而出的君泽玉无论神采还是风度，似乎都有所暗淡趋于平凡。即使还是那个人如玉世无双的公子，可总觉得沾了不少市井烟火气，像是堕落凡世的谪仙，惹得尘埃一身，病一身。
安红豆提着雪霁站在城门处。
鸡鸣狗吠陋巷间。
菩提山下菩提城。
宇文阀看到襁褓里的孩子，顿时杀意倾泻如洪。四周屋檐阁楼之上，又出现数十道燕翎卫的身影。
暮凉走上前说道：“百日乃还。”
安红豆剑指暮凉：“你果然知道他的下落！”
江满楼神色忽而认真：“只需一件事。”
奇哉怪哉！
洛长风随天机阁崩坏和图书而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散尽银钱。
咳了数声，君泽玉说道：“留给你的时间不多。帝王盟内如今所剩兵力不足万，从天下各宗商调而来的人手，以及当初天下会、群雄所留镇守各自老巢的些许强者，也都陆续动身，很快会抵达中州，等待你的发号施令。你这位天下共主如果不能摒除杂念，似这般三心二意伤情古今，天下前程只会被你亲手断送。谈何攘外安内、肃清山河？”
暮凉没有选择低调行事，反而是浑身气机流淌，释放出化劫境巅峰的境界修为，一路缓行街道之上，卷风带雪。果然没过多久，便被燕翎卫盯上。
“他日见着洛长风，我要你东楚明王君泽玉给我同袍磕头赎罪！”
“我叫暮凉。”
“我废你修为是念你尚有慈心。南希寒，从今以后好自为之吧。”这是暮凉临走前最后的忠告。
浑身的杀意渐渐散去，宇文阀连忙上前接住孩子，小心翼翼地抱着，并顺手探了探小豆芽的脉搏，这才有所放松。
当年斗
和-图-书花魁的天香阁已经换了东家和主人，江满楼的姑姑早回了提兵山藏兵谷，如果没有意外，将会成为机关城接下来许多年的掌控者。至于那位江家名正言顺的家主江满楼，如今正在天香阁里的二楼上长吁短叹，感慨大势所需身不由己呢。“你说。”
十年未有雪儿下落，八成是被天机老人诓骗，早在十年前跃下城楼的那时便香消玉殒。
今朝尸骨寒，指指点点！
君泽玉漱了漱口补充一句：“你要是干不了，我换人便是。”
那人竟是安红豆的人！他的目标是洛长风的孩子。
南希寒踉跄地走在街巷，被匆匆擦肩而过的行人撞倒在地。就像是风烛残年腿有缺陷的老人，也像古道荒路旁早已枯萎的黄草，风吹即倒。
暮凉笑了笑：“谁说我要走着离开风雪银城？”
暮凉没有隐瞒，说道：“知道，但我却无可奉告。”
南希寒痴笑着，嘴角带着些自嘲的味道。修为被废，技不如人，无怨无悔。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位自称暮凉的人原来和图书并不是东楚君泽玉的麾下，也不是天东八百宗星川隐藏的某位境界高深的秘修。
“换人？”
好在这一切都不再重要。恩怨情仇如前尘往事似过眼云烟，自此皆与他南希寒无关。
听着像是故人旧识？南希寒想了许久，从样貌到声音，从修为到神通手段，那人展现的一切总有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就像是阔别已久的朋友忽然重逢。
大梦三十有余年。
破碎的身心还能有何作为？他走到一座青楼前，耳畔莺莺燕燕花枝招展。丝巾，小扇，轻罗，玉钗……南希寒的嘴脸除了血迹灰渍，还露出一抹笑容，堕落且恣意。
然后宇文阀出现。
暮凉怀中抱着小豆芽，宽大的袍子为婴儿遮挡住所有风雪。笑意挂在脸蛋儿的小豆芽梦中香甜，两只小手的手腕上天真剑镯和无邪刀链流溢着暮凉的一缕神识和一丝修为，温暖滋养着小豆芽的四肢和灵穴内府。
一袭红袍，气息不俗。
君泽玉和沈天心端正地坐在原地。作为昔年十字同袍，他二人对眼便心知肚明。和-图-书江满楼哪里是感慨背井离乡身不由己，这看似玩世不恭实则重情重义的家伙明明是故地重游物是人非忆起往昔了。
七日青楼流连忘返。
没等那位燕翎卫首领而今风雪银城代城主的宇文阀开口，暮凉撩开衣袍，露出那熟悉的襁褓。
离落那家伙，半截身躺进棺材的糟老头子一个。
……
丧家之犬般的重阳。
话音未落，暮凉本人已经消失无踪。身法诡异至极，几乎没有任何踪迹和气息可寻。只留下原地旋卷的片片雪花。
江满楼灌了一通酒抹嘴说道：“如果我能做到，你该如何？”
起身便是。
书呆子李星云一声宣佛，坐化涅槃。空留翎儿在书院里孤苦伶仃，即便是他刚刚拜访，也避而不见。
进入风雪银城。
风雪呼啸耳边。
……
可当他细想，记忆里却没有能够与这种感觉特质契合的人。
江满楼转过身，一掌拍在桌子上，吹胡子瞪眼说道：“小瞧谁呢？”
还有身后两位看着永远在运筹帷幄故作镇静很讨厌的家伙！
“故人虽已暮，前尘尤未凉。hｔtｐs://ｗwｗ•hｅｔｕshｕ•ｃom.ｃｏm”暮凉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朝着风雪银城的城门走去，嘴边和眼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安红豆说道：“虽然你救了成雪，于我有恩。但今日若不说出我家夫婿下落，恐也难走出风雪银城。”
宇文阀抬头打量着眼前人，是张陌生而沧桑的面孔：“你是谁？”
那年菩提书院分别后，好像就只有自己一个算是圆满？
昨夜酒肉臭，无人问津。
约莫十名燕翎卫将暮凉围了起来，街道上的摆摊的百姓和路过的行人纷纷躲进了两旁的商铺阁楼里，门开一道缝窗开一面边，偷偷观望着。
君泽玉显而不吃这套：“你。”
倒便倒了。
君泽玉说道：“你说如何便如何。”
暮凉走到城门处时，略微感到些许讶异。他看着安红豆，平静地说道：“不愧是曾经与帝无泪和牧云剑城等人齐名的骆冰王。短短数月，不仅恢复了伤势，还成功进入化劫上境。恐怕洛长风那家伙知道了，也会惊掉下巴。”
君泽玉微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宇文阀看着暮凉说道：“将孩子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