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黄天之世
第九百二十二章 许安
“万岁！
张梁将经书塞入了他的手中，目光之中既是希冀。
他害怕当他睁开眼睛之时又回到了广宗、或是回到下曲阳，回到了那个令人绝望的乱世。
……
彭城城中一片火烟，四处营垒尽皆残破，血流成河，堆尸成山。
若不处以极刑，如何能泄亿兆之民心头之恨，告慰天下苍生？！
这最为平凡的生活，其代价却是数以十万计，乃至是百万计的人流血牺牲所换来的。
噪杂的人声再度回到了他的耳畔。
鹿台山上，李恒、王任、赵乐三人在他的面前惶恐不安。
时隔十数年，再度听到这样的声响，一切已是物是人非。
许安闭上了眼睛，他不忍心再去看。
千里奔袭，攻伐凉州。
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
四周的噪杂的人声飞速的从他的耳畔消散，许安的心中微冷。
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登上帝位。
许安的心中再无愤怒，也没有悲凉和绝望，他的心已经彻底的冷了下来。
堂堂之阵，千百人列队而前，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
！”
手上传来的那一道温热，那正是许丰双手的温度。
！”
“我等虽无强兵，然有天下之众！汉室定当倾覆，黄天必将取而代之！”
许安缓缓闭上了眼睛，仔细着听着耳畔的喧嚣的人声。
！”
这是一场豪赌，一场拿着太行黄巾兴亡作为赌注的豪赌，而许安的对手正是威声满天下的钱塘候朱儁。
“阿父……”
四州百万黄巾复起，他带领着大军东出井陉。
葵城一战，数以千计的军卒在短短的数个时辰之间倒在了战场之上。
“你看哪里？！”
“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只是……
台下一众黄巾军军卒人人带伤，衣甲染血。
要想活下去，那么唯有推翻这腐朽不堪的帝国，唯有建立一个新的国家，使得天下重归太平。
每一次的转移和变化都能够引起旁人的阵阵欢呼。
“若有那一天，一定要记得告诉我，被黄和_图_书天所照耀的世界，到底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
王异察觉出了许安的异样，她有些关心的问道。
许安摇了摇头，拿出了手帕，擦掉了额头之上的渗出的细汗。
他曾经没有那么崇高的理想，他那个时候只不过是想要活下去。
那道温热驱散了他身体内的寒气，眼前的画面犹如泡沫一般消散而去。
雨水干扰了许安的视线，让他无法看清前路。
千里江提，溃于蚁穴。
那些青年，有的身穿曳撒，头戴铁冠，那是作为军校学生才有的特殊装扮，这一身的装束就是告诉旁人，他们是军校的学员。
旷野之上，许安看着刘协，心中平静如水。
集市之中人潮汹涌，街巷之间灯火如龙。
“顺吾意则生，逆吾意则死，要走哪条路，你们自己来选吧。”
战鼓声震耳欲聋，那落在鼓面上的鼓槌就好像直接敲击在他的胸腔之上，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此战大吉！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顺天从正，以乐太平！”
“虽然心有不甘，但我心知，不及你多矣，落败也是常理。”
病榻之上，张角仍旧在挂念着这天下，而这句话，其实张梁也对他说过。
那个时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平常的生活让他感到很是厌烦。
四下黑暗，周围的众人皆是暮气沉沉，满目望去，只能够看到绝望。
“阿父的手好冷啊……”
“内外俱起，八州并发，如真似幻，扑朔迷离，熙熙攘攘，不过一梦华胥。”
许丰此时双手握着他的右手，一脸的关心。
汉帝国的崩溃，就是因为内部的问题达到了上限最后全都在时间爆发了出来。
……
他的心中满是悲凉，满是绝望。
一股无名的愤怒填满了许安的胸腔，他站起了身来，握紧了拳头，他怒吼着出声。
这样的情形并不违和，许安看的清楚，他们的眼眸之中神采奕奕，都闪烁着光芒。www.hetushu.com.com
“好厉害！”
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喊声传遍了整个葵城的旷野。
……
……
黄天之世……
“师尊……”
！”
很多的政策实行下去，指不定会被歪曲成什么样，到时候便是劳民伤财。
许安的声音颤抖。
许安突然有些惶恐，他害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梦。
“冬！”“冬！”“冬！”
其声可穿云裂石，其势如天崩地裂！
莫非？
那些噪杂的人声好像只是幻觉，重新恢复听力，耳畔响起的，是山呼海啸般喊杀声、兵器入肉的声响，还有那凄厉而又痛苦的哀嚎声。
许安紧闭着双目，他有些不敢睁开眼睛。
一切的改变，只因为是他看明白了一点。
……
呼啸的山风吹过群山，树木在风中摇曳着，拼命的抓住大地，在暴雨下发出哀嚎。
火烧玉泉，南取徐州，兵进彭城……
“可惜终究只是虚妄啊……”
许安坐在昔日汉天子所坐的宝座之上，大殿之下一众黄天使者持刀挺立，烛火摇曳，那烛火所无法照耀的黑暗之处，似有无数妖魔在殿阁之中跃动。
“怎么了？”
一个国家的建立需要数以百万、乃至千万、亿万人的奋斗，但是一个国家的崩塌，却只在转瞬之间。
“阿娘的手冬天的时候也很冷……”
凌迟皇甫嵩于下曲阳河畔，以祭昔日之亡魂。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大吉！
眼前的一切真实无比，并非是什么幻觉，也并非是什么梦境，他能够清晰的感知四周的一切。
国家巨大，不可能面面俱到，就是在后世信息技术无比之后，很多的事情也并不好解决和处理。
他害怕他费尽了心血，辛苦建立的起来的国家最终踏上前朝的老路，重新陷入那永无休止的轮回之中。
葵城一战，虽然抢先一步吃掉了汉军的骑兵，但是他们明明占据了优势，在随后的战斗之中，却仍然是逐渐的落入了下风。
“呼风唤雨，呼和*图*书风唤雨！
入目之处，是皎洁的明月、堆满了桉桌的美酒、摆放在桌面之上的各式佳肴、一切都应有尽有。
这喧嚣嘈杂的声响唤醒了他最深处的记忆，曾经他很多个日夜都听到过这样的喧嚣声，但是那个时候他只是觉得吵闹。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师尊，你曾问我，我心中的黄天之世到底是如何，当初我没有能够回答你……”
翻山越岭偷渡阴平，成都鏖战，尽收益州十二郡！
眼前光暗交错，许安看到了满身血污的何仪，他看到了面黄肌瘦的张季，看到一众垂头丧气瘫坐于地，眼眸之中透露着绝望的一众黄巾。
！”
那是汉军的战鼓声！
广场之上，数以万计的观礼民众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他们的呐喊之声甚至响彻了整个云霄。
仰头是浩瀚的星海，低头是喧嚣的人世。
许丰低声滴咕着什么，后面的话许安没有听的十分清楚。
他原本的内心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许安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铜钱，将其攥在了手心，他高高的举起了自己的手，歇斯底里的大声出声。
人声再度沸腾，许安转头看去，他看到了另一方的圆台之上，有两名身穿着南疆服饰的男子正在表演着戏法。
“万世的天命，永恒的皇朝……”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卦象之上显示是“大凶”……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是为‘明’！”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天下虽定，但是他心中仍然有时候不由自主的会感到惶恐。
占卜的结果已经出来，那从龟甲之中到处的铜钱已经落入了他的手中。
他举起了着兵刃，毅然决然的转过身，面对着街道另一面那些全副武装的汉军军将。
狂风暴雨之下，无数军将，高举着兵刃，声嘶力竭的向着他狂热的回应着。
“都说天恩浩荡，但是我和*图*书们跪下乞命，却也没有一条活路，为什么！”
再好的制度也会有漏洞，再如何改进的法律都能找到空子。
“仙家法术，真是仙家法术！”
朱儁指挥下的汉军侵略如火，凶狠如虎。
……
“我等不过想求一条活路……”
华阴决战，进取关中。
许安重新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依然如旧。
那些前来的观礼的外国使者无不战战兢兢，恐慌不已。
叫卖声、议论声、嬉笑声、诵书声、烟火声，声声入耳。
那些昔日的回忆重新浮现再了他的脑海之中，犹如走马灯一般的一一掠过，但是看起来好像并没有过多久的时间。
而让许安的目光停留下来的，是那周围一众的青年。
他转头看向许玉和王异。
树林的不远处，火光点点，那是汉军的追兵。
“现在我已经明了……”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是世间应有之理，才是这个此世最为朴素的价值观念。
！”
“黄天必将照耀这天下，就如同现在高悬在我头顶的太阳一样。”
他们所展示的戏法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一瞬之间甚至能够十数种变化。
“我等不过想求一条活路罢了！”
“望西都，意踌躇。”
长安城上三十二面巨大的黄天战鼓同时被敲响。
“你的肩膀比我要更宽阔，能够担起天下这副重担……”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奔袭繁阳，生擒皇甫嵩、阵斩孙坚，尽收河北三州十六郡。
两方人虽然一武一文，但却是并没有什么间隙，他们站在一起，肩靠着肩，目光坚定，意气风发。
……
他还在广宗……
……
“没事。”
那些普通人，才能够安然的度过余生。
“手握王爵，口含天宪。”
那原本翠绿的草地之上血流成河，尸骸遍地。
无数的人站起了身来，他们浑身染血，人皆带伤，他们的眼眸之中尽是怒火。
许丰低下了头，对着他的手了一口热气。
……
现在国家需要一个监和_图_书督机构来管理和整顿，权力必须要有限制的手段，否则权力就将会成为一头不受控制的野兽。
奋武扬威，耀兵彰军，布告天下，昭示四夷。
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有人在激动的大喊。
如今受限于科技条件和技术，很多事情更是难上加难。
“救回大贤良师！
仰头望着顶上高大的梁柱，许安重新闭上了眼睛，他发出了轻叹了一声。
许安心中微凝，他感到手心之中，突然传来了一道温热。
“哇！”
漳水一役，漳水北岸的原野就如同一座巨大的绞肉机，无数的鲜活的生命被丢入其中，化为乌有。
眼前的世界重新变化，许安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已经是置身于树林之中。
那个人如蝼蚁命如草芥的乱世已经是过去式，现在天下安定，四海昌平，正是太平之世。
……
只是幻梦？
那些跟随在他后面的一众黄巾军军兵，他们拖着残破的身躯，舍生忘死，前赴后继。
山中的虫兽在雨中飞奔，想要躲避大雨的侵袭，闪电和惊雷让太行山中的虫兽变得狂躁了起来。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看着眼前的场景，许安原本担忧的心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许安目视着远方高大的应天府，想起了那首在后世流传的诗。
许安从他们的眼眸之中看出了怒火，汹汹的战意在他的身躯之中流转，他举起了手，振臂高呼。
站在应天府的城楼之上，许安的心中难以压抑住激动。
这一切……
桌面之上的烤肉串甚至都还冒着热气，耳畔的鼓乐声仍旧没有停下，那些站在圆台之上翩翩起舞的胡璇女还没有停下她们的舞蹈。
无论是拼死奋战，还是接下《太平经》，一直到进入太行山后，他都只不过是想要活下去。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葵城外的旷野上已是一片疮痍，布满了断裂的兵戈、碎裂的衣甲、还有死去士兵的尸首。
而有的却是穿着澹青色的曳撒，头戴纶巾，但这些人却是国学院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