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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知道。”苏渐摆了摆手，叹道，“不就是必要时，牺牲色相，为国捐躯么。”

说着话，他一扬脖，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你想，这两位本就自以为是，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没暴露。这样的人，哪儿去找？相比现在就杀死他们，他们活着，对我们、对朝廷，更有用。”

“嘿嘿！”苏渐闻言得意一笑道，“无他，唯智勇双全尔！”

正因为这两人，他们忽然发现，原来人族并不似印象中那种与猪狗同级的孱弱种族。

按照苏渐所说的寓言，冰龙军要对付狂禅，自然用不入流的“下驷”；但当迪傲思与狂禅残部会合时，却发现己方三支军队中，最惨的还是狂禅之部。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虽然心有不甘，苏渐最后还是下令网开一面，放那个一直悍不畏死、凶猛冲杀的兽龙将军逃出包围圈去。

她立即走过来，朝霜甲不满道：“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奇怪呢？阴谋诡计？好，你给我使出一个来看看，看看能不能打败狂禅那坏蛋。”

听了他这般自言自语，在朱、祝二人走后，悄然现身的唐求，便有些不解地问道：“大哥，这俩蠢货，明明就是里通外国的叛贼，你怎么不当场将他们斩杀了？”

“干什么？”苏渐瞥了他一眼道，“当然是在巫龙贼军逃到那里时，阻截他们，不让他们逃入雷龙国境。”

他转而去和蟠泽套近乎，借着探讨断臂伤口养护知识，委婉地询问了狂禅落败的原因。

暗地里两人鄙视了苏渐一通之后，又想起了老恩公司徒威惨死在苏渐手中的往事。

“哼！”霜甲一听，不屑说道，“看吧，你对沧雪妹子根本不是真情！这还用听说？狂禅那厮，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血统，竟然敢觊觎沧雪，就算没有实际恶行，光想想也是亵渎！简直罪不容诛！只此一点，我就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人常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但更多时候，成名之人并非浪得虚名。

不过，心情极度低落的苦盏城城主，在两个多时辰后，碰到了另外两支讨伐军时，心情竟奇迹般地好了许多。

有“愁云”之名，一来因为此地高绝险要，寒冷非常，无论人畜至此都要发愁；二来它的地势极为高耸，山口处终年云雾缭绕。

一听此言，他身后这些残兵败将，全都欢呼起来。

从这一点可见，纵然是异族，论及朝堂军政，很多事情也道理一同。

“晓得了。”唐求拱手领命。

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是熟人，迪傲思第一眼看到时，还以为这是哪个落魄污秽的流浪汉。

苏渐一方，并非不能全部将他们留下。但那样做的话，兽龙军死三万，他们差不多也要阵亡一万八。

“那就好，那就好……”唐求喃喃两声，脸上忧色并未褪去，依旧眉头紧皱。

“唉，当时还是中了他的激将法。”站在愁云山口，满面愁云的霜甲，每次回忆起接令时的情景，便长吁短叹。

“不过呢，正因勇力不及，你们才更加依靠阴谋诡计，所以这回讨伐军才落入了你的圈套。嗯，嗯，是你们人族都擅长阴谋而已。好事，好事，我们胜了，好好好，厉害厉害！”

“大哥，知道你不容易。”唐求一脸悲壮地看着他，“大哥，你听小弟一句：不管怎么样，到了危急时，先把国事放一边，你一定保护自己的安全！”

扔下这句话，他就转身跑出去，召集自己的腾云军部下，一刻都不停留地朝东方开拔。

按霜甲的理解，这绝对是苏渐对他的无耻报复。

如果不是自以为是，觉得知道了对方的作战计划，保持了一种虚假的心理优势和控制错觉，他们根本不会这么惨。

听到高兴处，苏渐还假作谦虚，对朱、祝二人说，其实也有他们的功劳，毕竟战前由他俩前去敌营出使，肯定是两位老大人的过人风采，也震慑了对方。

“哈？大哥，真有你的！”这时唐求也醒悟过来，不由得一脸佩服，由衷赞道，“大哥！小弟对您是彻底服了。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咱俩同龄，你却当了银徽卫，不仅仕途风光，连情场也得意。什么雪晶国国主、冰龙巫女，都上赶着来嫁你。我就不同了，唉，老大不小，却还要去相亲，一个字，‘惨’啊！”

不仅如此，如果不看断臂之事，迪傲思还发现，己方三个统帅里，模样最狼狈的就是狂禅。

没想到，和满腔期盼截然相反，当时苏渐说道：“霜甲将军，今日你立即带领麾下腾云军，昼夜行军，埋伏在东方天山的‘愁云山口’。”

好几天前，他便被苏渐指派着，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偏远山口。

“再说了，我去人族国境的次数比你多多了，哪像你说的，什么人族都擅长计谋？分明我家苏渐，是他们中最厉害的一个！”

“唉…https://www.hetushu.com.com…竟然真被那厮算到了。难道是我错了？那个还要靠沧雪保护的孱弱人族少年，真有神鬼不测之能？啊……还真有可能是，否则沧雪妹妹如此聪明绝顶之人，怎么会选择他呢……”

除此以外，看苏渐这小人得志、骄傲自大的模样，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任何正经的缘由。

所以，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一战便损失了两万五千的兽龙精锐，回国后该如何交代。

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用一种古怪的神色，看着自己的大哥。

现在狂禅等讨伐军将领满脑子想的是，一定要向东逃、向东逃，早一步逃到东边的雷龙之国中去；那样的话，就能摆脱全军覆没的可怕命运。

很快他不再苛求将士们攻击，而是黯然传令大家分散逃跑，能逃出去多少，就逃出去多少。

那一刻，绿谷之中的空间，仿佛被无数道冰霜割裂；陷入沼泽中的狂禅部军卒，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当然！”朱松虚情假意道，“打败奸雄狂禅，大败龙国讨伐军，如此天大的功绩，我二人怎么会不知？”

从这一点看，别看他们表面谦卑，骨子里还是看不起苏渐这样的年轻人的。

他们从会合开始，便一路东奔，穿越了此时称为“金山”的阿尔泰山脉，掠过了吉尔吉斯湖，沿着扎布汗河顺流东下。

“呃……”霜甲的气势顿时好似矮了一截。

一路烟尘滚滚，仓皇逃窜，他们很快就来到冰龙国东部和雷龙国的交界处。

当时他就立即震怒质问道：“为什么？派我去这么远的地方干什么？”

直到回到自己的住处，他们两人这才醒悟：自己专门跑了一趟，除了说了一大堆好话，看穿了苏渐不学无术的真面目，好像什么都没打听到。

不仅如此，他还特地领军殿后，尽量让自己不出现在狂禅的视线中。

“现在你还有心关心这个问题？”苏渐嘲讽说道，“如果你能冲出去，便会知道答案了。”

“对啊……”祝由也一脸懵然，讷讷说道，“再怎么想，也不可能败啊？尤其是，苏渐那小贼的作战阵图，全都被我们透露给狂禅大人了啊。”

已是开恩，但冲出重围的迪傲思，等回过神来后，觉得自己还不如刚才在哀声谷中战死——因为他看到，自己带来的三万兽龙国精锐，现在跟随自己突围出来的，只剩下四五千人。

乌徳鞬山的愁云山口，离先前遇伏之地，已经有四百里之遥。

正是：平生不会敛眉头，诸事等闲休。

“霜甲，”正愤恨间，霜甲忽听苏渐冷冷说道，“怎么回事？霜甲将军，看你脸色十分不好，莫非是怕了那狂禅？”

当时以狂禅为首的巫龙战将，还想以自己强大的战力挽回败局；但当他们飞上天空一番战斗后，终于发现为什么厄古烈能和撒菩勒伯并称“龙族双雄”，以及为什么沧雪一直被公认为龙族不世出的法术天才。

只可惜，他还是被派到遥远无比的愁云山口来了。

如果不是这样，哪怕不动任何脑筋，他们只要和敌人常规作战，按部就班地指挥，也绝不会陷入绿谷沼泽、秃顶光山、哀声石峡这些显而易见的可怕陷阱。

狂禅败军惊恐地发现，伏兵最前方那个俊朗无比的冰龙将军，本来因为好整以暇，该满脸得意从容才对，但这时候，他却分明耷拉着一张脸，看那悲哀的表情，简直比他们这些疲惫不堪的败兵还要悲痛。

“嘿，和你开个玩笑。”苏渐打了他肩膀一拳，笑道，“还别说，虽然说得夸张，兄弟我还真舍不得杀他们。”

迪傲思发现，狂禅的人马，损失比例甚至还高过自己，原本五六万的大军，只剩下七八千人。

冰龙之王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行文去圣龙城，言明“清君侧”之意。

他觉得，自己就好像中了冰龙族的诡秘法咒，从脚底板开始升起一股寒意；转瞬之间，便渗入了自己的血液和骨髓，几乎让灵魂和精神，都在瞬间凝固冰封。

“咦？”这次苏渐是真奇了，问道，“你怎么和狂禅有仇？之前……我没听说过啊。”

现在这支败军，从上到下心思一同，都觉得这个愁云山口只是通道而已；冰龙国的重兵都安排在先前的决战和伏击战场上了，不仅想不到，也根本没有余力在这里布置伏兵。

“为什么要杀他们？”苏渐一脸震惊地看着他，“胖子，你是怎么了？这么好的两个人，你竟然想杀了他们？”

就算霜甲之前相信苏渐的判断，这时候真正身临其境，来到这么远的地方，眼前只有无边无际的迷雾，耳中只有有气无力的鸟鸣，这让霜甲整个人都泄了气。

谁看到自己青梅竹马的对象对别人倾心，会感到开心？

霜甲绝对是冰龙国青年一代中的翘ｍ.ｈｅtｕshu.coｍ•com楚。他麾下五千腾云军，个个精锐，无论哪个人单独拉出去，都是傲视一方的强者。

五千精兵，一齐居高临下地俯冲下来，气势如惊雷，迅猛如洪水，似乎能将前面道路上的所有障碍都一扫而清。

“生不如死”，就是他现在的感觉。

逃出生天的心情，如此愉快，先前他们还一路保持着的战斗阵型，到了往愁云山口跑时，已经变得七零八散。

容光焕发，更增娇美十倍；看见她这般惊人的美丽，霜甲自然一如既往地惊艳，那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只是此时惊艳心动之余，他的心中，却极为苦闷。

这时人人都在胡乱欢呼着往上前方的山口跑去，若是不知情的当地土著看见，还以为这些人打仗得胜归来。

直到这时，这些人都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在洞察先机的情况下，会稀里糊涂地中了埋伏。回想整个过程，他们都觉得如同做了一场梦。

“将军！”正当他悲喜交加时，却听得那个叫“晨风”的副将，蓦然叫道，“禀将军，他们、他们竟真来了！”

“不敢。”见他如此，苏渐也连忙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霜甲！”听他一连串说到这里，沧雪再也忍不住了，看了苏渐一眼，便朝霜甲喝道，“议事便议事，你说我干吗？哼！”

此时他二人心中，不约而同冒出俩词：“大言不惭，小人得志！”

为了活命，讨伐军败兵从上到下，一个个都拼了命地逃跑。

压抑了许久的冰龙之王，今晚喜笑颜开，不仅在酒宴开场白中，罕见地风趣幽默，甚至最后还打趣地说道：“诸位，原本我听说，沧雪她喜欢上一个人族之人，我还极为不屑。但今晚，我要纠正一下，我族与人族通婚呢，自然是不行的，不过如果是苏将军的话，没问题！”

“知道就好。”苏渐嘿嘿一笑，半真半假道，“胖子，以前你好色也就罢了，现在有了灵珊，可别在这事儿上开玩笑了。”

仓皇逃窜的兽龙战将，面对的不仅仅是逃亡路上的种种围追堵截，还有回国后，兽龙皇帝的滔天怒火。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一见到苏渐，朱、祝二人不管心里怎么想，还是一个劲儿地恭贺苏渐。

当到达雷龙国安全的地域，狂禅回首望着高耸入云的天山，看着来路上那一路的斑斑血迹，出神良久之后，猛然仰天大叫一声，“哇”的一下吐出一大口血来。

“哀兵必胜”，按这一条规律，本来现在占便宜的应该是狂禅败军；可是等愁云山口前的阻击战一打响，局势就完全反了过来。

“计谋”二字还没说出口，蟠泽便忽听前面军队一片大哗！

别的不说，这里离主战场，实在太远太远了。

名声在外的腾云军，一直以来的制胜法宝就是上下齐心。现在看主将这么凶猛不要命，那等得早就不耐烦、憋了好几天劲儿的五千腾云军，也都“嗷”地发一声喊，如开了闸的洪水般跟在霜甲后面猛冲了下来。

虽然狂禅、蟠泽、迪傲思这些主将，凭着自身的武力和亲卫殊死的保护，狼狈地逃出生天，但显然对他们这种地位的人来说，逃得一条性命，并不是全部。

蟠泽在描述主公败战之时，言语寥寥。但正是从这些朴素无华的叙述里，迪傲思反而更加深刻地感受到当时狂禅遇伏时的惨烈与悲壮。

事已至此，这两位断臂的难兄难弟一碰头，竟然还有些庆幸。

现在，他们已到了扎布汗河的下游，只要穿过了眼前别名“天山”的乌徳鞬山，就能看见仙娥河。

当然，蟠泽的叙述，出乎意料地简单，只是说，当狂禅之军陷入绿谷沼泽后，厄古烈、沧雪出现了……

见军阵散乱，狂禅心情转好之际，也不多加计较。

但逃亡之路，风声鹤唳，追兵紧缀，他们根本没心情想这些。

按理说，他们俩这做法，就是找死，但没想到，苏渐听人通传，说是这两位前来拜访时，他竟然笑了。

所以，听得冰龙王大人当众提起苏渐和沧雪的姻缘，他虽然心底发苦，却依旧端起美酒一杯，走近苏渐，诚恳说道：“苏将军，我霜甲服你。”

这样的心情，自然是苦中作乐，但当迪傲思知道了苏渐谜题的答案时，心情真正变得舒畅了。

原来，苏渐在决战之前进行各种布置时，直到最后才安排霜甲的任务。

开心之时，沧雪暗地里也为自己独到的眼光感到骄傲。

“哎呀！”厄古烈这番话，对沧雪来说猝不及防；她当时就惊呼一声，羞红了脸面。

想清楚这一点，迪傲思虽然有满腔的委屈和痛楚要诉，但他在狂禅面前，很聪明地闭上了嘴。

本来他们就只剩下两三万人，经过愁云山口这一番折腾，最后冲过山口逃入雷龙国境的讨伐军，竟只剩下了不到万人。

“哎，也是和*图*书，狂禅身为巫龙国执政官，成名多年，又是龙魔混血，凶名在外，你有些害怕，也是常情。”

“所以大统领说，按陛下和诸王国首脑的意思，你一时不必急着回去，务必要将冰龙国反叛之事，做个确凿，必要时……”

“那当然那当然！只是……”朱松察言观色，话锋一转，小心翼翼地问道，“只是不知，那讨伐军的势力不小，大人因何制胜？”

三支败兵，就这样会合到一处，一起朝东方仓皇逃窜。

虽然心中不屑，但他两人好似心灵相通，满嘴好话谀辞，犹如泉涌，只吹捧得苏渐更加膨胀，不停地得意大笑不说，整个人都飘飘然，好似要离地飘起来。

这种情况下，狂禅还能带领七八千人突围出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很好地证明了他作为巫龙王座下第一打手的价值。

可以说，只要穿过了乌徳鞬山，狂禅这些人马就逃出生天了。

本来霜甲以为，苏渐最后提到他，一定是有什么压轴的重头戏要安排给他，毕竟他麾下五千腾云军，是冰龙国有名的生力军。

“哈哈，相信你。”苏渐笑道，“不扯闲篇了，跟你说个正事。”

“不过呢，如果败兵真不来，倒也好。这不正说明，苏渐那混蛋算错了？如果这样，回头定然好好嘲笑他，也好让沧雪妹妹看清这人愚蠢的真面目。哈哈，这样倒也挺不错！”

“我会的。”迪傲思出奇冷静地叫道，“为了这个答案，我迪傲思也会突围出去！”

不过很快他们也就释然，因为他们想到，虽然没直接问到苏渐获胜的原因，但苏渐小儿的这一番表现，就说明了一切：为啥能赢？运气好呗！

霜甲愁闷的理由，显而易见。

想到这个，朱松、祝由二人更加迷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二人在这里赌咒发誓，却不知道苏渐正在自己的大帐中，看着他们两人住所的方向，云淡风轻地自言自语：“呵，两个蠢货，还来套我的话，问我战胜之因。却不知道，此番能胜，除哀兵能战之外，全因为你们两个啊。”

“啊？”听到这个答案，朱松和祝由不由得面面相觑。

“你们也听说了？”苏渐一脸惊喜的模样。

眼见如此惨重败局，迪傲思根本顾不得仇恨苏渐了。

事实上，在狂禅从西而来最近的这条路线上，乌徳鞬山只给他们留了唯一一个可供人马通过的山口——愁云山口。

迪傲思十分清楚，现在的圣龙帝国已经不似当初，众龙族诸侯国之间，已经不是铁板一块，而是各自拼命增长实力，避免在下一次弱肉强食的权利分配中，落于下风。

迪傲思有心想问狂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看了看巫龙执政官铁青的脸色，还是十分机智地闭了嘴。

“朱郎中、祝拾遗，”只听苏渐说道，“你俩不知道，为了这次胜仗，我可是殚精竭虑，夙夜忧叹，也以为不赢；谁想到，那狂禅奸贼只是徒有虚名，其实外强中干——”

听说巫龙国讨伐军失败，最不敢相信这消息的，竟是朱松、祝由这两个人族奸细。

一方大部分兵力陷入泥淖，另一方守株待兔，还出动了傲视神州的超强猛人，此消彼长之下，狂禅部讨伐军的结局，便可想而知了。

很显然，只要狂禅这两三万残兵逃到了雷龙国境内，便算彻底逃出了生天。

悲痛得快哭的哀兵之将，手挥白玉巨斧，使尽了全身的气力，发了疯似的朝狂禅败军扑来！

好不容易跑到这里，狂禅一扫先前的低落，竟有些欣欣然起来。

“怎、怎么会……”刚还自以为是的狂禅，呆若木鸡。

仙娥河已经是雷龙国境中的大河，作为北方最紧缺的水源，仙娥河沿途驻扎了雷龙族的重兵。

一种悲凉恐惧的心情，弥漫了兽龙战将的整个身心。

想到这一点，朱、祝二人就有点懊悔。

“是，是！”蟠泽也不扫兴，忍着左臂断口传来的疼痛，凑趣说道，“那人族小贼，只不过运气好而已，怎么可能想得到如此高深的——”

一听这命令，霜甲当时整个人都傻了。

“那是谁？”迪傲思脱口问道。

元来却到愁处，须著与他愁。

踌躇片刻，他想说些什么，却叹了口气，只是躬身行了一个大礼，便转身走出大门去。

雷龙国国民天赋雷电之能，性情也与雷电一样，暴烈犀利。

所以他觉得，自己这支腾云军，就该亲自参与决战，说不定凭着他们强大的武力，不用苏渐后续那些虚头巴脑的所谓计策，都能直接把狂禅讨伐军打垮。

就在狂禅败军奔到此处的前一刻，霜甲还在看着山口白茫茫的云雾，郁闷地想：“唉，神鬼之事，不得不信。我军名‘腾云’，此处却叫‘愁云’，如此明显的谶语恶兆，我竟然还懵然不知，中了苏渐那厮的激将圈套。莫非，我的智力真有问题？”和*图*书

“唉，这叫什么事儿啊……果然乱世之中，人如浮萍，诸事不得自主啊……”

到这时，他不仅知道了苏渐谜题的答案，还看到了那个阴冷强悍的巫龙长老蟠泽，和自己一样，也失去了一条臂膀；唯一不同的是，蟠泽失去的是左臂，自己失去的是右臂。

“怎么回事？”蟠泽和狂禅不约而同地抬头朝前面看去，却见此时恰好云开雾散，那愁云山口之前，分明有一支盔甲鲜明的精锐冰龙军，正刀枪林立，阵列如林，朝自己这边冷冷俯视。

这迪傲思，不愧为兽龙国知名的猛将，即使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也在心中憋了一口气，千辛万苦地冲出了重围。

他只能在心里说：“苏渐你这个混蛋！就因为对沧雪妹妹不怀好意，才故意把沧雪的青梅竹马支开；这样一来，我霜甲离主战场极远，肯定不可能立下军功了。”

这时候，即使是狂禅、蟠泽、迪傲思这样的知名猛将，以疲敝之军，对上威猛无比的生力军，也完全没有取胜的希望。

当时一时意气，等真到了愁云山口，霜甲就傻了眼。

见是败兵，霜甲便是一愣。

“没想到，你这人竟然这么卑鄙！”想通其中的缘由，霜甲心中咒骂，满脸悲愤。

想到这个，两人便两眼通红，咬牙切齿地发誓：“好！虽然你现在打赢了狂禅，但我们两个却一点都没暴露；今后，总会找到机会，让你死得比老主公惨十倍！”

他已经有了好几分醉意，便大着舌头，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苏将军，我虽然服你，倒不是你本身有太多本事。若论力量，你等人族，差我族太远。”

这两人也真是不知死活，满腔疑惑之际，竟然颠颠地跑去找苏渐，想旁敲侧击地问清缘由。

“哎哟，别别别！”唐求就好像突然被蝎子蜇了一下，猛地一蹦三尺高，一脸谄媚地赔笑道，“大哥，大哥，我也是开玩笑呢！这玩笑话可千万不能让灵珊妹妹知道！”

所以他非常能理解，被自己朝思暮想之人按住往死里揍时的心情。这样的情况，连一般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心高气傲的巫龙执政官？

乌徳鞬山，能有“天山”的别名，就可知其山峦雄伟险峻无比。

此后，他整个人一阵摇晃，竟是一头栽下冰风龙骑来……

经此一役，一向对人族不屑一顾的冰龙之王厄古烈，对苏渐肃然起敬。

这样的想法，已经在霜甲脑海中反复翻腾了好几天；有时候想得心情实在激荡，他竟忍不住脱口喊出声来。

于是，他扬起白骨权杖，仰面一指前面云遮雾绕的愁云山口，大叫道：“诸位，只要我等冲过了这个山口，便安全了！”

“诶，我听着哪。”唐求立时神色一肃，认真聆听。

听得如此，朱松、祝由口中又是一阵暴风骤雨般的吹捧，但心中却道：“好个不学无术的小儿，没什么本事，对做官之道倒是精熟。”

不用说，他们要照顾的，正是苏渐。

“快请两位大人进来！”当朱松、祝由两人往里走时，他们还听见苏渐极其热情的招呼声。

“什么？”霜甲猛然一惊，连忙跳上身旁巨岩，登高一望，却见山下人马迤逦，绵延而来；那队伍中打着的旗帜，东倒西歪，无精打采，显然正是一支败兵。

“知道。”苏渐勉强一笑道，“你放心，虽然她一身功法，毁天灭地，但对兄弟我还是有好感的，不会有事的。”

做过这些标准动作之后，决战大胜之后的第二晚，冰昆王庭中便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晚宴。

在目前的诸部龙国中，雷龙国和巫龙国算走得比较近，在国政方面也比较认同巫龙之王撒菩勒伯。

不过今晚为了照顾此役最大的功臣，每一样食物，除了生吃，还特地加热烹煮。

作为天才龙巫女，按沧雪的性子，哪怕是位高权重的冰龙之王，她也本能地想叱喝反驳；不过刚要开口，转念一想叔叔所说的内容，却止不住地笑意流露，乐个不停。

同样，轩辕承天神武非凡，也在对付蟠泽的阻击战中，用蟠泽的一条胳膊，赢得了所有冰龙族战士的敬意。

这时候，他们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问题，就出在那个“洞察先机”上面。

曾经威猛雄壮、不怒自威的巫龙执政官，这时却衣衫褴褛，浑身挂满冰碴，涂满烂泥浆，浑身上下浸满了鲜血；那平素凶猛威严的脸上，也横一道竖一道的，布满了血污冰泥，还在眉间留下一长条伤痕，形状十分可怖。

不过，就如冰龙族的天生性情一样，霜甲也是犀利磊落，爱憎分明；经过愁云山口一役，他已对苏渐心服口服。

刚开始狂禅还狂呼怒吼，喝令部下抵挡；但很快就连他这样的凶猛固执之人，也认清了现实。

在他心目中，这样的遥远之地，纵使苏渐再是狡猾，也不可能预先安排军兵把守。

“啊？”唐求和-图-书白胖的脸上，一脸吃惊和茫然。

尤其，作为沧雪的仰慕者之一，迪傲思对狂禅在沧雪身上的心思，一清二楚。

不经意间，朱松、祝由对苏渐充满了鄙视，却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霜甲的酒量，其实并不大，先前便抢先一个人喝了好几杯闷酒，现在向苏渐敬酒，为了不弱势头，喝得着实很猛。

“哈哈！”苏渐朗声大笑道，“人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想到现在好事也传得这么快啊。”

“唐求，”苏渐也一脸认真地说道，“你这次回去，便把我对朱松、祝由二人的想法，说给大统领听。如果大统领同意，便留着这二人，不过要暗中时刻盯牢监视。”

见他如此，刚才还害羞的沧雪，却有些不高兴了。

“怎么可能！”霜甲叫起来，“那愁云山口离玄池湖不下五百里，就算狂禅能被你打败，你怎么可能算准他一定跑到那里！你、你这分明是——”霜甲很想说，你这绝对是“公报私仇”，但当着厄古烈和众将军长老之面，没法说出口。

涉及自己的主公，蟠泽有心不回答；不过他正是情绪低落到极点之时，本身就有倾诉的欲望，再加上现在大家都是难兄难弟、同病相怜，蟠泽犹豫了一番，也就把实情悄悄地告诉了迪傲思。

冰龙国的腾云将军霜甲，在这半天中，经历了这辈子最跌宕起伏的心理变化。

“当然当然！”唐求拍着胸脯赌咒发誓道，“你还不知道我？我也就是过过嘴瘾。现在我可是灵珊口中的‘求求’了，怎么可能去别处拈花惹草。”

“为什么不让我参加决战？无耻小人！卑鄙之徒！没想到你竟公报私仇！”

因为，无论是斩断迪傲思右臂的苏渐“血歌剑”，还是斩断蟠泽左臂的轩辕承天“怒雷剑”，都十分锋利，还很是炽烈滚烫，因此截断之时，断口极为平整光滑，虽然有些烧焦，倒不至于后续感染中毒。

想到这里，霜甲先前因为看到败兵前来升起的一丝喜悦，转眼便被这个念头冲得一干二净。

晚宴气氛，极其热烈。

大战方歇，冰龙国反败为胜，厄古烈大喜过望。

雷龙国，和穹龙、冰龙、灵龙、巫龙之国，并列为上龙之国。

“呃不对！其实朱郎中说得不错，他乃当世奸雄，也是十分厉害的，但谁叫他遇到我了呢？小爷只不过稍微用了用心，就叫他一败涂地了。”

蟠泽的语言也很朴素，只是说，当时，好像整个云天，都开始碎裂了，所有人身周，忽然下起鹅毛大雪——不对，那哪是雪？分明就是一把把高速回旋的刀片！

跟在乱军之后往愁云山口而去时，狂禅还指着云雾弥漫的山口，朝身边蟠泽说道：“你看，苏渐那叛师小儿，还是不知兵；如果在这儿安排一支伏兵，我等便求生不得了。哈，哈哈！”

“呀，果然是！”确认之后，霜甲心中升起一缕深深的哀愁。

“什么？”霜甲一听就跳了起来，怒吼道，“你胡说什么！这怎么可能？我霜甲一身绝学，手中一柄苍月白玉斧所向披靡，怕过谁来？再说了，我和那狂禅，有不共戴天之仇，正愁无由攻杀呢。”

停了停，他又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回去。大统领来之前说，你与冰龙国素有渊源，现在我族命悬一线，这打出反旗的冰龙国，便是我华族幸免于难的重大倚靠。”

冰龙族的宴会，和其他龙族相比，颇多冷食，更有许多直接生吃的鱼肉。

死伤六分之五，这样的损失比例，从军事意义上来说，他这兽龙一部，已经算是被“全歼”了。

虽然现在持有这个念头的人还不多，但这就像一颗种子，今日埋下，逐步生根发芽，假以时日，很可能会改变龙族对人族的看法。

静立山口怨念之时，霜甲感觉自己终于理解了，人族经典中为什么会有“愁云惨淡”这样的词……

“呵呵。”听得此言，苏渐没别的话，只是淡淡一笑，轻声说道，“胖子，你要去相亲啊，我倒不知道。灵珊学妹应该也不知道吧，回头我跟她说一声。”

“怎么会这样！”私下里，朱松十分震惊，便跟祝由说道，“祝兄，那狂禅大人，乃当世除撒菩勒伯摄政王之外第二豪杰，怎么可能败给苏渐？”

“好好好！”苦闷之际，霜甲怀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叫道，“去就去吧，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统帅’，是真正的智者，还是个饭桶！”

他揉了揉眼睛，仔细看那杆最前方的旌旗旗号，却见乌黑的底色上，正绘着两只红蓝相对的凶猛巨眼。

说到最后时，霜甲已经醉态酣然，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算了算了，你不敢去就算了。要是到时候因为你畏惧他而放跑他，就坏了我等的大事了。”

至少，目前看来，在冰龙国中，已经将人族视为平等的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