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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开口？爹爹帮你。”万山飞寒沉声道，“你可以告诉她，狂禅大人是龙族的传奇人物，他本身龙魔混血，曾是龙族老家龙渊列岛的大寇，后被巫龙之王撒菩勒伯收服，成为他的副手。”

“那怎么……”洛雪穹一脸迷茫。

“我。”月辉中，一位头戴银斗笠的黑袍道人，正手持拂尘，踏雪分梅，缓缓而来。

“你啊，”万山飞寒笑道，“还以为自己轻身术管用？我和蟠泽大人都听到你在外面了。”

“哈哈！”万山飞寒见状仰天大笑，“穹儿啊，本来以为你心如冰雪、性情冷硬，没想到这么胆小！怎么？把爹爹想成了老妖怪？害怕了？”

“是我妹妹……”接下来，洛雪穹便把爹爹要将妹妹献给龙族高官的计划，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苏渐。

“告诉你，我不仅提防尊龙教，还知道他们背后有魔族的影子呢！但又怎样？我现在有自己的不死战士、不朽军团！”

“我不是老妖怪。”万山飞寒笑声一歇，冷声道，“四千年前，当末日来临，恶魔的碧色火焰扫荡一切，我这个雪晶族的小少年，却被恶魔之火融化的雪山洪水，冲到了一处冰雪山谷。”

“呀！先生您去哪儿了？”亚飒见状大急，忙在梅林中奔走，想将幽玄找出来。

而更让她心悸的，却是父亲那句，“将来雪晶族繁衍生息的大任，就要交给你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晚，他又做了个梦，那梦中雪穹和月歌竟是同时出现。梦中二女的表情，一个冷冷，一个幽幽，都在问他，到底选择谁……

“而我们雪晶族，正是其中的佼佼者。到最后，我们甚至可以用冰雪之力，制造世间一切宏大、精微的东西。”

沁人的梅花香气里，他把自己心中难解的结，对幽玄道人原原本本地道了出来。

当送别了雪穹，苏渐想了想前后的事情，便觉得这表面晶莹圣洁的雪山门派中，竟是暗流涌动。

正在这时，他却忽听幽玄清醇的声音，从山外万丈雪崖下传来：“小子，咱们后会有期。”

“很好。”幽玄含笑道，“你看，是不是很简单？我问你，现在你的心情，是不是好多了？”

“没事没事，”一直沉郁的少年，这时候却露出笑模样，远望着客房中亮起的灯火，大声说道，“胖子，快睡你的吧！你养你的膘，我笑我的笑，咱们两不相干！”

雪山之巅的客房，生着暖炉。

“不是。”洛雪穹心痛说道，“是爹爹。他听信了蟠泽大长老的谗言，要把你献给巫龙国执政官狂禅为妾，来换取龙族的支援。”

“那龙族残暴，侵略神州，让整个大陆陷入战火，对这样的侵略者妹妹恨之入骨，怎么可能嫁他们？何况还是当妾！姐姐——”说到这里，娇俏动人的少女，眼中已蒙上一层水雾。她仰起脸儿，楚楚可怜地道：“姐姐，到底怎么了？你是要给龙族说媒，要把你最疼的妹妹，推入火坑吗？”

“一旦让他们知道有巫龙王的人在我教门中，一定兴起大军，无情攻来，到那时数千年圣门便毁于一旦啊！爹爹，你怎么会答应这么做啊！”

但没想到，当他看到天穹的星月晶河，却立即想起那仲夏夜的宁谷村里，自己跟爹娘露天乘凉看星星的场景。

“啊？”洛雪穹霎时愣住了。

“我也知道。”洛雪穹看着妹妹，“所以，姐姐会请那位苏渐苏哥哥，带你一起逃出去。”

这时，唐求的声音正从风来苑的客房那边传来：“亚飒，你在搞什么鬼？深更半夜鬼哭狼嚎的，没什么事吧？”

奇怪的是，无论是刺耳的风啸，还是拂面的寒意，似乎都没对苏渐产生影响，反而还让他很快睡着了。

而如果是门主之女当了圣女，那就更好解释，因为她们肯定都和万山飞寒相像嘛。

“这样啊……”幽玄沉吟片刻，突然毫无征兆地道，“那就是争取混血者真正的平等、独立、尊严、自由！”

再想起当日幽玄在幻火宫外，一掌击退妖女，救下众人，亚飒心中仅存的那点警惕，也随之烟消云散。

“这狗屁雪山，我算是待够了！这次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杀出去，立起雪晶国的大旗！”

“爹……”听到这里，洛雪穹胆战心惊之余，含泪说道，“爹爹，您、您这是在玩火——”

寒傲如冰的少女，自懂事后再没有哭过，但这时候，一想起挚爱的妹妹即将遭遇到的悲惨命运，她便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泪水。

她想起，就在白天，她带苏渐去圣女阁参观时，少年还说，为什么历代圣女长得如此相像——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明白原因了：如果圣女是门主新娶的女子，那还真可能让苏渐说对了，确实是因为门主口味如此——毕竟，这数千年来，灵山圣门，其实只有一个门主啊！

慈祥的双亲转眼被害，陈尸自己的面前，对这事亚飒至今仍然和_图_书无法接受，无法忘怀。

于是，趁着夜色还未深沉，洛雪穹便走去苏渐的客房。

他甚至有暇去旁边书架上翻了翻书，这才转过脸来，看着女儿道：“刚才，你都听到了？”

“对……对不起。”洛雪穹低下头，轻轻地道了声歉。

他身形清瘦修长，面容优雅俊美，皮肤如羊脂玉般白，此刻被星河月辉斜映，竟散发出珠玉一样的晶润光泽。

“可我不是你……而且这事，完全没救……”曾经的冰山少女，此刻却泪眼婆娑，悲声哭诉。

苏渐见状，不再追问。他什么话都不再说，只是张开手臂，将颤抖的少女轻轻地揽入怀中……

“回心转意？哈！”万山飞寒一声冷笑，“这件事，世上没人能阻挡我！我是说，你说得对，筝儿的性子是挺倔，如果强送过去，后果难测。”

幽玄这样的表现，总让人觉得和他仙风道骨的丰姿，不太相配。

“你爹只要跟他们虚与委蛇，利用龙族的力量，打下周边部落，让咱雪晶族后裔正式立国，那就行了。”

“啊？”亚飒闻声连忙奔到悬崖边，朝幽幽杳杳的山崖下喊道，“那后会之期是何时？”

一想到这个，洛雪穹忍不住遍体生寒。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一丝的动摇。

“我没怎么。妹妹，我问你，你愿意嫁给一个龙族的战将高官吗？”洛雪穹盯着妹妹，直截了当地问道。

“心之道标？好好好！我亚飒终于找到心之道标了！哈哈哈！”

这时候苏渐还没睡，见少女忽然夜来，还眼角含泪，便不敢多言，赶紧将她迎进屋来。

“两不相干？好好好，你继续疯你的，我睡了。”话音刚落，唐求房中的灯火便熄灭了。

对这句话，她有心追问详情，但这一晚，她觉得已经承受了太多的苦难。

后半夜，风雪渐起。

洛雪筝的闺房也在后山，离洛雪穹的居处不远，是一座冰雪砌成的小院。

如此自言自语，有如疯狂。

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如果这时候要强求弄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可能自己就要心神崩溃、死在当场了。

静谧中那思绪更加不受束缚地奔流狂舞，让乍然知道太多秘辛的少女难以自抑，满怀悲苦。

“就算侥幸能逃脱，那雪山外面的世界我一无所知，根本没办法活下来吧……”

“明路？你说对了。”幽玄飘飘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少年，“你之所以烦恼，是因为你还没找到此生最根本的目标！”

当亚飒长笑声歇，转过头来，便跟幽玄道谢：“先生——”真诚热烈的话语，到此戛然而止；因为少年看到，刚才还站在梅林雪地中的银笠道人，已是杳然无踪。

“放肆！你给我闭嘴！”万山飞寒怒吼道，“你个小小丫头，懂个啥？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不需要你来教我。我告诉你，如果你敢把这些事情泄露出去，我会杀了你！”

如此跪拜之时，他在心中已将幽玄视为自己的导师。从此他在苏渐这个“佩服”的人外，又多了一位精神的“导师”。

“唔……好，”见他捧出一盒上等的水晶石，蟠泽的语气变得略微柔和，点点头道，“万山啊，我也不是贪图你这点东西，实在是可怜你们雪晶族的悲惨命运。不管怎样，狂禅大人纳妾这件事，你可千万别给我搞砸了！”

还没等她讲完，苏渐已是勃然大怒！

“放肆！”万山飞寒脸色蓦然一沉，“穹儿，你有疑问可以，可你说话是何态度？真把爹爹当成外面那些俗人了？”

“我也得走？”洛雪穹看着苏渐的脸，沉默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轻轻说道，“我不能走。已经走了一个妹妹，如果我也走了，爹爹会发狂的。到时候他一定不惜一切代价地追杀，一切努力就都前功尽弃了。”

说到这里，愤恨不已的少女止不住话头，悲愤说道：“爹爹啊，虽然女儿不懂天下大事，但也知道，虽然龙族势大，但咱灵山圣门却在人族天雪国境内！”

在我记忆中最后达到的程度，能窥探到万物起源的奥秘，已经接近造物主！

“狂禅大人不仅模样雄俊，现在还是巫龙国的执政官，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还是晶海神器‘暴风之戒’的拥有者，能够催动风暴之力的绝对领域。”

“……好吧，那你保重。”苏渐看着烛光中少女脸庞清冷的轮廓，心中升起莫名的痛楚。

“当然要救他！”苏渐毫不犹豫道。

“万丈红尘，哪里有烦恼，我就在哪里。”幽玄道人说了句幽幽玄玄的话，便一挥拂尘，反问道，“你叫亚飒，是吧？怎么，刚才本道人听你颇多怨言，是心中有难解之事吗？”

“很幸运，你妹妹和沧雪巫女有些像，这才想纳她为妾。否则你以为咱大雪山这不毛之地，蟠泽为何专门寻来？当然他们也是为了在人族后方弄出乱子，但最初确m.hetushu.com.com实是蟠泽看见了你妹妹，才有了后面这些事。”

“这样啊……”幽玄转过身去，对着远处月光下的群山，沉默不语。

“本来，我已受恶魔之火腐蚀，必死无疑，但没想到在那里，我侥幸得到一株‘紫髓玉芝’。”

但就是这样诗意盎然的美景里，亚飒却只能双目木然，对着月光下的千山万壑，低低地倾诉内心的痛苦。

洛雪穹与父亲书房对谈的那一晚，真的发生了很多事。

“不错，我灵山圣门一脉，正是雪晶族后裔。五六千年前，正是我晶灵族统治神州之时。那时因晶灵族善于操控晶气形态的星空之力，曾创造出无比辉煌的文明。”

“你有这些疑问，很正常。”见她道歉，万山飞寒放缓了神色说道，“以前，为了你能专心修炼，这些杂事秘闻并没有跟你说。现在，也到了该告诉你的时候了。”

这个名字，其实她不应该不记得。但现在她被一连串前所未闻的秘事所打击，一时间神沮气丧，整个人都变得麻木，完全没心情去仔细琢磨父亲顺口提到的名字。

“可龙族可不是善茬，万一他们——”洛雪穹刚说到这里，就被万山飞寒打断：“龙族残暴，我又怎不知？反正这里离龙境还远，中间还隔着天雪国；除非他们能穿过风暴之墙，还打穿天雪国，否则怕他怎的？”

正当到了难以自已时，亚飒却忽听梅林中，有树枝轻轻一响。

他现在看到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能想起幼年时与爹娘相处的温馨时刻。

“逃？”少女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怎么逃？我虽然学了些本事，但茫茫雪山，我区区一个弱少女，怎么能逃出去？”

到此她再无迟疑，上前扶住妹妹的肩膀，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妹妹，此事并非没有转圜之地。”

见他如此，亚飒有些着急道：“道长，您知道的一定很多，恳请给晚辈指一条明路！”

“到时候你便知道了。”幽玄的声音从山下传来，“放心，既蒙你叫了几声‘先生’，我会帮你的……”

“可叹我族空有璀璨辉煌的文明、看似强大的战力，却在凶悍悖乱的魔族大军面前，顷刻化为齑粉飞灰。”

“见过你？”被他这样一提醒，亚飒蓦地一惊，顿时清醒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一张似笑非笑的明俊脸庞，浮现在她的眼前。

他这时候只顾诉说，却没注意到，每当自己流露出黑暗的情绪时，那幽玄便目光闪动，分明对他变得更有兴趣。

要说这灵山圣门中，她熟识的人也不少，但想了半天后，她却发现只有苏渐这个“外人”，才是她唯一能倾诉的对象。

他的道袍也十分宽大，被天风一吹，飘飘荡荡，再加上灿烂如雪的银斗笠，整个人在星月光辉下，就如同贬谪凡尘的仙人。

“这个办法好！”洛雪穹喜道，“这么简单，我怎么没想到？”

“真的？”亚飒闻言喜动颜色，忙躬身一礼道，“还请道长示下！”

在房中闷坐了一会儿，洛雪穹回想起刚才爹爹的话，那眼角不知不觉就渗出晶莹的泪水来。

“啊？”洛雪穹惊喜道，“难道爹爹回心转意了？妹妹她——”

不过这时候，亚飒哪有余暇注意到这些？

“好，不要紧，”幽玄沉声道，“你来回答我一些问题，很快就能找到答案了。”

他苦恼地道：“先生，本来我也这么认为，娶一佳偶，逍遥此生，亦是快活。但……这么多天过去了，我和自己最爱的人多有相处，却发现自己依然很烦恼。”

“正是吃了这样世间罕见的奇珍异草，我才得以苟活。我不仅医治好恶魔火伤，还得以固本存神，保命延年。再加上后来寻找到的各种奇术秘方，我才活到了今天。”

“早知道上次我配药，就下点毒，让你当场毙命！便绝了那什么狂禅的念想！”

“女儿，你不是自幼就很爱护她吗？那你就去帮我劝劝筝儿，让她乖乖地嫁给巫龙国的执政官好了。”

“好好好！”看得眼前此景，亚飒笑声更狂，“雪压梅枝低？这些该死的白雪，通通都该震掉！”

“就因为听出是你，我二人才示意无妨，继续对答。”万山飞寒注目长女说道，“怎么样？刚才那番话，听了有何感想？”

“不是。”亚飒立即摇了摇头，“那是我兄弟唐求的追求。”

“不可能！”苏渐不信道，“究竟是什么事？说出来，只要我帮得上忙，义不容辞！”

“什么？只剩下您一个！”洛雪穹咀嚼着父亲这句话，忽然间不寒而栗。

“什么？”听她忽然这么说，万山飞寒便是一愣。

“姐姐？你今天怎么了？”姐妹同心，洛雪穹和平日细微的差别，立即便被妹妹察觉到了。

“那就是先跟我走。”苏渐沉声道，“我和亚飒他们尽快把她带下山，离开这是非之地，之后就海阔天空了。”

“苏渐和-图-书，谢谢你……”听他说起往事，洛雪穹的眼泪忍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掉。

此时风雪未起，梅林中玉树琼花，其实宛若仙境。

“那就是当很大的官？”幽玄问道。

“苏渐，”还没等少年反应过来，洛雪穹便怔怔地看着他道，“如果你明知道一个至亲的亲人，即将面临悲惨的命运，你会怎么办？”

纵横的山风无孔不入，从窗子棱缝中透入时，发出“呜呜”的尖啸，带来了冰冷的寒意。

不过出乎女孩儿的意料，苏渐第一反应竟是怒声大叫：“沧雪妖女，怎么又是你？真是个祸水哇！”

不得不说，幽玄如此超凡脱俗的模样，让亚飒的警惕心打消了一大半。

伤心之际，她只觉得想将这满腹悲苦的心事，找个人诉说。

“我也不怕天雪国会怎样，只要小心从事，他们不会察觉的。”

“我一直想对外扩张，把那些晶泊带的无知蛮族征服，然后立国。你说巧不巧，正巧巫龙王就派人来了，这次机会我一定要抓住！”

“我苦闷就苦闷在这里，”亚飒郁闷道，“仇人已经杀掉，我却感觉还是很不舒服。但，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亚飒，你不是已经在你兄弟的帮助下杀了个凶手吗？为什么你还觉得苦闷？”幽玄优雅清醇的声音，随着梅林的暗香悠悠飘来。

“爹爹，”一直聆听的冰雪少女，听到这里，好像下定一个莫大的决心，忽然直视父亲的眼睛，轻声说道，“爹爹，我愿代妹妹嫁与狂禅为妾。”

“咦？你这是怎么了？”洛雪穹奇怪地看着他道，“那个沧雪害过你吗？啊！我想起来了，这沧雪就是我上回去龙境，要接近的那个天才冰龙女巫师！而且你从龙境归来，就跟我说差点被‘沧雪’女魔头所害！”

一见此景，亚飒眼神蓦然缩紧，手按腰刀，大声喝道：“你是谁？”

“更何况，你爹爹难道没有后手？难道真以为我仅仅依赖龙族，还有那什么尊龙教？你以为刚才蟠泽提醒我注意尊龙教，我不知道？”

雪山静夜，万籁俱寂。

“啊？什么原因？”苏渐好奇地问道。

“你是关心则乱。”苏渐看着她笑道，“我就说吧，总有办法的。你想，只要你妹妹离开雪山，之后无论去华夏国，还是让冰梵在天雪国中安排，都不过是小菜一碟。但你也得走，否则太危险。”

“对啊，这，就是你的‘心之道标’。”幽玄的话儿，幽幽地传来。

“况且，就算你长得也像沧雪，为父也不会把你交给龙族。刚才你没听见吗？你是数千年来，我好不容易生育出的‘太阴灵体’，拥有最纯正的雪晶族血脉。将来雪晶族繁衍生息的大任，就要交给你了，你是真正的‘雪母’！对了——”说到这里，万山飞寒盯着长女，忽然问道：“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娶最爱的人……”和刚才的立即否认不同，当幽玄问出这问题后，亚飒愣了一下，犹豫了半晌，这才摇了摇头。

想到这里，洛雪穹又想起一事，便脱口叫道：“爹爹，这些倒也罢了，权当女儿听了一件奇谈志怪。但您为什么要答应蟠泽，送妹妹给龙族为妾啊？那龙族残暴，离这里又是万里迢迢，雪筝她机灵活泼，命格却弱，若是送去龙族，她会死的！”

“苏渐……其实，也不能怪她。”看到少年愤怒成这样，洛雪穹虽然满怀悲愤，但觉得还是要说句公道话，“这件事，还要怪那狂禅好色，也怪我爹爹利迷心窍，这才让妹妹惹祸上身的。和那位龙女倒没什么直接关系。”

“是。”在幽玄睿智和蔼的目光中，本就沉浸在悲苦之中的混血少年，终于敞开了心怀。

从父亲的书房出来，洛雪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闺房的。

“爹爹！”洛雪穹带着怨气地叫了一声。

当第二天醒来，苏渐才意识到，自从做这个不断更新的连环怪梦以来，这是第一次，有当下现实中的人和事交织进怪梦中。

“没用的……”少女依旧泪眼蒙眬，“这次是真的没办法了……”

“雪穹，你怎么了？”苏渐奇怪地追问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到底是什么原因？”

虽然表面强自压抑，但他内心的痛苦却随着时间的滋长，变本加厉。

“嗯。我是说，如果你真不想嫁，那你就逃吧！”洛雪穹干脆说道。

“不愿意！”洛雪筝斩钉截铁道，“姐姐，你可别把我当小孩子！”

“到底怎么了？”苏渐上前扶住她的肩膀，关切地看着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相信我——”到这时，他再也不顾什么男女有别，一手托起雪穹的脸庞，一手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水。

“没什么事。我们屋里说。”洛雪穹机警地看看左右，加快了脚步，挽着妹妹一起进了屋。

“啊！”一听此言，一直摇头的亚飒，猛然浑身一震！和刚才不同，这回他只是稍一凝想，便https://m.hetushu.com.com重重地点了点头！

听得此言，洛雪穹一阵心悸。

月光中，亚飒看得分明，这幽玄道人虽然从气质看起来年纪不小，但面容只如同三十岁的青年人。

“当然，就是她！”苏渐回想起当初沧雪试验静风之术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寒战，惶然道，“她就是个女魔头！她存在的本身，已经影响到整个人族的生存！”

见她如此，洛雪穹心如刀割。

看着少年镇定从容的俊脸，到最后洛雪穹还是忍不住开口：“苏渐，你今天说我门中圣女，样子大多相像，现在我可能知道原因了。”

“就是他位高权重，是龙族的传奇人物，还手握晶海神器‘暴风之戒’——这样的龙族人，你愿意嫁他为妾吗？”洛雪穹盯着妹妹的眼睛问道。

“您是说、是说……”这一刻，洛雪穹似乎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当他把自己遭遇的家门惨变整个地诉说完，对面那幽玄的目光，就变得更加地和蔼温柔。

“不、不是的……我、我……”洛雪穹想辩解，却只是口角嗫嚅，一句完整的话儿都说不出来。

此后她一路返回自己的住处，整个人都失魂落魄，完全凭着本能在机械地走路。

“……”被他这毫无征兆地一问，洛雪穹有些措手不及。

“呜、呜呜……”听得此言，洛雪筝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我、我怎么开口啊……”这一刻，洛雪穹遇上了今生最难的事。

“没有。”看着父亲，她说道。

“不敢不敢！”万山飞寒一听，忙不迭地说道，“多谢龙使大人体谅，要不是事关雪晶族的繁衍振兴，我哪敢藏私？大人，这里有些水晶石，不成敬意，还望您收下！”

“什么办法？她会愿意的！”洛雪穹急道。

“这世上，不存在完全没办法的事。”苏渐沉声说道，“比如，上一回，你失陷兽龙国，所有人都说没救了，可我就不信邪，我去救了。结果怎么样？你，还活着站在这里！”

她挽住姐姐的胳膊，一边往里拖，一边昵声撒娇道：“姐姐，这么早就来找妹妹了，有什么事吗？”

“是——”洛雪穹刚想说出才得知的原因，但吐出一个字后，却忽然闭口不言。

当洛雪穹走近，还没等她叩响院门，那洛雪筝已经在院子里看见她，立即欢笑着跑出来。

梅花清幽，月华如水。

“可以说，那时候我晶灵族创造的荣光，几乎要盖过失落的太初诸神时代。”

这也就是洛雪穹熟谙风灵法术了，不仅轻身，还能静音，这才能在屋中两个旷世高手的对答中，始终保持绝对安静。

“待我想想……”苏渐闭目思索片刻，便睁开眼道，“最佳的办法，自然是那沧雪女魔头嫁给狂禅，然后河东狮吼，让狂禅不敢再纳妾——但这个暂时不可能。还有个办法，就看你妹妹愿不愿意。”

“大有关系！”幽玄道，“我问你，你此生的根本目标是什么？”

“我族时代的整个神州大陆上，矗立无数叹为观止的建筑，流行无数无与伦比的艺术，涌现无数精妙绝伦的灵器。”

“幼稚！”万山飞寒蓦然吼道，“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待在这穷乡僻壤！不，这雪山不用说人了，连鸟兽都罕见，连穷乡都算不上！”

想了一阵，他也便上床睡觉去了。

“没错。”万山飞寒却是看着她，沉声说道，“今日将此事告诉你，已无妨。我的年纪，已有四千多岁！”

“可惜后来，不知是不是我们晶灵族走得太远，触动了‘物极必反’的天道规条。有一日，恶魔国度的魔族大军，从世界边缘的混乱界域、湮灭地带杀出，铺天盖地而来。”

于是她就像逃跑一样，仓促地道了声别，慌慌张张地离开了门主父亲的书房。

就在苏渐安慰洛雪穹时，那风来苑的梅林中，亚飒却在清冷的月光里，无限地纠结与痛苦。

比如，暗夜之中，他来这风来苑梅林里，本意是让寒冷的天风吹散躁动悲苦的心绪，让星月的光辉驱散弥漫心中的阴霾。

到了第二天的上午，洛雪穹刚用过早饭，便立即去找妹妹洛雪筝。

“如果完全没办法救呢？”洛雪穹紧盯着少年。

“也不是。”亚飒道，“玄武卫有很多人这么想，好像我的好兄弟苏渐也这么追求。但我不是。”

“贫道幽玄。”富有磁性的清亮声音，从银笠道客的口中悠然响起，“年轻人，你应该见过我。”

“可是……”苏渐还想再劝，却被少女摇了摇手打断：“苏渐，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此事绝无改变。”

刚才，她只能把妹妹的事告诉苏渐，其他更为骇人听闻的事，却没法说出口。

本来亚飒还不以为意，但他忽然注意到，这黑袍道人缓缓而行时，竟是踏雪无痕，那飘落的梅花瓣只在身边徊舞，丝毫沾身不得。

不过当听到这里，她心中一动，脱口问道：“爹爹，孩儿不是听说，四千多年前，晶https://www.hetushu.com.com灵族不是已经整个灭绝，一个都不剩了吗？那我们怎么……”

“我先问你，”幽玄不动声色道，“你此生想赚很多的钱？”

但很快他就想到更多东西，厉声喝道：“你以为狂禅要你妹妹，是为了什么？蟠泽已明告我内情，是因为狂禅爱慕冰龙巫女沧雪不可得，这些年便到处搜罗容貌与她相像的女子。”

这样的忍耐，十分难受。

“道长，你怎么会在这里？”亚飒有些疑惑地问道。

“没听懂吗？”万山飞寒不悦地看着她，“我叫你去劝你妹妹，乖乖嫁给狂禅。”

一直郁结的少年，这时候只觉得心中块垒全消，仰天长笑。就在他的快然笑声中，那些压在梅花枝头的白雪，被震得纷纷落下。

他这义愤填膺的一连串叫骂，倒让洛雪穹目瞪口呆，一时忘了哭泣。

“谁？”亚飒如豹子般机警回头。

“爹爹，你好狠的心……”少女的脸上，写满了痛苦和绝望。

门里两人达成一致，门外之人，心却“怦怦怦”地猛跳个不停！

虽然她现在还没想得十分明白，但天生的女子直觉告诉自己，爹爹活了数千年这种前所未闻之事，一定会触及某些伦常方面的悖乱！

听到这里，洛雪穹忽然心中一动。

“什么？”洛雪筝猛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姐姐。

凄凄惨惨戚戚之际，她蓦然心里一动：“咦？沧雪？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啊？”洛雪穹惊呼出声，本能地就想往外逃。

“那就是娶一个最爱的人，做自己的妻子了。”幽玄笑道。

“你说得没错。”万山飞寒的表情变得有点古怪，“确切说，别的晶灵族不知道，我们雪晶族，只剩下我一个活人了。”

听得此言，亚飒大喜，朝那无人的悬崖边跪下，虔诚地行了一个大礼。

“没有最好。”万山飞寒目露寒光道，“有，也没关系。我会杀了他。”

“想想吧，这样的大人物，正是天下各族女子梦寐以求之人，筝儿能给他做妾，难道不是她的福分？”

“正是。”幽玄道人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少年。

“对了，有件事你说得挺对，就是有关你的妹妹。”

“什么战将高官？”洛雪筝还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姐姐。

亚飒为人本就低沉阴郁，现在诉说这样的人间惨事，过程中自然颇多负面情绪。

“我不知道。”亚飒摇了摇头，“我真的没想过。”

但她的心绝对不安静，“心潮澎湃”，这词简直就是专为描述她此时心理而设。

当蟠泽走出书房，隐在一边的洛雪穹目送他走远，便立即收了轻身术，径直闯进了屋里。

“那她也是祸根！”苏渐依旧很光火。

这样难以抑制的联想，让他几乎要发狂。

“雪穹，别哭，看着我，”苏渐道，“相信我，只要愿意，这世上没有做不到的事。”

苏渐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便似自有一股神奇的魔力，终于让绝望的少女安定了心神。

前所未有的上古秘辛，从万山飞寒的口中娓娓道来，配合着书房中摇曳动荡的烛光，只听得洛雪穹心惊胆战、目眩神迷。

“感想没有，问题一大堆。”洛雪穹急切说道，“爹爹，你快告诉我，我们真是雪晶族？为什么你要跟龙族勾结？他们可是这片大陆的侵略者！还有，为什么要把妹妹送给龙族做妾？您知道妹妹的性子，外柔内刚，性子很倔，又很痛恨龙族，你这分明是要害她啊！”

“你是那天幻火宫外出现的神秘人！”亚飒叫道。

他是何等人物？显然看得出，长女此刻绝不是因为刚才他这番宣扬，才自己动了心，想抢这个“好机会”。她实在是爱妹心切，愿意以身代之，承担这个类似人族“昭君出塞”的悲壮命运。

“啊？先不管她……苏渐，我妹妹的事情，怎么办？”洛雪穹期盼地看着他。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苏渐视为倚靠。

“什么？”洛雪穹瞪大了眼睛。

而这时候，洛雪穹的心中，其实比他还要痛。

“我……我害怕。”说出这几个字，曾经那样孤傲清冷的少女，竟然浑身发起抖来。

“你到底有多金贵啊？老老实实嫁给狂禅不就得了？还要害这些无辜的好姑娘羊入虎口！”

“那一日，无边的碧色魔火蔓延大地，摧毁了晶灵族苦心经营的一切！”

“最根本的目标？我不大懂。”亚飒一脸迷茫道，“这事情我还没想过，而且，这和解脱我的苦恼有什么关系？”

“你来了？”对她闯入，万山飞寒好似毫不惊讶。

哭了没几声，她的身子忽然一软，好似力气被瞬间抽干，像一只没有生气的面口袋一样，软绵绵地挨在桌案边。

“女儿，你放心，哪个少女不希望将来能嫁这样的奇男子？再加上她从小听你的话，你去劝服她，并不难。”

“嗯？”亚飒先是一愣，猛然间仰天放声大笑，“哈哈哈！果然，我知道我这辈子要做什么了！畅快，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