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香鸡腿的悲欢
虽然林木茂密，但山路曲折难辨，根本不像经常有人走动登山。
他不能说，刚有人来看过他，还送上了大鸡腿；毕竟二师兄也是清宗堂堂主，这等事情说给他听，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不是说‘宁欺山，莫欺水’的吗？怎么我们陷在这座大山中，走不出来了呢？”
“嘻，你也认同啊？”昏暗光影中，少女得意地一笑。
就在他极为精妙的法术清风承托下，这只饱含着师兄深情的烧鸡腿，无翼而飞，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张狂云的脸庞边。
“好吧，也就三四天。师兄，你也别多想了，也许是师妹姿色减退，入不了大师兄的法眼呢。”白冰岚笑道。
这时候白冰岚便第一次看出，原来这个被自己当成潜伏护身符的少年，还有如此执着的一面。
“是！多谢师兄关切！”见孟惊鸿发自内心的关心，张狂云也十分感动。
“好……谢谢师兄。”张狂云苦笑着说道。
“……”这时候，便看出张狂云的机变之能来——见状不妙，他赶紧往旁边一歪，在干草堆上鼾声大作！
“跟我还客气啥？”楚师兄嗔怪地一笑，然后手一扬，便有一物带着扑鼻的焦香，划空而过，“啪”的一声轻响，落在张狂云身旁的干草堆上。
她没等来张狂云的回答，因为他正急着把鸡腿上的最后一丝肉嘬进嘴里。
“哼！”白冰岚根本不搭茬，一转身，蹑足潜踪，悄无声息地潜出紫霞洞去了。
尤其最奇怪的一点，便是这些暗夜遭难的富商家中，并没有见到财货有什么损失。
而他见到两人时的态度，也让人意想不到。
“我没事。”张狂云一挺胸膛道。
“如此甚好。怎么？你二人今日下山，所为何事？又闻妖踪么？”孟惊鸿问道。
“正是。”张狂云道，“从上清道友处，听闻皖地似有妖踪，小弟正欲前往，为仙路堂增添功绩。”
“好！”听到这句话，张狂云当机立断，一挥手道，“那你也随我一起下山吧！”
他立即和-图-书和白冰岚一起，在后追踪。
最后，当他们勉强钻出一片密林，看清林外的山场时，却见已是明月初升，苍穹幽暗，星光点点。
“你去干什么？”张狂云奇怪地看着她，“我不是刚说，那些妖族杀手很可怕吗？”
“嗯，还真是，”没听出少女一语双关，张狂云点了点头道，“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很坏。”
“那又怎么样？”白冰岚道，“这些天你跟我讲先哲道理不是说，‘不因祸福趋避之’吗？身为仙路堂的弟子，师妹怎么能面对凶险，又置身事外呢？”
查探本身，并不是目的，通过对蛛丝马迹的探寻，他想找到那群妖族凶徒的踪迹。
“我怎么来了？因为‘人’太坏了啊。”白冰岚半真半假地回答。
张狂云转脸一看，差点没哭出来：干草堆上那物，分明就是一只烤鸡腿啊！
“没有啊，”白冰岚眨眨眼道，“为了你这仙路堂，我哪敢得罪大师兄啊。上回还没怎么着呢，他就把你捉去小石洞，关了好些天，我哪敢对他再说什么重话？”
他看看手中鸡腿，想要把少年唤醒，但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一甩袖，手中大鸡腿脱手而出。
“你说，这‘人’，是不是很坏啊？”
听得此言，张狂云有苦难言。
二师兄见状，有些诧异。
“哦。可是——”白冰岚还想再辩，却被张狂云打断她道：“白师妹啊，我倒是有一事不明：之前他来白鹿崖，分明对你颇有情意；怎么刚才却淡然相看，好像从来没有这回事？莫不是你之前已经断言拒绝？”
“哼！”白冰岚粉面含嗔，说道，“不理你了！以后师兄再被关后山，别想再吃烤鸡腿了！”
一直对亲人和恩师的死耿耿于怀的少年道人，一听这话，立即就联想到近来肆虐各地的妖族杀手“幽灵客”。
“怎么会没事？”楚灵风笑道，“我还会不知道禁闭的滋味？小时候我可没少被掌门师尊押在这里。别的好捱，就是这饿忍不过。”
m.hetushu.com.com刚开始张狂云还挺有信心，不过走了大半日之后，却依然还在大山中打转，甚至在遮天蔽日的林木之下，都看不清自己到底现在在大山的什么位置。“还行，咸淡得当，就是太荤了，小心变胖，等大后天出洞，让大师兄的人察觉出不对就不好了。”张狂云嘬着牙花子，老神在在地对着白冰岚说道，“下次来，记得带点素包子，别太咸，也别太油……咦？师妹，你怎么了？怎么嘴往旁边撇，就好像被什么人气得嘴都歪了似的？”
“可怕，而且可恶，所以他们被人称作，‘幽灵客’。”提到幽灵客三个字，张狂云星目之中，不自觉便射出两道锐利的光芒。
留下鸡腿，二师兄便转身离去。
勉强把这只饱含关爱的鸡腿，吃掉一半，剩下一半张狂云实在吃不下了。
他们先在皖地周折，转而又入了越地，便彻底失去了对方的行迹。
然后他恋恋不舍地扔掉那根光溜溜的鸡腿骨。
“怎么样？滋味如何？”做了好事，白冰岚心情也很愉快，便小声地问张狂云。
见得如此，张狂云开始有些慌了。
“竟在山中走了大半日！”见已到了晚上，张狂云倒吸了一口冷气。
“小师弟，我来看看你。”楚灵风温润地笑笑，霎时间好像这狭小|逼仄、阴湿寒凉的囚洞中，有春风拂过。
他不动声色，又问清了这些惨剧发生的大致地点，便回到白鹿崖跟白冰岚说，他要下山远行一趟。
“你怎么来了？”张狂云一边继续啃，一边含糊不清地问少女道。
装睡的少年，听得这句话，不禁若有所思……
“还想吃吗？”白冰岚贴心地问道。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大概从紫霞洞出来后五六天的样子，他便从罗浮山上清宫来访的一个道友口里，听到了疑似“幽灵客”异动的消息。
温和地看了一眼白冰岚，他专门看着张狂云，诚恳地说道：“张师弟，你休要怪我将你后山禁闭。我经历过你这个https://www•ｈeｔushｕ.ｃｏm•cｏｍ年纪，知道疏于管教，会有什么问题。你虽然在派中声名不显，我却觉得你很有潜力。希望你在紫霞洞静心四天，对你的修行大有裨益。”
“不瞒你说，我发现似有妖族杀手异动。”张狂云说道。
“妖族杀手？很可怕吗？”白冰岚一脸天真地问道。
即使丢失目标，他也辗转于所以可能的城镇、村庄、荒野，甚至几天几夜都在渺无人烟的大山中寻觅。
说到这里，她见张狂云又想说话，便接着说道：“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天好多人来白鹿崖，大多没事找事，师妹心里也有些害怕呢……”
“唉，你啊，人家姑娘一片好心，你跟人家打什么趣啊。这不把人气跑了？不知道明天还给不给我带饭呢。张狂云啊张狂云，你说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啊？”
越是这么心急，便越是在山中打转，更加摸不清方向。
“想！”张狂云猛地看向白冰岚，眼神狂热。
不过在离开前，他对着石洞中，轻轻地说道：“小师弟，‘万象混沌，独守天真’，你好自为之。”
两人下山之时，在山脚下的路口，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之人。
“当然。”张狂云笃定说道，“不管他之前对我如何，至少这次我看他语出至诚，应该出于真心。”
到了徽州一带，张狂云细细打听富商被杀之事。
这人正是孟惊鸿。
“师兄，我饱了。”张狂云眼巴巴地看向楚灵风。
“给你——”白冰岚又轻轻地抛来一只烤鸡腿。
刚想到这里，他却忽然听到，洞外有人在轻轻唤他：“狂云，狂云。”
“熟睡”中的少年，闻到了香味，却差点没呕吐出来！
“皖地妖踪啊……”孟惊鸿沉吟片刻，便热情鼓励道，“师弟如此勤恳，我心甚慰。也不多耽搁你，你二人这便去吧。只是临别我有一言相赠：此去降妖，不论成败，要保住性命啊。”
“哎！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经说；难道我的要求很过分吗？我当年跟我的恩师，可不hｔtps://m.hetusｈu.ｃoｍ.coｍ敢这个态度；虽然咱俩不是师徒，也算师兄妹，你对师哥也该忍让客气点嘛……哈哈哈！我也真是。”想到最后，连张狂云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于是接下来，张狂云便在二师兄慈爱的目光中，开始吃起鸡腿来……
看着大山不凡，走进来之后，才发现如此荒僻凄凉。
一边拿出鸡腿时，一边二师兄还有些歉意地说道：“早料到小师弟后生家食量大，特地多备一只，可惜还是拿少了，真是失算失算！”
越是心浮气躁，越没有进展；时间也好像过得越来越快，从遮天林叶中泄露下来的日光，越来越少。
几经辗转，依旧求之不得。
从紫霞洞放出来后，张狂云本想在白鹿崖上紧守门户，清净一段日子，也好暗自偷练那《伏羲经》。
“二师兄？”张狂云既欣喜，又惊讶。
如此问答，周而复始了五遍，张狂云终于吃饱。
两人便这样一路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在碧水长天中，一路往皖地江南而去。
开始时白冰岚用一副置身事外的心态，随便跟着张狂云转，一路还有心情看看山间的风景；不过当发现他们真的走不出来时，她也开始有些害怕。
“冰岚！”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样，将少女喊得如此亲切；这一刻张牧云简直想流下泪来，夸张地想把少女跟三清祖师爷媲美。
毒誓刚发完，却见洞外那二师兄，忽然又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翻出一只鸡腿来！看尺寸，简直比刚才那只还要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那位上清宫道友说，大约在皖地江南一带，有几家隐居田园的富商，被人趁夜杀害；本来乱世之中，发生这样的事，也不算太奇怪，但奇就奇在，这些凶徒作案手法狠辣，行踪飘忽，难以追踪。
但他毅力终究惊人，瞬息间已强自忍住，避免了一场“大劫”。
“人太坏了？”张狂云一愣，看向她的脸。
“哪里话！这就饱了？小师弟，”楚灵风蔼声说道，“我是过来人，什么不知道？你现在觉得饱了，其实和-图-书是饿过头的假象；你一定要理智，不要为‘外物幻象’所迷！”
进入这座大山前，他们根本不知道这座山叫什么名字，只依稀看见山中有东西二峰，在云天中左右对峙，甚是不凡。
“哈，原来师兄您以前也顽皮……啊？我真不饿！”张狂云无比真诚地说道。
告别了孟大师兄，走出去两三里后，一直沉默的少女，忽然说道：“狂云师兄，你真觉得，那孟惊鸿真心为你好吗？”
“最可恶的是，他竟然不给你饭吃，这也太欺负人了！”
正想缓缓神，仔细辨别方向时，他却听得白冰岚叫道：“师兄，快看！”
“咳咳，被关没有好些天，也就三四天吧。”张狂云神色尴尬地纠正道。
说罢他便转身悄然而去。
啃到最后时，他已在心中发誓，发誓自己这辈子，再也不吃鸡腿啦！
“哈！对啊，”张狂云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怎么没想到呢，很有可能啊！还是师妹你聪明。”
“吃吧。我特地从清宗堂厨房中拿来，很好吃的。”楚灵风贴心地说道。
“是啊。”白冰岚粉面含威地说道，“你那个什么大师兄，来白鹿崖，别说跟我笑语晏晏，就算跟你至少表面上也很客气，一口一个会关照；却没想到，他竟能突然翻脸，把你捉到湿冷石洞关牢！”
张狂云一愣，一抬头，正看见二师兄楚灵风那张熟悉的脸。
于是，就算实在吃不下，他还是目光呆滞地，把手头这只鸡腿啃完。
面对他这样的说辞，张狂云能说什么呢？只能深深一躬，行礼谢道：“多谢大师兄看重，师弟铭感五内。师弟以往愚鲁，今后定加倍努力，不负师兄之望。”
“那我也去。”白冰岚说道。
在超乎常人的抽丝剥茧之下，还让他发现，有一群行踪神秘的行商，形迹十分可疑。
这样的执着，并没有让他们找到目标，反而在进入一座大山后，跋涉攀援了一阵后，不辨东西，竟是迷路了。
“怎么又要远行？”白冰岚第一反应，便是这位玄灵宗的小道士，业务也太繁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