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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塔笔记

作者:空灯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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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能把手铐解开吗?”
因为房间昏暗,画布上的阳光显得尤其炫目。我记得这个场景。这是1939年夏天,我们去剑桥的乡村别墅度假。我躺在开满不知名白花的树下,他蹲在我身边,告诉我他要参加皇家空军,然后弯下腰吻我闭上的眼睛。
安得蒙推开卧室窗户,凝视早晨外面寂静的街道。
我渴望见到安得蒙,想把一切东西都告诉他,包括雏鹰,包括琳娜,我向告诉他埃德加已经知道了普林顿庄园的存在。然而我只能被囚禁在这里,绝望的等待。
醒来时,我已经不在旅馆。埃德加把我带到了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它看起来像一座废弃的建筑物的内部,灰色墙砖裸|露出来,没有糊上水泥。昏暗的电灯光线照射出房间的全貌。
它让我想起《华兹华斯抒情诗歌集》里的插画。
悠长怀旧的旋律在房间里舒展开来,埃德加低沉而缓慢的向我讲述事情真相。
埃德加推开门进来,把午餐的熏肉和面包放在我床头,向我点点头:“感觉怎么样?”
埃德加每天会hetushu.com.com来看我三次,端来早饭午餐和晚餐。他会陪我说话,谈论我们大学时发生的趣事,当初我追过的姑娘现在嫁给了谁。如果不是沉重的手铐,我几乎以为时光倒流了,我们又回到了战争以前的和平年代。
阿诺德跟我提起过LSD这种精神药物。它是纳粹集中营用来洗脑的主要药物之一。我因为同性恋被关进代号Z时,林顿曾在我服用的药品中小剂量加入了LSD。
画里的青年仰面躺在树下的草坪上,头枕着弯起的手臂,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脸上,斑斑驳驳。那是一棵正在开花的树,大朵大朵白色重瓣花朵落在少年身边,其中有一朵落在他偏向粟色的短发上。青年一直惬意的闭着眼睛,仿佛在午睡小憩。
这个梦境很漫长,漫长得我几乎以为自己在里面度过了很多年的时光。我和安得蒙都老了,我的头发白了,他拄着拐杖,我们傍晚在林荫道上散步,讨论现在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同时感叹:“战争结束了,真好。”
我做了个很长和_图_书的梦。
“抱歉,不能。”埃德加在我身旁坐下。他带来了一只收音机,旋开旋钮,电台里正在播放《乱世佳人》的主题曲《我之真爱》。埃德加似乎很喜欢这支曲子,他陶醉的闭起眼睛,随着音乐轻轻哼了起来。
“她临死前给柏林情报总局发了一份很长的密电。密电内容只提到你,说你是英国情报局最优秀的密码破译专家,如果你死了,不列颠的情报破译计划至少要晚十年。这份密电越过我直接到达柏林顶层,最后的决策是暗杀你。我主动接受了这个任务。艾伦,当时我……非常痛苦。可是别无选择,我不想其他人接受这个任务。”
“不,怎么可能?他们送我来剑桥监视安得蒙·加西亚。他作为维森教授,一直和剑桥学术界保持着密切联系。我们怀疑他通过某种方式在剑桥招揽人才。现在你知道了,为什么当初我那么喜欢你,却只能放任你去追求安得蒙。因为只有你接近他,我才能够通过你接近他。”
“你在利用我。”
“你还记得琳娜。塞和图书尔曼吗?那个金发英国女人,像只野猫。”
“噢,是的。”埃德加温和的赞同:“可是我不介意,亲爱的。我已经把我爱的那个艾伦·卡斯特画了下来,收集进写生本里了。”
“因为你从来不认真对待感情。”
“我说过我要完成一部优秀的作品。现在你看到它了,艾伦。”
“对,我是个疯子。”他总是同意我的观点。
“帮我配LSD的医生一直没有联系上,你可能还得等上几天,艾伦。”他温和的告诉我。
我记得那时精神上的不稳定和焦灼感,简直像一场噩梦。
他没有回答,只是靠近了一点,伸手抱住我:“抱歉,我不能违抗命令。但是我可以给你注射LSD,只要剂量足够大,你就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疼痛。那会是一场美妙的体验,理智这种东西将永久离开你,我爱过的艾伦·卡斯特将永远从世界上消失,留下他的躯壳,每天对我微笑。”
我注意到他端进来的是战前供应的上等熏猪后腿肉和烤的松软的白面包,还有一小杯葡萄酒。
“你是雏鹰?!”
m.hetushu.com.com她是安得蒙的未婚妻。”我说。
那是一幅很大的油画,裱着精致的白色画框。
“你到底是谁?”我问他。
正中间只有一张白色的床,电灯就悬挂在床头。房间四角散乱的堆着很多箱子,其中一个箱子盖子敞开着,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军装。我看到了意大利海军的制服,德国陆军的制服和埃德加穿着来见我的英国皇家空军制服。
我突然想起琳娜说过的话——雏鹰说,要让你活着。
我从背后抱住他,说:“亲爱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可是我只感到深深的绝望。
“对安得蒙·加西亚是吗?”他嘲讽的笑笑,伸出手摸我的脸:“自从你进了该死的密码破译机构,安得蒙·加西亚把你隐藏起来了。我的眼线失去了对你的跟踪,我甚至不知道你们在相恋……唯一联系你的方式只有以朋友的身份给你写信。你应该记得我警告过你小心黑衫军——每封信里都提醒过你。”
“他们送你来剑桥学油画?”我不可置信。
“报纸上读到了。”
我第二次感觉到了同一种绝望。
“不https://www•hetushu.com.com能这么说,艾伦。我对你是一见钟情。如果我对任何一件事情动摇过,那就是对你的感情。 我说过我爱你,艾伦。”
“对,她是我们帝国在英国的代理人之一,黑衫军的参与者。你知道,她被烧死在家里。”
“我会变成白痴。”我告诉他。
“你是个疯子。”
“我一直试图保护你,”埃德加嘴角荡起一抹奇怪的微笑:“我甚至下过命令,要让你活着。”
整个房间最引人注目的是正面墙上的一幅画。
我梦见战争结束了。我回到剑桥任教,安得蒙去了皇家数学研究学会。我们住在剑桥郡灰鸽子街73号。安得蒙在窗台上种满了金雀花,每到春天就会开出温暖的黄色花朵。我们有一间藏书室,一间钢琴室和一个宽大的露台。
“是的 。”
“我认真过的。”我抗议说。
“可是你一直没有告诉我。”
“埃德加。希尔拉特。我没有骗过你。”他看着我:“在这个世界上,不止安得蒙·加西亚有双重身份。我父亲是德国人,母亲是英国长大的意大利人……他们都在为柏林情报系统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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