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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小食光

作者:银河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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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三合一

第二十九章 三合一

念完了,满殿鸦雀无声。
人走完了,张羡龄立刻换下了燕居冠服。
“这可是关键时期,你可不能甘于在他人之后。”
宝座左右立着两面大穿衣镜,将窗外的日色反射进室内,在金砖上投下淡淡的光晕。
“这绵羊有什么可看的?等会儿司礼监会派人来送九九消寒图,那才好玩呢。”
怀恩笑道:“臣可是抢破了头,才抢到这个给娘娘献殷勤的差事。”
她从前学过本福特定律,这一条定律常常被用来初步检测财务数字是否造假。依据这条定律的法则,在大量数据之中,以“1”为首位的数字,出现的几率是三分之一。可是当张羡龄翻看后宫底账的时候,发现账本上的数字明显不符合这一条定律。
他更关心那蜂窝煤,掀开厚布,仔细看了一会儿。炉火烧得旺,呛人的烟却少。
周姑姑服侍她换上轻便些的冬衣,鹅黄色缎面短袄,衣领处有一圈白绒绒的狐狸毛,这毛领是张羡龄特意吩咐尚功局的针线宫女做的,显得脸小,又可爱。
谢尚仪走进西暖阁,悄悄站入班列之中。
“大伴说笑了。”
张羡龄两手放在膝上,拨弄着深青色霞帔两侧的珍珠。等一众掌印女官都说完了,才悠悠道:“知道了。”
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
其他掌印女官的反应,与谢尚仪大致相同。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的,都将目光投向六尚之首许尚宫。
朱祐樘道:“就在暖桌边上摆膳罢。”
看门内监一边笑着相迎,一边催着小内侍跑进去通传。
张羡龄都看在眼里,她知道周姑姑为什么高兴。大概周姑姑以为,她一接受宫务,就会大动干戈,励精图治。结果她竟然什么都没改,一律照旧,这便使周姑姑心安了。
他快用完午膳的时候,怀恩悄无声息地进殿来,脸上似有喜色。朱祐樘看在眼下,放下筷子,屏退众人,问怀恩:
朱祐樘望着她,点头道:“谋而后动,正是这个理。”
他在暖桌旁坐了一会儿,竟然不舍得起身了。
见是坤宁宫的掌事牌子来了,惜薪司掌印太监亲自出来相迎,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花:“我说今日怎么一大早听见喜鹊叫喳喳呢,原来是您老儿来了。之前交代的蜂窝煤,我们早早就做好了。”
“文爷爷这一项来得少。”看门内监用衣袖将凳子面擦了又擦,请他坐。
都说寒从脚起,其实也并无道理。从前宫里取暖,就十分注重让腿脚暖和起来,坤宁宫里就放着好几个银制的暖壶,是专门放在脚边的。只是这种暖炉比较麻烦,一会儿要换一个,并且温暖的范围有限。暖桌则不同,坐在暖桌边上,腿脚是一定不冷的,连带着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张羡龄思索良久,她是没有经验,可朱祐樘应该有吧?
“壹就是1,贰就是2。”张羡龄拿着纸写一串数,“这个‘叁肆柒捌’,和‘玖壹叁捌’,就可以简单地写成‘3478’和‘9138’。明白了吗?”
“是娘娘造的一样东西,叫暖桌,专门取暖用的。才刚刚做好,娘娘惦记着万岁爷,便赶忙差我送到乾清宫来。”
朱祐樘问:“这种蜂窝煤贵吗?”

“让他进来。”
走了一会儿,这才望见乾清宫的宫门,文瑞康走过去,向看门的内监打了个招呼。
说完,她两手捧起茶盏,低头,喝了一小口甜奶茶。
静了许久,张羡龄方才说话,一字一句都敲打在女官的心上:
俗话讲,冬至大如年。这一日,所有宫人都换上了阳生补子的衣裳,暖耳也寻了出来,各自戴在耳朵上。
宪庙老爷在时,就是王老娘娘要去给他请安,都得从景和门出去,沿着东长街绕半个圈才能到乾清宫。
张羡龄将后宫底账全部翻了一遍后,心里大致有了数。
许尚宫上前一步,弯着腰:“臣遵旨,娘娘若有旁的事情,只管吩咐。”
“也没什么大事,娘娘叫我来送东西,刚好也是送膳的时辰。”
李广眼珠子一转,看见膳房的人https://www•hetushu•com•com手中捧着的铜火锅,心下稍定,上前笑着招呼文瑞康:“今日有何大事,连管事牌子都亲自过来了。”
张羡龄给怀恩赐座,拿着九九消寒图细看,上头写着“一九初寒才是冬”之类的词,另有一树尚未涂红的梅花,一共有八十一片花瓣。从冬至这日起,每天用朱笔涂一片,等到梅花红遍,就是春暖花开之时。
她的心亦如流云一般, 因方才皇后娘娘所言之事而动。
朱祐樘下意识的看了眼时辰,不错,确实快要到用午膳的时辰了。
托关系的人多了,下面没关系的女官可就慌神了,不是人人都有银子能够打点关系呀!
怀恩微微颔首:“娘娘好眼力,这是臣的拙作。”
“这暖桌好用,但你们务必要记得,人若是不在暖桌边坐着,就一定得把煤炉子给熄灭了,不然很容易失火的。”
不说新人,就是现如今六尚一局的近百位女官,哪一个是省油的灯?有些资历深的女官,在宫里待着的年月,比张羡龄两辈子加起来的年龄还要大。掌管六司一局,就好比在盘丝洞里跳舞,到处都是密密匝匝的蜘蛛网。一个弯弯绕绕没顾及到,就能闹得灰头土脸的。
虽说有的时候,周姑姑的劝告也挺烦人的,但张羡龄心里明白,她是真心实意为自己考虑。周姑姑是老人,经历的风风雨雨实在太多了,一国之君可以沦为鞑靼人的俘虏,锁在南宫里的太上皇还能重登皇位。周姑姑活到这把岁数,什么事没见过?所以万事求稳。是以每回张羡龄弄些新玩意,周姑姑都些担心,生怕她不小心犯了忌讳,失了帝心。
张羡龄合上账本,面无表情地同许尚宫说:“你选几个精通算术的女官来,我有事要吩咐。”
东风浩荡, 吹起尚仪局女官沈琼莲的裙袂。与其他一脸激动的女官不同,她显得格外沉静。
虽说从位置上来看,乾清宫和坤宁宫之间并不远。但实际上,要从坤宁宫走到乾清宫,是需要绕一个大弯子的。因为两宫之间是用红墙隔开的,相望却不相连。虽然说两宫之中夹着交泰殿,可以从交泰殿穿过去,但交泰殿的穿堂一般是不开的,只有万岁爷才可以从其中过。
沈琼莲心里一惊,想想,也觉得合情理。六尚掌印女官大多都不年轻了,若是皇后娘娘恩准许尚宫还乡,那其他年老的掌印女官,多半也会乞骸骨。如此算下来,弘治元年,六尚女官的位置,真的会有大变动。
这个时候不出头, 什么时候能出头?
直到今日这宫人试的安排一出,沈琼莲的一颗心才算是稳稳落下。
张羡龄笑着说:“说曹操曹操就到,快请进来。”
沈琼莲快步走过去,谢尚仪语速很快,同她仔细叮嘱:“你方才也听清了,两个月后的宫人试,你一定要考中才行。”
来送九九消寒图的,竟然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
“那当然。”张羡龄的语气略有些自豪,“我又不是莽撞人,刚刚当上皇后,接手宫务,连水有多深都不知道,就紧赶慢赶的要过河,那不是明摆着上去踩雷吗?”
张羡龄看着那一箩筐的账本,只觉头疼,等她拿出一本,翻开来看,越发头疼了。
后宫的事务,多且繁杂。几乎每一个掌印女官禀告时,都将自己所负责之事渲染得无比重要。
人心惶惶。
张羡龄在暖桌边窝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在乾清宫的朱祐樘来,他这时在忙国事,批奏本,想来手会凉吧?
“尚仪放心,我自当拼尽全力。”
从前做的蜂窝煤该派上用场了。
“比如说,这个‘叁肆柒捌加玖壹叁捌’,就可以简单地写成‘3478+9138’。”
这账本上的数字,多半被人修改过,因为“1”这个数出现的几率很不对劲。
朱祐樘今日不知怎么,格外的有耐心。他拨弄着高几上的水仙花,听张羡龄讲完缘由。
这些天来,每当她去向周太皇太后和王太后请安,耳朵里和-图-书不知听了多少推荐人的话。这个说某某女官办事老练,可以重用。那个暗示某某女官可以接任某局掌印……烦不胜烦。
文瑞康检查了一下蜂窝煤,确认无误,方叫小内侍用独轮车拖了一车蜂窝煤回坤宁宫去。
怀恩笑吟吟地道:“陛下放心,臣亲自去办。”
朱祐樘斟酌了一会儿,以自己为例,同张羡龄说了说他登基之初大赦天下的做法。成化二十一年十二月以前拖欠税粮、桑丝、盐引……一律免除。因为这就是一笔烂账,查都查不过来,倒不如另起炉灶,算新账。
“我年纪轻,许多事,还需诸位掌印女官多多提点。”
张羡龄一只手按在太阳穴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就是心算再厉害,也很难一眼算出“叁肆柒捌加玖壹柒捌”的答案。
这燕居冠服虽然比翟衣凤冠轻上许多,但穿戴起来还是累人,张羡龄是一刻都不想多穿的。
用火折子取火,将蜂窝煤引燃,不一会儿就暖和起来。
“是,上午到的京城。”
怀恩望着茶盏里浮浮沉沉的茶叶,轻轻叹了口气:“其实,老奴是有一事相求。”
他一面陪着笑,一面领着文瑞康去看做好的蜂窝煤。
张羡龄拉开椅子,把腿和手都放到厚桌布里头去,十分暖和,她简直不想起身了。
她看一看四周,见无人盯着,向沈琼莲附耳过来,说:“许尚宫年纪大了,有告老还乡之心。等到宫人试之时,六尚之首的位置大概就空出来了。”
换了一身衣裳,有点冷。
张羡龄深以为然,特意将六局一司的女官叫到坤宁宫,指着一箱账本说:“这些账目,到底准不准,诸位心里都有数。”
许尚宫要告老还乡了?
张羡龄笑着拢住她的脖子:“我知道周姑姑对我好。”
她放下九九消寒图,说:“这不像是印的。”
坤宁宫里,宫人忙着张贴绵羊引子画贴。
说完,张羡龄笑了一笑:“好了,明日是冬至,我请大家吃饺子。”
张羡龄望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沈琼莲心里仍打鼓。皇后娘娘到底年轻啊,若是周太皇太后与王太后当真倚老卖老,硬要她提拔一些女官,孝字当头,皇后娘娘也未必不会答应。
这个时候已经快到冬至了。
因是冬日,坤宁宫西暖阁也换了装饰,宝座上铺着白色的貂皮,没有一丝杂色,瞧着很柔软。
张羡龄忙放下羊肉包子,用手帕擦了擦手,向怀恩道:“怎么劳烦大伴亲自送过来了。”
她又叮嘱了两句,急匆匆返回坤宁宫去。
张羡龄让宫女们从蒹葭堂抱来几卷白纸,拿来一盒炭笔。
两堂课教下来,几位女官都学会了用阿拉伯数字进行简单的加减法。
也多亏有这么一位老人在后头拖着拉着,张羡龄才不至于野马脱缰。
这些女官往日也算过账,张羡龄忽然要她们换算,一时还有些艰难。但能通过千挑万选,进到宫里当女官的人,没一个是笨的。很快,练习过数次之后,几位女官都能熟练的将大写数字转换成阿拉伯数字。这个时候,她们渐渐察觉出这样换算的好处来。
张羡龄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谁知道呢。”
见女官们开了窍,张羡龄放下了奶茶,开始教她们加减法符号。
一干人互相问了好,便一齐从乾清宫的宫门底下穿过去。
一朝天子一朝臣, 女官与皇后亦是如此。更何况皇后娘娘年轻,身边得力的宫人不多,任谁都知道,她必定是要提拔自己人的。谁能成为自己人?每一个有抱负的女官都期望是自己。因此, 有许多女官都憋着一口气,希望能在皇后娘娘面前崭露头角, 获得重用, 最好是能成为皇后娘娘的心腹。
不过现在不是跟随皇后出行,文瑞康也只能绕远路。
“子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皇后娘娘笑吟吟地道:“本宫初次执掌宫务,实在毫无头绪,还诸位说一说如今在管些什么事。”
“不贵,比www•hetushu•com•com起同等品质的木炭,所耗费钱财更少些。”文瑞康解释道,“惜薪司掌印太监也说好呢。”
能留下来的女官不多,全是各局掌印,肃穆站着,一言不发。
午后,许尚宫领着人来到坤宁宫,将宫人名录和宫中底账送了过来。因为底账多,所以只送了成化二十年以后的账本。即便是这样,一册册账本也塞满了一个大箩筐。
张羡龄总是一脸憨厚的笑容,装傻充愣。
好家伙,若真按照两位老娘娘的安排,六宫掌印女官都给包圆了,她以后再想做什么事,全都得受掣肘。
文瑞康笑着应了。
文瑞康笑一笑,没接着话题,倒是抱怨了几句天冷。他是坤宁宫的管事牌子,要是没事往乾清宫跑,那像什么样子?
等到入夜时分,朱祐樘回到坤宁宫,张羡龄便拿出自己总结的账本来问他。
光有蜂窝煤和煤炉还不够,张羡龄又叫梅香从库房里寻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木架子,往上面罩了一套厚实的桌布,又安了一块薄薄的木板。
张羡龄沉吟片刻,说:“旁的倒没什么事。对了,六尚局的藏书室,我今早已经让人又添了些书籍,你们记得提醒下别的女官,有空闲的时候,多读读书。”
她虽然没有经验,但也知道,从来追查旧账,必定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更何况是后宫的底账?
一到冬日,惜薪司就成了炙手可热的衙门,管你是哪一宫的娘娘侍长,总得用碳不是?
张羡龄笑道:“这东西做得还真不错。”
两个小宫女抬来一小筐红箩炭,往炭盆里添了些新的。
张羡龄把坤宁宫管事牌子文瑞康叫来,问:“上个月要惜薪司做蜂窝煤,你去瞧瞧,看做好了没有?若是好了,就着人拖回来。对了,再去御用监看一看,那煤炉子打好了没?顺道一路带回来,正好要用了。”
他习惯了笑笑的雷厉风行,还真怕她一时热血上头,在刚刚执掌后宫之时,就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若当真如此,纵使有他护着,笑笑怕也会碰个头破血流。只是如今见她这般聪慧,朱祐樘原本对于后宫诸事的那些担心,立刻烟消云散。
谢尚仪见沈琼莲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笑了:“你呀,别大意失荆州才是。”
正说着,外头就有宫人传话,说是司礼监来人了。
周姑姑瞪了她一眼,转身叮嘱掌司衣的宫女将燕居冠服好好挂起来。
张羡龄见了,开始琢磨烤火的事。
见东西都拿回来了,张羡龄亲自拿了火钳,夹了两个蜂窝煤放到炉子里,炉子的大小是按照蜂窝煤的尺寸做的,恰好放进去,严丝合缝。
张羡龄只好放开她,嘟囔道:“周姑姑这样子就不可爱了。”
当然,新皇登基之后,能从交泰殿穿堂走过去的,又多了一个皇后娘娘。
淡粉的羊肉卷,夹杂着油脂的白色,切得很薄很薄,蝉翼一般。用特制的长乌木筷夹上一片,往黄铜火锅里一涮,高汤咕噜噜冒着泡,羊肉卷顷刻间就变了色。捞出来,在芝麻酱碟里滚一滚,香气四溢。
她命梅香将换算过的数字念出来。梅香的声音越响,底下一些女官的脸色越难看。
文瑞康领着人走了一趟,先去御用监,拿了两个怪模怪样的煤炉子,叫人送回坤宁宫。然后再往惜薪司去。
全是大写的数字,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这还不算,底账中所记品类实在太过繁琐了,光货币就有四种,黄金、白银、铜钱、宝钞,还有珠宝、锦缎、布匹之类的实物,一眼望上去,跟杂货铺的进货单一样。
之后,张羡龄让把煤炉子放在木架子里头,又叫梅香拿来四把椅子,围着木架子摆。
周姑姑将拆下来的燕居冠稳稳当当放在桌上,回道:“娘娘今日办事很妥当。”
对于尸位素餐的首辅万安,他之所以隐忍不发,全因朝中暂无可接替之人。如今既然王恕从南京赶过来,那万安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乾清宫里,朱祐樘正在批改奏本。
谢尚仪愣了一愣,以为自己听漏了什么www.hetushu.com.com
思及此,张羡龄忙叫文瑞康照例做一个一模一样的暖桌,给乾清宫送去。

文瑞康到惜薪司的时候,正有宫人往外拖炭火,煤渣在地上拖出一条黑黢黢的线。三个内侍站在惜薪司门口,就着份例里的炭火讨价还价,希望多拿些好炭,少拿些被润湿的木炭。
“娘娘要是一直如此,老奴也不用担心了。”周姑姑替她理了理毛领,一脸的欣慰。
沈琼莲出身江南沈家,乃是明初巨富沈万三的子孙。当年天下之财,有三分在沈家。虽说经历过抄家之难,到如今,沈家早不似从前的辉煌,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沈家藏书之丰厚,是一些寒门秀才毕生所未见过的。她自幼饱读诗书,苦读几十载,若是宫人试她都考不出头,那还不如拿块豆腐一头撞死。
“文爷爷别说,依照皇后娘娘的法子做出来的蜂窝煤,造价少不说,烧起来还真没什么杂烟,就是比起红罗炭来,也差不了多少。”
张羡龄笑着说:“周姑姑今日瞧着气色可真好。”
周围使银子托关系的女官脸色多多少少有些难看。沈琼莲立在众人之中,半点不慌张。论学才,她颇有些自负。
张羡龄怕他们不当回事,语气郑重地和梅香她们交代:“你们记得把这一点同坤宁宫其他宫人都说一遍。”
今日她既然已经放话出去,要提拔谁,不提拔谁,全看弘治元年的宫人试,而宫人试的成绩又白纸黑字摆在哪里,这样一来,什么门路都不好使。
单单就沈琼莲知道的, 就有去找周太皇太后说情的女官,也有找王太后门路的女官……总而言之,八仙过海, 各显神通, 银子洒得如流水, 就为在新皇后面前挣一份脸面。
周姑姑被她拢着,肩膀都僵硬了:“娘娘!这不成体统。”
这种时候,一动不如一静,她得好好看一看,再得出应对之法。
周姑姑往日一向严肃,今日却难得有了些笑意。
他略微坐了坐,坤宁宫膳房的人也跟着过来了,一排站着。近侍李广疾步行至乾清宫宫门,抬眼一看,呵,全是坤宁宫的内侍。他不由得吓了一跳,莫不是皇后娘娘出了什么事罢?
“昨日之事我不管,但从今以后,还望诸位踏踏实实做事,清清白白做官。”
如此,一个暖桌就做好了。
“大伴今日过来,可有什么事。”
等文瑞康请了安,朱祐樘问他:“那些是什么?”
文瑞康忙将自己知道的,一一说给万岁爷听。
午膳中有一品羊肉火锅,是坤宁宫膳房送来的。李广特地将放着羊肉铜炉火锅的膳桌紧挨着暖桌放。这些天来,万岁爷每回用膳,吃得最多的就是坤宁宫膳房送来的东西。
她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等着听吩咐。
他问:“笑笑打算如何处理这旧账呢?”
沈琼莲驻足,抬眸望见金黄琉璃瓦之上,滚滚的云流。
大会开完开小会。方才皇后娘娘在大会上所言,多半是些场面话,私底下的小会才是重头戏。
一旁的梅香见她的目光久久停在最后一页,疑惑道:“这账本可有什么不妥?”
“王恕抵京了?”
她心里正盘算着如何在闲暇时用功温书,才走了没几步,忽然听见许尚仪在后头叫她。
等到暖桌造好,朱祐樘试了一试,果真不错,连他的手指都微微有了暖意,握笔的时候,比方才灵活多了。
她抬起眼眸,轻轻笑道:“还请许尚宫将宫人名录与后宫账目整理一番,稍后送到坤宁宫来。其他的事,都照旧例办。行了,下去歇着吧。”
“回万岁爷,这叫蜂窝煤,烧起来比寻常碳火还要好使。”
这……皇后娘娘怎么不按照常理出牌呢?
五百多个蜂窝煤,都是一模一样的大小,整整齐齐码在墙角处,外头用油纸布罩着,很干净。
猫腻是有的,但要如何处置,张羡龄心里还真没底。
梅香见她望着绵羊画笑,不觉有些奇怪,端来一碟热腾腾的羊肉包子,放在暖桌上。
朝见之后, 女官们如潮水一般从坤宁宫明间涌出来,谁https://www•hetushu•com•com也不说话,只听见葡萄紫衣袍拂动时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将后宫底账上的大写数字翻译成阿拉伯数字是一件大工程。几位女官通力合作,一连做了七八天,才将成化二十二年和成化二十三年上半年的账本全都翻译好了。
见皇后娘娘当真没有再吩咐些什么的意思,一众女官方才行礼告退。
皇后娘娘这是要唯才是举,以成绩选人。
谢尚仪心里暗自揣测,依这位侍长往日的所作所为看,怕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要布置下许多事情才好。
“这煤怎么长得这般奇怪?”
怀恩苦笑道:“臣这把年纪,别无他求,只希望能落叶归根,魂归故里。只是万岁爷不允,所以臣想劳烦娘娘帮忙劝一劝。”
近侍李广问:“万岁爷在哪里摆膳。”
许尚宫整理宫人名单和后宫底账之时,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怕张羡龄看不下去账本,于是就挑了几个精通算术的女官来,就候在坤宁宫大殿之外。
朱祐樘点点头:“他既来了,万安也能动了。”
朱祐樘点点头,吩咐近侍何鼎:“你等会儿去惜薪司看看,若真好用,不妨推广到宫外去。寒潮已至,百姓每日在柴火上的开销一定不少,若真蜂窝煤果真好用又便宜,不知有多少人能够过一个暖冬。”
她让梅香将一小盒炭笔分发给几位女官,自己则握着炭笔,将大写数字、阿拉伯数字对应着写在纸上。
看不下去了。
皇后娘娘进来,和颜悦色的赐座,又叫宫女斟茶送点心。直到每位女官手旁都有一盏热茶与一盘点心,皇后娘娘这才开口说话。
盯着内侍宫女重新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暖桌,带上蜂窝煤和煤炉子,文瑞康领着人往乾清宫去。
文瑞康领着一行人进来,除了意料之中的送膳内侍,竟然还有扛着桌子,抬着箩筐的。
“这两个符号就是加和减,这个是等于号,即通过加减运算得出的结果。”
张羡龄让梅香将这一幅九九消寒图挂起来。然后泡了一壶藤茶,与怀恩聊天。
“我不太确定。”张羡龄道,“但是我觉得,现在不是追查旧账的好时机。何况,就是真查了,也不一定能有个结果。”
众人都道不敢。
为了这事,谢尚仪还特地找过沈琼莲,怕她手头紧, 想借她一些银子,让她去打点。
“你有心了。”
天冷,手握着朱笔的时间长了,写字的时候难免有些僵。他正想拿起暖炉,忽闻内侍通传,说坤宁宫的管事牌子过来了。
眼看天气越来越冷,屋里不用炭是行不通的。可是炭盆放多了,人又不舒服。
文瑞康正要退下,张羡龄又喊了一声:“你等会儿过去的时候,万岁爷也该用午膳了。今日我叫膳房备了涮羊肉火锅,你劝万岁爷多吃一些,就说是我说的。”
“以后记账,除了用大写数字记以防篡改之外,在旁边给我加一串这样的数字。”
张羡龄有些意外:“你说,只要我能帮的,一定帮。”
女官们便自己手中执掌之事一一说了。
紫禁城里这种纯木制的宫殿,最怕失火,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这些都是谢尚仪多年来存的养老银子,她无儿无女,就指望这些银子安度晚年。沈琼莲哪里肯要,连忙谢绝:“这我不能收,尚仪大人也知道我的性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再说,我与张娘娘接触的不多,但也隐隐觉得,她并非是任用亲信之辈。这个时候没头苍蝇一般找门路,说不定会弄巧成拙。”
张羡龄特意出了一张试卷,测试了一下。见几位女官的答案正确率都很高,这才放心的让她们重制账本。
张羡龄看着有趣,坐在暖桌边瞧了小半天。
这一下听见张羡龄传唤,几位女官连忙进到西暖阁来。
听说是张羡龄造的东西,朱祐樘便好奇起来,看着几个内侍拼装暖桌。
惜薪司掌印太监原本以为皇后娘娘是闹着玩的,结果蜂窝煤当真做出来,试着用过一次,惜薪司掌印太监这才晓得蜂窝煤的好处。原料就是碎煤和炭粉,多便宜的玩意儿,烧起来却比寻常的木炭要实用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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