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又一个秘密
第二章 意得
四褐先生道：“得意！”却没有听到薛青说那句神仙下凡理所当然之类的话，不由端着茶看她一眼。
几个小童手里或者拿着树枝或者石块，在地上用力的刻花什么，歪歪扭扭，薛青亦是认真又专注，手中握着半截树枝，在地上写出一横一撇一捺，道：“这是大字。”
郭怀春说她已经十四岁了，她是宝璋帝姬的事要瞒到什么时候。
“那蒙童……”
郭怀春说县试顺利已过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次是什么？”
“……来，来……且听我这首……”
四褐先生抓了一把扔进嘴里，道：“是啊是啊。”说着又道，“你打算怎么办？别指望总有狗屎运。”
细雨蒙蒙，雕栏玉柱，花前，人作画，人又在画中。
还有谁？薛母和郭怀春对话里助她顺利过了县试的大人们，又是谁？长安县令？长安知府？除了大人们还有谁？郭家的孩子们？其他人？大杂院的邻居们？四褐先生？青霞先生？张莲塘？裴焉子……排除谁？谁没有疑点？整个长安城，整个长安城……此时此刻在她眼里再不似先前。
薛青抬起头看她，应了声起身要迈步又想到什么，对着小童们道：“都会了吗？”
小童们乱哄哄的道：“大。”然后看着自己画出的字哈哈笑。
一旁忙有大夫小心的端来一碗汤药，道：“大人，药好了。”
宋元站住脚，杨静昌落后停步，看着那女孩子穿着浅绿衣衫系着白群，梳着小髻，只是一方薄纱系在额前，遮住了面容，因俯身低头薄纱前垂，倒并不影响她的视线，专注的提笔一点点的在纸上细描作画。
宋元喊道，伸手按住胳膊，发出嘶嘶声，眉头紧皱显然的痛苦不已。
原来是在玩这个，薛母也笑了，喊了声青子，吃饭了。
蝉衣好奇看去，见是一群文和图书人在吟诗作对，站在其中的一人高声念诵一首诗，嘈杂声声也听不清，然后便哄笑，又一人站起来。
她今日只问张莲塘一句皇后和宝璋帝姬的事并没有再多问，也不打算到处去打听，黄沙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皇帝壮年为什么突然病逝，皇后和宝璋公主又怎么会遇难，过往曾经详情，她没有必要去打听，一闻便知，上下五千年翻开比比皆是……没有悲愤，也没有感叹，因为与她无关。
杨静昌道：“那是西凉人。”自从两国交好，西凉商人来京城也渐渐增多，这些女子或者是侍女，或者是随同前来在酒楼茶肆寻找生计，“不止西凉人，如今我大周与各小国都交好，燕、夏、宁、齐皆为兄弟，商贸繁荣，我大周广纳百川，太学里也有不少他国贵族子弟求学……大唐那般盛世辉煌在望。”
薛母忙碌中向外看去，没有看到薛青坐在院子里看书，便忙问暖暖。
“……小时了了大了未必……”
蝉衣面色微讪，失态了，忙跟上听得身后喧哗更甚……
薛青摆手：“好好读书。”
帝姬，公主，多么金光灿灿的身份，如果真是这样也值得庆贺，但……薛青想到以前看过的一个段子，说的是穿越的人多倒霉。
“速去看看。”
但到底是被人谈起，蝉衣难掩欢喜，真是神奇，人没来在京城已经有名，薛青真厉害。
杨静昌应声是，随着宋元向内宅走去。
说说笑笑乱哄哄的，杨静昌和蝉衣忙避让一旁看着他们过去了。
迎面几人疾步奔来，也不撑伞与杨静昌蝉衣擦身而过进入那间酒楼，高声道：“……墨渊坊挂出瘦翁新作了。”
薛母说大人们的心思猜不透，担心她疑心。
所以宗周要挑选的宫女，就是在找幸存的宝璋帝姬，宁可错
hｔtps://ｍ•hｅｔushｕ.coｍ•cｏｍ杀一千不放过一个。宋元将汤药接过一饮而尽，苦的脸都白了，杨静昌忙递上一颗青蛾丸，宋元放进嘴里嚼着，道：“这青蛾丸倒变得好吃了。”说罢又道，“难道我这胳膊以后就见不得下雨了？”
蝉衣点点头，心道这般繁华京城，薛青要快些来才好，二人沿街而行，忽听得一旁一家酒肆传来喧哗声。
乐亭笑了摆摆手，看薛青笑着转过身混入少年们揣手向下而去，再次向前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回头，见薛青与张莲塘张双桐不知说什么，几人都大笑起来，少年肆意仰头，更有搭肩拍手……看起来很开心啊，怎么觉得她似乎怪怪的？错觉吧，乐亭也笑了笑继续迈步而去。
知知堂的夜灯依旧，四褐先生端着茶水颇有几分怅然又有几分期待，掐指算着什么一来一去时间也差不多了，那李光远既然进京报信询问一趟，好酒怎么也得捎些回来……再低头见薛青一面看书一面伸手将茴香豆的碟子扯走……忙伸手按住道：“不能吃独食！”
只要薛青在家，郭子谦就恨不得住在这里，薛母不以为怪又接着忙碌，眼见暮色沉沉，饭菜端上桌薛青还没回来。
薛青闭上眼，将手放在脖颈处用力的一按，睡去。
“最近知知堂在读离骚。”
蝉衣的耳朵顿时竖起，不由停下脚，长安乡下蒙童，吟月……那说的是……
杨静昌撑着伞走在街上，身后蝉衣也举着伞背着药箱跟随，因为下雨酒楼茶肆里挤满了人，有京城闲人有外地行商，还有一些面容与常见些许不同的男女……一家酒肆前站着两个身材高挑肤色白皙年轻女子，此时才春日她们已经换上了薄衫，露出大片肌肤……对看过来的蝉衣嘻嘻一笑。
瘦翁又是什么？蝉衣心道，不和*图*书由扭头看去，却见那酒楼里一群人呼啦啦的涌出来。
宋宅人丁很少，雨中更显得幽静，沿着长长的回廊很快来到一院子，院子阶下种着的几株月季，此时叶如凝萃粉白红花苞点缀，月季花旁的环廊摆着一张几案，一个女孩子正伏案提笔，身边两个丫头歪着头围看。
薛青道：“未尝不可，先生该不会怕了吧？”
薛青道：“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咯，见机行事，但最终我的文章必然都是要案首的。”
蝉衣道：“才不会。”二人正要继续前行，有马车从后追来。
戈大人啊，昏迷时听到的那声戈大人，原来近在眼前，一个女子能被称为大人又岂是等闲之辈。
果然还是这幅样子，四褐先生呸声，道：“虚荣，难道你打算一直这么无冕之王到殿试？”
旁边一间茶肆外站着两个看雨愁眉的商人，见到这热闹也很好奇，询问是什么，一旁倚门的店伙计带着漫不经心道：“瘦翁啊，前年新出的一位画师，不知来历，技艺极精……只是画作很少，所以一出便引人争购……价钱很高哦。”
一场春雨六道泉山褪下寒衣，披上春装，草绿树嫩花艳，一群少年人抽草掐花垂在身上招摇而过，看上去古怪又好笑，引得其他少年们指指点点。
四褐先生呸了声，抽出戒尺道：“那还不专心些看书，这么慢！下午的时候还睡懒觉……今次醒来晚了。”
蝉衣倒红了脸垂下视线。
“薛青。”杨静昌道，又看她一眼，“听可以听，不要停下。”
“这又是什么？”
薛青也看他一眼，道：“先生，这得意是会上瘾的，案首的滋味尝过跟想象真是不同。”神情郑重肃然，“且县试得了案首，府试却平淡无奇，先生脸面何存？”
太实诚了，另一个本要说些伤才好再加调理之类好话的大夫www.hetushu.com.com只得将话咽回去，却并没有见宋元发怒骂大夫废物，只是骂这该死的黄沙道余孽。
“……就因为长安乡下一蒙童……”
怪不得县试过的如此顺利，怪不得郭怀春令人费解的古怪的态度，怪不得祭祖叩拜天地，怪不得身为母亲却回避跪在身后，娇弱妇人薛母出神入化的用毒手段……
“……你这吟月诗可不行……”
宋元吃完了药看着外边雨水淅淅沥沥很是烦躁，屏退其他人，留下杨静昌道：“你且跟我来，看看婴儿的旧伤可还有好办法。”
“我定要抢到。”
穿成倾城倾国色，结果是杨贵妃马嵬坡，穿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结果是被赐酒的李煜，穿成重臣却是面临抄家的和珅等等诸如此类的一睁眼就要面临死亡的倒霉蛋，很是好笑……昏暗室内薛青微微一笑，此时此刻她的境遇就类似如此吧。
“……你没听说如今没人敢吟月了吗？”
乐亭在山路上站住脚看着走来的少年们，薛青自在其中，见到他一笑，乐亭亦是含笑点头并没有说什么擦肩而过，刚走过去听得薛青在后喊了声便回头。
“杨大夫，大人有请。”
人人都可疑，谁都没有疑点谁都有疑点，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判断。
……
昨夜在窗外听到的这对话，不断的重复着，短短几句，却揭示了令人震惊的消息，也解了她诸多疑惑。
杨静昌道：“还有下雪。”
……
正是宋元家的车马，杨静昌不敢慢待，蝉衣也忙递上药箱，站在路边看着杨静昌坐车离开，她还没有资格能进宋宅。
薛青放在心口的手抬起摸上面颊，这个孩子竟然是个公主……好像猜到过，皇亲国戚的私生子……原来不是私生子，而是真正的金枝玉叶，薛青微微一笑，曾经已经接近了真相啊，所以有时候人还是要多胡和-图-书思乱想，万一成真呢。
薛青闭了闭眼，张开口无声的深吸，然后再睁开眼，呼吸已平静，身边谁知道她的身份，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无须浪费精力去猜，重要的是她知道了她的身份。
“……所以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有趣有趣……”
大约是听到价钱很高，两个商人眼一亮，道：“瞧瞧去。”于是冒雨向那群人的方向追去。
暖暖道：“子谦少爷来了，青子少爷和他在外边说话。”
小童们嘻嘻哈哈的乱乱的喊着会了，薛青看着他们一笑，道：“会了，就散了吧。”说罢转身，将树枝随手一抛，树枝翻腾横落，打在她写好的大字上，浅字浮土顿乱。
……
薛青捏着盘子的手便捏了一颗豆子收回，低着头扔进嘴里，道：“府试还是四书题两篇吧？”
杨静昌含笑道：“因为宗周廖承，薛青的两首诗已经传开，赞誉颇多，不服也颇多。”
“这该死的天。”
长安城一场春雨贵如油的时候，京城已经下了好几场，不再贵重如油，反而被人嫌弃。
薛青道：“不慢呀，”一面翻过一页书，“我还是个孩子呢，贪睡难免……”
薛母将手在围裙上擦了迈出门，却见并没有郭子谦，只有薛青蹲坐在墙边的石头上，身边围着一群小童，在做什么？薛母走过去。
草堂内间或拌嘴声，一把野花在杨柳瓶中夜吐暗香，饮茶声啧啧，笔尖落纸沙沙，远处有蛙声一片，如常到天明。
身后小童们一哄而散。
像往常一样，在草堂三日便回家一次，薛母必倚门而望，欢喜的接过从车上下来的薛青，带着蹦蹦跳跳的暖暖进门，忙碌做饭，薛青自洗漱去，暖暖跑前跑后的洗菜摘菜。
杨静昌一笑：“京城真是大家辈出人才济济啊……等那小子来了，可别是在山远志，出山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