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明月终皎洁
（二）
举行毕业典礼的体育馆提供了亲属看台，供此次前来的家长观看孩子的典礼。
邢意北刚要说好，张世灿又说：“算了，这个点估计都没有场地，逛操场的人跟下饺子似的，明天一大早就要起来，我们还是早点休息吧。”
关月华整理好裙摆坐下后，长呼一口气。
时间确实不早了。
操场上最后几个打篮球的男生也走了，四周顿时安静地只剩虫鸣。
邢意北步子迈得慢，另一只手懒散地揣在裤兜里。
“姜姜，你从高中开始就一直喜欢我？”
……
姜思思：“……”
——这他妈是个情趣酒店。
晚上九点，学校正是热闹的时候。
“幸好迟到没多久。”
所有坏的未知数只要不曾出现，就没有被提起的必要。
姜思思：“回宿舍啊。”
“我以为你喜欢关语熙。”
梁婉在床上漫不经心地说：“我也用完了还没买，最近都用小圆的，在阳台上，你去拿吧。”
班委走后，张世灿收拾着行李，准备在毕业典礼结束后就正式搬出去。
只可惜当初的她太自卑，这些藏在青春里的甜味只能在错过的时光后偷偷品尝。
“原来你那么喜欢我。”
折腾了一晚上，两个人第二天早上还不得不早起赶回宿舍换衣服。
姜思思低声呢喃，“也不想想为什么每次打篮球的时候都能看到我逛操场，那是因为你在操场啊。”
拿了房卡，邢意北牵着姜思思找到了他们的房间，一打开门，两个人瞬间愣住。
他闭着眼睛，呼吸很深，一想到姜思思独自远走高飞，心还是止不住地抽疼。
看到几个女孩子在一旁悄悄议论，姜思思连忙抽回了自己的手。
两人在门口相遇，一起脚步匆匆地往看台走去。
姜思思：“……”
关月华说完才反应自己居然在姜思思面前说了这样的话，霎时有些脸红。
“你才傻。”姜思思笑了起来。
是啊，哪儿有那么巧的事情。
姜思思困了，问道：“我们还要在这儿走多久？”
环视一圈后，他坐在床上，回头看姜思思：“你过来试试，这个床好软。”
梁婉：“去哪儿啊？”
姜思思：“……”
姜思思垂下手，“算了。”
姜思思站在房间门口，有点不敢进去。
“好好走路，别动手动脚的。”
姜思思抬起手，看了一眼腕表。
现在才大三，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梁婉和林小圆还有一年的时间要朝夕相处。
能够轻松向心上人说出“我喜欢你”四个字的人是幸福的，他们要么就是有足够面对和-图-书一切的勇气，要么就是有能够得到相应回应的底气。
不过她刻意避开了关月华住的那家酒店，不然明天早上要是碰到了，关月华指不定还以为现在的大学生精力多旺盛呢。
“小哥哥，你好眼熟啊。”
同样迟到的，竟然还有关月华。
关月华：“我看这个学校的环境就是招蚊子，你们要多买点蚊香液……”
一来一回，便折腾了许久。
姜思思点头。
“咳咳。”关月华掖了掖裙摆，一本正经地说，“我看你也迟到了，昨晚没睡好？”
“是不是很蠢？”
“那怎么办？”
梁婉再次爬下床，准备细问，姜思思却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寝室四人没有聚齐，另外两个在外地实习，只有张世灿和邢意北回来参加毕业典礼。
她想说因为林小圆撒了谎，可是心里却觉得，这不是此刻应该给邢意北的答案。
“嗯，很喜欢你。”姜思思一字一句，清晰地说，“一直很喜欢你。”
邢意北带着姜思思在操场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梁婉的嘴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掉。
然而，事实证明，有时候男人的话一个字都不要信。
梁婉何其敏感，早就觉得两个人之间有问题了，只是一直找不到突破口确定想法。
姜思思走到门口，无奈地说：“邢意北叫我出去逛逛。”
多少故事在这里发生又结束，但这些都与邢意北无关，只是他想到姜思思是很喜欢逛操场的，这个习惯从高中就有了。
饶是姜思思不太愿意回宿舍，还是硬着头皮上了楼。
“我乐意。”
姜思思：“……嗯，晚上有蚊子。”
安静的操场，偶尔有行人经过，看到坐在台阶上拥吻的情侣，早已经见怪不怪地绕开。
两人走了一圈又一圈，操场的人渐渐散了，只有三两个男生还在路灯下打篮球。
邢意北带着好奇的目光，保持着探索的心态，走了进去。
“才六月，慢慢来，不着急。”梁婉又躺回床上，接着看综艺。
姜思思不是个勇敢的人，但是她终于有了底气随时向邢意北表明心意。
那时候，邢意北想着，要是有机会能天天陪她逛操场也不错。
如果不是曾经失去，他不会知道原来爱是要说出口的。
月光洒在姜思思的脸上，将两处红晕掩饰地刚好。
“我是想跟陪你逛操场。”邢意北说，“明天走出学校，也没什么机会再跟你逛操场了。”
曾经发生的很多事情，都能在一夜之间想通。
邢意北离开姜思思的双唇，牵着她站了https://m.hetushu.com.com起来。
姜思思见邢意北紧张的样子，憋住笑，说道：“他是不是你们这里的常客？”
圆形红色大床上洒满了玫瑰花瓣，旁边还挂着一个造型奇怪的吊床。
“你舍不得吗？”姜思思从邢意北的语气里听出了不舍与遗憾，于是挽住邢意北的手臂，“不想毕业？”
姜思思伸手抚平他皱着的眉头。
“嗯？”邢意北回头看着姜思思，“我以为你特别喜欢操场。”
不知不觉说了这么久的话，竟然已经过了宿舍宵禁。
女孩儿带着耳机，形单影只，但夕阳似乎特别照顾她，唯独只洒在她一个人身上。
“走吧，睡觉了，明天早上还要参加毕业典礼。”
真正的心结，还是那时爱而不得的绝望。
邢意北眼里情绪复杂，烦躁懊恼和心疼交织着，最后只能重重地叹息一声。
邢意北目光深邃，看着她的眼睛，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走？”
邢意北下巴蹭着她的头发，痒痒的。
姜思思一边整理床铺，一边嘀咕：“你一个要考研的人怎么不去图书馆？”
寥寥几句，姜思思就挂了电话，坐下换鞋，低声说：“婉婉，我出去一趟。”
还真得谢谢梁婉的未卜先知。
他现在看起来就不严肃不正经了吗？
如果她还是一个小胖子，以女朋友的身份站在邢意北身边，会不会遭受更多的恶意，心里最敏感的地方会不会被无形中放大，都是未知数。
他在哪里，姜思思的目光就在哪里。
姜思思迎着朦胧的月光笑了起来。
好在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
“你的包。”梁婉把包给她递过去，“别忘了。”
这个小姑娘奇奇怪怪的。
最后，姜思思和邢意北还是出去住了酒店。
“要不我们还是……换一家酒店吧？”
什么“在哪儿睡不是睡，有什么不一样的”，什么“我明天早上还要早起呢”，都是骗人的，全都是骗人的。
不用邢意北回答，她自己也觉得蠢到家了。
“蠢到家了。”
这些未知数会不会导致自己和邢意北越走越远，姜思思也无法判断。
“才九点，躺寝室里发霉吗？”邢意北走着走着就莫名其妙拉着姜思思的手背亲了一口。
学校里认识他的人多，特别是女孩子，不管看没看过学校的文艺晚会，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
邢意北握着姜思思的手，抵在眉心。
邢意北又一脸懵逼。
“多陪我一会儿吧。”
“可是……”
邢意北拽住她，“你去哪儿？”
作为家长，陪着晚和-图-书辈来了学校，自然是觉得他们应该住寝室。
他们穿着统一的学士服，戴着学士帽，排着队走上舞台，站在中央，静候授位仪式。
邢意北：“你自己看看时间。”
“那倒不是。”服务员仔细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说道，“你是北原卫视夜间新闻的实习主持人吧？我值夜班的时候看过你的新闻播报。”
在柜台办理入住时，服务员瞥了邢意北一眼。
邢意北一脸懵逼地看着服务员：“……？”
姜思思站起来拍了拍裤子，然后抓住邢意北的手，准备往宿舍走去。
梁婉：“小圆在图书馆呢，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
那当然了。
姜思思抬着下巴，目光黏在了邢意北身上。
这句话在姜思思心里憋了七年，无数次冒到了嗓子眼，在嘴里荡啊荡，就是说不出来。
邢意北舒了一口气：“嗯，是我。”
姜思思倒也不否认，“嗯”了一声，却也没多说。
梁婉突然坐了起来，探出一个脑袋，问姜思思：“你跟小圆是不是吵架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梁婉点头：“知道了。”
邢意北也有些东西还留在宿舍，找了一个箱子把东西全都收拾出来，只留下一个装不下的篮球。
梁婉爬下床，把自己堆在姜思思床上的衣服抱走，“怎么了？明天不上班吗？”
房间内刷着水红色的墙壁，窗帘也是红色的，这么昏暗的房间，偏偏只有角落里亮着几盏紫色的灯。
“思思，你怎么回来啦？”梁婉从床上坐起来，揉着迷迷糊糊的眼睛说，“回来拿东西？”
KTV里，邢意北说的有喜欢的人是她。
梁婉的苦衷姜思思明白，但也正因为明白，所以她更不想说。
“大晚上的逛什么呀逛。”
邢意北也不需要这个答案。
可是姜思思走得腿都酸了。
姜思思赶到场馆时，典礼已经开始了。
姜思思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这样啊……真的好尴尬啊。”
所以，尽管姜思思的声音很小，邢意北还是听得很清楚。
忍了这么久，邢意北还是问了。
没想到在这么一个普通的夜晚，吹着晚风，这句话就像“今天天气真好”一样随口说了出来。
姜思思不解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操场？”
直到今晚姜思思不愿意用林小圆的沐浴乳。
每当邢意北在夜里抱着她入睡时，她都会想，如果早一点在一起，是不是会更幸福？
被酒店服务员说眼熟，可不是什么好事。
怪不得姜思思那么渴望听他说“我爱你”三个字wｗw•ｈｅtｕsｈu•ｃｏｍ•ｃoｍ。
这么多年来，不管邢意北在哪儿出现，姜思思总能第一时间看到他。
服务员捂着嘴笑了笑，“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你在电视里可严肃可正经了。”
操场里有人跑步，有人锻炼，还有人围坐在足球场上玩儿狼人杀。
邢意北低着头，还是绕着操场没有目的地走。
“别提了。”关月华啧啧两声，“现在的大学生真是精力旺盛，昨儿晚上我隔壁房间的动静就没停过，弄得我一晚上没睡好。”
两人仓促地起床，各自回了宿舍换衣服。
“日本是个好地方。”姜思思说，“如果你在，那就更好了。”
姜思思慢吞吞地走过去，坐在床沿边上。
姜思思给不了自己准确的答案。
姜思思一面挣扎着起床，一面暗自腹诽。
梁婉眨了眨眼睛，打开姜思思的包，把内里朝着她：“那你把身份证带上。”
学校操场，是一个很值得眷念的地方。
关月华眯着眼睛看了看，笑着说：“你眼睛倒是厉害，大家都穿一个样子你也这么快找出来了。”
“在日本过得好不好？”
一场阴差阳错的误会，林小圆只是表面层次上的推手。
这段时间，林小圆和姜思思再也不在寝室群里说话了，也不会像以前一样约着吃饭逛街。
“在哪儿睡不是睡啊，有什么不一样的。”邢意北说，“这里不就是装修别致了一点，别折腾了，我明天早上还要早起呢。”
云层渐渐给月亮盖上了一层薄纱。
“这才几点你怎么就躺下了。”姜思思把包放下，伸手把披散着的长发挽了起来，“我今天住宿舍。”
那时候学校要上晚自习，女生们吃完饭后就会三两成群逛操场。而班里一帮男生则是抓紧一切时间打篮球，不到四十分钟的休息时间，篮球场上的邢意北每天都能看到姜思思绕着操场一圈又一圈地散步。
姜思思虽然这么说着，还是牵着邢意北的手在操场走圈。
姜思思见她眼下青黑，便问：“阿姨，您昨晚没睡好？”
“你脑回路怎么长的？”
“阿姨，这边坐。”姜思思找到两个空位，招呼着关月华坐下。
问的是两年前不告而别的事情。
生活里走的每一步都决定了日后的轨迹，姜思思不知不觉中已经平静地接受了命运里的一切安排。
姜思思打开门，正要出去，梁婉又叫住了她。
邢意北这个举动引来不少人的注视。
不管是阴差阳错，还是他人为之，连自己都不再计较的事情，她自然也不会说出来让邢意北堵心。
“我就出去逛逛。”姜思思说，“www.hetushu.com.com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不用带包。”
邢意北说：“高中的时候，每次在操场打篮球都能看到你。”
马哲课上，邢意北是为了她。
刚刚在宿舍里，班委来通知明天毕业典礼的事情，那一刻邢意北才真的感觉到要毕业了。
云层再次被风吹散开，一轮圆月高高挂在操场上空。
久久没有听到回应，姜思思抬起头，看见邢意北极度纠结地看着她。
毕业典礼早上八点在允和大学体育馆举行，姜思思特意请了一天假，提前一天和邢意北以及关月华回了学校。
邢意北沉吟片刻，说道：“你带身份证了吗？”
姜思思妥协地点头，“那早点睡吧。”
“不过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我们很好的。”
可是邢意北听到这句话，笑容却逐渐淡了下来。
“我的傻姜姜啊。”
邢意北闻言，愣了一下，随后无声地笑了起来。
许久，邢意北将姜思思揽入怀里。
“怎么回事？”
而姜思思也不想把自己和林小圆之间的恩怨加诸于梁婉身上。
于是，姜思思想了想，说道：“小圆也喜欢邢意北，我觉得很尴尬，所以就疏远了。”
姜思思换了鞋子，说：“把你的沐浴乳借我用一下，我要洗澡。”
她锤了锤小腿，说：“其实只要你陪我着，在哪里都好的。”
“不带这样说话说一半的。”梁婉说，“我看你们这样，我也不好做啊。”
于是，关月华把姜思思和邢意北分别送到了宿舍楼下。
姜思思抬头迎上邢意北的目光，亮晶晶的眼里盛满了笑意。
没想到读了四年大学，和姜思思并肩走在操场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说过，我对你一见钟情。”
终于知道服务员那句话什么意思了。
是挺软的。
张世灿拿着篮球掂了掂，感慨道：“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一起打球，走不，去操场打一会儿？”
关月华是专门来参加邢意北毕业典礼的，在学校附近订了酒店。
说话间，第一批毕业生上台了。
邢意北倒是好，他的宿舍去哪儿都近，回去简单收拾一下就能直接参加毕业典礼。而姜思思要走将近二十分钟的路程回宿舍换衣服，然后又要走十分钟去体育馆。
姜思思：“以后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姜思思双眼一亮，指着其中一个人，对关月华说：“阿姨，你看！邢意北上去了！”
不好的回忆总会随着时间散在风里，而她得一直前行。
“请假了，回来参加邢意北的毕业典礼。”姜思思环顾四周，“就你一个人？”
邢意北想到了什么，推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