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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蛮

作者:悄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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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身死

第二十三章 身死

“呵呵,你说什么?流岚?”
“锦……瓯……”
“你……明白……就好……”
“皇上,经常这么晚不睡吗?”
碧罗纱窗外月色朦胧,斑驳的阴影映入锦瓯美丽的眸子,却依旧掩不住眼睛里的痛。
锦瓯却放下笔拉着谢流岚来到廊下,痴痴地看着满园的菊花,绝美的面上带着仿佛永远的温柔微笑。
夜宴一双墨色的眼睛里,微微泛过一丝疼痛的波光。那声音就似从天上落下的雪珠,哝哝地,带了三分绵软,和七分的无力。
“朕哪有女儿,夜宴哪有死?你看夜宴不是在那里呢吗?你瞧她笑得多开心。”
“流岚,你来了?坐吧。”
“皇上,老臣没有说谎!是长公主的身体本就不适合生育,到现在已经是油尽灯枯,能勉强支撑到这个时候……已然……很不容易了……”
锦瓯也不抬头,只是随意一挥手,便继续画着。
“你要保重身体才好哦,不然朕和夜宴都会为你担心的。”
书房内,火漆封的密函,上面的写着:
谢流岚却没有坐,只是信步来到了御案前,那宣纸上画得满满的全都是金色的菊花。
不再哭,不再笑,只是静静地仿佛熟睡地躺在他的怀中,那神色是如此的安详。
“皇上,长公主她……不行了……”
未等宫人通传,苏上远便走了进来,匆匆地顿了一下首,挥退了左右服侍的宫人。
小心地向前移了两步,刻意压低了嗓子,附在苏轻涪的耳边,带着隐秘的喜悦,说道:
“好消息?父亲,您真是老糊涂了,您真以为夜宴死了,皇上就会爱我,或者说哪怕是能看我一眼?她活着,我争不过她,她死了我更是无能为力。可笑的是她和皇上一样,从没有拿正眼看过我一眼,在她的心里,我根本连称得上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许久,才从怀里掏出药瓶,倒出丸药,一把吞下去。
“你要记住,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从来没有……”
微微地眯起了美丽的眼,带着一种从骨髓里发出的雍容华贵,她细声慢气地道:
她希望他可以好好地活下去,即使痛苦,即使伤心,只要他活下去……
“死了?也好……也好……至少少了一个心腹大患……这样很好。”
“可怜的锦瓯,今后你就要一个人了……”
“皇上,长公主,在十年前生下您的女儿后,就已经去世了,您究竟什么时候才肯面对现实!”
她不知道……
感觉到阴影挡住了光线,锦瓯这才抬起了头,看着他,和_图_书勾起了唇角,笑道:
她的面色已经泛出了一抹青色的苍白,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她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
苏上远张口还要说些什么,却被织金凤纹红袖下抬起的玉手止住。
而后,轻轻地摇头,嘴角带着一种仿佛融合了苦涩和自嘲味道的微笑,喃喃地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着:
“是,谢皇上。”
“不可能,你这个废物!来人,把他拖出去斩了!”
她苍白的面色,仿佛阳光下就要融化的雪,单薄得近乎透明,挣扎着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金锁,递给了锦瓯。
夜色茫茫,远远的宫墙外还可以听得见悠悠的更鼓之声传来,宫人挑着宫灯在前引路,袅袅的灯花在风中摇摆着,偶尔引来几只飞蛾小虫。
锦瓯的手抽搐着牢牢抱住她渐渐冷去的身体,死死地抓住她的身体,用力地,想要把骨头捏断了,把她嵌在自己的骨血当中一样,然后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细语着。
“父亲,他们的世界,我从来都插不进去,如今有了罗迦,我还争什么呢,有了他我就已经知足了。”
锦瓯安静地抱住夜宴,温柔地拂着她漆黑的发。
“你看,夜宴把园中的菊花种得多好,原本她最讨厌菊花的。”
受不住内心的涌动,他好像要确认什么似的开口:
她只是知道,失去了自己,这个男子会痛吧?几乎已经失去了一切的他,会怎么样呢?她真的不放心啊,真的不放心……
静静地,锦瓯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说话,只是看着远处金色的花间,那已经是空洞的魂魄,仿佛是找寻到了某种可以让他看到过去的依恋。
“皇上。”
听着他哽咽的回答,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那呼吸终于停止。
苏上远不曾想到她的反应如此冷淡,一时之间满腹的话语便全憋在了口中,不知如何吐出。
“……好的……朕知道……”
他们都是没有人疼的孩子,没有人爱他们,所以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爱。
“夜宴,夜宴,你怎么了?!夜宴!!!”
他的声音里则带着无法形容的,隐藏在魂魄深处的狂热的痛楚,那样地痛着,似乎永远找不到出口宣泄。
“这个给她,记住,她的名字叫夜熔,她……不是你的孩子……所以……你不可以爱她,知道了吗?”
“滚!全都给朕滚!”
谢流岚接过何冬递来的披风,为他披上,一双水漾的眼睛顺着他凝视的方向而去,看到的,是一片可以把人魂魄也吸走和*图*书的妖异的金黄。
殿外,淡淡的佛手柑在熏炉中沉淀,香气四溢,西窗下,可以看见在初冬夜色中,全部盛开的金丝昙花又瞬间全部凋零,残香暗冷。
太医的话,让锦瓯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似乎即将终止,压抑的激烈情感终于在这个瞬间从胸膛里迸发了出来。
明明是如此温馨的时刻,但是心里却在莫名地不安,仿佛似乎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天下最是堂皇富丽的离宫似乎一夜之间繁华千落。
如剑的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轻拍着她消瘦露骨的肩膀,唇贴在她的耳鬓旁边微颤地低低问道:
“父亲,他就是我黎国的太子,将来的皇帝,而我就是将来的太后,黎国的权力最终还是会落在我们苏家,您急什么呢?”
他们那样的相像,看到他就好像看见另一个自己。
“我不爱你,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从来没有……”
一旁的何冬实在看不下去,跪在脚踏前,悲泣着劝道:
自己的眼睛已不再明亮,神情已不再有年少的飞扬,鬓角都已经布上了几抹苍然。
“娘娘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您……”
“人命不胜天,我终是无能为力……”
一惊,锦瓯忙低首看向夜宴,怜惜地搂住。
皇后苏轻涪的儿子罗迦被封为太子,但苏氏似乎在谢流岚的蓄意打压之下,一直无法抬头。
夜宴倚在他的怀中轻轻地摇头,唇角摇曳着温柔的笑容。
身后尾随的宫人连忙谄媚地尖声答道:
咽喉中不知为何带着铁锈的味道,面上越来越湿,温热的液体滴滴答答地淌了下来,好像有一种声音,宛如心脏的破裂一般。
身后的苏上远心悦诚服地躬身回答,神情已经恢复了坦然,甚是安慰地看着面前拥有黎国最尊贵身份的女儿。
“倒是老臣糊涂了。”
一旁年迈的太医已经吓得跪在了地上,连连叩首。
三年后,清昙八年,北狄太子悱熔登基为帝,成为北狄第十四代君王。
怒吼着,痛苦地呻|吟着,偎依着,把手指绕上她的长发,十指和发丝缠绵,细碎的吻凌乱地落在她的眼角、眉梢,无力地把脸埋在她单薄的肩膀上,无助地颤抖着,那呜咽之音声声凄凉,断肠。
许多年后,何冬依然能记忆起那仿佛能使人失去魂魄的悲伤的笑容。
只是那拿着信纸的手指,隐隐地颤抖,连着那薄弱的纸张也好似风雪中枯枝上的残叶,不住地抖动着,发出了哗哗的声响。
不理会罗迦伸出的渴望拥抱的小手,苏https://m.hetushu.com.com轻涪转身来到了窗前,倦倦地靠在窗边,美丽的容颜凝固着一丝冰冷的笑意,窗外飞雪连天衬得她唇上的胭脂红艳似血。
轻轻用消瘦的骨节凸显的手指把他因为凌乱的头发抿到耳后,顺势抚摩过他的面庞,悲伤地,缓慢地抚摩,然后轻轻地收回手。
“皇上,长公主已经去了,您……不要悲伤过度,龙体为重啊!”
她爱他吗?
努力地睁大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带着黑色的影子划过迷离的眼波,缓缓地她发出了一声柔软的叹息,虚弱地伸出手去,失去了温度的手指沿着他的轮廓滑下,好似要记住,好似怕忘却,软软地呢喃着。
望着帝王怒目的模样,太医更加心惊胆战。
重复着,这十年来他每次都会说的话语,心中依旧隐约抱着明知渺茫的期待。
温柔的细语,却让他有水流光的眼再一次无奈地阖上,随即又强迫自己睁开,沙哑着声音开口。
宫殿内红烛即将燃尽,滴滴红泪滑落而下,流在青瓷烛台之上,何冬站在御案一边,研磨着墨砚,灯火阑珊之中,黎帝锦瓯正挥毫画着什么。
而在这其间的黎国,黎帝锦瓯深宫养病,长年不见外臣,谢流岚正式接掌了夜氏的权利,被封为摄政王,监管黎国一切朝政。
缓缓自软榻上站起身,斜斜地瞥了苏上远一眼,微微地摇着头,云鬓间龙凤珠翠冠垂下流珠,在额际摇曳,连渐渐浮上唇际的冷笑都是那样的优雅。
修长的指紧紧抓住了夜宴的指,就像是溺水的人攀住那块浮木,死也不肯放手,灯火恍惚中他的身影是那么的脆弱,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破裂。
闻言,谢流岚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随着宫人进了乾涁宫。
远远的已经日渐老迈的何冬提着宫灯尾随而来,感到他的到来,青衣的男子转头微笑着看向他。
依旧是一袭青衣的谢流岚,灯火恍惚中看见乾涁宫的书房内依旧是华灯高掌,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一滴透明的泪珠从她的腮边滑下,淡淡的一抹痕迹,没有干涸。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投下了青色的阴影,仿若那断了翅的蝶颤动着。
紧紧地抓住锦瓯的衣袖,微微地晃动着,疲惫得强自睁开的眼肯求地看着他,迷离宛如那一汪多情的春|水。
而他,黎国的君王,却是依旧美丽得让人心惊,时光宽容得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恍惚中他依旧可以从谢流岚温柔如水的眼睛深处看到一种hetushu.com.com名为哀伤的情感。
“皇上……”
“你说什么!你这个庸医!怎么会不行?一切不都是好好的吗?是你说的,孩子生得很顺利!”
“你瘦了很多,最近朝中琐事很多吧?”
慢慢地咳声平息了下来,谢流岚这才抬头看向墨色的夜空,微微眯起了因为剧烈咳嗽而波光掩映的深黑色的眼睛,儒雅俊秀的容颜上直到此刻才被允许漂浮上脆弱的阴霾。
苏轻涪倚在榻上,微微一愣,然后便若无其事地端起了面前的那盏碧螺春,轻舒兰指,浅浅地啜了一口,觉得入口茶有些冷了,就又放回了几上,莹雪般白玉盏口留下了一抹殷红的胭脂唇印。
“朕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但是夜宴……你答应过朕,永远不离开朕,你答应过的!”
只是这样,不只是残忍,还是幸运……
在凝视了他很长时间之后,猛然一个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
直至走到了宫墙之外,他才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嗽到用力蜷曲起身体,那种仿佛把五脏六腑都挖出来的咳声,在重重宫阁之间回荡着。
“死了?怎么可能?那种女人应该长生不老才对……”
“是吗。”
北狄国都城,挲南,太子府。
悱熔手一颤,那纸张便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他的眼看着窗外大雪纷飞,心中是什么样的心情,自己都无法分辨,只是喃喃自语:
他痛恨自己那么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热度正在一点一滴的消失,不论他怎样的拥紧……而他能做的只是用力地、用力地、用力地抱紧她。
谢流岚呆呆地站在那里,依稀听着寝宫里传来了声音,整夜地呜咽着,仿佛能把魂魄也撕碎一般。
殿中青兽炉中的炭火暖暖地燃烧着,青烟袅袅夹杂着沉水的暗香,白皙胜雪的手中抱着鎏金的手炉,来到了摇车跟前,那如画的眉目间第一次露出了笑意。
“怎么了?”
她知道,终有一天会离开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的快,原来一切都会有尽头。
“皇上……”
许久,他弯身重新拾起了信纸,英挺的容颜上一片森冷,低低地笑着:
“好,你说什么朕都依你……只要你能好起来……”
“夜宴答应过朕,她答应过的,会永远陪在我的身边,她不会骗我,即使她骗尽天下人,也决不会骗我……”
“你走了,也带走了他和我的心,但是没有关系,无论如何这皇位我都会恪守承诺,替你守住这个皇位,这是我唯一能替你做的……唯一……”
摇车中锦被包裹的www.hetushu.com.com婴儿仿佛知晓母亲的到来,胖胖的小脸欢快地笑着。
朦胧着可以感觉到,锦瓯紧紧地拥抱着她,夜宴温柔而忧伤地对他说:
“谢皇上关心,还好。”
不祥的感觉更加强烈,他的手一抖,青瓷茶盏滑了下来,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裂成碎片,“当啷”一声脆响。
“夜宴,你看天上的月亮有多圆,那么亮,像你的眼睛一样,你看这满园的金丝昙花竟然都开了,我摘一朵给你攒上好不好?本来我还在园中架好了秋千,一会我陪你去荡好不好?”
而她,是如此地厌恶着自己,是的,她不爱自己,不爱这个从来得不到爱的自己,从来不爱,那么好像另一个自己的他呢?
“娘娘,洛州传来了消息,说是长公主生下一女后,不治身亡。”
他的声音像是塞进了沙子,摩挲着粗糙而哽咽。
然后,锦瓯斜着眉毛看着谢流岚,神情似是好笑到了极点,修长的指向前指去。
“嘘……不要吵……我们就这样呆一会……”
“朕知道……”
沉重的心跳压抑在胸口,一下一下敲得生痛,锦瓯复杂而酸涩地笑了起来,他轻轻地亲了一下她零乱的发,努力笑着却不成功。
“回王爷,最近花园中的菊花全开了,皇上就总是喜欢在园子里呆着。夜里,就画菊花,很少睡觉的,何公公也常常劝的,可是皇上根本不听。”
蓦然,感觉到一滴凭空落下的液体晕染了眉尖,针刺一样的痛在心中漫起,她咬了咬嘴唇。
“朕知道……”
“来人!来人!”
他终于着了慌,像个孩子一样无措地大声呼唤着。
宫人闻声马上用漆盘捧过了茶盏,锦瓯亲自接过,递到了夜宴的唇边。
“不关他的事,算了吧。今天我已经杀了自己的妹妹,已经够了,不要再造孽了。”
“想喝水吗?”
谢流岚苦笑地回答着,那凝视着锦瓯的眼,悲苦难辨。
锦瓯低头,凝视着怀中的女子,金冠下迷茫而脆弱的眼睛美丽得像是倒映在水里的一个梦。“你要永远陪着我,永远哦,这是你答应过的……不可以食言哦。”
“我不爱你,我只是利用你,算计你……所以我绝无可能爱上你……”
与此同时,黎国都成,镜安,宁夜宫。
黎国长公主夜宴在洛州离宫毒杀太子妃锦璎之后,生下一女,名为夜熔,其后不治身亡。
不等他说完,锦瓯已经勃然大怒,指着太医喝道:
十年后,清昙十五年,秋。
许久,她都没有声息,连呼吸都仿佛越来越弱,不仔细听闻,都感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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