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旧人重逢
吴聪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现在自己当上了主任，对于用药的事情权限更大。最重要的是有胡梨在，就算出了事，他前面还有胡梨给他顶着。
肖雅洁忽然意识到自己落到了一个巨大的圈套里。周鸣山故意留着姆妈的消息放给李唯西，就是为了让他将矛头指向自己。在林雨泽失忆之后，周鸣山要转头对付自己，不惜借刀杀人。
李唯西接近她，“林落雪的父母呢？”
时越浅浅笑起，面色平静，“那时我特别想和你说话，想告诉你顾医生不在，但是看你的样子似乎知道。”
夕阳下山时宋摘星来到西山精神病院，此时烟霞漫天，在天边留下最后一道弧线，流云翠影，千里同色，一切景致都在将明未明，将暗未暗之中。仲夏树深虫密，等宋摘星走到住院楼前时天色已经大暗，整座医院亮起了路灯。白炽的灯光宁静清冷，沿着笔直的马路蜿蜒而去，无穷无尽。在群山包围中的病院只要亮起电灯，就给人一种身在城市中心的错觉。璀璨生辉，却又冰冷寂寞，仿似任何事情都与自己无关。
老太太拿一把旧式茶壶给他倒了茶水，看漂出来的沫子像几年前的茶叶。李唯西淡淡扫了一眼屋内的装置，知道老太太生活拮据，没有多说什么。
对面的电话即刻挂断，让李唯西未说出的话留在嘴边，再也没有说出来。
“阿星，你会喜欢我吗？”
宋摘星眼睛轻眨，“小事。”
肖雅洁的表情彻底垮下来，她没有出声，一张脸面如死灰。
星河漫天，孔明灯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楼阁紫碧，川岳开襟，整个西山都在孔明灯的照耀下明晃晃的。李唯西站在池塘一角，芦苇丛丛，虫声唧唧，他想倘若宋摘星答应了时越，他自己又该怎么办。
隔壁办公室的灯光也亮着，门吱呀开了。
原来，那时的时越就认得自己。而那时的自己抑郁症刚好，与顾辰约好冬天来看他，再来时却听到他与顾伯棠去世的噩耗。陈西晚骗了自己，告诉自己他们都死了，她不敢相信，不愿相信，每天固执地在心理科外面等着，直到自己寒假结束。
手机屏幕忽然一亮，是肖雅洁发来的信息。吴聪低头去看，惊喜她已经回家，连忙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窗外夜色浓重，李唯西又问道：“林落雪是怎么得的精神分裂？”
李唯西身在夜色中，周身一股冰凉的气息，“你一直跟踪林落雪的姆妈？”
肖雅洁定在原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没有赶李唯西走，却再也没有说话。倒掉水之后她坐在阳台上闭着眼睛，屋子里闷热无风，她却没有任何不适，只微微仰着头。一盏灯光打在她的面颊上，让她看起来安详无比。
池面上映着无数孔明灯的影子，与他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一明一暗，万分寂寞。
李唯西将病历放下，他喘着气道：“许多年前你就知道林落雪哥哥的事情，你知道这些病历有问题，你早就知道……”
李唯西果然猜中，冷冷笑道：“他连你都瞒着，可见是使出了杀手锏来对付我。你当年查到林雨泽，再往前一步轻而易举，可是你没有。你没向媒体曝出来林雨泽是甘草的身份，根本不是担心没人关心，而是你认识林雨泽后就改变了计划，你要通过他功成名就！”
屋子中寂静无比，老太太站起身，目光严肃地看着他，“你今天来有什么事情？”
“周鸣山？”肖雅洁站起身，“他有姆妈的消息？”
万籁俱寂，静得让宋摘星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她将目光散在远处的山影里，一片黛墨色云影如长练一般刻雾裁风，绵延而去。
灯火慢慢远去，星辰闪闪烁烁，广袤无垠，绵延山河几万里。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人，星光洒在周身和图书，彼此靠着，心中竟宁静澄澈许多。
李唯西一时疑问颇多，又问道：“林雨泽当时在做什么？”
胡梨点了点头，不仅没走，反倒坐在了他对面。
“早就清楚了，没什么可调查的。”老太太拾起茶壶，转身将茶壶里的水全部倒光。她的背影摇摇晃晃，干瘪的身子似乎随时都要支撑不住这副躯壳。
肖雅洁呼吸微滞，不动声色，“这些与你无关。”
等到下午，李唯西一路驾车来到诚明心理诊所，一脸怒气。
胡梨似乎看出吴聪的想法，连忙说道：“如果吴主任感兴趣，可以约个时间见一下。”她压低声音，靠向吴聪悄悄道，“之前吴主任用他们家氟西汀的事，王总监就说欠着主任一个大人情了。”
吴聪喝了口茶，关照似的问道：“还没走？”
所有城市中的灯光熄灭了，鹑火星稀萤点点，让人恍惚回到小时候。
李唯西与她点头道别，下楼之后他立刻给周鸣山打了一个电话，语气冷冽。
“那时就想和你说声谢谢。”
胡梨手指交错在一起，顿了顿道：“这两天有一家药品公司联系我，想让咱们引进他们家治疗抑郁症的帕罗西汀，说价钱好商量。”
他给高璨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有些事情，不去病院了。
他寻着孔明灯最密集的地方望去，看到廊下模糊站着两个人影。一高一矮，暗香疏影很是相称。
“顾医生还活着吗？”老太太颤颤巍巍地问他。
宋摘星不知时越想做什么，还没出口问，便见时越两指成环放在唇边吹了一声极响亮的哨子。
老太太安静了一会，有些愧疚地说：“当时事发突然，我和老头子赶到医院就看见落雪已经疯了。她大喊着有人强|奸她，那晚只有你父亲一个人在，我们不得不怀疑。”
胡梨端了一杯茶过来，径直走到吴聪办公桌前给他放下。
当时她与李唯西一起查高妈妈的案子，李唯西攀爬高楼前站在了龙爪槐下，像顶了一顶绿色的帽子。她笑嘻嘻地和他保证，这辈子不会给他这种待遇，而李唯西却游刃有余地回复她：你根本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他叹道：“外院有个女患者在职场被性侵，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有PTSD典型症状（创伤后应激障碍），明天一早转到咱们心理科做治疗。”
他转身冲出办公室，背影坚毅决绝。从街角吹来一丝风，李唯西仰头，只觉得今年夏季与以往大为不同，让他浑身发冷。倘若父亲从一开始就没有机会翻身，他便认了这样的宿命，可是肖雅洁是父亲呕心沥血培养出来的学生，是父亲那么看重的人，她却选择在最重要的一刻背叛父亲，任父亲几十年的时光都身负骂名，形如蝼蚁。
宋摘星心弦轻颤，呼吸变得炙热，她喉头发酸，慢慢补充道：“心理科在西楼，我只能坐在外面等顾医生，希望他没有死，能回来上班。”
“你那时候肯定刚刚得这种病，很正常啊。”
时越浅笑，“伶牙俐齿。”
“林落雪为什么要隐瞒自己是林家女儿的身份？”李唯西盯着她，让肖雅洁微微不爽。
胡梨谄媚地笑了笑，“怕您忙，就让我给吴主任捎个话。”
吴聪斜睨她一眼，“有事？”
李唯西再问：“你既已查到林雨泽是她哥哥，查到他父母就是林落雪的养父养母，你却没有再查下去！”
“不，不是。”
“有一次出海，我站在甲板上看远处澄碧透明的天空，近处幽蓝深邃的海水，想如果你在就好了。”
“你只爱你自己。”李唯西双眸中噙着泪，唇角颤抖，“我父亲……明明有沉冤得雪的机会，可是你为了你自己，连最后一点机会都碾碎了。”
“呵。”吴聪放下药单子，这才灼灼看向她，“没想到这些药品公司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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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李唯西看着面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胡梨说完这个名字，吴聪倒瞬间记起来了。印象里王可精明干练，倒是个信得过的人。只是如今被胡梨提起来，让吴聪多少有些不舒服。
所有病患和护士都趴在栏杆前等待时越的告白，孔明灯仍在不停地上升远去，大家辛苦一场，只为等待此时此刻。
宋摘星愣了一会，她忽然想起来一些事情，惊叫道：“当时在心理科，几个小孩子围着你，说你不冲马桶。你一直闷着不说话，眼泪都掉下来了，脸憋得通红，我上前和他们说‘是我做的’。”
胡梨回身，“出了什么事？”
“那就一起看风景吧。”
长年浸淫在心理科，面对那么多病症，这种小事在宋摘星看来一点都不稀奇。她傻乎乎地笑起来，最后笑得直不起腰，前仰后合，“我记得我那时候年纪也小，和几个男孩子说完是我做的，他们一脸吃惊。说我怎么会去男厕所，骂我骗人。我想我都说了大话不能丢面子啊，就硬着头皮继续编，说我就是去了男厕所，好多人都看见了。”
时越微微扬头，声音清爽，“是个晴天。”
老太太没有察觉到他短暂的异样，以为他就是为这件事而来，点了点头：“我是她姆妈，当时我和老头子为了还落雪一个公平，每天都要求院里给我们交代。”
他慢慢抱住宋摘星，近乎感激地拥抱。风声在耳，宋摘星缓缓回抱他，她想她对这样的心情感同身受，因为当年顾伯棠医生救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
站在廊下虽然看不到整个医院，但是廊阁与楼层间单辟出一隅天空，长夜悠悠，星辰浩瀚，像幽蓝画布一样悬在两人头顶。
最近忙的晕头转向，眼底下蒙着一层淡紫色。时越知道她没睡好，白皙的面容一副嗔怒的样子。
胡梨：“方达药业。”
时越与她咫尺之遥，上前一步就能将她揽拥在怀。即便夏夜，他周身仍有清冷的气息。他眼睛中多了一分忐忑，低头轻轻看着她。
他挺身呼出一口气，似乎将压在心底的话通通说了出来，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灯火点点，他的神情变得痛苦而又认真。
清风拂面，呼吸微凉。宋摘星目光流转，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胡梨也有些吃惊：“这么严重？主任要让哪个医生负责？”
“等明天一早就送过来。”
时越伸手拉她，“你跟我来。”
一夜之后，心理科正常上班，当所有人都在忙着给病人做治疗的时候，李唯西却突闯档案室，将心理科档案室翻了个底朝天。紧接着，他疯了似的拿出一份病历出来，气喘吁吁地给1号人物打电话。
他又掀了一页，眼睛中含着泪，“病患精神分裂症50天没有发作，可酌情减少药量。病因不明，家庭成员：养父养母。”
宋摘星与他一起向外看，夜里凉风习习，静水流深。
“唯西，你听我解释。”肖雅洁有些慌，言辞闪烁，“我……我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谁强|奸了林落雪，就算曝光林雨……”
看似是个很简单的地址，找到却花了很长时间。李唯西到达时天色已晚，面前是一座老式楼房，到处都灰漆漆的，看起来随时都要坍塌。他上了五楼，按响了门铃。
胡梨眉梢都挑了起来，笑着转身出去。月夜凉爽，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只觉得前程都如今天的夜色一样明媚艳丽。
高璨在电话中顿了顿——李唯西明白她停顿的意思——只是没等她说，他自己便挂断了电话。
他闯到肖雅洁办公室，将病历单子拍到桌子上，目光犀利地看着她。
老太太似乎陷入了回忆，片刻后眼睛圆睁，有些不可思和_图_书议地看着他。
“当年她养父养母都还没有死，你大可去见他们。但是你没有，因为你当时就已经通过林雨泽结识周鸣山，你没有心思顾及其他，只想和周鸣山合作！”
已经八点一刻，李唯西走进西山精神病院中遥遥看见一座楼灯光全部熄灭。他改了路线，沿着花径绕过池塘想去一探究竟，只是还没从池塘边撤身，便看见无数孔明灯从大楼各个层里放飞出来。站得近一些他才看见每一层都站满了人，由护士点燃孔明灯借风而出，灯火错落有致，明明灭灭，到最后漫天如雨，蔚为壮观。
时越站在宋摘星身侧，高峻浓冽，眉目英艳。
“她父母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去看病？”
他有一瞬间说不下去，最后紧握拳头哽咽出声：“林落雪在刻意隐瞒林雨泽！”
时越借着皎洁的月色看她，“你还记得你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吗？”
“你到底知道什么？”
李唯西心口突突直跳，他盯着老太太，“你是林落雪的……”
胡梨还没走出房门，办公室的电话忽然响了，在深夜里格外刺耳。
吴聪拿起电话，蹭的站起身来。
“哎。”胡梨忙匆匆地起身，笑意忍不住显露出来，挂在眉梢眼底。总监和她允诺，这事儿成了能分她一成好处，只这一成，就赶上自己一年工资了。
他知道肖雅洁有很多事情瞒着他，从十几年前就是这样。但是这些都无妨，只要雅洁还与他在一起，他为她做什么都是值得。吴聪但凡一想起来肖雅洁明媚的笑，眼睛半弯成月牙，牙齿整齐，肤光胜雪，像春日盛开的桃花，像夏天雨后的云影，让他心尖如淙淙泉水划过，爽澈清甜。
他说的这些事肖雅洁自然知道，脸色无澜，“当年来医院的时候就是姆妈陪她来的，家庭关系那一列，姆妈就是她最亲近的人。”
“她老觉得自己被人跟踪，家里人不让她看病，觉得丢人。后来她央求我陪她去看心理医生，我这才带着她找到京大医院。后来她好了一大半，天天爱往医院跑，我拦都拦不住。”
老太太把他请进屋子里。屋内有种霉味，潮乎乎的，客厅里挂着一个老头的遗像，供桌上只简单摆了几个苹果，大多皱了皮，其中一个还是坏的。桌子也是老式桌，漆都剥落了。整个房间并不大，阳台上挂着老太太的晾的腊肉，与霉味一起冲的鼻子发酸。
窗外阳光淡淡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李唯西长眉蹙起，“到现在你还要为自己找说辞。倘若你当年就曝出来，我父亲又岂能这样潦草过一辈子！警察会着重调查林家，着重调查姆妈和林落雪背后的养父养母。但是你什么都没有做，你眼睁睁看着我父亲被人陷害，声名扫地，看着我们全家被人攻击谩骂，惶惶不安。你怎能问心无愧？”
“凶手都没有找到，你做的那一点把戏，只是为了让你心里没那么愧疚。”
念及此，吴聪笑了笑，“你去安排吧。”
紧接着，无数的孔明灯遥遥飞起，直冲天空而去。天光如水，孔明灯像一盏盏萤火此起彼伏，百米不尽。一方天空被近近远远、大大小小的孔明灯填满，似星辰一般温暖生辉。
“李唯西吧。”吴聪揉了揉额头，“这种突发事件治疗起来比较棘手，对医生也是考验。”
许久后，时越像对着自己说话一样，熟练说道：“十岁时我得了强迫症，不喜欢碰触任何东西，反复洗手，每晚都睡不着觉。我去京大医院看病，是个冬天，异常寒冷，我每天都去，每天都能遇到坐在西楼椅子上的小姑娘。那个姑娘脸冻得红透，不断搓手哈气，却总是不走。”
在老太太没有开门之前，李唯西一直在想周鸣山给自己地址的原因。等开了门，李唯西忽然想通了。
两人心照不和*图*书宣的亲近源于云月华的离开，如今胡梨更像功臣一样在吴聪面前毫不遮掩。
他扣了电话，眼睛中隐着忧虑。
时越看她的表情知道她早已忘了，索性脱口说道：“是我做的。”
时越仍然笑着，却羞涩很多。他转过头，看着如水夜色道：“很多道理小时候都不懂，等长大才明白。譬如洁癖，很多人都以为洁癖是做什么都非常干净，却不知道只有洁癖的人才会不冲马桶，因为他们害怕按那个人人按过的按钮，怕脏。”
“够了！”肖雅洁厉声喝止，“我现在把林雨泽搞成这个样子，早已为老师报仇。我对老师问心无愧！”
李唯西放下茶杯，温和地说：“医院里做了处罚，我父亲不得不离开。当时那件事影响太大，我父亲百口莫辩。”
宋摘星跟着他抬头，目及之处灯火通明，遥远的天空星辰摇动，星河之下万笼灯火，与远处青山，近处荷塘缠在一起，美得不可方物。她心知等待这样的天气需要一段日子，繁星如雨，夜风不疾不徐，明灯煌煌，即便有万众愁绪也都消散远去了，只剩这长歌风月，星斗在天。
宋摘星微怔，她根本不记得自己与他说过话。
老太太看起来很是警觉，半眯着眼睛瞅了他一会。
李唯西眸光微闪，他知道老太太起了疑心，索性也站起身与她对视，“我想把当年的事情调查清楚。”
从他见过雅洁之后，他再也没有觉得其他人的笑好看过。因为他已经见过最好的笑意了。
李唯西一直在寻找林雨泽的催眠指令。他的突然失忆只是催眠师进一步将指令强化，倘若能够找到肖雅洁实施给林雨泽的催眠指令，无异于找到突破口，林雨泽恢复记忆就是时间问题了。
“当时我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没有任何依靠。你的出现让我觉得我的生命重新有了光。”
肖雅洁眉心微跳，“你想说什么？”
时越跟着她笑，声音清脆，高而不嘶。
宋摘星被拽的耳边生风，索性与他一起小跑。她没见时越跑得这样轻快过，跟在后面气喘吁吁。他带着她爬到高层，一路来到廊下，她记得这里是上次与时越一起喝酒的地方，脸颊一热，低了低头。
老太太神情有些恍惚，抿了抿干巴巴的嘴唇。
“你是为了你自己！”李唯西一拳砸在桌子上，“我已经让人调查过姆妈，她二十年前就从林家出来了，正好是林落雪案发之后不久。她拿了一笔钱，从此隐姓埋名销声匿迹，要不是周鸣山给了我她的地址，我也查不到她。”
对面的周鸣山哈哈大笑，“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时越终于将心头的话缓缓说出口。
吴聪微一皱眉，他记得之前这家公司的总监给自己打过电话。他没想到区区一家制药公司竟然这么快就搞清楚科室的关系，知道胡梨是自己的心腹，不由心惊，“谁联系的你？”
廊下风来，时越转身俯瞰医院，看着远处的山峦与原野，整个人陷入长久的静默。
忽然，一只孔明灯慢慢飞到半空中，出现在宋摘星与时越面前。
她轻轻说道：“对不起。”
这一时这一刻，他只想安静地等待宋摘星的答案。
宋摘星没想到自己做的一件小事竟然对他有这么大的影响，转瞬便听时越继续说道：“谢谢你曾经救我，在我退到深渊时拉我一把。”
老太太笑了笑，露出来几颗牙。她的牙齿只剩下这几颗，其余全部掉光了，像头发一样，稀稀疏疏，又白又少。
时越近在身前，面色明澈，仍有孔明灯从别处飞过来，照着两人的眼眸如春山浩瀚。
京大医院心理科内的灯光还没有熄灭，主任办公室中吴聪正坐在办公桌前翻看最近销售的药单子。他刚刚给肖雅洁打过电话，知道雅洁还没回家，自己索性也留在https://m.hetushu.com.com心理科中，不愿回到那个冷房冷室的家中。
吴聪：“哪家公司？”
几乎每一次来，时越都有意在楼前等她，宋摘星心中暖流划过，快走了两步。她接到时越的电话时还在心理科给郑亮亮做咨询，不知出了什么事，他执意让她过来一趟。
老太太慢慢抬头，嘴唇轻颤。她最终什么都没说，让李唯西更加笃定林落雪的家庭关系一定不简单。
“一晃都二十年了。”老太太感叹，“那时候见顾医生，多么潇洒的人，现在都老了。”
“总监王可。”
而此时廊下的宋摘星定定地看着时越，脑海中却忽然闪现出自己与李唯西的对话。
宋摘星抬头“啊”了一句，与他玩笑道：“没哭出声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之所以笃定这个念头，是因为他忽然想通周鸣山给自己地址的原因。他在消耗自己的时间，让自己无暇他顾，更不能治疗林雨泽，这样他就有时间去开发他的游戏甚至做更重要的事情。而唯一让自己放弃治疗林雨泽的理由，绝对跟自己的父亲有关。
“几乎每一次见你，都没有特别开心的时候。”
李唯西默不作声，他希望多从老太太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如今在老太太看来，自己自报家门无异于给她一个前来的目的，如果老太太能迅速领会，那么自己短时间内就能知道老太太到底是谁了。
“我是顾伯棠的儿子。”李唯西接着说道。
李唯西将病历单再次拿起来，一字一句念道：“患者林落雪，六年精神分裂症病史，病因不明，家庭关系不明。”他掀了一页，继续念道，“病患精神分裂症减轻，一个月没有发作，病因不明，家庭关系不明。”
宋摘星看天色黑得已经辨不清四周花树，问道：“这么晚喊我，出了什么事？”
顷刻之间，他们所在大楼的所有灯光全部熄灭。宋摘星眼前立刻陷入黑暗，时越下意识握紧她的手，轻声道：“别怕。”
“二十年前林落雪自从来京大看病，就一直由她姆妈跟着。没人知道她的父母是谁，没人知道她有怎样的家庭关系，没人知道她到底是谁，直到她出事，也都是她姆妈与警方对接！”
老太太缓缓点头。
而在同一时间，他忽然收到一封来自周鸣山的信。信纸上只写了一个地址，其他什么都没有。李唯西大为奇怪，决定先从地址下手，看看周鸣山到底在搞什么鬼。
肖雅洁冷冷地看着他，目光阴鸷，“我都是为了老师。”
他替父亲感到难过，心中一片哀凉。
半晌，她试图为自己解释：“林雨泽害的老师声名狼藉，我把他搞疯，我没有做错。”
李唯西不想再听她任何解释，决然打断她，脸色冰冷，“肖雅洁，你利用心理手段谋财害命，我会亲手把你送进监狱。”
他这样猜测，便听老太太继续说道：“当时我也没料到顾医生会被辞退。”
“我当年和林雨泽共事，拿到姆妈信息轻而易举。”周鸣山停了片刻，压低声音说道，“当年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我只是感到奇怪为什么只有姆妈出面。如果你能查出来真相，希望你不要吝啬，也告诉我一声。”
“得了病，一直在医院里躺着。”
然而时越却似早就知道一样，笑得纯真无邪。
“我知道。”宋摘星长睫缱绻，“可是我想等奇迹发生。”
胡梨自然知道PTSD综合征，有的患者还会出现攻击行为，她担心李唯西受伤，连忙建议道：“李医生那么忙，不如给宋摘星吧。都是女人，宋医生经验也很丰富，或许治疗效果更显著呢。”
见胡梨还在门口等着，他连连点头，“那就让摘星来接这个案子。”
宋摘星呆呆地看着他。她不记得这一年时光中他出过海，却也转瞬明白，此时应该也是他希望自己在他身边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