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万事归一
宋摘星伸手向她要房卡，“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会给自己增加好运气。你的内心是善良的，所以要根据自身的特点来做善事，这样你的事业运也会跟着增强。”
“很好喝。”他已经想不到更贴切的词语来形容这个味道。
他喊宋摘星：“往上数十六楼，就是高妈妈住过的地方。”
她嘀咕道：“披萨不吃，让你买包子非得买馒头，真会演。”
“糊糊拿着，拿着给爸爸妈妈。”
眼看时越马上要走，潇潇咬牙说道：“时医生，宋大夫说她明天不过来了。”
胡骞扬声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看看你们开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药，本来人没事，硬生生吃的不舒服！我们糊糊也没病，都怪他爷爷没看好！”
直到高璨来科里大闹一场，要求赔偿母亲的精神损失费。任简一凡怎样阻拦，高璨都歇斯底里地吵嚷，要李唯西给她一个交代，否则她与心理科誓不罢休。
他正思考着，别墅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宋摘星眼里含着泪不忍再看，糊糊却哭着将钱往胡骞身前递。
她嘤咛一声，鲜血滴在地毯上格外刺目。
胡全捂着心口蜷缩在地上，宋摘星大惊，赶紧去扶。
李唯西点了点头，“她父亲久病卧床，都是母亲照顾他，连公婆的衣物都要洗。长达五年的照料让她母亲精疲力尽，也让家里越来越穷。”
宋摘星已有十几天没有见到过他，他清瘦很多，精神也不太好，不等他进去，宋摘星忽然从背后揽住他。
宋摘星忽然想到那天吴聪和胡梨的私语，不知道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她看向简一凡道：“你家是不是有私家侦探？”
“她父亲什么病？”
宋摘星笑笑，“是晚饭。”
“虽然我很缺钱，但是还是要嘱咐你小心一点。”
宋摘星有些迷糊，几步走出门外，发现胡全一家人都在外面。时值傍晚，张萍和糊糊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吃披萨，而胡全则坐在另一边拿着馒头啃。文静接水出来，走到胡全面前递给他。
宋摘星接着说道：“如果高妈妈真的是被人操控的话，她不可能不会出来。”
胡骞将一百块钱拿过来，面色难堪地看向宋摘星。
她在楼上打电话给李唯西：“你真的可以吗？”
宋摘星看着还在掉泪的糊糊，嗓子里一酸。
林莞懵怔地看向门外，哭声更大，“爸爸，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呀……”
“胡说！”林雨泽面色更加难堪，扬声道，“莞儿，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如果真想得到他，就去行动！”
李唯西久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宋摘星再次睁开眼，对着她说道：“你一天中都会有一个时刻喜欢沉静一会儿，做一些自己的事情，但往往被人打扰。你的恋爱不太顺利，和前任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却突发状况最后没成。你既能文艺安静，又能活泼阳光，拥有易发胖的体质，容易情绪化。”
但是他一路过来都没有发现。
原本等着宋摘星拒绝李唯西之后接着跟他表白，却没想到她竟然接受了李唯西。林莞越想越气，随即将盒子里的丝巾拿出来剪掉。丝巾还是在美国时候戴的，那时她喝酒被他送进医院就是戴着这条丝巾，上面沾着李唯西的气息，她从未想过扔掉。
宋摘星：“我觉得你最近要遇到一些事，可能不太好，要不给你占卜一下？”
宋摘星顾自以为这种方法很难，应该不容易做到，这时李唯西忽然转头，眸色深深地看着她。
李唯西抚摸着她的手背，浅浅的声音和着雨声入耳。
李唯西重新坐下来，顾自盛了一碗汤。
西郊别墅。
宋摘星听说了他和高璨的事情，自然不便再请他帮忙，只能叹气，“希望叮当能早点好起来。”
一个孤独的，却用尽力气爱着儿子和孙子的老爷子，哪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想着给他们钱。
林雨泽缓缓转身，目色深如古井，毫无波澜。佣人们赶紧进去替林莞包扎，夕阳西沉，殷红色光辉照着山庄的只砖片瓦，林雨泽迎着光，出口冷冽决然。
服务员有些不放心，“每天面对那么多客人，我做多少善事都可以吗？”
“唯西，去上班好不好。”
李唯西好久没见过太阳了，眯着眼睛往外看，很惊讶她来。雨丝的凉气扑在他的面颊上，让他打了个寒噤。
他的骨节清晰，解开系扣的时候像斜风吹过修竹。
“说谎。”宋摘星肯定道，“那么关心孩子，都专门来心理科了，怎么会说放弃就放弃。”
“爸？爸！”
高璨已经连续几天没有睡觉了，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时越给他们倒了咖啡，清冷的桃花眸中无半分笑意。
高璨当晚和室友在一起，只有妈妈一个人在宾馆。他甚至调过监控，高妈妈在晚上九点到达宾馆后到第二天一直没有出来过。没有人知道高妈妈身上发生了什么。
服务员长吁一口气，立刻将16楼的房卡给她，“你占卜占的好准哦，怎么做到的？”
林莞顾不上手上的伤，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可是宋摘星明明说过不喜欢他的，她那么蠢，Lee为什么会喜欢她。”
“你知道她的父亲怎么死的吗？”
“你逗我玩呢？把糊糊看成这样，你连这点看病的钱舍不得拿？”
时越盯着手机看了看，任电话铃声响个不停，却迟迟没接。和_图_书潇潇一愣，赶紧将手机放在白大褂上擦了擦，这才又递给他。
从车里取了绳子本打算直接开房间，谁知高妈妈闹过之后，宾馆为了顾及名声并没有开放16楼，任宋摘星怎样软磨硬泡，服务员都不打算将房卡给她。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宋摘星决定一招制胜。
宋摘星给他倒了杯水，“和他妈妈问了吗？是不是家里出事情了？”
两人当即决定趁着雨夜前往市区宾馆。
时越摇摇头，“我想李唯西肯定也试过了，他是个中高手，一样无能为力。”
简一凡蹭的站起身，向她抱怨：“别提了，孟美丽把我的卡全部冻结了，说我再也和她没关系了。我现在真是惨啊，工资那么少，我妈又不搭理我，上哪找私家侦探去。”
胡全推给孙子，一脸慈祥，“糊糊乖，爷爷不爱吃，大孙子吃。”
宋摘星介绍时越给他们，简一凡第一时间就让高璨带着母亲来了。如今高妈妈病情反复，时而发狂时而嗜睡，让两个人心力交瘁。
说话间李唯西再次抬头审视着外部的墙壁，想了半天，他回头看宋摘星。
“你去开个房。”
宋摘星赶紧把枝丫扒开，让他站近些。
就在同一天，心理科也迎来史上最激烈的一场争斗。
“不，”高璨坚决出口，“我要做这里的护士，直到我母亲好起来为止。”
地面上的李唯西早已绑紧腰身，听到她的声音后即刻挂掉电话开始往上攀爬。
“爸爸，我哪里不好？我可以改，只要Lee能喜欢我。”
宋摘星准备收尾：“你的事业运势明暗未定，福祸相依，从整体来看可以说是收支平衡、进步有限的格局。但是，如果能从这些福祸转换之中寻觅到一些机会，将有可能改变这样的局面。”
李唯西放下汤匙，眸光熠熠地看着她。
胡全耷拉着脑袋，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宋摘星将脸贴在碗沿儿处，眨着星星眼，“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宋摘星看着自己的食指，半咳了咳，“你喜欢怀念以前的事物，童心未泯，泪点低。以前不在意形象，现在有所改观，但决不刻意逢迎。你很容易和别人交上朋友，不过在你心里朋友分量很重，不符合你内心标准的朋友很难听到你的真心话。”
此时西三楼的心理科却透露着一股戾气，似有大事发生。
巴纳姆效应又称福勒效应，星相效应，是1948年由心理学家伯特伦·福勒通过试验证明的一种心理学现象。人们常常认为一种笼统的、一般性的人格描述十分准确地揭示了自己的特点，当人们用一些普通、含糊不清、广泛的形容词来描述一个人的时候，人们往往很容易就接受这些描述，并认为描述中所说的就是自己。
“你也做不到。”
整个明圆山庄被林莞折腾的鸡飞狗跳。
李唯西笑笑，“我以后做给你便好了。”
宋摘星不明所以，胡全重度焦虑，晚上睡眠不好，吃些药调整状态非常必要。她不明白胡骞什么意思。
服务员皱了皱眉，“怎么改变啊？”
夜已深，城市里的灯光大部分都熄灭了，黑黢黢的看不清四周。
胡全连说了几声谢谢，却遭到了张萍的白眼。
高璨似乎再也支撑不住，掩面痛哭，“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黄色的连翘越长越高，枝丫伸展到窗前为时越带来一抹鹅黄色。他喜欢站在办公桌前的位置，因为一转头就能透过窗户看见他与宋摘星坐过的凳子。天色渐渐暗下来，充沛的雨水将医院冲洗的焕然一新，他低头，面色寒凉，唯眸中深邃久散不去。
“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情况不乐观。”
只是照顾一个疯子可想而知的艰难，尽管是自己母亲，高璨也屡屡力不从心。被母亲抓的满身伤痕已经是家常便饭，宾馆里能砸的也都被母亲全砸了，闹得宾馆天天被客人投诉，要将高璨母女俩赶出去。
时越接过电话后，潇潇背地里直翻白眼。
“我去给你做点早饭。”
宋摘星到现在都觉得没有彻底了解李唯西，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实在是太多了。就像个迷，不断地给人惊喜。
“我见过她，似乎是受了很大刺|激才会这样。但是我给她治疗强迫症的过程中，她的精神状态一直很好。”
时越折身回到办公桌前，望着窗外一蓑烟雨叹道：“我尽力，不过不要对结果抱有太大期望。”
她想说她很想他，想和他一起共渡难关。可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此时并不是李唯西需要她，而是她很需要李唯西。
他当然知道李唯西的态度，自上次对话之后，李唯西公然拒绝自己的好意，他便知道劝慰或者安抚没有任何意义。他林雨泽叱咤商海多年，怎能连这点分寸没有，所以那天他什么话都没说，他只是等着李唯西做出最后的决定。
高璨与人合租，一时间室友都不愿再与高璨来往。高璨干脆搬到宾馆照顾母亲。
就在他快要到达十六楼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了半个脚印。
旁边的糊糊却一声不吭地将妈妈给他的披萨举到胡全面前，奶声奶气道：“爷爷吃。”
宋摘星准备了几碟小菜，将其中的榨菜干推给他。
胡骞将胡全拽过来，大吼道：“一天天的光吃药得花多少钱？很多药都走不了医保报销，要么你就把房产和图书证给我们，要么你就别看这病。”
“高璨爸爸肺部感染，高妈妈不堪重负，拔了管子。”
李唯西沿着墙壁往前走了十几步，最后落定在其中一棵龙爪槐下。
宋摘星摸了摸自己的兜，点了点头，“钱包带了就是带了。”
他在脑海里设想着当日的画面，如果同样有人做他现在做的事情，那么绳子一定会在墙壁上留下痕迹。
张萍直接推了宋摘星一把，“你说谁没尽责啊？会不会说话啊？把你们领导找来我要投诉你！”
宋摘星赶紧跟过来，李唯西比她高，此时龙爪槐遒劲有力的枝干垂正坠在他的发梢，像给他戴了一顶绿色的帽子。
李唯西面色无澜，用毛巾擦了擦嘴角，“想必你也知道Zersetzung（德语，经常被翻译成：分解，腐蚀，暗中破坏，生物降解或溶解）。它是东德秘密警察运用的一种心理技巧，用来压制政治对手。大约数千或者上万人是Zersetzung的受害者，其中5000人遭受了不可逆性损伤。”
紧急电话只打了不到三十秒，时越嗯了两声后便挂掉了。
“不对。”宋摘星敏锐地观察到其中的联系，“高璨妈妈和爸爸关系一定有问题。”
“带身份证了吗？”
深夜前台只有一个服务员，宋摘星隔着柜台倾身离她更近一些，问道：“小姐姐有没有男朋友？”
胡全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指向小糊糊。
民警调查了缘由，才发现胡全家里要拆迁，胡骞觊觎胡全财产，一直想霸占房产证。胡全守着糊糊过了六年，知道一旦给了房子他们就会带糊糊离开，所以咬着牙不松口。直到他病了，因为心脏问题身体乏力，又因为糊糊的问题有了严重的失眠症，吃药像吃饭，花掉了不少钱。
“是的，一点也没错！”服务员狂点头。
时越将手机放进自己口袋里，完全没有要和潇潇说话的意思。
宋摘星随他走到墙根下，一起抬头看着宾馆里的房间。昏黄的灯光在雨雾中显得不太清晰，寥落点缀在半空中，像一盏盏微弱的萤火。
“我上次做菜的时候差点把消防兵引来，做菜技术非常烂，只有炖汤是绝活。”
但是他看见胡骞打过爷爷，很用力地拿着棍子打在他的身上。那时候他还上幼儿园，这个场景却深刻地记在了他的脑海里。爷爷那么照顾他，他爱爷爷，于是开始打爷爷，以为这样爷爷才能感受到他对爷爷的爱。
“我买了保险，受益人是你。”
他说着就向宋摘星逼近，而宋摘星却扬手给了他一巴掌。耳光极其响亮，直接将他逼停。
文静拿着一个空塑料杯子进来，边走边道：“你们到外面看看。”
“林家的孩子，只要想要，绝不低头。得不到就去骗，骗不到就去偷，偷不到就去抢，不惜代价也要得到。”
挂掉电话时他向对面的人说道：“注意安全。”
胡全死在了心理科，让整个医院为之震惊。
时越冷眼瞥她。
胡骞骂骂咧咧地看着宋摘星，“老爷子吃着心脏病的药，还要吃心理病的药，我们没那么多钱，你断掉。”
潇潇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有点恨自己不应该在这个当口问他，时机选的实在太差了。
“什么？”宋摘星有一瞬不懂。
李唯西微怔，却听她继续说道：“会做饭，会看病，会破案，会方言，会跆拳道……不过你怎么会学跆拳道呢？”
时越顿了顿步子，清冷道：“知道了。”
宋摘星与他一起坐在桌前，她笑得明朗灿烂，“这是我熬得最好喝的汤。”
宋摘星以前听说过这种方法，只是有些不敢相信，“为什么提这个？”
李唯西站定后仔细观察宾馆，一间隔断的大居室，除了一张床和书桌外，还有一个深蓝色长沙发紧挨着卫生间。窗帘是碳灰色，隔光效果很好，整间屋子全是冷色调，看着让人压抑。
李唯西指着沙发说道：“凶手在屋子里待了很多天，在搞疯高妈妈之后，凶手是从窗口滑下去的。”
只是话音未落，胡全的手忽地垂坠下来。他再也没有力气触摸糊糊了，整个人带着不甘和哀戚停止了呼吸。
潇潇猜到这定然是个不寻常的电话。不过，现下她还有个更难启齿的消息。
然而心理科的危机并没有解除，高妈妈疯了，简一凡不再常来上班，李唯西不在之后，宋摘星的心力也都被胡全一家人耗尽。所有人一下子都如掉进了冰窟，整个科里带着一层愁云。
他起身去接，眉头轻皱。
胡全沙哑着嗓子，低着头喊：“不看了，不吃了。”
胡骞跟上来，一手将宋摘星扯出去很远。他摸着胡全的身子摇来摇去，“房产证给谁了？到底给谁了？！”
“你太被动，只能等着别人伤害你。”
这期间李唯西一直窝在办公室没有出来。
“你陪我再去一趟吧。”
她在房间里将绳子系在桌腿上，而后又延伸一米在门把手上打了结，这才通知李唯西：“准备好了。”
宋摘星猝不及防被她一推，整个人撞到门上。胡梨吓得赶紧去找云月华，不过此时的宋摘星却毫无退缩的意思。
一个案例跟到一半患者却无故退出，对心理咨询师来说确实是一件极为失败的事。宋摘星从办公桌前抽身出来，向他问道：“进展到哪了？”
胡全将攥在https://www.hetushu.com.com手心里早就揉成一团的一百块钱塞到糊糊手里，呼吸慢慢轻下来。
“法证之父艾德蒙洛卡德提出物质交换定律，犯罪的过程实际上是一个物质交换的过程，作案人作为一个物质实体在实施犯罪的过程中总是跟各种各样的物质实体发生接触和互换关系。”李唯西笃定道，“这个定律告诉我们，所有的犯罪都会留下痕迹。”
自从亲眼见到李唯西向宋摘星表白后，林莞回来大哭一场，接着将所有佣人全部支走，摔碎了她从美国带回来的一切与李唯西有关的东西。
多智近妖啊多智近妖，潇潇感叹，眼前这个时医生果然也不是善类。
胡全本还推着那块披萨，听到张萍这么说，低了低头。他缓缓从口袋里拿出来揉过多次的两张红票，塞到糊糊手里，笑意堆在脸上的褶子里。
她站在别墅外摁了门铃，等了很久，大门才缓缓打开。
他看向时越，清了清嗓子，“如果你们看不好，我们不会让病人被关在这里太久。”
宋摘星也很不解：“她一直在医院，怎么会突然受刺|激呢？”
闹了一刻钟，身边的护士早已报警，此时几个警察和保安赶来迅速拉开了他们。糊糊慢慢走到胡全身边，拉着他粗糙的大手一遍一遍喊着：“爷爷，我饿。爷爷我们回家了。”
宋摘星很迷茫地摇了摇头。
服务员犹豫了一下，选了宋摘星的食指。
简一凡有点怀疑宋摘星为什么会选他来当主治医师，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吗？
“脑溢血，发病后就变成了植物人。”
简一凡摇摇头，“他妈妈不说，就说不给孩子看了。”
“你怎么样？”
宋摘星远远望着胡全没再吱声，或许是光线不好，她看着胡全再也不像当初那个嗓门奇大又霸道又粗暴的老爷子了。他变瘦了，也变老了，在自己的儿孙面前毫无招架之力，恨不得把满腔的爱全部奉献出去，哪怕得不到任何回报和任何感激。
“没有人知道。”
待小雪母亲走后，助理潇潇赶紧将手机给他，唇语道：“紧急。”
“你们真的关心糊糊吗？”
她嘻嘻笑了两声，李唯西直接给了她一个摸头杀。
胡全早已没了气息，身上鲜血黏在了糊糊的小手上，像开在橡树皮上鲜艳的花。
行车一个多小时后，李唯西带着宋摘星来到宾馆外面。他观测着16楼的位置，雨水从植在墙壁一侧的龙爪槐的叶子上落下来，滴在他的肩上。
他决定继续往上爬。
他的莞儿不是败给了那个宋摘星，她是败给了李唯西的决心。
而办公桌前的时越同时意味深长地看着高璨，眸中裹着一抹不明的情绪。半晌后，他再次看向潇潇。
宋摘星想不通，见不到他的回应，便一直在办公室外面守着他。她从未见过李唯西如此低迷。
宋摘星将伞合上，卷起的裤腿放下，轻声道：“我去熬点姜茶。”
“我想了很久，始终想不到高妈妈为何一夜之间就疯了。”
他的胡茬变硬，眼圈有些黑，一直待在书房里。他将窗帘全部拉上，昏暗的书房中只有一盏灯亮着，已经不知外面春日新景。昼夜颠倒后，三月末的一天忽然下雨，细雨霏霏，杨柳摇荡，整个别墅带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河流蜿蜒而下，流过开满花的桃树与海棠，被淅淅沥沥的雨丝如烟云般笼罩着。
卧室的门忽然被打开，随之传来一声凌厉的男声。
宋摘星明白了他的目的，连忙说道：“好，我马上准备。”
西山精神病院，时越刚刚和小雪母亲沟通完毕。一直没有给小雪带来太多关爱的母亲让时越略有些头疼，暗暗替小雪惋惜。
潇潇缩了缩脑袋，结结巴巴的，“时医生不……不是也很喜欢她么，为……为什么没有表白呀？”
宋摘星将李唯西拉到室内，气喘道：“有什么发现吗？”
“1号人物。”排骨已经熬透了，他一边嚼一边说道。
“有没有可能从外面闯进去？”
简一凡跑到宋摘星那里哀嚎不止：“叮当丢了！”
结实的脊背让她感到安全，皂香味从衣衫上传到鼻尖，让她禁不住想哭。
服务员怔了怔，“还行。”
这间屋子他之前来过，但忽略了一个地方。
西山精神病院，高璨与简一凡来到了时越的办公室。
外面还下着雨，冷风戚戚。李唯西喝了一口排骨汤，只觉得香气沁鼻，从舌尖直接暖到肠胃中。
时越站定，低头看着这个年纪不大却充满八卦心思的助理。
胡全抬了抬头，争辩道：“医生说糊糊下个月就能去上学了。”
李唯西蹙眉，没有急着回答她。
她刚想默默走掉，低而不浊的气息忽地直扑而来。
宋摘星下了公交车，顺着山道一路上行。两侧多是高大的银杏树，春日里也长出了嫩绿的扇形叶子。雨水从叶子上滴下来，落到她的雨伞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张萍冷嘲热讽，“吃个披萨多贵啊，小二百块钱呢，我们养着糊糊哪还有什么钱。”
宋摘星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唯西，仿佛受到了极度的惊吓。暮春的凉风从窗口扑来，灌进她的胸腔里，像火一般燃烧起来。
院里的色木槭叶子全部长了出来，鸭蹼形的叶片将鹅黄色的花瓣全部挤到地上。林荫道上铺满了掉落的黄花，风一吹便再也寻不到痕迹。等到时机成熟和*图*书的时候，一茬一茬的春花都会如色木槭的花瓣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妈的！我爸死在你们科，我让你们血债血偿！”
宋摘星会心一笑，随即转身上楼，声音从电梯间传过来，“心理学上的巴纳姆效应，你查一查。”
简一凡也摸不透，一直叹气。
宋摘星没听明白，“孩子丢了？”
“放心，我不会给你戴绿帽子的。”
宋摘星马上闭眼：“稍等我给你算算。”
据邻居说，没了老伴之后，胡全这几年的脾气越来越大，连以往的老朋友都不再和他来往。
简一凡连忙递纸巾给她，拍着她的后背希望她能平复下来。
张萍尖酸地看向宋摘星，“宋大夫，你看看你开的药都那么贵，老爷子还得天天吃。吃了药犯困，没食欲，连糊糊都看不好，早就该断。再说我们还花钱给他买着别的药，他这都快成药罐子了。”
“我们配合啊，没钱！”胡骞转头看向胡全，大嚎道，“你听见没有？为了你孙子，赶紧把钱都拿出来！”
“就开高妈妈这间。”李唯西解释道，“进去之后从上面放个绳子。”
幸好雨下的不大，没有将这个印记抹去。
他慢慢向沙发走去，弯身看了看沙发底下。
李唯西想告诉她，上学时因为父亲的事情在学校里被其他同学殴打，是孙鸣替他挨了一刀，所以直到现在孙鸣脖颈里还有一道疤痕。从那之后他就一直在练跆拳道，美国时候几个白人欺负华裔同学，他教训过那些白人，碰巧被林莞撞见。往事一幕幕袭涌而来，他想说，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他干脆转换话题，“我最近看书，想知道高妈妈疯掉的原因。”
简一凡也十分不解，“一直在往前推进啊，叮当就是经常打人，不好好做作业，只要调整他的习惯就可以。”
高璨浑身战栗，憋着眼泪问道：“我妈妈才四十八岁，难道下半辈子就这么疯了吗？”
据简一凡回忆，前一天高妈妈还在与自己聊她的女儿如何优秀，可惜丈夫死得早，她下半辈子就指望高璨给自己养老送终，别无他求。结果第二天一早高妈妈就彻底在宾馆里疯了，神志不清，满手血痕，眼神涣散，不再认识任何人。
李唯西看着她，汤气氤氲在眉眼之间。
李唯西一怔，阴郁的天空看不出时间，让他以为刚刚天亮。他转瞬道：“我去熬点汤。”
宋摘星心中不是滋味，开口说道：“老爷子的精神状况很不好，心理科的药最好别停。”
时越屈身看着她的眼睛，澄澈的桃花眸似笑非笑，“我可以等。”
潇潇不敢问，这个电话一下午响了多次，她接听后只听见一个冷冷的女声吩咐她有紧急事情，等时越忙完务必提醒他。那个声音既强硬又冷漠，让潇潇完全不敢反抗。
宋摘星好奇：“是谁？”
高璨忽地站起身，沙哑着嗓子说道：“我会一直留在医院照顾我母亲。”
到达十六楼的时候，他在窗口的边缘位置发现了一点碎屑。
简一凡张大嘴巴看着她。
高璨那天从早晨八点钟闹到科室下班，李唯西也一直没有出现。云月华决定从科里抽取费用赔给高璨，大家都没有疑议，毕竟高璨因为妈妈的事情连工作都丢了。
她希望坚持给糊糊看病，将他看好。由此产生的所有费用她一个人承担。
宋摘星有些难过，“这种病，只会让家里人更辛苦。”
细雨濛濛，像千万条银丝倾洒下来。空气中带着叶子清新的味道，绿荫深深，幽幽懒懒，时光如停驻一般。
“这是爷爷……最后一次给糊糊钱了……”
宋摘星想发火，碍于糊糊在面前，只能忍着劝他：“好歹是你父亲，老人家年纪大了，吃药不仅能减轻痛苦还能看好病，对老人家有好处。”
时越反倒勾起唇角，“你随意。”
胡全缓缓地将手揣进兜里，拿出来一张揉搓许久的百元票，刚要递过去，却被胡骞一巴掌打下来。
宋摘星看不惯他们，上前道：“你们做父母的连教育孩子的责任都没尽到，反而指责爷爷不合适吧？现在孩子出现了问题，我们就要想办法看好他不是吗？”
“16楼。”
宋摘星郁闷，看来李唯西连毒舌这种技能也是手到擒来。
服务员唇角抖动，“你接着说。”
简一凡劝高璨先将母亲关进精神病院，被高璨坚定拒绝，简一凡只好先租了个不大的房子给她们住。只是现在简一凡只能靠工资过活，自然也没办法好好照顾高璨和她母亲，让彼此更加痛苦。
办公室的门忽然推开了。
“吩咐医院多加个床位。”
这太不同寻常了。
医院里待久了，简一凡早已体会到人情冷暖，只能叹气：“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宋摘星一怔，绳子紧接着放到了地面。
看在钱的份上，胡骞很爽快的答应了。
宋摘星喝了口水差点呛到，无语道：“那你能不能用一下？”
林雨泽看着她的样子，心中一阵疼惜。她的手上还滴着血，而她却毫不在意，整个人都陷在挫败无助中，这让林雨泽更加恼火。
“洛卡尔物质交换定律你知道吗？”
时越淡道：“突如其来的疯，很难查清根由，治疗手段也很有限。”
“我们在你身上花多少钱了？赶紧拿钱！”胡骞的声音更大了，像一个放着冲击声的喇叭。
宋摘星觉得这一幕很像她初见胡全的样子。那时候的和_图_书胡全暴躁易怒，可如今却完全被胡骞牵着鼻子走。
胡骞和张萍却没有放过心理科，除了要求巨额赔偿，还带着人大闹医院。医务科出面与两人进行协调，但是通过监控调查后发现胡全的死亡与医院无关。得不到赔偿胡骞哪里肯走，天天在医院堵着，事情一下子陷入困境，此时宋摘星做出了另外一个决定。
很轻的脚痕，橡胶鞋底，粘在15楼半的位置。应该是为了爬上16楼定的着力点。
糊糊攥起来那二百块钱，小手胖乎乎的，只是还没攥紧就被张萍夺走了。她不动声色地将钱放进自己口袋里，低着头继续喂糊糊：“来乖儿子，吃披萨。”
她接着说道：“想要看好糊糊，你们就必须配合。”
借着龙爪槐的力量，他率先越过了三楼，接着从背后掏出手电筒衔在嘴里。在不断往上爬的过程中，他同时照着墙面仔细观察着。
“可是宾馆早就将房间打扫干净了，还会有证据吗？”
宋摘星嘀咕：“是很奇怪，如果是爬上来的，应该一路都有脚印才对。”
宋摘星重重点头，“晚上做善事最佳。”
张萍率先反应过来，推搡宋摘星，“你干什么！老爷子死在你们科里，你们得赔！”
“爸爸，我给你钱，把爷爷还给我好不好？”
“你就那么喜欢李唯西？”
服务员摇了摇头。
但是让李唯西奇怪的是，整个墙壁上一点绳索摩擦的痕迹都没有。
那之后，李唯西再也没有来科里上班。而在得到赔偿金后的第三天，高妈妈疯的越来越厉害，高璨力不从心，终于将高妈妈送进了西山精神病院。
潇潇被他这一瞬的认真彻底打败，他玩世不恭却又胜券在握的样子让她完全预想的到，宋摘星有一天肯定会栽在他的手上。
简一凡问他：“催眠治疗也不管用吗？”
宋摘星看她穿着一身工作服只化了淡淡的妆，随即伸出五个手指，手背对着她，“你选一根手指。”
糊糊大哭，跌跌撞撞地跑到爷爷面前一遍遍喊着：“爷爷不要糊糊了，爷爷不要糊糊了。”
宋摘星到达高妈妈住过的房间已过凌晨。待她将绳子放下去的时候，夜空如洗，雨已经停了。
宋摘星：“小姐姐喜欢这个工作吗？”
“我要先将高璨妈妈看好。这是我的责任。”
备注：
医院里的榆叶梅开了，张牙舞爪的枝蔓上开着一串一串的花儿。馒头柳生长在榆叶梅旁边，已是绿色横生，树冠如云，迎风摇曳四散，一派生机。
简一凡一屁股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沮丧地说：“他妈妈说再也不来了。”
“亲爱的，你……”
糊糊最开始并不打爷爷的。
简一凡刚想劝阻，时越却将门口的潇潇喊进来。
“没有？”
简一凡：“是啊，我老妈专门雇的，监视我爸用的。”
“和医院打个招呼，说我招进来一位护士。”
“听说……她现在恋爱了……”
“糊糊怎么样了？”
服务员：“你会占卜？”
胡骞和张萍拽着胡全来到心理科，要求给胡全换药。
高璨母亲疯掉是在李唯西接诊后的第十六天。
宋摘星还沉浸在刚才的谈话中，没有过多问他，反倒提起了另外一件事：“高妈妈住在宾馆几楼。”
他的嘴唇已经发紫，刚说完就吐出一大口血来。宋摘星暗想不好，怕他是突发性心梗，连忙大喊道：“快喊心内科的医生！快去！”
宋摘星立刻关注道：“找到原因了吗？”
林莞抽泣，“我把心都给他了，全部给他了。”
绳索摩擦后掉下来的碎渣滓。
李唯西停了片刻，说道：“她说她的强迫症源于高璨父亲死时，下葬中她碰到了棺材，觉得自己沾了霉运，如果不洗手就会给家里带来灾难。”
“你怀疑那一夜发生过什么事？”
电光火石间，宋摘星似乎嗅到了蛛丝马迹，“她有心理负担，这是产生强迫症的根由！”
宋摘星看着他们，回头和简一凡说道：“听说胡全的儿子想要胡全的房产证，夫妻俩打算霸占家产呢。”
胡骞直接瞪了回去：“你懂个屁！”
“嗯？”
宋摘星跟过去，“别人可以爬上来吗？”
林雨泽拄着拐杖站在门口，面寒如霜。
而宋摘星那边进展却不太顺利。
约莫行了半个小时，她才终于看见白墙红瓦的欧式别墅。门前的几株丁香开得正好，远远就能闻到香气。她想起丁香的叶子都是心形的，一簇簇开得很好，小时候母亲经常将晒干的丁香花|蕾入药治她的胃寒症，陈年的老方子，在一锅又一锅咕嘟着的热气中弥漫整个房间。
服务员来了精神，眸光发亮。
待她站起身，李唯西忽地牵上她的手，凉凉的触感传递到她的指腹中。
可如今林莞拿着剪刀，一点一点将丝巾全部剪碎，直到眼泪模糊了视线，剪刀口一下子划伤了自己的手指。
宋摘星为李唯西熬了冬瓜排骨汤，慢火煟了两个小时才端出来。此时天色大黑，李唯西捧着书在饭桌前读，等汤炖好了干脆将书放下，起身给宋摘星解围裙。
李唯西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过了。
宋摘星摇摇头，“不乐观。”
揉皱的钱被打落在地，胡全赶紧去捡，只是人还没站起来，眼前晕眩不已忽地向后栽去。
“我知道墙上为什么除了半个脚印什么都没有了。”
糊糊一直跟在爷爷身后，哭得满脸是泪。
“不，他没有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