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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擦

作者:笙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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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爱在雪融后

第九章 爱在雪融后

可是,他凭什么一边指责自己自私,一边又不断地关心自己,这算什么?这不是把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吗,这样若即若离的态度,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宋佳南浑身一哆嗦,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心窜到了头顶。
她拉开抽屉一看,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很久以前她以为搬家时候丢失的日记本,完完整整地躺在抽屉里,而那柄小锁是开着的。
近郊的风大得出奇,耳边尽是尖锐的呼啸声音,宋佳南一走近工地头发就乱得不成样,脸上第一次感到被钝刀摩擦一样的艰涩,鼻子已经不能正常地呼吸,只好扬起头大口大口地喘气,而那些高架上的工人,还在正常地工作。
“嘿,我知道啊。”方言晏整个人挂在格子间上晃荡,“要去焦点了啊,搞点热烈的气氛欢送一下嘛,不要这么没有幽默感啊。”
焦点三版只有一个办公室,看上去却是最好的一间,里面的记者、编辑都是资历很老的,平时这个时候都应该开例会,只是今天不少人都出去采访了,剩下来的人不多。
她站到空调下,温热的风吹来并不觉得暖和,反而更冷了,发颤得厉害,不知道是路上晕车还是受凉了,只觉得一阵恶心。
她连忙笑道:“嗯,我也要忙了。”
苏立买了一杯热红茶,然后招呼方言晏收拾东西准备走,他看到刚才说话的其中一个女孩子向他走来,还未等女生开口,就先缓缓开口:“抱歉,我不会把电话号码给你们的,怕是你们吃不到沿福堂秘制的生滚鲍鱼粥了,不好意思。”
她安静地看着他,黑夜之中,他的额发被轻轻地掠起,他的眼睛就像一幽潭水,藏着深深的喜怒哀乐。很多年前,这个男孩子曾经在砍倒的无花果树下安慰抽泣的自己:“佳南不哭了,我们以后可以再种一棵,等它长大之后又可以结果了。”而现在他已经长得那么大了。
宋佳南点头:“嗯,我去买杯咖啡提神,晚上还要加班。”
“哦,找你来是这样的,我们刚改版完,不便进行大的人事变动,我想问问你想不想去焦点民生时事三版,最近走了几个资深的老记者,我们准备提拔后劲啊。”
方言晏一脸的阴郁:“我想到考试就害怕,抖得不行了,尤其是英语那个阅读理解,我阅读了但是我理解不了,看了答案更是理解不了,怎么办?”
宋佳南拎起包站起来,不远处两个小女生的说话声传了过来,说的是粤语,也许是估计这里的人听不懂,声音有些肆无忌惮的大,她有意识地看了那边一眼,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女孩说道:“快睇,果边的靓仔,系我中意的style。”
她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挤了半天:“你还好吧,那边下大雪,你还好吧。”
宋佳南身体极其不适,中途吐了一场才觉得好些,半夜回来时候整个人已经虚脱得不能动弹,请假去急诊看病,医生说这是急性胃炎发作,给她吊了两瓶盐水,又打了止吐针。
难得听到她这么强硬的口气,宋妈妈也愣住了,而宋佳南说完就后悔了,可是也不想再解释,低低地说了句“我洗澡了”,就把宋妈妈连磨带推请出了浴室。隔着厚厚的门板就听见宋妈妈在那里跟宋爸爸抱怨:“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省心。”
“南南,其实我们也觉得段嘉辰不错……”
那边主编喊她名字,指着旁边一个中年男子说:“宋佳南,跟老莫去市里看看。”
慢慢地,那股不确定毫无把握的感觉又涌上心头,一如许多年前一样。
“嘿嘿,刚才跟大城的老吴跑了一趟市中心,回来时候门口的树枝仿佛欢迎我的凯旋归来,一下就折断了,雪全堆积到我的天灵盖上了,于是雪融化后变成春天了。”
午后的K记人不多,多半是逛街逛累了进来闲聊的小女生,三三两两地坐在靠近窗户的地方,捧着咖啡无聊地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

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妈,我跟他只是朋友,你就别管这么多了,好不好?”
是苏立的声音,宋佳南有些意外,转念一想却在情理之中,她放下手里的蛋挞,擦了擦手,随便递给他一张报纸:“你回来了?”
她努力地把身子往水里沉,紧紧地闭上眼睛,长长的头发漂浮在水面上,缠绕在手臂上,几根头发一扯头皮就疼,温热的水包围着她,好像一条鱼,什么都不要想。
很诡异地沉默了一下,一声轻笑声传来:“我很好啊,没事的,我早已经到广州了,不过估计要是迟走一两天就要被困在京珠高速了。”
只是他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进了建筑工地的保安室,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件大衣,然后递给宋佳南,轻描淡写地说:“这里风大,一会儿爬上去更冷,穿上吧。”
“想为一个人多做点事情”究竟m•hetushu•com•com是什么意思,她真的想不明白,又不敢往深处思考,这是一句太模棱两可的话。
“打电话给新闻办,让那边透点风,对了,打电话让小王去气象局,再去一趟。”
答案昭然若揭。
晚上查看现场,九点从报社出发,一路往大桥,还未看到大桥上的红旗标志,车速明显地慢了下来。她下车查看,大桥上都是拥堵的车辆,因为夜晚气温骤降,刚融化的积雪都结成了冰,从江面上吹来肆虐的寒风,天旋地转,呜呜鸣叫,好像在嘲笑人类的渺小。
她连忙跟上去,刚出报业大楼,脸颊上落下一两片雪花,厚厚的积雪从门口一直蜿蜒到马路上。她惦记着苏立,便觉得心里像是堵了个什么东西,非常的不安,当即也不顾什么女孩子的矜持,拿出手机按了一个号码就拨过去了。
那时候他跟她说:“我想见你。”

顺着她们目光看来,除了苏立再不会有其他人,倒是他似乎什么都没听到,只是简单地收拾了摊在桌上的报纸,声音又恢复到平常的清冷:“我送你出去吧。”
如果当时真的和段嘉辰在一起了,不知道他们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方言晏翻翻白眼,话到嘴边又滑了下去,他侧过身看苏立,越看心里越得意,原来一贯待人冷漠无情的家伙,也会有脾气的,于是他闭起眼睛静静地享受突如其来的意外喜事,同时也开始琢磨怎么做“红娘”。

老总抚掌大笑:“原来师出同门啊,那更好了,宋佳南啊,换个部门要好好干啊。”
不奢望有出去时有人帮忙埋单的虚荣,不奢求谁每小时一个电话的甜蜜,更不用做着天长地久白头到老的梦,只不过希望生病的时候有一个肩膀可以依靠,就足矣。
地上的雪积得很厚,路上堵车,到了报社一看大半人都没来,刚放心大胆地走到座位上,主任就过来敲敲她的桌子:“老总喊你去他办公室。”
也许,连朋友都做不了。
“为什么?”
她也傻傻地笑:“找我有什么事情?”
她立刻就觉得自己娇气,脚下不由得快了几步,旁边有工地的负责人过来,只穿一件单薄的外套,跟他们打招呼:“呵,你们来得正好,上次几个问题还没能答复,今儿个巧了,我们建筑师就在。”
“宋佳南,你不用觉得困扰,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而我也明白我们之间不会再回去了,其实昨晚我想了很久很久,慢慢地做了一个决定。”
民居房檐上的融雪一点一点地滴落,一阵微风过去,细碎的水珠沫儿飘跃起来,在淡淡的晕黄阳光中折射出华光,墙角散落星点的淡绿色,忽然间阳光变得灿烂耀眼,金色的光晕暖暖地笼在手心眉间。
一张小纸条夹在第一页,是段嘉辰的字迹。“宋佳南,我不是有意发现你的秘密的,在美国的时候,我就不停地想,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好奇地去偷看你的日记本,我们之间的结局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样子?我曾经不断地想,也许那就是命吧,上天安排我们错过,也许就真的错过了。
方言晏觉得蹊跷,他一直跟苏立亲近,可是从来未曾真正地了解过这个表哥,他隐隐地觉得苏立对宋佳南肯定不一般,两个人肯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过去。
眼睛,也很疼,很酸。
那边格子间又是很大的声音传出来:“京珠高速韶关段全面冰封,网上发布消息了。”
好似细软的沙子摩擦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可是那口气像她曾经尝过的双皮奶,甜腻爽滑,她脑袋一时当机,没留神手指一用劲,啪的就把电话给按掉了。
方言晏小声说了一会儿话,转过身来:“佳南姐,我们先去附近的K记坐坐,饿死了,我下午还没吃东西呢。”
宋佳南到了报社,浑身上下都是堆积的雪,拍掉之后空调暖暖的风一吹,雪全都化成了水,报纸上铅字都模糊成了一片。
宋佳南愣了两秒钟,连忙跑下楼,果然段嘉辰站在楼道里等她,一脸的笑意:“慢点,莫不是收到我信息立马就跑下来了?”
神志有两三秒钟的恍惚,还未来得及理解那句话的意思,手机在桌子上轻轻地振动,微微地松了一口气,她扭过头去接电话:“我知道了,马上回去。”
呵,生滚鲍鱼粥,那可是排队都等不到的美味,苏立这个身价还真的挺高的,她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出来,不小心对上苏立探究的眼神,慌忙地躲过,他嘱咐她:“路上小心点,晚上不要加班加到太晚。”
可是茫茫人海,却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
宋佳南通过大大小小的报道认得这是会展中心,但是并没来过,据说这是今年政府的重点工程,而且要赶在奥运会之前完工,心中就有了数,于是振了振精神跟上去hetushu.com.com了。
打车去了市中心主干道上,刚下车就看见省台那边正在录现场,她站在天桥下看车辆来来往往,旁边的交警说道:“早上时候堵得不行了,过八点才疏通,天还在下雪,晚上气温还要降,我们就担心道路结冰,已经出动全部的警力维持交通。”
站在建筑工地的高台上,向远方看去,整个城市一片银白,让人觉得百般寂寥而又鲜亮无比。寒风凛冽,无形但结结实实的痛从面颊上一阵一阵袭到心上。
她心惊胆战去了办公室,发现除了老总还有焦点版的主编,眼熟得很,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研究生时候的外聘教授。老总笑眯眯地问她:“宋佳南,工作了这三个月感觉娱乐版怎么样啊?”
方言晏一脸怀疑地看着她,还没开口手机就响起来了,她一听是苏立的声音,心头微微一紧,说不上的复杂情绪慢慢地占据了心。
她觉得她是一个坚定的人,起码在感情里绝不会朝三暮四,但是转念一想,“我觉得”这个想法总是自己一厢情愿,真的到了那种境地,也许就不是“觉得”那么简单了。
“你心里明白干吗说出来。”他冷冷地看了方言晏一眼,“少说两句。”
她没精打采地嗯了一声:“我晚上睡这里,先去洗澡。”
好像是被灯光惊扰,花园雪松上的一堆雪重重地坠落在地上,然后一切重新回归黑暗。
她的左手上赫然的一大片淤青,还有顺着血管的三个针眼。
伸向盖子的手缩了回来,“他?为什么?”
“那是哭没有无花果吃了好不好。”宋佳南不好意思,“可是真的很可惜啊,那时候长得好高,夏天的时候叶子都能遮住我家的阳台。”
然后冲着里面喊了一声“段工头”,看大家一脸惊疑的表情,连忙解释:“玩笑喊习惯了,建筑设计院的段嘉辰,小段,我们都叫他工头。”
忽然,宋佳南有种感觉,心,有些酸,也有些疼。
宋佳南心里有些不自在,但是想到这是公务出行,不便带私人感情,于是敛了敛心绪,她刚想询问工程进度,只觉得鼻子一酸,一个小小喷嚏就出来了。
很长时间,她都觉得周围的气流缓缓地凝固在耳畔,然后手臂被他轻轻地放下,苏立静静地看着她,眸子里眼神复杂,好半晌缓缓开口:“宋佳南,对不起,其实我不应该让你去焦点的。”
静谧无声的夜里,他的声音在呼吸出的白汽中模糊一片,却说不出的坚决:“宋佳南,我想,在你嫁人之前,我会一直单身的。”
“呦,怎么没精神啊,是不是两个小孩子又闹别扭了?真是,都这么大人了,人家段嘉辰才回来,我们以为你跟他有很多话要说呢。”
宋佳南宽慰他:“我那时候也理解不了,基本排除两个,剩下两个就选那个最不靠谱的。”
宋佳南头一偏,眼睛还留在报纸上不肯移动,还未反应过来便随口一问:“什么?”
在医院睡了大半夜,然后冒着大雪摸黑回家,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时候人都那么脆弱,当她按下房间灯的按钮时,一室微黄缓缓地笼罩在周身,竟然难过得想哭。
“能听懂一点,不会说。”
“嘿,这个倒是有点创意啊。”他那边轻轻地笑,然后宋佳南听到有一个女声在不远处喊:“苏总,开会要继续吗?”她才明白,连忙说道:“你开会呢,我不打扰了。”
她不要他这样,她亦承担不起他的反悔。
方言晏漫不经心地回答:“刚去主任那边听他打电话说的,干吗,大清早的别紧张兮兮的。唉,你要走了,我也要走了,好没意思啊。”
宋佳南听得仔细,连忙低声问方言晏:“苏立是不是去长沙了,有消息没?”
他觉得她的态度古怪得很,但是又不敢多问,只好怔怔地看着她。
路边有私家车开过,明晃晃的车灯,慢慢地压过来,地下两个人的影子一下子被拉得好长,影子和影子重叠,可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远。
擦干净桌子,收拾完一切,然后把厨房的灯关了,就在灯光暗下的一瞬间,她看了一眼玻璃窗上自己的影子,有些寂寥。
积郁了很长时间的病气和心头的郁闷一下子被这些温暖的阳光抚平了,宋佳南心情无限地好。
果然是千年大闷骚一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方言晏仰头长叹,一口气还未吐出,宝马猛地向前一冲,方言晏整个人狠狠地扎进软垫里,他大喊,“你灭口啊?”
从未生活在广州还能听懂粤语,更加奇怪。
那边方言晏躺在软软的沙发上,嘿嘿地冲着苏立笑个不停,而他紧缩眉头。
问了几个问题就结束了谈话,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段嘉辰,他也向她看来,目光相接倒是宋佳南先弱了下来,她把衣服脱下来还给他:“你多穿点,我回去了。”
“嗯,是我找他和图书们报社的老总说的。”
雪后的城市处处透出些许欢愉,窗户上的流水早已经干透了,只留下纵横的水渍,她的心情就像这些水渍,密密地交织在一起,烦乱又纠结。
吃完饭洗了澡,她想起明天开例会要做汇报需要列一个提纲,想从抽屉里抽出一个便签条,摸索了一下却碰到一个凉凉的金属质感的锁。
方言晏听得咋舌:“乖乖,这下完了,我亲爱的表哥回不来才糟糕呢。”正说着他的手机也响了,有记者在催他:“你小子,说是去擦个脑袋一去不回了,省台综艺还有采访。”他连忙笑笑:“佳南姐,我走了啊。”
“我要洗澡。”她没来由地觉得心烦意乱,拧开热水龙头,蒸汽一下子升腾起来,水花四溅,她只觉得眼前恍惚。
“你少说两句吧。”他的声音终于变成了一贯的冷淡,“不用你操心。”
第二天醒来,屋外还在飘雪,拉开窗帘一看满屋都是光亮,墙壁被地上的白雪衬托得一片明晃晃的刺眼,寒风吹来,树上积累的雪悉数落下,纷纷扬扬。
再没有心情解释,她选择暂时性地逃避这个话题,准备到房间里拿换洗的衣服。
午后的阳光突然变得好强烈,转瞬又黯淡下来,苏立的脸上光影不明,可是那双眸子里透露些许的温柔,好像是深潭中暗藏的水草顺着水痕轻轻地摇曳,连带着那丝丝缕缕的涟漪,全数地倒映在她的眼睛里。
出租车走了大半个城市,差不多要到近郊的时候,有一片空旷的建筑工地,老记者喊:“就在这里停下来,进去看看。”
对一个人只有一次真心的付出,不管时间长短,仅仅一次,无论被背弃还是主动放弃,过去的一切重新拾起再开始,似乎真的不可能了。

“真是吵死了,忙了一整天都不让人睡一个安稳觉,老宋,你把家里电话线也给拔了,我都快被吵死了,心烦意乱得难过死了。”
回到家,宋妈妈和宋爸爸正在看电视,她就进了厨房准备做点白粥,却很意外地在桌子上面看到一个保鲜盒,还未发问,宋妈妈说道:“南南,冰箱里昨天的粥我给扔了,好像坏了,桌子上是小段给送来的皮蛋瘦肉粥,你热热吃了。”
“走吧,去别的地方看看,回去发大版。”
所有人都有些莫名其妙,段嘉辰礼貌地笑笑,跟大家解释:“我们是朋友。”
指甲在掌心里慢慢地摩挲,在寂静的黑夜里,有种惊心动魄的决然,她仰起头直直地看进他的眼睛:“段嘉辰,其实我们都知道,我们回不去了,只是一厢情愿地不肯承认而已。”
“你喜欢苏立,没有任何错。没有苏立,也许你也会喜欢上其他的男生,这个人也可能是我,时间和耐心可以改变一切,只是我太怯弱,太不自信,轻易地松开你的手,到我后悔的时候,真的已经晚了,你一定对我很失望吧,你当时一定很怨恨我吧。
她伸出手去摸索放在盘子里的吸管,还未触碰到,膀臂就被紧紧地圈住,宋佳南吓了一跳,立刻往他看去:“你干吗啊?”
“嗯。”她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目光和焦点版主编对视了一会儿,忽然他拍了一下手:“哦,你是王教授的学生,我看这么眼熟呢。”
她一下子抓住话柄:“你怎么知道我要去焦点了啊?”
“是不是晚上去采访的,这几天大雪,你究竟有没有多穿点衣服?”他声音急得有些不像平常那般淡漠,“生病了还不请假休息,天天都要发稿?”
“随便走走吧,说说话。”
路边有环卫工人在铲雪,店铺里的店家也出来清扫门前的积雪,大道上的汽车尾气喷出难闻的气体,骑自行车的人从面前经过,车轮摇摇晃晃的,只有小孩子因为大雪而兴奋地跑来跑去。
心狠狠地被撞了一下,他皱紧了眉头:“怎么回事?”
“不好意思,主任催了,先走了。”她连苏立都不敢看,觉察出脸颊有些诡异地发烫。
可她没有勇气去翻开看看那些心情往事,只是默默地把锁重新锁上,放在书桌最底下的抽屉里。那些美好的、忧伤的往事,就让它们死在心底,永不再提起命运给予他们的玩笑。
他轻轻地点点头,转身便走,两个人就擦身而过。
黯淡的阳光懒懒散散地在桌子上圈出一道道的光晕,然后被一个巨大的黑影遮住,她抬头一看,懒懒地道:“方言晏,你头发上的水,不要滴在我的本子上。”
“不用了,只有五分钟的路,我自己回去就好了。”那边另外一个女生的声音又传来:“我都好中意啊,好有型,咁样,如果你可以拿到佢的电话号码,我就请你吃沿福堂秘制的生滚鲍鱼粥。”
“心情不好。”
立刻打开电脑,接上网线,刚一启动就点浏览器,直奔主题,果然新闻办、央视新闻网最新发布的新闻确有因为大雪https://www.hetushu.com.com封高速的消息。
脑中那些诡异的过往终于连贯了起来,宋佳南惊异地看着他,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在空气中激起涟漪般的光圈,连他那双寡淡冷漠的眸子都微微有些闪亮的光晕,和第一眼见到的他,判若两人。
没有人会在半年内连跳三个部门吧,而且是一个比一个好,她默默地在办公桌上收拾东西,心里总是惴惴不安。上一次从社会版调到文娱版是爸爸无意中跟老总提起的,而这次毫无预兆地从文娱版去了焦点版,便显得诡异。

看了一会儿电视,屏幕上的男女又跳又唱,那点欢乐一点都渗透不到心底去,待宋妈妈回来,笑容明晃晃的:“南南啊,小段走了啊。”
苏立有些意外地向她看去,那口气好像是跟他赌气似的,几天没见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下巴变得削尖,眼睛周围有淡淡的黑眼圈,原来那双透亮的眸子变得暗淡,怎么也看不到从前的俏丽和飞扬,他试探地问:“宋佳南,你是不是瘦了?”

而在宋佳南的家里,被她遗忘在床上的手机一遍一遍地响着,宋妈妈眯着惺忪的眼睛愤愤地冲到她的房间里,捡起手机啪的一下就关掉了。
有些恼恨地把保鲜盒丢到微波炉里,阵阵香气传来,宋佳南却瞬间没了脾气,算了,浪费食物多不好啊,还是把粥吃了再跟他说清楚吧。
旁边有同事从电脑前移开了视线:“怎么,方言晏你也要去焦点了?”
一页页地点开来看,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想到方言晏的话,苏立的影子浮现在脑海中,心脏没来由地一阵狂跳,遍体生寒,站起来倒了一杯热水握在手间,还是冷。
“安徽境内大雪,天长段拥堵,高速路段全面限速,春运受阻。”
她抬起头看天空,雪后的天空清亮得有些刺眼,一瞬间,好像什么都变成虚妄,连那些曾经的执著和爱恋,都在碧空中变得那么卑微。
宋佳南心情低落,没好气地回答:“凯旋,就是归来的意思。”
“我知道,宋佳南,你说的我都明白,甚至我明白的比你都多。”
K记人不多,她想买了咖啡立刻跟方言晏告别,倒是他点了大堆的东西往她面前一推,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份都市晚报,边看边吃薯条:“佳南姐,吃啊,你晚上还要加班呢,报社食堂又不好吃。”
他狡黠地一笑,“喜欢一个人太辛苦了,刚从一个火坑爬出来,立刻跳下另一个,你不觉得有些残忍?所以暂时没必要了。”
想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他快步跟上苏立的脚步:“哥,我一直觉得奇怪,佳南姐被调到焦点,是不是你找人说的?”
宋妈妈漫不经心地回答:“他来还保鲜盒的时候估计是看到你丢在客厅桌子上的药水了吧,问我怎么回事,我就跟他说你急性胃炎,那时候我正好在热饭,顺口说了一句白粥馊掉了要重做,他就跟我说他家正在做皮蛋瘦肉粥,就拿了一碗过来。”
“哦,没事,吃坏肚子了。”宋佳南轻描淡写地说,“加上吹了点风。”
忽然手机响起来,一条信息跳了出来,陌生的号码:“我是段嘉辰,你现在在家吗?能不能出来一下,我就在你家楼底下。”
可是宋妈妈锲而不舍地追上来:“刚才我还跟段妈妈说,你们两个小孩如果对彼此有意思就好了,我们两家反正都知根知底的。”
“嗯?”
宋佳南回到报社,看同事都忙疯掉了,自己也不敢怠慢,连忙开了电脑就赶稿子,写了两句话就卡得厉害,脑子总是浮现出苏立的那句话。
“嗯,好像被困在京珠高速了。”方言晏眨眨眼,“天寒地冻的,车子也走不了,反正就是很郁闷,等啊等啊,我看看好像差不多有五个小时了。”
“想为一个人多做些事情的心情大概就是这样,可是似乎,我做错了。”
可是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
长长的歌曲,等得她都有些不耐烦了,刚想按了重新打过去的时候,电话被接通了,他那边很安静,他说话声音也很平稳:“怎么了,宋佳南?”
开车门再关上,系上安全带,可是久久没有启动,方言晏笑道:“说吧,说吧,你要是真的喜欢她,想追她,我是不会阻拦的。”
“我晚上躺在床上就在想,我现在对你是什么心情?是愧疚,还是后悔,还是其他什么的,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我希望你会很快乐,就可以了。不管那份快乐,是谁给的。”
“是啊,你还哭了一场。”
但是若是再见到苏立,又会是如何?

话音未落,一个戴安全帽,手执图纸的高个子男人走了过来,宋佳南一愣,向他看去,好似段嘉辰也有些意外,淡淡地看她一眼,跟他们打招呼。
宋佳南被他拽得有些尴尬,轻轻地晃了晃胳膊,和*图*书示意他放下,对上那双凌厉的眼睛又觉得心虚,只好叹气:“那是工作呀。”
“宋佳南,你还记得我家以前的无花果树在哪里吗?”
宋佳南一惊,呼吸都谨慎了起来,就听到旁边的主编问:“是不是党员?”
她说好。
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来,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语调不由得也高了好几度:“是啊,人体冰雕,那啥雅典奥运会那人体雕塑多美,北京奥运会直接就把你抬去了多好。”
老记者走在前面,脚步很快,她跟上都有些吃力,一边手里拿电话一边看四周的车辆,还要留心脚下的雪和冰,手指按上关闭键刚想把电话按掉,那边低沉的声音传来:“宋佳南,出去采访多穿点,别感冒了。”
轻车熟路地把方言晏带到教学楼前,然后指着一间教室:“这就是你的考试教室,不过现在都封楼了,不然可以帮你看看座位的。”
她连忙回答:“还不错。”
隔壁传来电视嘈杂的声音,可是周围的空间异常地沉静,她轻轻地抚过那本日记,封面的颜色褪去了不少,里面的纸也微微地泛黄,那里记录着所有年少的记忆。
段嘉辰轻轻地笑道:“失去的东西再也回不来了,很早我就知道,可是一直不能理解,现在才明白,就像砍掉的无花果树,再种下一棵亦不是原来的那棵。”
她没办法坐下来陪他看报纸吃东西,看得正舒心的时候,身后有人拉椅子坐下来:“看到什么好看的新闻?拿张给我看看。”
那边段嘉辰蹲在地上说一些她听不懂的专业术语,手里的图纸哗哗作响,他滔滔不绝地讲解地下停车场的建造问题。那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运动服一件薄毛衣,脸上被风吹得已经一片苍白,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宋佳南很是担心他会不会感冒。
那种脸颊上微微发烫的感觉又来了,宋佳南头一低连忙推门出去,她来不及想太多,可是那句话不断地在脑海中浮现,只好伸出手拍了拍脸,神志算是回来了,可是心倒是更慌了,脸更烫了。
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她捧起保鲜盒,还是温热的,就像那天他给她披上的大衣,又好像很久以前她生病时他偷偷地送药给她,暖暖的都是温情。
她莞尔一笑:“是啊,主编记性真好,那时候您还给我们讲过马克思主义新闻观。”
她抬起头看着花园里弯弯曲曲的走廊:“好像就在附近的某个地方,那时候被砍了吧。”
那边有一声关门声,哐当一声巨响,似乎是被风吹的。她听得模模糊糊,连忙问道:“苏立,你说什么?”
赶稿子一直忙到八点才回家,因为这几天生病便在家养病。
方言晏气得头顶冒烟:“有种就告白去,别咿咿呀呀地闷在肚子里,烦死了。怎么了,你平时带着的冷漠面具终于给现实击碎了,不爽了是吧。”
那个女孩子僵住了,一瞬间表情万变,尴尬地只有说“对不起”,然后急匆匆地跑回位置上狠狠地瞪了同伴一眼,倒是方言晏很惊讶,偷笑完了就问:“你什么时候学的广东话?”
她想,她最近很擅长在段嘉辰面前出状况。
他们中间的那段青涩纯真的岁月,已经被世俗和距离磨得只剩下模糊的痕迹,她对他的隐瞒,他对她的不信任,生生地割裂了他们所有的牵绊。
夜晚的小区家家都亮着灯火,时不时会有电视的声音传来,小区的花园里的积雪融化得很慢,一堆一堆地遮盖住了一地的枯草和尘埃,树枝在寒风中轻轻地摇曳。
陆陆续续被病痛折磨了几天,身体终于有些起色。星期五陪方言晏去看考场,雪停了两天,久违的阳光也露出了一点眉眼,可是积雪还未消融,从报社走到学校并不远,从一条小巷子穿过去就可以。
“我实习快结束了,马上要准备考研,就这个星期六日。”方言晏依然是笑眯眯的样子,然后把宋佳南的盒子接过来,“我帮你搬过去啊,不用劳务费的。”
也许是简简单单地作为一个朋友的心情,也可能是种歉疚的心情,宋佳南清楚地知道,这么多年的相知他不会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只是现在,他究竟用哪种心情对待自己?
宋佳南挑了个角落的位置,还没坐下来就听见隔壁的格子间记者边看电脑边大声地说:“网上有报道说湖南那边大雪,广东居然也有雪。”
“为什么?”
灰蒙蒙的一片天,还有小雪花飘散,他的背影在风中,单薄瘦削。
平淡地问句,平常的对话一样的熟悉,可是语调中的冷漠让苏立微微一愣,宋佳南转过头继续看报纸,似乎还未觉察到他的异常:“去了几天回来挺快的。”
“我说,要是再迟一两天就要被困在高速做冰雕了。”
“朋友”两个字在她听来很不是滋味,宋佳南向他看去,他只是转过身来淡淡地说:“可以上来看看,不过要戴好安全帽,这里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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