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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擦

作者:笙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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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可不可以不坚强

第五章 可不可以不坚强


刚从急诊外科室出来,迎面就看见一个高个子男生从走廊前头跑过,很熟悉的身影,宋佳南脱口而出:“方言晏?”
这么长时间,只有一两条简单的信息,他们之间更多的是书信,却从来没有电话,她从不给他打过一个,他亦不曾找过她。
忽然QQ上那个很久没有闪动的图标亮了起来,言简意赅地问了句:“梁静茹的演唱会?”
是因为害怕还是其他的理由,宋佳南真的不明白,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习惯了一个人在寂寞繁华的边缘安安静静地追逐另一个人的脚步。
方言晏环顾四周,盯了曾书忆看了一会儿:“不要了,有陌生人在场多不好意思啊。那歌乡村气息太重了,唱出来人家以为我们这里是农村公社。”
她不记得那么多了,只记得最后她唱了那首《红豆》。“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啧啧!踩到猫儿尾巴上了,跳那么高干什么?”曾书忆咯咯地笑,“要是我是那个女的,直接当面把票撕了,漫天雪花地砸他脸上,看他那么嚣张,直接分手算了。”
那是第一次,也是差不多唯一的一次,他们的通话,她连他的声音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他的声音好像是滴水穿冰的感觉,很凉,很轻,但是剔透得不可思议。
身边的女孩子和她的男朋友,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眼睛里有莫名的泪花闪动,旁边的一个女孩子已经哽咽,边哭边笑,宋佳南咬住了嘴唇,轻轻地跟着唱。
记得清楚,可是没有勇气唱出来,因为她爱得那么坚决,同时又那么懦弱。
猝不及防的,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这首歌,回忆翻天覆地地涌来。
最初的美好,现世的温暖,如果不能兼得,如何取舍。
是谁说过一旦拥有就会别无所求,是谁说过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宋佳南轻轻地把窗户推开来,冬日的冷空气扑面而来,她微微地闭上眼睛,享受一刻难得的清醒:“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想,如果我站在一个很高的位置,很显眼的地方,有机会认识更多的人,会不会被一个人看到,他会不会想到,那就是我。可是,似乎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也许是太习惯了这样的关心,忽然有一天,她从厚厚的书本里抬起头,却再也看不见那熟悉的号码在屏幕上闪动,心底,顿时空荡得只有冷冷的穿堂风。
“有的人相识已久,熟识得像一个影子,却始终走不进对方的心里。有的人初次相见,只一个眼神就已笃定,即使遥遥相望,灵魂却能紧紧相依。”
“宋佳南,我真的想知道,为什么别人对你好,你总是想都不想就通通拒绝?”
“唉,我又怎么你了?”
“走就走,谁怕谁啊!”
“这有没有什么不堵的近道啊?”
“忘记歌词了。”宋佳南牵了牵嘴角,“很久不唱这首歌了,差不多都忘记了。”
方言晏啧啧嘴:“哎哟,跟主任来视察民情似的,我说佳南姐你就安心地生你的病好了,都不是我老大了就别操心那么多了。”他冲着席洛屿笑笑,“先走了,记者是很忙的,尤其是在医院不被待见的记者。”
方言晏无奈地翻翻白眼,看着宋佳南把那些记者证,出入证放进包里,连忙改口:“佳南姐,你要去采访,不会采访小芳姑娘吧?”
“还有,请你署上自己的真实名字。”
闭起眼睛就是一半痛苦的回忆一半甜蜜的现实,她只是一个听众,而不是一个支持者,她只是来听歌,让那些老去的歌唤起心底的记忆。
“我真的不明白,你这样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有那么敏感的心?”
周围是欢呼、雀跃的声音,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用力地挥舞着手中的荧光棒,叫声呼喊声络绎不绝,舞台上的灯光不断变幻,只有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回家依旧是上网看看,跟群里的朋友聊了一会儿演唱会,把手里的稿子分类整理再拷到U盘里,看了一下其他资料。
那个很寻常的晚上,她刚从自习室回来,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她手忙脚乱地打开书包去取,却在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失去了按下去的勇气。

她落荒而逃,那天晚上的雪下得极大,纷纷扬扬的,好像在极力地掩饰着什么,把这一切不能启齿的隐瞒和所有的爱恋掩埋在冰冷的现实下。
呵,0908,宋佳南轻轻地把号码在心底默念了一遍,笑了。
“怎么了?是不是高跟鞋穿得把脚扭到了?”
从窗口到座位,五米的距离,她却没有任何资格走进去,用任何身份。
“你在吗?”声波传过几千公里,带着一丝的不确定和飘忽,可是很好听,记忆中仅有的那次面对面听到他的声音,那时候拼命地想把他的声音记下来,事后再回想的时候,却没有任何的印象。
第二天早上她调休,一觉睡到十点多钟,本想在暖暖的被窝里赖到中午,却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无奈她只好穿了衣服出来开门。
那边的席洛屿微微地一怔,好像从来没有听过宋佳南这样跟他说话,口气撒娇,声音甜腻,明显就是心情大好的样子:“我刚到酒店。呵,你的平安夜过得太充实了。”
宋佳南礼貌地笑笑:“是啊,今天多亏了你,这么晚了还陪我在这里加班,这顿饭应该是我请你的,今天真的挺不好意思的。”
宋佳南漫不经心地回答:“正好可以请假回家去休息。”走廊上有来来往往的人,急诊室的尽头一阵嘈杂,她忽然笑起来,笑容有些得意有些顽皮。席洛屿微微愣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不禁好奇:“笑什么?”
方言晏肯定还在报社加班,今天下午一个小县城里出了一起故意伤害致残的案件也够让他跑的了,她忽然想找一个人说话,很想,很想,就是说话,不管任何话题。
曾经写了一个晚上的稿子,回到家手里还攥着报社移动热线的小灵通,实在累得不行只好让室友帮忙接听,自己趴在桌子上睡得天昏地暗;也曾寒冬腊月里站在派出所门口,为了那一点点的消息内幕,忍气吞声受尽了奚落;也曾受到报社其他人的排挤,好不容易发表的稿件,却又署了别人的名字。
而席洛屿会是哪个,抑或者哪个都不是,问她自己,她也不知道。
那一夜很长,长到永远不会过去一般,第二天她笑着离开,她告诉自己,原来都是梦。
“移动小帅哥”很高兴,一边熟练地打印业务受理单,一边和他们闲扯,宋佳南默默地听着机器咯吱的打印声,那些单子空白地进去,出来时候布满了字迹,上面有自己的名字和新的手机号码,还有0908那个尾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连空闲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想到工作。
好像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也会这么问她,谨慎而又小心翼翼地安慰她的沮丧和挫折,她环顾省台四周,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脸上都是挂着职业的笑容,却怎么也融不进她的眼里。
从十五楼往外看,风越来越大,越来越紧,黑色的风急速地压过来,仿佛要掀掉那裹了又裹包了又包的厚重的棉衣,南方的寒夜漫长而忧伤,写满了寂寥和空洞。

她轻笑一声:“你这个问题问了很多遍了,实话告诉你,我是因为怕回报不了啊,你晓得,我这个人总是喜欢把人情算得清清楚楚的,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宁可多还一分也不少还一分,所以习惯了在接受之前掂量分量。”
方言晏表情越来越僵硬,宋佳南连忙伸脚踢了踢她:“小姐你积点口德吧,出来游玩闲逛的时间够多的了吧,等下你老大又要骂人了。”
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扯一点毫不相关的话题随意地说说,刚想跟他说再见,他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再等一会儿吧,就是想听你的声音,什么都不m.hetushu•com.com说也没关系,这样就很好。”
从地铁站出来,这个城市的夜还在狂欢,灯光璀璨,人潮汹涌,寂寞在深夜之下悄悄地站了起来,轻轻地拥抱住每一个在街头上嬉笑流浪、形单影只的人。
“没事,我刚从自习室出来。”
“为什么?”
她从钱包里掏出车费,递给司机:“大哥不好意思,我赶得急,就从这里下车。”包拎在手里,拉车门跳下车,哐当一声,把司机吓得连忙看看车门是否建在,司机无奈地摇摇头,自言自语:“哪个报社的记者吧,这么赶急,这年头,记者真是辛苦。”
宋佳南刚喝的一口水差点就喷了出来,连忙一本正经地回道:“其实一个人看一场这么有爱的演唱会就够了,好像幸福着别人的幸福,也是很开心的一件事。”

“那个歌词啊,‘如果有一天,我们再见面,时间会不会倒退一点’,我总是在想,时间如果能够倒退就好了,和一个从来没有认识过却错过的人相遇,是什么样的感觉。
宽敞的体育馆内,黯黑一片,只有舞台上灯光微弱,青烟袅袅。
“今天看到一篇写春秋,一篇讲中医名家。春秋写得诙谐搞怪,妙趣横生,久读不乏。名家写得细腻苦涩,跌宕起伏,不能放手。
她什么都不是,不是他的任何一个谁。
“没什么,随便上网看看。”
思念和泪水一样决堤,她什么都不想做,只是想看看他,看一眼,再多看一眼,她便可以满足,弥补她年少所有的遗憾,然后把满腔的爱恋全部装在心底,默默地去爱上另一个人,直到临死前,再想起来,也不觉得遗憾。
昨天她一定是抽风了,才会答应他“考虑考虑”的要求,其实她知道,也许考虑只是自己拖延的一个借口,心里清楚,那个位置永远都有个人在了。
“哪有、哪有啊,别整天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宋瑞把书包随意地丢在沙发上,就冲向宋佳南的卧室,拉了一张椅子就爬上去,宋佳南连忙问:“你干吗啊?抄家?”
QQ签名就挂在最显眼的位置,每个人上线都会问问,方言晏也难得跳出来调侃一下:“佳南姐,其实当时你应该帮我要那种情侣套票,你就可以和我那个帅气又迷人的表哥一起度过浪漫的圣诞之夜。”

心底微微地一痛,她连忙收回自己的目光,手下胡乱地打了一些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的字,然后再慢慢地删去。
在她的世界里,一个让她倾注少年所有爱恋的苏立,一个让她全心全意信任的段嘉辰,各自以不同的姿态慢慢地远去,待她回首的时候,才惊觉,已经那么多年。
那天晚上,很晚了,她都不知道几点钟,在暗夜里听时间慢慢地流淌,还有他的声音,听他的语气从低落变得快乐开心,她很幸福,很满足。
宋佳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放下笔望向窗外,冬天的黑夜好像来得很快,寒风吹打窗户啪啪作响,她忽然想起,大洋彼岸的冬天,究竟是怎么样漫长。
冬日的阳光静谧地躺在手边,展开手心,就可以抓住一缕温暖,可是合上手,又是冰凉。
“肯定被男人甩过的。”
她笑笑,并没有回复,点开自己的空间,认真地写下:“很喜欢《如果有一天》,而那首《勇气》却没有勇气听,还有《暖暖》,也许我就害怕看到甜蜜的爱情。那甜蜜,因我的动荡、不信任而变成了炼狱。
夜很深了,这个城市处在南北的交界上,十二月的深夜已经接近零摄氏度了,宋佳南把手放在大衣的口袋里,仰起脸,贪婪地呼吸冰凉的空气。
那边很快回复:“不是,只是去听两首歌,《分手快乐》和《勇气》。”
2004年的春天,宋佳南看到雨后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她的手心里,她默默地告诉自己,忘记最初的美好,珍惜现世的温暖。
“哎呀,不给她看到不就可以了,只要佳南姐你不出卖我就可以了。”宋瑞小心翼翼地把那些漫画书从箱子里面拿出来,“咦,还有几本漫画去哪里了,我记得上次看到这个箱子比较空就直接丢进去了,原来里面都是你的东西啊。”
“呵,宋佳南,你这个懒鬼。”
也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么温馨的节日,人民广场上的喷泉在五彩的灯光照耀下,水珠好似水晶,从天上落到地上,碎金般落了一地,顽皮的小孩子非要伸手去抓一朵水花,却被淋得哇哇大叫,在水池旁乱窜;甜蜜的情侣手挽手,女孩子手里还有路边圣诞老人派送的气球,或是鲜花,一脸的幸福;商场的橱窗上是各色的雪花图案,白色的,蒙蒙的。
原来席洛屿还记得自己无意中提起喜欢的汤包,心底说不上什么感觉,好像是对现实的一种妥协,原来自己真的不是想像的那样坚强,她轻轻地问,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你方便吗,能不能来省台接我一下?”
思念原来是一种与日俱增的东西。
她抿了抿嘴,轻轻地摇摇头:笑道:“算了,那多麻烦啊,我赶急用的。”
旁边站着的席洛屿目光不着痕迹地略过她的脚,“万一骨头伤到了怎么办?”
究竟是他从来都没有刻意寻找过,只是打算让她在沉寂中慢慢地死去,最后吝啬得连一个微笑都不留给她。还是他想知道她是谁,却在每一次的交集中擦肩而过。
好像他还走在街上,刮了很大的风,风声从听筒那里灌来,他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的:“我刚从律所出来,今天好多事情啊,你在做什么呢?”
“读了太多的文字,以至于只是识字却不能达理,以至于不能相信身外的一切。多么的矛盾。你觉得呢?
好像隔了几个世纪,席洛屿的声音传了过来,有些缥缈,仿佛自己也带着一丝不确定:“宋佳南,能不能唱一首《勇气》,当作给我的圣诞礼物?”
是“七月田间”,宋佳南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是,圣诞之夜爱的大游行。”
“我心情不好,别跟我说话,东西找到了就赶快回家,不然我打电话告诉你妈!”
那个晚上,她看了那部《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那么一个孤勇隐忍的女子,爱得那么私密而坚决。她眼泪夺眶而出,也许越是沉默的孩子,越会有那么自我的爱。
宋佳南根本什么都没听到,连忙解释:“朋友而已。对了,方言晏,就你一个人来采访吗?报社还有人在值班,周宇放心让你一个人来?”
好像远处火车站的列车开动了,车窗的灯光变成了一条条流淌的闪烁的线,她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那边的声音也好像是隐入寒冷的黑暗之中,在漆黑的夜色里静静地听着时光流淌的声音,忽然席洛屿开口:“其实这样也不错。”
口气里带着淡淡的笑意,他挑衅道:“我以为女生都会唱那首歌的。”
掏出手机,却看到五个未接来电,全部是席洛屿打来的,她笑起来,拨通了电话:“你知道吗,我刚才去听了梁静茹的演唱会。”
她轻轻地叹一口气,仔细地按下席洛屿的号码,很快就被接通了,熟悉的声音传来,略微带着笑意,口气亲昵:“忙完了?”
耳旁沙沙的报纸翻动的声音一下子把她拉回了现实,席洛屿的声音轻轻地传来:“稿子写完了没有?饿了没?要不要我出去买一点东西先吃一点?”
冬天的夜晚是凄清的,光秃秃的枝丫盘桓剪不去的衰败,在憧憧的阴影里震颤。车里的暖气十足,宋佳南的脸被蒸得微微发烫,在黯淡橘色的灯光下,浮出一层淡淡的红晕。
“说出来可能有些不可思议,我总是在想,有些人,你一辈子也许都没有见过,可是他却存在你的虚拟世界中,每天和你面对面地说话,很神奇的感觉。”
“没有人让你忘记,也没人强迫你忘记,而且仅仅靠忘记就可以抹去曾经的时光吗?”他一字一顿认真地说,“你得学会接受现实,活在现实中,过去的回忆是让你现在更好地活着,而不是顾影自怜。”
“当习和*图*书惯变成一种友情,当友情变成一种亲情,却淡化了爱情。
“我想,我应该去听那场暖暖的演唱会,好好地放松一下。”
这时候护士叫她的名字,指指走廊那边的暗房:“宋佳南小姐,请到这里拍片子。”
她想了想,把自己的QQ签名改成了“有一些等待不能太漫长,已经枯萎在心底”,朋友里只有七月田间在线,她点开,敲了一行字上去:“我今天去听了演唱会。”
也许,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结局,连相忘于江湖都不算。
宋佳南一点都不意外,是席洛屿打来的,只是小灵通握在手里,屏幕不停地闪亮,她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在犹豫的时候,小灵通挂断了。
戛然而止,苏立笑道问:“怎么不唱了?”
天空还是蓝黑色,包裹浓稠得化不开的阴冷,可是她心底那股阴霾好像在慢慢地退化,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地说道:“嗯,好的。”
“什么?”
那边很长时间没有回,应该是忙什么去了,宋佳南拿手机把号码记录下来,想想还是觉得不保险,翻出一个小本子抄一遍,抄到席洛屿那里时愣了一下,除了手机还有家庭号码,甚至办公室号码都有,长长的一串。
最后一首歌照例是那首脍炙人口的《勇气》,舞台上的女孩子一袭红色的礼服,灯光通明,几乎所有的人都站起来,都齐声地唱道,或是喊道:“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我们都需要勇气,去相信会在一起,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
是打错了,还是不小心按错了?宋佳南慢慢地蹲下去,紧紧地握住手机,看屏幕不停地闪动,最后戛然而止,她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说不上是如释重负或是遗憾。
营业厅的小帅哥很热心:“可以补办的,不过就是手续麻烦了一点,您需要办理吗?”说着就要把那些表格拿出来,席洛屿刚想去接就被宋佳南拦住了。
方言晏忽然身子向前探了探,凑在面前低声地说:“佳南姐,我想问你们女人,到底是喜欢男人花更多时间陪你们,还是喜欢男人事业有成家财万贯?”
很久没说话的席洛屿突然反问:“特殊意义的号码?”
一阵诡异的沉默中,键盘声戛然而止,宋佳南抬起头看到席洛屿站在他面前。黑夜立在他身后,从巨大的落地玻璃里紧紧地逼迫过来,他微微地皱起眉头,声音有些冷硬:“宋佳南,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老是这么反复无常?”
好像还是高中那个长长的楼梯上,有很多同学在追逐打闹,她抱着书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她不敢抬头看来往的人群,而苏立就走在她前面,她偷偷地看着他的背影。
苏立,苏立,他一定不知道她曾经来过那所她梦想中的,而他正在就读的那所大学,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可以隐秘孤勇到那个地步。那个时候,她从湿冷的广州来到冰天雪地的北京,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好像这么多年的守候的漫长,足以慢慢地把一生的感情耗尽。
她摇摇头,不作声。
陌生而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唤起年少所有的回忆,伴随眼泪,一齐从心底涌出来,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她只能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的笑容坦荡,可是眼睛里雾蒙蒙的一片,怎么也看不到心底去。一瞬间,一种怪异的感觉从席洛屿的心里涌出,他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宋佳南抬头看去,广场后的体育馆旁树立的巨大广告牌上,那个甜美的女孩子噙着淡淡的微笑,即使是刻意宣传的效果,还是让人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幸福。
“读完了,忽然感受到这个离我们已经远去,或者从没有靠近过的天才是如此地真诚,却又那么的不真实。
是不是苏立曾经也好奇过,她究竟是谁?
“我也是吧。那时候觉得在报纸上读到自己的稿子该是多么骄傲的事情,可是现在觉得压力好大的,很烦。”
那时候她绕过阳光铺洒的草坪,沿着长长的阶梯走上去,看到爬满常青藤的教学楼,一只手里抱着厚重的书,另一只手握住手机,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和对方说,也好像自言自语一样:“我准备去图书馆借书啊,这里今天的阳光很好,天上的白云好像是棉花糖一样,软软的,好想躺下来晒太阳,对这个天气来一个熊抱!”
唰唰的书页声,还有宋瑞蚊呐般的自言自语,却让宋佳南一阵眩晕。
那边风声很大,宋佳南慢慢地直起身子,走向路边最近的一个长椅,然后坐下来抬头看天,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你现在不忙吧。”
“没错,所以说是奢望。”
话音未落,便听到细小而尖锐的声音,一道圆珠笔的痕迹出现在业务受理单上,宋佳南不好意思地甩甩手:“天太冷了,手都冻僵了,写字都写不出来了。”
“可是,你不觉得对这些人来说太残忍了?”
冷不防一个脑袋从格子间那里探出来,方言晏笑得一脸的陶醉:“要不要我给你们唱两句?”
因为从来都是她一个人,十年时间,繁华尽落,不过是一个人度过。

忽然一阵熟悉的敲门声把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开门一看原来是宋瑞这个小丫头,好像放学才回来,宋佳南觉得奇怪:“嘿,没事就往我家跑,不是跟你妈矛盾又白热化了?”
回到家,她上网把QQ和MSN签名档换了,把自己的新手机号码挂了上去,很快就有方言晏给她电话,曾书忆一群人也给她留言,忽然那个“七月田间”的头像跳动了起来,她点开一看,一个同情的表情:“呵,最近丢手机的人不少啊。”
是什么时候开始,每天习惯了会有一个按时的短信问候,到后来的电话,总在每天某一个时刻准时地响起,男生爽朗而熟悉的声音传来,“宋佳南,没事啊,我就是想,呃,问问你过得怎么样,顺便听听你的声音。”
口气好像熟人似的,宋佳南笑笑,回过去:“是啊,快年底了,小偷也要储备年货了,这样我们支援一下人家过年,达到和谐社会标准。”
她诧异,席洛屿的话还在继续:“有时候会很需要依赖其他人,可是下一秒却好像内心亏欠似的把其他人推得远远的,连客气都谈不上,别人对你好,似乎你就要加倍地回报,如果你回报不了,干脆就不给别人一丝的机会。
一首接着一首,梁静茹的,王菲的,蔡健雅的,江美琪的,她每首歌都唱不全,但是音调节奏把握得都很好,听起来像是歌曲大串烧。
那么多人在一起,一起唱一首歌,那么多张快乐的、幸福的、感动的、悲伤的脸,在爱情中甜蜜的,暧昧的,彷徨的,伤心的,绝望的人,聚集在这个平安夜的演唱会上。
小帅哥也笑笑:“我们这里号码管得比较严格,买号也麻烦,重办更加麻烦,很多人宁可重办也不补办,除非那个号码有特殊的意义。”
她噌地一下子跳起来:“来了,来了!”
可是似乎每个人都在狂欢自己的平安夜,唯独她,在平安夜安静地回忆。

心中有种隐隐的预感,但又无法言明。宋佳南看了屏幕好一会儿,然后把电脑关上,刚想打电话给婶婶问问宋瑞的情况,电话就来了,接起来一听原来是席洛屿。
“是吗?我知道了。”
宋瑞吓了一跳,立刻口无遮拦:“干吗啊,吓死人了,不就几封情信嘛。不过佳南姐你还真强,披个马甲跟人家写信,干吗不用QQ啊,难道是网恋?”
“宋佳南,你应该学会释怀。”
“谁说我不会啊!”宋佳南很乐意地上了钩,她声音本来就有一点低沉,不似一般女生的那样甜美,反倒是有种磁性,先是慢慢地哼唱,最后轻轻地低吟起来,“分手快乐,请你快乐,挥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离开旧爱,像坐慢车,看透彻了心就会是晴朗的,没人能把谁的幸福没收……”
“历史我读得很简单,过去喜欢读兵法,喜欢读人物传记。https://www.hetushu.com.com印象中留下来的人物大多来自春秋战国。乱世的人物来得多,来得英雄。读历史,让人担忧当下。心中朝慕混乱的时代,自由,开阔。说到最后,还是心底的英雄崇拜主义。
“宋瑞你能不能闭嘴,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我告诉你,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还有以后别把你的任何东西丢在我这里,只要见到我就扔掉!”
宋佳南看了又看手表上的时间,一分一秒地直指七点,周围的景物在一点一点地挪动,她有些着急地对出租车司机说:“师傅,麻烦您能不能快一点,我有急事。”
苏立,如果有一天,我们再见面,时间不会倒退到高中的时候,我会勇敢地迎上你的目光,对着你摆出我最美的微笑,然后我们就此擦肩而过。
“或许,我们之间,爱情从未来过。”
“还是等你写完去吃饭吧。”
“美好的青春,不敢拉手的爱情。”宋佳南突然间笑了,苏立的背影在她脑子一闪而过,在那个天台上,阴郁苍白的少年,是她一直不敢牵手的青春。
“我也去了。”
“其实,真的没有必要来医院。”宋佳南习惯性地抿了抿嘴,低下头去看手里的病历本,封面上的钢笔字迹还未干,有很漂亮的行书——“宋佳南”三个字,席洛屿写的。
“宋佳南,也许我们都没有真正经历过爱情,所以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于是以为这样的了解和关心就是所谓的爱情。也许我们都错了,也许自己坚持着的并不是爱情,只是相处已久的友情与亲情。
“我来看病的,真是,又出什么事情了,把你派过来?”
可是有种感觉,很奇异,仿佛顺着那些泪水,过往中的一些东西慢慢地从她的身体中抽离出来,弥散到空气里,心下微微地一动,竟觉得轻松很多。
“是啊,小芳大叔。”她低头再次确认证件齐全,刚想站起来,脚着地那一瞬间,脚面上的疼痛钻心地袭来,一时没站稳幸好方言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
来的是送快递的人,小伙子笑嘻嘻地抱着一个大盒子,一边找单子让她签收,一边打趣地跟她搭话:“今天送的都是加急件,圣诞了,就是男朋友讨好女孩子的时候。”
“什么感觉?”
宋佳南惊讶地抬起头:“不是前几天给你了吗?我去找你不在,就直接给了周宇。”
赶到省台时候正好是七点整,那些歌手倒是没说什么,可是眉眼之间流露出微微的不满,宋佳南也没心情去道歉,直奔主题,问了几个问题,觉得回答实在是公式化得可以,也顿时失了兴趣。李春波话倒是比较多,尤其是提到名为《小芳》的电视剧开拍,一个记者开玩笑地问:“是不是您在当知青的时候,曾经暗恋过有过一个叫小芳的女孩子?”
无意识的一眼,好像在不远处,一个背影那么熟悉,瘦削而硬朗。
原来她也是一个事后才懂得珍惜的人,因为她总是习惯性地活在回忆里。
会是谁呢,这个让人惊奇的圣诞节的礼物?
“李春波,不是唱那个‘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的吗?哈哈,那时候几乎每个人都会唱,我都会。”
方言晏头一歪,眼睛瞪大大的,自言自语似的:“佳南姐,你不是去省台采访了?怎么跟我们跑来医院了,这角色背景转换得也太快了吧。”
从现场出来已经很晚了,但是广场上不减节日的气氛,少了很多孩子,更多的是从演唱会出来的情侣和朋友。
她的爱,很勇敢,却孤单;她的爱,在自己面前很孤勇,在他面前却很卑微。
她也不知道,这样一个人究竟是谁——是曾经的自己,那个为了在苏立面前小心翼翼地掩饰自己身份而杜撰出来的“宋忆文”的宋佳南,还是自己在过去无法自拔的时光中沉溺的又一个身份?她究竟是谁,那段日子中,她是谁?
“呃?”宋佳南很是意外,“我以为你不会听那种歌呢。”
工作,稿子,忽然宋佳南一愣,然后轻轻地啊了一声:“对了,我的稿!”
工作这么长时间,还真的没有人陪她加过班,宋佳南抬起头,斜起眼睛偷偷地去看邻桌上正在看报纸的席洛屿。他没戴眼镜,可能灯光不是很充足的缘故,微微地眯起眼睛,努力地辨识报纸上的文字,侧脸看上去很俊朗,但又不是过于阴柔纤细。
方言晏半天没有回话,很久才冒出来一个大哭的脸:“刚才摸鱼被周老师抓到了,呜,我说我跟你请教报道怎么写的,结果他说了一句‘我以为你在做红娘呢,既然你那么喜欢写报道,今天上来的几个热点随便捡一个写写好了’。冤枉死了。”
散场之后,偌大的走廊里水泄不通,人们拼命地往外面涌去,在拥乱之中,宋佳南不小心被挤到墙沿,轻轻地撞了一下,她停下来摇摇头,检查一下身上的东西都还在。
宋忆文是谁?是她,宋佳南,可是她又是谁呢?
我也应该,忘记你了,忘记那个岁月,忘记那个叫“宋忆文”的宋佳南。
忽然通话戛然而止,她明白是自己的手机没有了电,可是她并没有动,安安静静地自顾着说道,即使对方听不见:“你说得没错,我是在逃避,我不想亏欠别人,任何人。”
还没等宋佳南反应过来,手心一空,新手机便到了他的手里,屏幕上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脸上,轮廓分明,很是坚毅俊朗。席洛屿笑起来眉梢微挑,眼角弯弯,五官格外生动,很难得在他脸上出现的表情,有些顽皮。
那段路很长很长,好似没有尽头,那些蓝白的校服在她面前晃啊闪的,她却看不清自己的样子,究竟是一个二十五岁干练精明的自己,还是十七岁时面目清秀的样子?
“我的圣诞礼物?”
脚面上的疼痛慢慢地像小蚂蚁啃噬一般侵蚀她,痛感一点点地扩大,她只好扶在墙面上,勉强地撑起自己的体重,声音也不自觉地弱了一些:“嗯,我刚采访完。”
“没有,除非走过去,从石坊的地下道过去,不过还是要走很长时间的。”
很久没有在这个古城看到明媚的阳光和湛蓝的天空。从二楼食堂看到金色的阳光与地面上黄色的树叶互相映衬,阳光从树林之间的缝隙钻下来,一点一点地像钻石一样镶在林阴路上,入了深冬,树上的叶子还会晃晃悠悠地落下,它们曾那么近距离地亲吻阳光。
“你这是在计算吗?你这分明是逃避。”
她把那篇日志点了出来,看了一会儿,心底微微地叹息,目光却不住地盯在对话框上,黑色的字体冒了出来:“看了你的日志,其实我也很喜欢那首《如果有一天》。”

阴差阳错地却在教二楼的自习室看到他,那种阴郁的气质就这么突兀地闯入她的视线,虽然他变了一些,和记忆中的他重叠,反倒是记忆中的更加鲜明,侧脸依然很精致,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就他一个人,几本书,一个水杯。
“有一些等待不能太漫长,是对的,可是我竟然奢望,有一些人可以长长久久为另一些人等待下去,因为那些人可以不必万水千山地寻来找来。”
“一起食物中毒事件。”方言晏笑笑,然后看到她身旁站着的席洛屿,懵懂地眨眨眼睛,“朋友,男性朋友,男朋友?”还没等宋佳南回答,自己就很擅作主张地小声否定掉,“不会的,小白脸加闷骚才是你好的那口。”
可是为什么不能说出自己的名字,为什么需要掩藏这样的身份。
一阵风吹来,把她的头发卷起,发梢打在眼睛里,刺痛得几乎要流出眼泪,她不记得歌词,也不能完整地唱出这个曲调,只是凭着直觉,慢慢地哼唱道:“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我知道一切不容易,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
可是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宋佳南,你人生的最后一个愿望已经实现了,你应该满足了,何必要苦苦追寻原本从来不属于https://www•hetushu•com•com你的东西,苏立,本来就是你杜撰的梦想。
完成了采访,心里琢磨着怎么应付交差这篇报道,电话就来了。
好似周围的灯光都在一瞬间失去了光华,那些欢声笑语再也飘不到自己的耳朵里,她慢慢扣紧了手中的手机,缓缓地走到广场最偏僻的地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宋佳南听见自己细微的呼吸声,小心而又谨慎。
“有没有时间去吃饭,这里有一家不错的小食店,汤包做得很正宗的。”
“哦,路上小心点。”
宋佳南无奈:“你这个小鬼,小心点,别摔下来。”
那天晚上宋佳南做了一个梦。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办法反驳,那边终于有了一丝的笑意,可是下一秒的问题让她更加措手不及。
而且好像他很专注地看报纸,连自己心不在焉的偷看都不知道,宋佳南忽然想起这样的男人大抵都是性格坚毅,做事沉稳,而很多年前,在乳白的灯光下那个少年也只是静静地坐在离她五米开外的座位上,心无旁骛地专注他的学业。
“不是两张吗?”宋佳南刚要接过来,被曾书忆抢先问了一句,票也落到了曾书忆的手上,“怎么才一张,小鬼,别告诉我你表哥拿了票给前任,然后很潇洒地说,去看吧?”
“移动小帅哥”很积极地看了看选号的电脑屏幕,指上去询问:“这个号码怎么样,0908,挺像我们以前的宿舍门号的,方便又好记。”
宋佳南怔怔地望着屏幕,忍不住笑出来:“你是梁静茹的fans吗?”
“是啊是啊,我又送回来了,现在没用了。”方言晏摊摊手,把票完整地放在宋佳南的桌子上,或许是看到她探究的眼神,“哎呀,原来是我表哥要的,现在分手了,所以没用了。”
“其实这样感觉不错,外面风很大的,不过这里的冬天都这样。”
那些最初的美好,真的变成了记忆中的美好。
“如果我是一个物质贫瘠、精神肤浅的女人,一定希望男人家财万贯;如果我是一个精神高尚,毫无物欲的女人,宁可男人花时间在我身上。”她顿了顿,然后狡猾地冲方言晏笑笑,“可是以上两种类型,我都不是。”
娱乐版的记者、编辑都走了,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除了靠近门口的白炽灯散发微微的白光,还有就是她桌前的电脑,隔壁桌子上一盏橘色的小吊灯,给这个冷清的夜增添了一点暖色。
于是她站在白雪皑皑的校园里,走过明德楼,走过宣园、逸夫楼、图书馆,她期望在这个古老的校园里碰见他,却不奢望能够成真,她不过只是想走走这些路,看看这些风景,和脑海中那个青涩苍白的少年,一起走过。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宋佳南心底有种隐隐约约的不好的预感,忽然他开口:“不知道怎么忽然想到了很多事情,那年也是在下雪的晚上……”他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人家说怕是触景生情,原来真的是这样。”
“可是现实和理想总是有差距的,所以,我还是决定一生要听一场暖暖的‘爱的大游行’,努力地让自己相信,或许,麻痹自己,才能让自己相信。”
也不习惯依靠,因为爱情,已经成为信仰,不是依靠。
原来这个律师还是有职业病的,随时带着钢笔,以备不时之需。
再熟悉不过的旋律在耳边响起:“分手快乐,请你快乐,挥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离开旧爱,像坐慢车,看透彻了心就会是晴朗的,没人能把谁的幸福没收……”
是的,她不是宋佳南,因为苏立从来不知道她是谁,在那个男生的生命中,只有宋忆文这样一个身份曾经不留声色地路过,然后偏离,最后远走。
“很感动,很……很不可思议,那么多人站在一起,一起唱歌。以前总是想,为什么那些人在演唱会上会那么疯狂地喊、叫,原来真的是那种气氛……”
宋瑞踮着脚,奋力地伸手去拽放在橱顶的箱子:“年前我把大堆的漫画书丢在这里了,现在有同学跟我借,我得拿走啊。”
她忽然就笑起来了:“其实,我现在的目标就是,听一场暖暖的演唱会,曾书忆,你还记得那首歌怎么唱的——如果有一天!”
她没有告诉他,后面的歌词她记得很清楚:“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宋佳南,怎么说你呢,陪你买手机换新号码,你都不问我一下我的号码,现在我帮你存储起来了。还好,电话簿至今还是空白,你看,我第一次坐了沙发。”
宋佳南笑笑,转身欲走:“你要找自己慢慢找,我倒水喝去。”
准备发一个信息问问,还没有按下第一个字,屏幕又亮了起来,还是苏立的名字,她犹豫了一下终于接了起来,好半天,她只能听见自己紧张紊乱的呼吸声。
“曾书忆这个人就是嘴巴坏了一点,愤世嫉俗了一点,尤其是对男人,不过她真的没有恶意,排斥男人都成了她的本能了。”宋佳南一边跟方言晏解释一边收拾东西。
QQ上再无声息。
忽然觉得脸上湿漉漉的一片,指尖,手背冰凉,她笑起来,原来真的不能一个人来听这样一个充满回忆的演唱会。
很漂亮的草书,苏立的字迹,很熟悉,熟悉到刻意地模仿后竟然有了些许的相近。
果然是方言晏,头发被风塑造成诡异的刺猬头,眼睛红红的,一看就知道是顶着风跑过来的样子,不过体力还不错,没气喘吁吁的,从这点看上去还觉得这个记者还是挺专业的。
电话那边静得不可思议,良久席洛屿才慢慢地开口:“谢谢你,宋佳南,真的很好听,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圣诞礼物。”
“给你家媳妇唱去,嫉妒死她。”宋佳南笑道,然后语调一转,“方言晏,社会版那么闲啊,三天两头见你往这里跑,这次又什么事啊?”
中午去食堂吃饭,看到曾书忆一个人靠在玻璃窗户上,走上去跟她聊了几句。
“今天又要跑哪里采访啊?”曾书忆懒洋洋地坐在宋佳南的对面,随意地翻看手边的通告。
即使曾经和他那么近,她永远不能启齿的身份,不过是“宋佳南”这三个字。
翻页声又把她的思绪一下子又拉回了现实,年少时候竭力隐藏的心思被戳破,又羞又恼的感情一齐涌了上来,她一把把攥在宋瑞手里的信全都抢了过来。
“嗯,可惜我们这里是看不到雪的,现在只有几颗星星。”
是自己对自己轻轻的低吟,竟然也忘记了电话那头的反应,直到手臂上一阵阵酸麻感传来才发觉,眼前一片模糊,只是没有泪流满面。

她想选择现世的温暖,不得不忘记现实中的过往,却用另一种方式容自己在回忆中放肆。
“这个宋忆文是谁啊,不会就是你吧!”
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只有那只可爱的限量版的泰迪熊。
当年的高二9班、8班,中间不过是隔了一堵墙,却是望不|穿的眼,藏在心底的情。
生命中的一些真实存在的人,和那些虚幻的人,原来都是梦。
她努力地想发出声音,却无力,轻轻地睁开眼睛,发现是一场梦。
宋佳南默默地凝视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那就这个吧,真的很好记啊。”
“手机给我。”

这顿饭吃得是索然无味,后来席洛屿顺路陪她去买手机,办手机卡,选了几遍都没有中意的号码,宋佳南叹气:“要是能把我以前的号码找回来就好了。”
宋佳南好奇,单子上什么都没有写。待快递走后,她仔细地拆开,赫然一只玩具泰迪熊躺在盒子里,黑溜溜的眼睛瞅着她。
拍完片子,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需要治疗一段时间,开了一些药都是治疗跌打损伤的,医生嘱咐她尽量减少运动,以车代步。
想说什么安慰他的话都是徒劳,她又不擅长安慰别人,只好跟着轻轻地叹气,倒是他笑起来:“叹什么气啊。对了,你会唱歌吗?”
其他人会意地笑https://www.hetushu.com.com起来,宋佳南也饶有兴致地拿起笔准备记录。“有是肯定有过,不然怎么会有那么深的体验。暗恋——在座的各位想必都有,毕竟青春是美好的,在任何时候,青春之火都可以点燃生命的喜悦。我们这些现在已年过半百的知青们也有过自己的小芳,经历过不敢拉手的爱情。”
随即对上席洛屿的眼睛,暗夜下,沉沉的看不清楚,她脸立刻就升腾起一阵热度,半晌说不出话来,完全遗失了伶俐的口齿。
“感动,并不是那种狂热,是在角落里独自地回忆感动,尤其是那首《勇气》。”

说不上什么滋味,记忆中也有一个男孩子把自己手机、宿舍号码,甚至寝室同学的号码都告诉她,还笑着告诉她:“出了什么事情,记得要第一个告诉我。”叮嘱得不厌其烦。
她动了动自己的脚,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疼,急诊室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还有湿漉漉的寒意,让她没来由地感到一种放松:“就是被踩了一下而已,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回去抹抹红花油就可以了。”
可是那个夏天,一封信静静地躺在她的邮箱中。
她还未来得及回复,屏幕上闪出一行字:“那些过去的和失去的岁月,我想用很多方式缅怀,听歌,写回忆,一遍遍地感动自己麻木的心,可是没有什么比用现世弥补更加实在。”
忽然前面的那个男生轻轻地转头,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叫什么?”
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心里有答案却和心意相悖,她只能勉强地打下:“我不知道,或许我没有经历过,也没办法回答,我只能设想如果那个人对我很重要,我会想尽办法知道,可是,如果他注定是我人生中的过客,我会慢慢地在时光中淡忘。”
话音未落,宋瑞就抱了一个小箱子跳了下来,得意扬扬地笑,宋佳南好气又好笑:“你过来就是为了这几本漫画书啊,要是你妈晓得你现在还在看漫画,保管要气得骂你了。”
司机不紧不慢地回答:“刚才没听交通广播吗,说是承德路那边堵起来了,估计一时半会儿的也走不通。对了,你是要去省台的,可不巧了,那边下班时间最堵了。”
话音还没落,落地窗那边就有一个人喊道:“曾书忆,你稿子才写了一半。”
她忽然想到了很多人,只是一个人的脸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很多时候,当一个人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宋佳南才会觉得,那种思念感觉会慢慢从心底蒸腾而上。
赫然是苏立的名字。
“我有许多时候想要挣脱出去,可是,却永远不能释怀,把过往忘记得干干净净。”
宋佳南笑笑:“她就喜欢那些老男人,可是老男人心都在事业上,没空给她端茶倒水长伴身侧的,所以她听到这些话题都比较敏感,你那倒霉的表哥刺中她的要害了。”
轻轻地哼唱着,嘴角噙着微笑:“现在也只能欣赏,唯一的一张合照,淡忘了的是那个街角,想念的是当时的微笑。生活中交错失望,越想念就越孤单,若再被寂寞迎头赶上,感伤原来只是正常。如果有一天我们再见面,时间会不会倒退一点。”
“……”
心下一动,回忆是多么奇妙的东西,悠长的岁月似乎一下子缩短了,往事又一幕幕回到了眼前。
那些雪白的纸片从手心滑落,跌在地板上,钢笔字迹有些褪色,可是好像还是昨天收到的一样,那些被自己小心封存的回忆,鬼魅一般地钻了出来。
“梁静茹通灵之夜的演唱会的门票啊。”
一张崭新的手机卡,切断了和过去所有的联系,连苏立能够找到她的最后的线索都被自己亲手了断,好像是心底希望的最后余光,被自己亲手熄灭,那点未燃尽的灰烬散落在手间,还隐隐地烫手,可是瞬间又有一种解脱的欲望。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节日,所有的灯一齐绽放在黑暗中,好像魔法一般。
方言晏狠狠地瞪了曾书忆一眼:“我家家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在场的人都开始起哄:“唱吧,唱吧。”
“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一个人,我是说,一个你不认识的人,跟你聊了那么长时间,你真的不好奇吗?就像有一个人陪伴你很长时间,但是你很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他,可是你真的不想知道他是谁吗?”
“佳南姐,这个箱子里面这么多信,人民大学,苏立,中山大学,许颜转宋忆文收。”
手上慌忙地点上字数统计,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被惊吓的缘故,她的声音微微地颤抖:“还差一点点,快结尾了,我没事,要是你饿了就去买点东西吧,不用给我带了。”
好像两个人都有些尴尬,那边轻轻地说,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我们这里正在下雪,我坐在操场的看台上,雪花很大,视线一片模糊,不知怎么的,就很想找一个人说话。”
“唱歌啊,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听歌,唱歌,梁静茹的《分手快乐》会不会唱?”
“怎么样?”
车辆在黑暗中行驶,车厢上丝丝的冷气侵袭过来,宋佳南闭上眼睛,忽然想到很久以前看到的一篇博客里的几句话。
可是那样又怎么样,是他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宋佳南兀自笑起来,他们之间原来就是在错过,都过去了。
原来,曾经的美好,和曾经的温暖,都未曾来过。

宋佳南轻轻地笑起来,连忙在对话框打上去:“如果有一天,我在街上和他们相遇,也许我们会认出彼此,可是不过会意地笑笑,然后擦肩而过,我想,那种感觉很好。”
宋佳南摇摇头:“不是,没事,可能刚才有些走神,我先走了,要在节目之前赶上采访。”
她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想起那天他们无疾而终的谈话,没来由地一阵犯愁。
哐当一声,房门被狠狠地摔上,脚步声也慢慢地远去,整个屋子,仿佛就剩下了那么细微的呼吸声,还有艰难而又缓慢的心跳,慢慢凌迟自己所有敏锐的感觉。
“嗯?”好似还没有从严冬的寒意中清醒过来,宋佳南心不在焉地回答。
“或许当全世界都选择沉思的时候,才是时代的到来。

就是那样的场景,在醒来之后,依然记得清晰。
终于,可以勇敢地唱出这首歌。
宋佳南看方言晏一路小跑上了二楼,只得苦笑,很是感慨:“小孩子真是辛苦啊,现在看看以前的自己才知道多不容易。”
“宋佳南,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要来报社工作?”曾书忆微微地笑道,眉头反而皱得更深了,“实话实说,别跟搞个面试似的套路。”
不知不觉,已然十年。
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多钟,天色已经暗下来,霓虹灯在这个城市缓缓地绽放,正值下班的高峰时期,人来人往,车流从北京路一直蜿蜒至解放路。
“让我想起很多往事,我想,如果有机会,我会再去听《同桌的你》这类校园民谣。”
是没有能够认识的机会,还有没有能够说出来的勇气,她也不知道。
他没有明说,宋佳南心底却明了,他指的是他的初恋,那时候她并不知道苏立和秦媛媛的过去,后来和他再次联系上了才模模糊糊地猜想到前因后果。
“下雪吧,也许下一场雪就好了。”入夜前,宋佳南笑着对镜子里的自己说,镜子里的女孩子不再稚气,眉眼之间清秀尚存,却揉入了几分职场的凌厉和干练。
到了她家的楼下,别克稳稳地停了下来,惯例的道别,宋佳南拉了车门刚想出去,脚还没有踏在地上,便感到手腕被轻轻地握住,力道不大,但是很坚定。
很怪异的感觉从心底涌了上来,她不由自主地向窗外看去,六十三层的省台,民航飞机在头顶上闪着灯而过,她忽然想起他们十年前的不期而遇,真正意义上的面对面对话,还有那部存有他的电话却丢失的手机,多少年的阴差阳错。
“一个一直陪伴你但是你却不知道他是谁的人”,宋佳南轻轻地笑起来,是在说自己吗,还是当年那个傻傻的偷偷注视苏立的女孩子?他却不知道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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