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最后的拯救之路
第三百三十七日（1）Deadline
只要他踏出这一步，那么他就再也无法回头了，剩余物资将无法支撑他返回昆仑站，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罐头是牛肉罐头，牛肉是上好的秦川黄牛牛肉，由西北农林科技大学专门为火星登陆计划培育的品种，特供食品，外界买都买不到，肉质鲜美肥嫩多汁营养丰富，跟压缩饼干和西红柿比起来这简直就是神仙般的享受，要是放到两个月前，为了这样一个罐头唐跃能把老猫给卖了。
“唐跃，回去吧，忘掉那封见鬼的信。”老猫低声说，“你不去也不会有人怪你，你不必对任何人负责，不要再等戈多了，戈多是等不到的。”
这个时候火星流浪狗晃了晃，停住了，唐跃透过舷窗往外望了一眼，按住耳机，“老猫？怎么停车了？车轮又陷坑里了？”
还是换两个吧。
用老猫换一个罐头有些亏了。
唐跃喝了一大杯橙汁，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不知道哪位食神把和和_图_书牛也做成了罐头，一包只有巴掌心那么大，想来是作为正餐的点缀，但唐跃丝毫没有对待高档食材的自觉，撕开包装就往嘴里哗哗地倒，倒完大嚼特嚼，嚼得很有气势，有种把鲍鱼和泥鳅放在一起配上豆腐一锅炖了的暴殄天物。
事实证明老猫和唐跃的计算是准确的，火星流浪狗蓄电池充放电速度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蓄电池的耗电速度显著降低，尽管火星车的行走速度如今慢得像龟爬，但每日的前进总距离延长了。
唐跃盘膝坐在实验舱的地板上，手里端着罐头，身体随着车子颠簸，像是个火车上吃盒饭的民工。
“这说明我们的尝试卓有成效，我们今天一共前进了四十公里。”老猫朝着火星车努了努嘴，他们在火星流浪狗的车身上挂满了太阳能电池板，同时把行进速度大幅度放慢，一边前进一边充电，以延长每日的行进距离。
老猫望着那个和*图*书年轻男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明白，唐跃或许从来就不在乎那封信的真实性，也不在乎自己能否打赢官司地球是否能全部复原，他只是在一步一步地，坚定而决绝地走向自己的末日和死亡。
唐跃点点头。
老猫已经下了车，正站在车头边上，背对着他，火星流浪狗的车轮没有陷进坑里，一切情况都很正常，唐跃走上前来，“怎么了？为什么停车？”
……
“你想说什么？”
“我像风一样自由。”唐跃走着走着张开双臂，朝着天空高声喊，“我的灵魂像风一样自由。”
接着它转身，指向火星车来的方向，“那里是昆仑站。”
老猫没有说话，用爪子在车轮边上划出一条线，“我们现在距离目的地一百四十公里，距离昆仑站一百四十公里。”
这里是中点，是行进总路程的中点，也是物资消耗的中点，只要唐跃现在说一声我后悔了不想去了，https://m.hetushu.com.com那么老猫立马就开着火星流浪狗转身回去，他们一起回到昆仑站过吃吃喝喝的日子，不再管什么信封，也不管什么坐标，让它们都见鬼去吧。
这是唐跃可以反悔的最后期限，这条线距离目标地点一百四十公里，距离昆仑站一百四十公里，它是出发点与目的地连线的居中点。
吃完晚饭，唐跃舔了舔手指，舔着舔着又忽然想起自己刚刚才清理过明光铠的尿液收集器，一下子就滞住了，半根无名指还含在嘴里。
唐跃握了握拳头，慢慢地深呼吸。
唐跃接着撕开一包神户和牛的软包罐头，众所周知神户和牛是餐厅中的顶级食材，价格昂贵，得在东京或者大阪街头找一家八十年的老店，配上店老板推荐的清酒，小小地煎上那么两片，五六分熟，还不能多吃，吃多了就腻了。
唐跃站在老猫身边，看着脚底下浅浅的沟壑。
剩下半根手指。
这是Deadline。m.hetushu.com.com
舔呢，还是不舔呢？
“轮子？”
唐跃惊了一下，立即明白了这条线是什么意思。
“没有。”老猫回答，“你下来看看。”
老猫一愣。
“多谢你的照顾，老猫。”唐跃把老猫的爪子扒开，“可我只是轮子。”
唐跃思考了几秒钟。
这是一个问题。
紧急制氧系统产生的氧气总是带着一股塑料烧焦的味道，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氢氧化锂也吸收不了，这股味道聚集在明光铠里，唐跃都快要窒息了。
“我们还有足够的生存物资，有足够的食物，足够的淡水，足够的电力，你回去了能过得很滋润很舒服，昆仑站里的植物们还在等你照顾……”
死线。
“唐跃……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老猫转过身来，“在这里转身回去，我们的剩余物资和补给还能支撑到抵达昆仑站，一旦我们跨过这条线，就再也不可能回头了。”
“这么快就到了？”
唐跃脱掉了沉重的明光铠，每天他也和_图_书仅有吃饭的这么一丁点时间可以摆脱这层密不透风的乌龟壳，明光铠内铺着液冷软管织成的细密网格，软管内流动着冷却液用以散热，如果把这层网拉直连接起来，总长度可以超过二十公里，在大多数情况下明光铠内部是不热的，但不热归不热，闷还是一样的闷。
等等。
“这条路走下去没有希望，你只能在荒原上默默等死，你会因为氧气耗尽而痛苦地窒息死亡，你明白么？”老猫看到唐跃仿佛开始动摇了，它往前靠了一步，抓住唐跃的手，“我不想看到你那么痛苦，更不想把你的尸体运回去。”
唐跃套上明光铠，把垃圾装进塑料袋里，然后打开舱门，把垃圾全部抛了出去。
“我只是个沿着惯性往前滚的轮子，你见过这样的轮子会拐弯会回头么？”唐跃往前踏了一步，紧接着又踏了一步，跨过了那条线，然后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老猫抬起爪子，指向前方的地平线，“那里是我们的目标。”
唐跃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