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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不曾这样苦闷。仿佛血液流到心脏就不走了，在那里堆积起来，凝聚成一个巨大的疙瘩。

其实早该想到，会变成这样是多么自然的结果。自己不善跟人交流是既定的事实。不论是高中初中小学，在以前的学校，不只一个同学对我说“你连金庸的小说都没看过”、“你连某某电视剧都没看过”之类的话，也有同学问我原因，在我回答之后他们感慨“你这样的天之骄子，果然跟我们不是一类人”然后退避三舍。

我知道所爱的人正在我的身旁，可我，只能远远看着她。

超过学习之外，我跟他们完全搭不上话。

她的同桌沈思录目瞪口呆半晌，然后大呼：“你们，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沈思录是个很可爱的女孩，留着齐耳的短发，跟苏措聊天时总是眉飞色舞。

第一次这么羡慕一个人。细想起来，我从来没有跟同龄人这么愉快的交谈过，一次都没有。

仿佛我是他们之间的镇定剂一样。

众人的目光仿佛探照灯一样落在我身上，有惊奇，有不解，有兴奋，还有其他种和_图_书种，我分别不及。

属于过去的感觉再次回来。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要我参与到话题中，他们说话的语气和态度都会有轻微的改变，例如目光中兴奋昂扬的光芒收敛几分，唇角欢畅淋漓的笑意会稍微克制，言语中的玩笑成分也大幅减少。

心里有声音告诉自己，忍一忍就好了，以前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反正还有一年就高考了，上大学就好了。

原来苏措并没有忘记我。

我想融入他们，可他们说的这些话题，我基本上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仅限于一个名字。

我在讲台前脸带微笑作自我介绍，心地有莫名的焦躁。

沈思录则捂着嘴笑得直不起腰：“孟老，别郁闷了。你再郁闷，这个外号也不会消失的。”

那日分手后，我一直在期待我们成为同学，再次重逢的这个时刻。原以为她也会跟我一样焦躁急迫，但实际上根本不是这样。

之前跟父母说过，绝对不希望因为他们和校长之间非浅的关系而在学校得到什么特别的待遇，他们笑着应允，老师顺理ｈｅtｕshu•cｏm.ｃoｍ成章的把转校生放到了最不会影响整个教室座次格局的位子上。

没有了身体，随之丧失对身体的直觉和掌控感，这些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能接受的，更可怕的是丧失了“得到”的能力。

现在想来，这就是所谓的暗恋的行为模式吧。目光总是停留在自己所爱的女孩身上，她做出的任何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都会让我情绪起伏，或激动，或兴奋，或沮丧，或紧张，总之很简单，越在意，越是患得患失。

我知道夜空广袤无垠，繁星正在闪烁，可我却无从感慨；

实际上我一坐下，她就转身过来还钱给我。

我跟孟高飞不一样。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跟班上的女生关系都很不错，走到哪里都是惊起笑声一片。他，苏措，沈思录，这三个人说笑起来真的是不亦乐乎，足球比赛，电视上正在播出的电影，金庸古龙的小说，任何话题都可以聊得很好。

苏措面不改色的微笑：“虽然第一个是我这么叫你的，但是这个外号的流传与扩展跟我可完全不和图书相干。实在是你忧愁时的神态太像小丸子的爷爷了啊。”

我的新同桌孟高飞是本班班长，爽朗热情，身材高大，适合在球场上挥洒青春热血的高中生，却被人叫做“孟老”，连老师都时有叫错。

我没有答案。

我以为早已习惯这种目光。

可她迟迟不看我，哪怕在班主任傅老师说出“大家安静一下，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的时候，依然没有抬头，低垂眼帘专着于手里的书，书页翻得飞快。

同桌的女孩推了推她，她无动于衷。

我并不在意教室的座位。座位和学习成绩无关，要读书的话，什么地方都是图书馆。更何况我身高在那里，除了最后一排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我笨拙地回答：“有什么不可以吗？”

几天下课后我试探性的问了问苏措关于孟高飞外号的来源，她很惊奇的看着我：“想不到你会关心这个。”

孟高飞板着脸。

……

没看过武侠小说，没看过那些长长的连续剧，没听过最流行的歌曲，这些事情根本就没关系，完全不重要。我有我的自尊和ｈtｔps://ｍ.hｅtushu•ｃｏm•ｃｏｍ骄傲。我每门功课都非常优秀，我说得一口流利的英文，我读得懂深奥的哲学着作，我喜欢钢琴并且弹得很好，我有自己的理想和信念——

仿佛是两个时空的人。

我非常满意这个座位，因为恰好在她的斜后方。

无法掩藏的失落感拥上心头。

迷茫之时下意识再次看向这个班我唯一认识的人。她也正看着我，对我露出一个可以称之为“心领神会”的笑容，我看到她张张嘴无声的说了句话，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词大概是“欢迎”。

她愉快浅笑的样子让周围所有的男生都看得一呆。除了我。我没有言语，面无表情的垂下目光看书。

孟高飞郁闷着一张脸瞪她：“还不是你给我取的外号！你好意思说吗？要不要我取一个外号回敬你？”

现在的我，很怀念那种可用自己的身体和精神去感受的过去。痛苦啊，郁闷啊，烦恼啊，悲伤啊，哀愁啊。不是说我现在失去了这些复杂的感情，但我只是失去了可以证明种种感情存在的证据。

苏措用十几个字介绍了经过，然后就指着我的和-图-书同桌说：“江为止，这位是孟高飞，我们班的班长。”她语速很快，我连补充的机会都没有。

新学期第一天，我来到了新的班级，在老师的示意下，坐到了最后一排。

“当然可以，”苏措笑盈盈瞥一眼孟高飞，一本正经的这么跟我解释：“孟老是一种尊称，孟子老子合在一起而成，说明他品格高洁，智慧超群。”

“朋友有通财之义，谢谢你。”

这将会是一个友好的开端吗？

是的，我什么都知道，可我什么都得不到。

彻底的松下一口气来。

其实我一进教室就看到了她。六十余人的教室，她坐在最后且一直几乎低着头，可我仅仅从似曾相识的发型和月白色的光洁额头认出她来，连我自己都佩服自己的眼力。

压根没办法说服自己。

苏措背靠着墙，托着腮忍不住再笑：“你再摆这张脸出来，就更像了。”

我知道鲜花妖媚艳丽，阳光正在绚烂，可我却不能赞美；

话说到一半，她仿佛想起什么事情一样，终于施施然抬起头来，望向讲台，却没有多看我，再次侧过头去，跟同桌的女孩低声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