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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风流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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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究,霜鬓谁染(一)

第272章 究,霜鬓谁染(一)

尹如薇道:“混乱又如何?只要能杀了宋昀,鱼死网破又何妨!”
十一散漫地笑,“不曾。方才如薇过来找我说了会儿话,我倒觉得好些了。”
数日未至的宋昀在这日傍晚匆匆赶到清宸宫,身后的乳。母抱着哇哇大哭的维儿。
齐小观不敢接她的话,匆忙转开话头,说道:“对了,你说红绡那晚情形有些异常,让我查红绡她们的来历,果然有点意思。”
十一道:“不用。皇上还有太多的事要担,有什么报应,不论是该的还是不该的,我希望都是我担着,与你无关,更与维儿无关。”
片刻,便见路过一身内侍装束,闪身进来。
齐小观放轻脚步,走到书案边看了看,忍不住叹道:“师姐,这些事让礼部官员代劳即可,你得空还是保养自己身体要紧。”
十一定定地看着宋昀,许久才粲然一笑,“皇上说的有理,有理!”
宋昀积了数日的愤郁顿时一扫而空,忙走过去,微笑道:“今日可曾好些了?一直不曾过来,就怕维儿又闹你。若嫌弃我们吵闹,我待会儿就带维儿去仁明殿。”
他忽然间不敢想下去,甚至不敢看他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妹,只垂头道:“师妹,可否容我将济王妃带走?我会……好好看守着她。”
十一眸光扫过他,声音泠泠如谷底深泉,“了结了吗?可聂听岚不是还没消息?便是施相想为施浩初报仇,也没必要这样偷偷摸。摸,折腾出这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诡异事。以相府权势,弄死个把人算什么?或一杯毒酒,或一条白绫,干净利落。收拾完只说是暴病身亡,或抑郁而死,他自家的事儿,谁还去开棺验尸不成?所以总觉得蹊跷。”
如此爽朗英武的多情男子和*图*书,在冰冷的棺椁中躺了这么久,终于也要归于尘土了吗?
她的话语忽然中断,软软地倒了下去。
十一扫他一眼,指尖蕴上几分巧劲,将手一拨,已将尹如薇推开,由她跌落地上。她淡漠地向尹如薇说道:“若我是你,必定尽心尽责安排好济王后事,然后安安静静在寺里为他念经祈福,而不是轻举妄动,三天两头寻些事端,让他死后都不得安宁!”
十一抱过维儿,低声道:“不用了,我正想抱抱维儿。这些日子我病着,不但带不了他,连奶。水都没了,算来真是对他不住,也辛苦你了!”
路过应是听到消息匆匆赶来,并不意外眼前情形,上前行了一礼,低低道:“郡主,看到济王面上,还请手下留情!”
他并未和凤卫一起合并入宫中禁卫,没有职衔在身,但到底和宫中凤卫交往极深,连清宸宫的宫人也多是旧识,剧儿等都知道他是十一敬重的师兄,故而想见十一并不困难。
第二日齐小观来见时,十一正在坐于书案前提笔写着祭文。
十一倚于卧榻,眉眼沉静,见宋昀过来,唇角微微扬了一扬,淡淡一抹笑意如雪莲轻绽。
十一从床。上披衣坐起,看着地上的尹如薇,漠然道:“嗯,我受得住,便该多受些。”
因维儿在摇篮中睡着,屋内并未燃香,只在案上供了一盆盛绽的茉莉,轻。盈的花朵清淡如雪,却芳香馥郁,卷在淡淡的药香和墨香里,愈发地沁人心脾。狸花猫将肥圆的身子盘在十一脚上,打着呼噜睡得正香。
路过在她颈后重重一击,止住了她的恶毒诅咒。
“嗯?她闹着要出家,我也不敢做主,便去问了母后。母后说,等济王入土为安,便赐个封号www.hetushu.com.com,让她出宫静养。她找你有事?”

十一道:“旁人怎知我与泓的那些事?何况我也有许多话想让他转告给询哥哥听。”
尹如薇失去的是夫婿,但十一和宋与泓情同手足,论起感情只怕还要更深厚些。而刚刚尹如薇告诉了她什么?她的夫婿也是谋害宋与泓的推手?何况,她本想携手到老的南安侯已与她反目成仇,小皇子顽疾难愈,她自己似乎也病得不轻……
尹如薇伏于地上,半天挣扎不起,兀自说道:“他报不了仇,才会死不瞑目!”
但十一想报仇,他只能默认她所做的一切,甚至帮着她推波助澜。
“这女人……你如今病着,济王怎会怨你?要说报仇……这仇恨也差不多了吧?”他抚她清瘦的面庞,低低道,“施相那病……应该不行了。璃华去看了一回,回宫哭得不行。”
她说这话时,维儿正睁着黑水银般晶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甚至伸出暖暖的小手来,抓摸着她犹带病容的面庞。十一这几日病着,每日只叫乳。母抱来瞧上片刻,但维儿倒也不曾因此和她疏远,在她怀中时依然乖巧听话。
他不安地站直身,揉揉涨疼的太阳穴,低叹道:“算来……此事是我对不住璃华。便是施相,虽是各取所需,倒也不曾太过为难于我。”
十一道:“是,便不为别的,我也该为维儿保重自己。”
路过垂首道:“郡主,她少年时温柔端庄,善解人意,后来痴恋济王,求而不得,冷落空闺许久,这性子才渐渐冷僻。至于济王的事……换任何女人大约都受不住,也怨不得她。”
十一笑道:“我已有维儿了。至于白发,我好像也有了……”
她顿和-图-书了顿,转而又笑起来,“或许也没必要。太医还说我这病治不好,指不定隔些日子我们几个又能聚在一处了!”
十一定定地看着被打得再度扑倒在地上的尹如薇,嗓音越发地干涸,“路师兄,你没看出来吗?她就是要所有人不得安宁。她已活得生不如死,无法解脱,所以巴不得所有人和她一样生不如死!”
十一道:“让他进来!”
齐小观明知她屡受打击,病势不轻,不由心中大痛,低声道:“师姐,咱们习武之人,体魄比寻常人强。健许多,只要你放开心胸,这点小病算什么?何况宁献太子那心性,只会盼着师姐活得长长久久,直到满头白发,子孙绕膝。”
一方丝帕飘落,洁白如雪,却染了大。片的嫣红,宛若暮春时节开得正好的大朵芍药。
路过急忙应了,扶起尹如薇离开。
“他不会想着报仇。”十一萧索地答,“泓只会盼着我们都活着,好好活着,还有……他同样盼着大楚江山稳固……”
十一眸冷如水,缓缓道:“待安葬了济王,立刻带她出宫,让她多念念经,消消自己的戾气吧!与泓已经不在,若再自己作孽找死,没人帮得了她。”
“依然怨天恨地,怪我枉有一身本事,救不了宋与泓,也报不了仇,待他太过寡情。我听她唠叨得可笑,便叫路师兄把她打晕直接带出宫去了。但愿佛经能将她那怨气消解消解,省得误人误己。”

宋昀沉吟道:“嗯……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再吩咐小观细细查探查探吧!再有两日便是济王兄长出殡之日,这两日。你记得按时吃药,多多休养,身体复原了才能亲自去送送他,也算全了你们间的情分。”
明明在细致调养,可这几日。和_图_书她的白发越发多了,竟如瘟疫般在两鬓蔓延开来。
他抬头看向十一,苦笑道:“郡主,我给她这供词看,并不是让她过来找郡主和皇上的麻烦,只是想告诉她,济王的死有诸多因素的影响,并不是单单因她而起。不料她这般偏执……”
尹如薇看到路过赶来,那满面的恨意才敛了许多,却无声地痛哭起来。她哽咽道:“路大哥,你瞧见了,你瞧见了……凤卫掌握宫禁,她又一身武艺,想为与泓报仇易如反掌!可她舍不得她的贵妃高位,舍不得她的如意郎君,根本不想报仇!我不信她在宫中那么多的眼线,就完全不曾猜疑过宋昀。”
路过叹道:“王妃,路某劝过你多少次,凡事需将眼光放长远些……郡主想杀枕边人诚然不难。但皇上并不曾下旨诛杀济王,到时人心不服,贵妃和凤卫被千夫所指还是小事,这朝廷动荡,天下不安,谁担当得起?何况……你只知如今凤卫掌握宫禁,你可知皇上为什么敢让凤卫掌握宫禁?凤卫如今不仅是郡主的凤卫,也是皇上的禁卫;同样,皇上不少亲信也会为郡主所用。皇上很多事瞒不住郡主,但郡主这里的动静同样瞒不过皇上。我猜,顶多一刻钟后,皇上便会知晓我们前来清宸宫的消息。若真有弑君之类的大事发生,几方势力或犹疑,或火拼,或就中取利,再不知会混乱成什么模样!”
路过搭手扶起尹如薇,眼神便也有些无奈,“济王妃,郡主说的,是实情。济王重情重义,本就视你们性命更甚于自己。”
宋昀道:“正是。如今施相已经拖不了多长时间,济王这仇恨也算是作了个了结。济王泉下有知,大约也只盼你安心养病,尽快调理好自己身子吧!”
十一叹道:和_图_书“开始见她说话有几分条理,以为好些了,原来只是因为找到让所有人都不痛快的法子……”
宋昀瞧着这对母女,心口却是一紧,忙道:“卧床这么些日子,才好些,又胡思乱想!”
路过克制不住,忽回身一个耳光扇在尹如薇脸上,喝道:“你清醒些吧!害死济王的是施老贼,你没法报仇,郡主在报!如今施老贼还没死,你就先想着激郡主谋害皇上!你这不是要报仇,是要亡者生者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宋昀道:“你做的,便是我做的。他恨我也无所谓,我担着便是。便是有因果报应,我也跟你一起承受。”
宋昀打量着她的气色,柔声道:“只要你能一日日好起来,比什么都强。今日可曾咳血?”
济王兄长,宋与泓……
有不安如茧丝般地缠了上来,渐渐越缠越紧,越缠越密。
路过回头,正见十一走到窗前,注视着远院落花,掩口咳了两声。
走到门口时,忽听到十一低低一声噫叹:“若她只是盼着能有个人陪着她生不如死,那么恭喜她,她做到了!”
十一凝视着他近来清减的面庞,淡淡笑道:“若是觉得亏欠了皇后,日后皇上可以好好弥补她。至于施相,有因才有果,他心中未必不知是我下的套,恨不着皇上。”
芍药,又名将离,离草。
宋昀被她笑得心神摇曳,不觉也扬起唇角,抬手替她整理有些散乱的发丝,却在捻到若干银丝时顿住。
尹如薇又想扑向她,却被路过扯住,只挣扎着吼道:“对,我就是要你们都生不如死!凭什么,凭什么与泓死了,你们还好好活着?我出家,我出家为什么……就为祈求老天开眼,让你们个个不得好死……”
路过怔了怔,这才想起最难过的似乎应该是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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