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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操纵新帝废立之事，虽有云太后拿先帝遗旨压着，可宋与泓做了三年的皇子，大臣多将其作为未来国君看待，事先也丝毫未见先帝有另立太子之意，纵然没法在朝堂之上当着新帝和太后的面质疑，背后议论纷纷则是难免之事。

本是施铭远在弹劾十一乃是罪臣之女，谋害忠良，居心叵测，可他口中的“忠良”韩天遥一来，三言两语便将矛头指向了他。

但他不过顿了片刻，便已负手笑道：“南安侯忠良传家，却不知是怎样的私怨，要指使部属关押郡主？事前南安侯被人重伤，事后又有郡主带伤回京，一个是担负边境安危的主将，一个是皇家郡主千金之躯，这是何等大事？恐怕不是南安侯轻轻一句私怨便能敷衍过去的吧？”

宋昀静静坐着，直到此时才微笑道：“朕也觉得其间必有误会。先前侍于先皇之侧，曾听父皇再三提起，朝颜郡主忠心为国，视魏人如仇雠，又怎会相助魏人对付大楚主将？”

旁边已有素日与韩家交好的大臣忍不住提醒道：“南安侯，攀污郡主，你可知是何等罪名？”

韩天遥不觉黑眸一暗，举目看向帘内。

施铭远心中有鬼，的确格外留意朝臣动静，眼线遍布京城，此时被韩天遥提及，早有不少大臣向他看去，神色各异。和_图_书

喧闹间，忽听帘后一声轻笑，女子琅琅之音如珠落玉盘，极好听，只是说的话语却极不好听，“李御史，你莫非是本郡主肚子里的蛔虫，连本郡主要害大楚主将都能知道？”

韩天遥一拂袖，笑意丝毫不掩讥刺鄙夷，“臣读书少，薛学士多编些故事糊弄臣不妨，可别把满朝文武都当成了傻子！”

施铭远到底是臣子，不是君王。

施铭远道：“皇上，莫忘了她生身父母之死。郦清江若非别有用心，又怎会将她送给太后抚养？”

云太后目光炯炯凝视着她，听她这般说着，才缓缓收回目光，面色却依然阴沉。

那厢已有许多大臣附和，监察御史李之孝甚至道：“闻得郡主美貌无双，见者无不倾心。莫非南安侯见色忘义，为了哄回佳人芳心，不肯计较被刺之事？那也需得想想，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她蛰居两年，却意外归来，不为名不为利，分明就存着为父报仇的念头，要害我大楚主将，毁我大楚江山！”

原来，只是想着如何将旁人送往死路！

相府煊赫，无人不知。

宋昀不由回过头，看向十一。

韩天遥面色似比先前更苍白了些，但神情越发平静如水，“当日臣与郡主有些私怨，只是一时私念想略施薄惩，绝无害其性命之www.hetushu.com.com意。给部属的也不过私人信函，背地议论而已，倒也没觉得是攀污。臣一介武夫，不如施相清高，天天盯着朝中大臣不说，还得日日盯着出征将相，做些鸡鸣狗盗的勾当，着实辛苦！”

旁边端明殿学士薛及已忍不住喝道：“大胆！你攀污郡主不算，还打算攀污施相吗？”

施铭远便笑起来，“若是郡主对南安侯如此好意，不知南安侯为何令人送信给闻博，说你为路过所伤，让闻博提防郡主和济王？后来为何又密令闻博在回马岭设计，要活捉朝颜郡主，将她和凤卫一起囚禁？”

帘内那那年轻女子已将两封信函仔仔细细看了几遍，依然放回太监所持托盘上，一双清眸冷若幽潭，淡淡地转向他窠。

韩天遥九死一生逃得性命，却在岳王庙发现她正冷眼看他奉仇人为主，让聂听岚持龙渊剑，带他的亲笔信找闻博，的确提过路过相害，以及济王、凤卫不可信任之事。

群臣有沉默的，有观望的，有暗自担忧的，但此时发声的，竟大多是对郡主的讨伐之声。

云太后在帘后听着，已禁不住向十一道：“这孩子看着不声不响，倒也是个厉害的，怪不得你父皇看重他。居然还这么向着你，也是难得……”

施铭远不觉变色。

施铭远原m.hｅｔushｕ•coｍ.coｍ得到消息，韩天遥病势不轻，且与朝颜郡主嫌隙已深，不可能上朝议事，便是上朝也不太可能再如先前那般维护她，如今这情形自然意外之极。

亲笔信……

韩天遥虽一意将揽下责任，但施铭远有备而来，附和大臣极众，虽有韩家的故交旧友相帮说上几句，怎奈他和十一受伤之事牵涉及大，深究起来的确难以自圆其说。

施铭远叹道：“南安侯果然和宁献太子一般，是个痴心之人……可我这边尚有当日和路过同行的济王府侍从，曾亲眼目睹路过将你刺成重伤，踹下山崖呢！”

施铭远正继续笑道：“郡主无情，南安侯却还念着旧情，只想囚住想害自己的郡主再作打算，不料郡主逃脱，又遇匪人截杀，差点送命，南安侯便心怀愧疚，哪怕明知郡主想害的是你，甚至是这大楚江山，也一心打算不辨是非袒护着了？可惜南安侯那两封亲笔信已将前后之事说得明白，恐怕南安侯也袒护不了吧？”

闻得先帝病重，他起程回京，的确又另给闻博送去密信，安排暗算幽囚十一和她的凤卫……

“是攀污么？臣未听说属将把臣的私人信函交予旁人，若非鸡鸣狗盗，难道施相会召唤术，生生将这信函从北境守将那里召唤到了京城？”

聂听岚私逃出府去寻韩天遥和-图-书，本是相府一桩大丑事，此时纵然回府，施铭远也没法说出这信函乃聂听岚所盗。

他忽然想起聂听岚离开后，赵池几乎失控地指责他薄情，因为绝望的聂听岚回相府送死去了……

明知亲笔信抵赖不过去，他居然一口认下，顺路认下是自己栽污郡主，那么所谓的证物证据，都已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再难成立。

施铭远已觉云太后对养女身世其实还是耿耿于怀，正踌躇要不要从郦清江的动机再谏，至少需逼得她默认由他去处置十一时，外边掌事太监忽禀道：“回太后、皇上，济王妃在殿外求见，说是为朝颜郡主之事。”

施铭远丢不起这个脸，便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处心积虑得来的信函，便免不了鸡鸣狗盗的帽子，连韩天遥所说监视群臣的恶名也难免被扣上一扣……

十一退后一步，行礼道：“儿臣不敢！儿臣从小便只知先皇与太后是儿臣父母。”

济王宋与泓被视作储君已久，且性情爽朗劲健，颇得人心，自先帝丧仪后已多时不曾出现，先前拥护他的朝臣自是担忧，如今听得济王妃可以上殿见驾，那么济王多半也是安然无恙，或许还多了几分重获自由的可能。

他心地冰寒，已来不及去感受这其中的荒谬感，只向上行了一礼，说道：“回太后、皇上，因为臣和wｗｗ•ｈｅtusｈu•cｏｍ.coｍ朝颜郡主有所误会，的确曾在与部属来往私信有所抱怨，甚至心存报复。信中所言郡主或路过相害之事，俱是无中生有，凭空捏造，只为让部属甘心领命。不想却引施相误会，玷污郡主清誉。此事臣有罪，臣愿领罚！”

施铭远、宋昀等齐齐向他注目，却已忍不住地惊讶。

珠帘光影交错，泠泠如水纹晃动。十一沉静立于云太后身畔，宛若云中皓月，瞧不见其形其状，但觉其风采峻傲，光华逼人。他再无法看清她眼底是怎样的情愫。

这专权跋扈的声名见长，可不是什么好事。

云太后向来最忌谈及此事，郦清江更是心头之刺，如今见施铭远当众议起，再也忍耐不住，愠道：“施铭远，柳翰舟是她生身父母又如何？她从小儿是我和先皇养大的，只需记着生育之恩，就不用记着养育之恩了？”

殿内一时寂静，却已有不少大臣露出欣喜之色。

如果声明是他儿媳盗了南安侯给部属的密信，必定牵扯到聂听岚和韩天遥的关系；她一介弱女子，能从武艺高强的韩天遥或忠勇军部将那里盗来密信，若说她和韩天遥没那么点不可告人之事，只怕鬼都不信。

“……”

韩天遥唇角微勾，“施相，若如此说，撇开追随郡主的侍从不谈，我还可以安县找出一群人来证实是郡主护送我前去养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