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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彦皱眉望着我，叹息一声，放柔了声音道：“别哭了，想休息，便回宫休息去吧！”

“是，陛下！”母亲应了，向这个以前不知是她的情人还是臣子，如今掌握着我们所有人生杀大权的男子行着礼，不敢露出丝毫出家人的淡泊来。

他扬手令人送我们回蕙风宫。而我直到走到宫前，才明白他的意思。

他的冠带散落，长长的黑发和飘摆的袍子尽数迤逦于地间，迅速粘满了灰尘泥土；转过阶前时，依稀看到散乱发际间的面庞，雪一样苍白沉寂着，仿若已感觉不到痛苦或者羞辱。

我还想再笑，笑一笑这个不像笑话的笑话，却发现我连嘴角最轻微的一个上扬弧度都没法挤出来了。

萧宝溶本就虚弱，被萧彦连踹两脚，再不知伤了哪里，低低呻|吟一声，被内侍们扶hetushu.com.com着走了两步，便无力迈动步伐，又瘫软了下去。

萧彦又喝命：“将惠王送回上阳宫！”

内侍也不敢耽搁，竟拉了他的双臂，将他拖曳于地上，一路拽了出去。

母亲低低唤我，哽咽之声清晰可辨。

“阿墨……”

萧彦负着手，凝视着母亲的面庞，爱恨悲喜流转，遗憾怅惘相替。

萧彦神色略见缓和，走近前来，手指抬起母亲下颔，微眯了眼，问道：“你当真不打算还俗了么？”

最初她并不乐意嫁给那武将，怎奈这武将是个痴情种子，设了千百种法子讨她的欢心，加上也是个年轻英俊的，日子久了，也不由她不感动，渐渐便动了心。等到成亲三年时，两人已经如胶似膝，伉俪情深，再也分不开。

母亲叩头道：“贫和_图_书尼已习惯在山野间安静度世，还望皇上体谅！”

不久，武将升了官，派去前方征战。也不曾听说有过什么激烈战事，便传出了死讯。已有三四个月身孕的母亲还未及从悲伤中醒过神来，便已被送到了魏帝身边。

所以，他难得去见我，只想倚在我的身畔，安安静静地小憩片刻？

他要认回我，不要我顶着明帝女儿的名义，叫着明帝父皇，却用看陌生人甚至仇人的眼光看着他。

这时当时北魏的靖元帝拓跋弘南巡，武将随着众将接驾后，曾各自带家眷聚宴，这时候她见到了拓跋弘。

萧彦哼了一声，道：“算了，朕还没明帝那么无耻，你爱出家便出家去，只需把你丢给旁人家的女儿给朕找回来便是！”

“阿墨……”她的嘴角很勉强地弯过一www.hetushu.com.com个向上的弧度，“你的生身父亲……是当今大梁的天临皇帝，快来拜见……”

与我分开的这段日子，难道他也这样饱受煎熬？

抬眼，向着那个一脸冀盼望着我的天临皇帝萧彦，我咧一咧嘴，泪水已不受抑制地飞快滑落。

我摇摇晃晃地立起身，试图将萧宝溶也扶起时，可惜手足无力，差点把自己也带倒在地。

我忍着牙关的格格乱抖，笑道：“嗯，我的父亲，本就是皇上，大齐的明帝。”

我的身旁，母亲已呜咽出声：“宝溶……”

母亲沉默着，眼底惯常的忧郁迷离渐渐堆积，汇作晶莹的水滴，慢慢盈到眼睫。

我这风华无双的三哥，怎可经受这样的折辱和凌虐？

萧彦脸色一变，凌厉扫过母亲和我怀中的萧宝溶。

这晚，我与母亲睡着一床，抱着https://m.hetushu.com.com母亲馨软的身躯，听她讲很多事，关于她的家乡，她的夫婿，她的幸福，以及她的屈辱。

“我……我想回宫休息……不晓得你们在说什么……”

“宝溶？”萧彦忽然冷笑，“玉柔，你叫得还真亲切！大约现在你心里，只有他们父子了吧？明帝驾崩，还有惠王与你暗通款曲，便是身在山门，也不会寂寞吧？”

母亲忙俯身伏到地上，慌忙答道：“贫尼不敢！贫尼一生，屡经家国剧变，曾是最高贵的，也曾是最卑贱的，繁华与屈辱，什么不曾经历过？寄身佛门，只盼能涤尽尘世污垢，还心中一方净土，哪敢再惹俗世情事？只因惠王素日待阿墨好，因了阿墨的缘故，才走得近了些，也不过一两年间会见上一次，问问阿墨情形罢了。”

我惊得掩住唇，泪花直迸出来。

好久，他才和_图_书很平板地说道：“玉空真人，昔年之事，你该和阿墨说明了罢？难不成我萧彦的女儿，一辈子得认他人做父亲？”

母亲垂头应了，转过头，苍凉地轻轻笑了一笑，说道：“阿墨，皇上才是你的生身父亲。”

宫人应了，立时有两名内侍过来，迅速从我怀里拎起萧宝溶，扶了他便走。

他又怎么经得住这种摧残着身心的日夜磨挫？

她本来是南人，因父母双亡，在十四岁时投奔了江北的亲戚。其后，他们所住的城池被北魏占领，而她也被一位北魏的武将相中。

幼时我只知道母亲很高贵，很美丽，很聪慧，很有才，如今我才知道，玉妃那袭始终光鲜明亮华彩万丈的外衣内，铺陈着多少见不得人的肮脏和屈辱，悲伤和泪水。

他望向母亲，“你先不用回相山，先陪着阿墨，等阿墨弄清你在说什么再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