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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轲神色不动，淡然望我一眼，道：“你最小，来得也最晚，坐最下面一席罢！”

听出拓跋轲不想追究，那妃子磕了个头，这才抹着泪回到自己座位上。自然，不会忘记狠狠瞪我一眼。

歌舞声扬起，一片祝颂声中，众人这才松了口气，重又欢声笑语起来。

其他的，并不重要。

我的美丽，将还是我的武器；而我自己，将会坚强得刀枪不入，万毒不侵。

初晴听说我要去赴宴，蹙眉轻叹：“阿墨，逃不了了。”

保持安静的只有我，还有我对面的拓跋顼。

或许，真的只是我嫖了拓跋轲这个皇帝呢？

她多虑了。

我微笑答道：“人人皆知我在此并无亲人，若论至亲，也只有一个陛下了。姐姐，这除旧迎新的大好日子，您在诅咒谁呢？”

慨他人之慷，正是灰暗生活中难得的一件人生乐事。

轩中蓦地静默。这一次ｗｗw•ｈetｕshｕ•com.ｃoｍ，当真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了。

与我相邻的一名身着葱绿色绣蝶恋花对襟长袄的年轻妃子，将我打量了一番，忽然抿唇笑道：“墨妃妹妹莫非在为谁戴孝？这除旧迎新的大好日子，怎生穿得这么素净？”

我自是猜得出那些妃嫔们今日会怎样的花枝招展百花竞春，何况为了表示喜庆，整个轩中都铺了明红织金的地毡，我这般一袭雪衣明净澄澈地从容踏入，恰如一溪明月缓缓淌入暗夜中缤纷缭乱的百花园。两岸风景虽妙，怎抵得这清月皎皎，素影翩然？

但养精蓄锐地暗中在自己的伤处磨砺了那么久，曾经叫她担心、叫我恶心的事，早看淡很多了。

只要人还是活的，身体还是柔软的，我便有足够的韧性，等待逃脱牢笼并伺机反击的机会。

侍女撩开杏黄色和*图*书岁寒三友云锦棉帘迎我进去时，轩中笑语一时静寂。

我自然知道初晴绝不是指逃出青州。

明日我便十七岁了，分明越长越像我的母亲。

我只想用拓跋轲的鲜血来清洗我的耻辱，然后回到萧宝溶身畔，在南齐继续我们风雨同舟绝不退缩的日子。

宫妃女眷大约有六七人之多，此时神色各异，有惊讶，有猜度，有嫉妒，有艳羡，种种不一。

“是！”我安静应了，自顾落坐，并不与诸妃见礼。

他的注意力似乎全集中在歌舞上了，眼睛从没离开过那些艳姬妖艳的身姿。

许久，那妃子猛地醒悟过来般，涨红了脸，满眼泪珠地急急离席向拓跋轲请罪：“陛下，臣妾并不是那个意思。这……这墨妃故意曲解臣的话。”

微微笑着点上唇脂，镜中人更被那嫣然红唇衬得皎若秋月，肤如冰雪。一对黑眸，若明珠和图书凝霭，剪水腾烟，顾盼之际，高华脱俗，却又迷离含忧，令人望之生怜，却不敢轻易狎辱。

主位上坐着的拓跋轲，眸光一如既往的深沉锐利，不过淡淡往我身上一扫，看不出任何的喜好厌怒来；他肩下的拓跋顼，只穿着家常的墨绿底团花蟒袍，在我踏入轩中时恍惚曾瞟过我一眼，后来便低了头，无聊般拿象牙包金筷叩着桌面，再也不曾抬头。

我扶了扶发际不惹眼处的珊瑚金簪，淡淡笑着点头。

至于与琼芳阁相连的其他几院妃嫔，也曾来探过我几回，我不晓得她们是来探我伤势，还是来看我笑话，吩咐了守门内侍，一律以我病中静养为由挡驾，一个也不见。

这种时候，拓跋轲明显比平时可亲许多，几名宫妃几乎轮着在给他敬酒，他也含一抹矜持的笑，一一地喝了，甚至开了金口，慰勉几句。

拓跋轲瞥她一眼，喝了口茶，缓和图书缓道：“开席罢！多看看歌舞，只怕胃口会好些。”

跟端木欢颜学了那么久的兵法谋略，我早不是那个少不更事的萧宝墨。被情爱伤得冲动一次也就够了，休养那么久，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如果再次犯错，只能证明我已愚蠢得不可救药。

那是或许艰难多忧，却绝对温暖宁妥的生活。

北方尚武，连舞曲都要激烈劲健许多，虽有沉宕豪雄之气，却免不了乡气俚俗；我从小在萧宝溶身畔长大，他所编之舞，所作之词，最重格调韵致，无不风流蕴藉，深婉隽永。我在耳濡目染之下，说不上深精韵律，对这等北魏蛮荒歌舞却是万万看不上眼的，此时更是懒得看上一眼，自顾啜茶品酒，由着连翘在后细致地询问我的喜好，为我布着菜。

席上沉寂了片刻，妃嫔间又开始笑语。而我不经意间，已成了他们明里暗里观察的对象了。

因算是家常夜宴，和_图_书并不如平时那般拘于礼节，远远便听得水月轩中笑语喧哗，十分热闹。

临走时，初晴犹不放心，又追出门来叮嘱我：“阿墨，千万别任性啊！”

曳一袭雪色长袍，披了雪白杜蘅兰草暗纹出风毛斗篷，我计算着诸人应该快到齐时，才让轻罗连翘扶了我前往水月轩。

我堂堂大齐公主，沦落至此倒也罢了，再和一群为了拓跋轲拈酸喝醋的贱女人混迹一起，谈些七姑八婆的琐事，才真是笑话了。

“谁说逃不了？”我淡淡道，“三哥一定会来救我，我们只需再等一段时间就成了。”

我并不理会，将雪色斗篷脱下交轻罗收了，接过连翘递来的暖手炉，懒懒抱在怀中，静静候着开桌。

――心已如铁石包裹，又怎会再轻易恶心？

我无视众人，只是款款走到拓跋轲跟前拜下，“宝墨拜见陛下，拜见豫王爷！”

可惜，我并不想凭藉这副容貌却争宠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