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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媚·恋香衾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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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泪咽无声,薄情如飞絮

第83章 泪咽无声,薄情如飞絮

卡那提精神恢复些,便更不老实,也不顾肩背部的疼痛,强把她按压着坐到自己身侧,抱怨道:“浅媚,你摸着良心说,我对你是不是还不够好?”
虽然有些舍不得他,或者,仅是舍不得他的“美色”,可她不但打算毁弃誓诺离去,还打算永远离开,有生之年再不相见!
只因那个纤小的身影走入其中,竟会如沙子融入沙漠,水珠融入大海,顷刻之间失了踪影。
卡那提身手也不错,可惜身上有伤,行动并不灵敏,此时不得不提刀自己应战时,人已与可浅媚分开,立时给逼得芨芨可危。
依然是水晶帘,玳瑁榻,流苏帐,器物精致却陈设散漫,揉和了中原皇室的奢华绮丽和北方异族的妩媚妖娆,别具一番风情。
唐天霄把她捧上掌心,宣太后却不太喜欢她,不过看了爱子份上暂不干预而已,她哪有那么笨,没事跑到德寿宫晃悠?
可现在,她在求他。
诚如他自己所说,他若出事,李明瑗和李太后立时会有大麻烦。可浅媚一见他遇险,也不管袭向自己的刀剑,拼了命地赶上前去相助。
而他的心神,似也在那绚烂的笑容里摇曳,如满盛了春日看不尽的美好风光。
只怕她真可以做到。
可浅媚还想怒斥他在胡说,舌头却打了结般吐不出字来。
唐天祺道:“她若不喜欢,皇上留着赏玩也成。本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只是这乌龟脑袋特别好玩,皇上你看看这眼睛嘴巴,可觉得眼熟?”
她应该还没来得及走远,他也不会再容得她走远!
唐天霄蓦地盯住他。
她猛地支起身,用力推开身上的卡那提,努力集中自己的注意力,看了过去。
他呛咳着,指唐天祺大笑道:“你……你这小子故意的吧?不怕她下回遇着你,老大鞭子抽得你找不着回家的门儿!”
唐天霄眸光收缩,剑锋偏开,却抬起脚来,将可浅媚狠狠一踹。
这北赫男子碰触到向往已久的柔美躯体,已兴奋得哆嗦,“我不疼。你是我最好的止疼药!你……你还要拒绝我吗?你宁愿跟那个亲口下旨屠你全家的大周皇帝吗?”
细若蚊蚋的绝望呻|吟,若有若无,在仿佛结了冰的空气里抖索……
“去哪里……”
可浅媚无力地回避他的纠缠,胸臆间却有不知从哪里钻出的浓重的酸意,直直地窜上眼眶。
卡那提不再呻|吟挣扎,小娜、暖暖的行动便快了许多,这时已包扎好伤口,为他披上洁净的衣衫。
是昨晚可浅媚写的那篇《木瓜》。
这次的行动,信王没出面,却曹姑姑直接指挥的。
唐天霄抬眼,望向空荡荡的窗边,慢慢道:“她……应该不会……但愿只是朕小题大作……”
当日她别有居心前来和亲,可并没有太多的左右为难,便放弃了伤害他,选择了忠于自己的爱情。她的族人要伤他时,她更是选择了彻底的背叛。他并没有觉得她对她的故国有多深的情意。
可浅媚蓦地惊悸而颤,遍体生凉,冷汗涔涔,猛一睁眼,卡那提那张英俊的面庞正在眼前放大。
她竟是知道的。
难道会是这意思?
“啊啊……”
多上一两分力,再稍进去几寸,只要几寸,这女子便再不能如此薄情寡义,将他一片真心哄尽,转眼逃个无踪无影,去和别的男人翻云覆雨,丢尽他的颜面。
为那些想刺杀他的人,为那些想颠覆他的国家的人,更为那个一出宫便迫不及待行那云雨之事的情郎,她在求他!
曹姑姑道:“没办法了,先去我秘密置下的一处宅子呆几天,看能不能找到机会离开。”
可浅媚曾有机会接触到玉玺,但她已经许久不曾到这两个地方去了。
唐天霄喃喃地告诉着自己。
她若离去,唯一的理由,一定是她的北赫,她的族人。
可浅媚不好不理,只得懒洋洋站起身,慢慢走过去。
或者,她做这些,并不是为她的故国或她的族人?
唐天霄再懒散,平时御笔亲批下去的折子也不少,这些大臣见惯了,难道一个个都认不出他的笔迹来?
刚到刑部衙门,便见新任不久的刑部吴尚书气色不成气色地奔出来,连连叩头道:“皇上,臣有罪!臣有罪!”
卡那提便不再呻|吟了。他牵着她的手,胡乱擦一擦自己额头和鼻尖涌上的汗滴,让自己憔悴瘦削的面庞显得精神些,抬头笑道:“我不怕疼,我只怕我罪受得够了,也没有人心疼,那我就白疼了!”
而卡那提已奔到可浅媚身畔,拖了她便往山下奔,浑不管自己到底冲不冲得出去。
李明瑗一手将她养育成人,视她如掌上明珠,只是如今,他已经再也不敢相信她了。
他发现他在忽然间已恨她恨得切齿,甚至不能再去想晨间她满目柔情眷恋望向他的眼神。
一动不动。
他忽然顿住了。
两人情浓之际,难舍难分,她也曾一度装扮作小太监随他去前朝走动。
她神思一忽儿远,一忽儿近,并不十分清明,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唐天祺无辜地叹息:“我哪里是故意的了?拿着这乌龟时我也笑了半天,问那雕玉的匠师时,也不曾见过三妹,再不晓得他怎会雕作这等模样!”
那边卡那提见可浅媚被擒住,不顾后背被人连砍两下,赶着奔过来,一路唤道:“浅媚!浅媚!”
但此时唐天霄却吩咐道:“上马,出发!”
那厢急急去传令时,靳七已唬了一跳,期期艾艾道:“皇上……皇上认为,认为淑妃……”
“别问了,绝对是真的!可你想不起来最好,浅媚,我也不想让你再变成疯子!”
她正垂了头难受些,手上忽然一紧,身体已被卡那提拖上了床。
见可浅媚看向他,他僵立的身体终于有了动静。
她明艳得像木棉花一般快要从和*图*书窗口欹倾而出,目光只在他的身上流连,热烈的情意照得他一上午心胸敞亮……
她曾问他,“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后面的诗句是什么,他欺她读书素不用心,胡乱敷衍了过去。
她从不是什么贞节烈妇,又不在乎什么权势或财富,丢开他,北赫自有更多的美少年等着她。
一双男童的靴子踩踏着铺满白霜的落叶,喘着气往前飞奔……
可浅媚抬头,唐天霄正慢慢自腰间抽出龙吟剑,平平地递出,指向她身后的卡那提,“来,把他交给朕。”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你哄我帮你的好七叔对付那个大周皇帝,我也就听你的话在父亲那里帮信王和太后说话。你要和亲,我拦不下来,等你走了我一样还在帮他们。想你想得紧了,还千里迢迢跑来看你,可你又待我怎么着呢?我想和你好,你百般推拒;可一转头自己就把你七叔辛苦经营的那些毁于一旦,去和你七叔最讨厌的男人好……”
“原来是信王!朕也猜着只有他能有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了!”
远远离开这座江南城池,离开……唐天霄,回到那可以任她纵马驰骋纵情放歌的草原,再也不回来?
曹姑姑是百花楼的老鸨,而百花楼则是信王在瑞都安插的据点之一。
卡那提挪开她无力搭在腰间的手,摸索着去解开她的鞭子,丢到一边,又去解她的衣带,继续说道,“你知道信王多疼你吗?知道你变了心,也只敢告诉你,你是他在大周屠得差不多的南楚城池外救起的!”
“当时你才十一二岁,可你疯了般冲上去把那十几个周兵杀了一大半,等信王赶到帮你除去剩余的周兵时,你真的疯了!你红着眼睛只想杀人,连信王妃都被你砍了两刀……”
一个穿着大红衣衫的中年妇人便走过来,俯了身,低低向她道:“公主,你就去陪他一会儿吧!这公子也算是义气了,给这么着折磨,王爷的事,却半个字都不曾提及呢!”
他忽然便觉得,可浅媚暂时还是别给他找到的好。若给捉回来,只怕要吃大亏,绝不可能像上次那样和和稀泥便由着她敷衍了事了。
他皱眉,喝了两口茶,便将那玉龟放到窗边的书案上,正要离去时,一眼瞥到案上写的字,忽然怔住。
这富丽堂皇的宫殿,连同脚下广袤无垠的江山……如此庞大,庞大得荒谬。
真的是唐天霄!
瑞都的百花楼,不过是大小百余妓院中的一间,不算很大,生意也不是特别火,但也有那么三两个出色的红牌姑娘撑着,故而虽不是很招眼,却也挺热闹的了。
她眨了眨,才能将那热泪忍住,扣住他伸往自己衣下的手,喑哑地说道:“卡那提,这些……以后再说好吗?你伤口不疼吗?先出城,待我见了七叔,我会问清……问清……”
可浅媚神思恍惚,低低道:“七叔呢?在城外等着我们吗?”
她的声音明显低了下去,并且打着寒颤,“你们都是因为看我喜欢上了大周的皇帝,联成一气来骗我!若我不是可烛部的公主,若我真有那样的血海深仇,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一个人也没告诉我!”
唐天霄抬头,眸光灼灼,“她呢?”
他本来该去乾元殿处理政务。
等等……
无边黑夜,满天寒星,森冷雾气盈溢……
“因为没有人敢告诉你!”
派去大佛堂的小内侍已飞一般地奔入宫来,满脸惊慌。
唐天霄走出怡清宫,往几处大道张望一眼,竟踌躇地立在当场,不知道该往哪边行去。
唐天霄抬眼望一眼头顶的日光,冷冷一笑。
正待回宫时,唐天祺却拉住他,递给他一只玉龟,让转交给可浅媚玩耍。
唐天霄冷笑道:“你这是没心没肝?朕看你根本狼心狗肺!朕偏不恕过他们,难道你还能不听朕处置了?”
他本以为房中这种风格给人的感觉就是热闹喧嚣的,但此时可浅媚不在,再华美耀眼的布置都似少了某种生机般,索然无味。
眼见唐天霄脸色骤变,大异寻常,众人哪敢怠慢,早遣了两个脚程快的小内侍,一路往大佛堂飞奔而去。
唐天霄一头奔出屋子,立于阶上,不等那内侍行礼,便喝道:“快说!”
他大踏步往前走着,一路继续道:“派人飞马前往刑部阻止,如果阻止不及,立刻清查他们逃走路线,第一时间过来回禀!”
还有十多个衣着鲜明的禁卫军和小太监……
靳七见唐天霄久久不动弹,到底忍不住,战战兢兢地提醒。
几名近卫忙来拦阻时,可浅媚一咬牙,手中长鞭甩下,却是招招凌厉,鞭鞭狠毒。
他在狱中受的罪过却不少,此时给揭开污衣清洗敷药,自是疼痛,呻|吟之声不绝于耳。
凤眸泠然,浓眉紧蹙,俊秀的面庞笼着冰霜,薄薄的唇抿得如出鞘的剑。
怪不得要说与南雅意一起用午膳。若是拖到傍晚才发现她不见了,再要去找时,只怕早已和她的同伴远远离了京。
可浅媚依然趴在窗边,充耳不闻。
卡那提怔了怔,忙转作笑脸,柔声说道:“没有,你晓得我对你有多好!还有,你知道吗?你这次真的伤了信王的心了!行刺失败后,他听说是你背叛了他,粒米未进,喝了整整两天酒。我去看他时,他恨得用簪子把自己手背扎了好几个洞,说后悔不该听了信王妃的话,一味怕伤着你,才会让你如今不分是非不顾廉耻屈身事仇……”
他拈着那张纸,心头忽然激烈地跳了起来。
即便得了唐天霄的旨意,袭击她的近卫还是不敢真的伤到她,动作稍一迟缓,便给她逃了开去,奔往卡那提处。
近卫多认识她,也大致晓得唐天霄震怒原因,hetushu.com.com却不敢伤着她,竟给她逼得连连后退,由着她往下冲出一段,拿长鞭在树干一甩,然后借力一荡,竟带着卡那提一起飞下了坡,滚落坡下草丛中。
可浅媚不觉转过头看了一眼。
周围的一切都似蒙了尘,蒙了雾,蒙了梦境里的那层黑暗,怎么也看不清晰。
唐天霄抿紧唇,将手中的假圣旨捏紧,狠狠扯裂,甩在地间。
靳七怔了怔,道:“她不回来,还能去哪里?”
唐天霄慢慢转头过,望向卓锐,寒声问:“陈材已经在追踪了?”
而可浅媚看着曹姑姑等人离去的背影,却是一阵难受。
她煞白着脸,拉紧卡那提从另外一边往下逃去。
几人迟疑着摇头,但其中一人却惊呼一声,道:“有!”
可浅媚道:“谁让你不听话四处乱跑的?疼了也只能白疼了!我才不心疼。”
甘心也罢,不甘心也罢,她总是背叛了她的国家,她的族人,不得不栖居于他的翼下。
唐天霄再一剑刺过去时,可浅媚一横心,拿了自己身体撞向剑锋。
“娘,娘……”
他转过脸,眸中蓦地烈焰翻滚,唇齿间一字一字,却似如冰霰般弹落:“可浅媚,给朕滚出来!”
卡那提笑了起来:“浅媚,唐天霄有没有屠城,有没有杀了你全家,我是不知道,但我却晓得,你根本不可能是可烛部的公主!可烛部是那年的二月初被灭的,二月中旬消息才传入朝中,可你在正月底便已被信王带入王宫医治,你是哪里跑出来的可烛部公主!”
可烛部虽然灭了,但她是北赫太后的义女,也便是北赫皇族的一员。她更加有责任去维护她在北赫的家或国,人或物。
靳七本来在外候着,此时忙上前侍奉,见唐天霄攥紧着那张纸满脸震骇,猜着必是可浅媚写了什么激怒了他,上前小心劝道:“皇上别着急,有什么事等淑妃娘娘回来了一问便知。”
靳七低声道:“没有。”
她说这话时,眼神有意无意地,往可浅媚脸上瞥去。
他发现了她的惊吓,忙将她略放开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那和衣衫接近的底色上,有着艳丽如彩蝶般的五彩花纹,虽只窄窄的一道,不经意间已流露出了丝丝的妩媚风情。
可浅媚站起身,用身体将唐天霄一撞,将他撞得剑锋一偏。
梦境,又是梦境。
她努力将目光飘向光亮些的地方,好让自己清醒些,快些从那大白天的怪异噩梦中清醒过来。
小内侍答道:“虞国夫人今日身体不适,一直呆在德寿宫,并未去大佛堂。淑妃娘娘……今日也不曾到过大佛堂。这会儿已有人去了德寿宫,去问淑妃有没有前往德寿宫探望虞国夫人……”
正想着时,陈材已匆匆走了进来。
她的手劲大,鞭子又是特制的,眼看衣衫破裂,已有一串殷红血渍慢慢在明黄的缎料上洇开。
天子之怒,更胜雷霆万钧。
可浅媚通体俱寒,还没来得及震惊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床榻忽然微微一动,接着“咕碌”一声,床板猛地翻滚下去,床上的两个人齐齐掉落于下方的秘道。
舍得舍得,她也懂得有舍才有得。
“我没疯!我没疯!卡那提,你别想着用这个来哄我!我相信他不会这么做……他的大周不会……”
“对,那里龙蛇混杂,我们一时不便行动,遣了些人混了进去监视。可淑……可她和那个北赫人身份似很特殊,被小心看护在妓院的后院里。目前我们重点就监视着他们两个。”
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曹姑姑既是直接听命于信王李明瑗,李明瑗的踪迹,她不会不知道。
众近卫悚然,立刻有人飞奔过去拦截可浅媚二人,哪里还敢手下容情?
他想抓住的一切,在这一刻都似已找不到方向。
“传旨,封闭京都九门,全城戒严,搜查北赫奸细。重兵把守刑部,特别是囚着那个北赫人的大牢,如无朕的手谕,不许一人探望!”
这日,待下了朝,唐天霄又留下唐天祺、周绍端等心腹大臣议事,巳时方散。
只是在他捆缚停当后,她低低央告道:“天霄,饶了他们好不好?我求你!求你!”
在她一遍遍说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的时候,她正打算着离去?
唐天霄浅笑,龙吟剑振振有声,光华绚烂,更衬得明黄衣袍上的金绣腾龙扬爪瞠目,尊贵得刺目。
但如果不是他能确定自己根本没有亲笔写下过这样一道圣旨,只怕连他自己也分不出真假来。
她一惊,忙要挣开时,卡那提已笑道:“浅媚,曹姑姑让我们抓紧些!”
他平时最重民生休养,不许扰民,可今日一路急行,却是鸡飞狗跳,黄尘漫天,听得路人给吓得连连惊叫,也是顾不得了。
是他掌握这个江山不够用力,还是他掌握那个女子不够用力?
信王布于宫内外的眼线,连她都不知道,曹姑姑却一清二楚。她在信王心里的份量,由此可见一斑。
可浅媚正倚着窗棂默默望着他,见他回头,立刻向他展颜而笑,连院中的老榕都似艳丽起来。
靳七打了个寒颤,忙使个眼色,令人速去传旨。
但此刻,紧接着他那行字后,分明是可浅媚的笔迹:“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他的玉玺要么带在外朝书房,要么留在乾元殿。
唐天祺想着可浅媚那性情,也笑了起来:“你若这样逗她,只怕要把她急坏了!”
曹姑姑和身边的四五名从身手虽不弱,但能被选到唐天霄身边贴身保护的更不会差,此时早给缠住,根本无法脱身。急乱间闻得此言,曹姑姑已在怒叫道:“可浅媚,你枉负王爷待你一片栽培养育之情!”
唐天霄听不懂他们在嚷什m•hetushu•com.com么,只看两人用家乡语言彼此呼唤彼此相护的模样,更觉自己反成了插在这两人间的外人,登时大怒,扬剑便往卡那提刺去。
可浅媚将腿支起抵住他的进击,摸向腰间的鞭子,恨恨道:“卡那提,你威胁我?”
宫女忙应了去端茶时,唐天霄便走入房中。
他们奔出不远,便听秘道那头“轰隆隆”地一声,地面震动,顶部泥土簌簌而落。
后来有了兵防图之事,他怕她再落人口舌,她也自知身份尴尬,怕惹人疑忌,便再也没有改妆去过前朝。
可浅媚鼻子一酸,握紧他的手直往外奔去。
吴尚书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再不敢说一句话。
她透不过气,却一点也不美好,丝毫没有和唐天霄亲昵时的神魂俱荡,飘然欲仙。
曹姑姑早在下面等着,急急把他们扶起,说道:“快走!孩子们做事不仔细,给盯梢上了!只不知这皇帝怎么会这么快得到消息,如今竟连京城九门都封闭了!”
她既决意离去,定然早有脱身之道,会侥幸到在宫里耽搁这么久还没来得及离去吗?
胃部一阵阵地翻涌,脑中却忽然昏黑。
而指甲,穿透了那薄薄的纸张,已慢慢掐入掌心。
“皇……皇上!”
未至箭亭,便见卓锐领了宫中身手最好的侍卫在等候,且备好了快马。
原来却是目的达到,他终于诱捕到了他想抓的人……
唐天霄气息不匀,沉着嗓子道:“她……还会回来吗?”
唐天霄一脚将他踹开,怒冲冲奔往宫外。
宫人慌忙奔来时,唐天霄眼睛灼烈如火,高声喝道:“立刻去大佛堂,看看淑妃在不在!如果在,立刻让她回来!”
挺拔的树干,秀逸的姿形,蓊郁的冠盖,原以为足以一生凭恃相依,原来也不过烟火红尘间的匆匆过客。
他没说清是谁,陈材却再清楚不过,立刻答道:“都在一处。他们那身衣服太过招眼,因此在一处民宅呆了片刻,换了民间装束,从后门分批离开,进了一家妓院。”
“她只是让我们好好说会儿话!”
曹姑姑冷笑道:“这秘道虽不长,但却是最好的匠师设的机关,刚发动一次后,如果第二次发动时没有把原来机关还原,就会引发下面所埋炸药,把第二次进入秘道之人炸个粉身碎骨!”
卓锐答道:“是。都穿的便装,加上已经接到命令的暗卫,人手应该是够了。”
他的眼睛湿润,将剑尖移开了些,喝道:“跪下!”
明……明黄?
他在后面接着写了《邶风·击鼓》中的两句后便放着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膝前飘舞的衣角,和紧紧攥着的冰冷的拳头。
她看似天真无邪,胸无城府,实则聪慧灵巧,机敏过人。
那侍卫忙道:“那内监离宫大约还不足半个时辰!”
他是皇帝,她是妃嫔。
他一把夺过那圣旨,仔细看时,心头更是惊怒。
靳七满腹的不可思议,已经什么都不敢劝了。
有那些年少英武的北赫儿郎夜夜相伴,她是不是很快就能把他这个誓结同心的夫婿丢到九霄云外?
连经过文华门、朱雀门都不曾稍停,一行五六十人,直直地冲出宫去,径奔刑部。
可两人私下相处时,向来是他低头让步的时候多。
自他们相识以来,她顽皮胡闹的时候多,他总是容让她宠纵她,她找着机会反而会欺负欺负他;她性情倔强,别人待她越是狠厉,她越不肯屈服求饶。
可浅媚怒道,“放开我!敢再强我,信不信我阉了你?”
“她去德寿宫?滚!”
终于,他耐不住发作起来:“曹姑姑,曹姑姑,他们怎么这么粗手笨脚的?浅媚呢?浅媚!浅媚你过来!”
此时听唐天霄提及,可浅媚便松手放开了他,低头道:“我才不去呢,呆会我找雅意姐姐玩去。前天她还说要做素点心给我吃,说不准我中午就留在那里尝她的素点心了!你要不要也去尝尝?”
唐天霄记起早上可浅媚说的话,说道:“算了,让她玩去吧。朕渴了,喝口茶便走。”
那侍卫忙爬上前,回道:“查问朱雀门的进出宫记录时,曾报有内监奉皇命出宫宣旨,因那内监年轻眼生,朱雀门卫尉验看了圣旨,是往刑部宣旨的,因的确是皇上御笔亲书,又加盖过御宝,所以便放出去了。”
曹姑姑见两个侍女已经收拾得差不多,遂道:“公主,你且和卡那提大人说会儿话,我带她们去前面看看。如果没有异常,一会儿我们就出城吧!”
早晨分离之时,她抱紧他久久地厮缠,如此眷恋,如此不舍……
她连连打翻两名近卫,正要再拉起受伤倒地的卡那提时,身畔又有寒光递过。她也不及回头看,随手一鞭狠狠甩去,却是情急之际,用上了十成力道。
可浅媚看了眼败局已定的打斗,一松手将鞭子丢在地上,屈膝跪倒,却哽咽着低低道:“皇上,一切都是浅媚的错,是浅媚没心没肝负了皇上!求皇上恕过他们,浅媚听凭处置!”
但他几乎不用去细想,立刻就能断定,可浅媚绝对不会去德寿宫。
几人急急往山侧奔去时,忽听一声冷笑,接着刀剑破空声迅捷扑来。
可她想得到的到底舍去了,已经舍下的却不得不捡起。
唐天霄缓缓将茶杯拍在桌上,冷然说道:“那还等什么?走吧!”
唐天霄怔了怔,仔细看了几眼,忽然一口茶水喷出,已是笑得前仰后合。
可浅媚黯然地低一低眼眸,居然没有闪避,反而垂下鞭子,由着龙吟剑的剑尖扎破衣料,扎破肌肤……
她抬头看看天色,笑道:“如果在那里用膳,只顾和虞国夫人说话,怕恐怕要耽搁到傍晚才回来。要不,奴婢这就去请娘娘回宫侍驾?”
字迹是模仿的,却已惟妙惟肖,一勾一捺,无不神似;而https://www.hetushu•com•com用的玉玺也的确是他的皇帝大宝。
箭亭本是皇室子弟练习骑射之处,寻常侍卫并不许骑乘。
“皇上,已经发现他们踪迹!”
吴尚书抹着汗,急急令人捧出一轴明黄圣旨来,哭丧着脸道:“就在一顿饭前,宫里来了位年轻公公宣旨,说是皇上旨意,要押那个北赫人往别处密审。”
曹姑姑干干地笑一声,又转向卡那提,用生涩的北赫话说道,“公子也抓紧些,我们得在大周皇帝发现公主失踪前赶出城去。”
他一低剑尖,将她的长鞭挑起,握在手中,将她的手反抓到背后,用长鞭暂作绳索将她捆住。
走在荆山秘道时,尚有他放不开她的手,小心地将她护在身后。
卡那提点头,斜睨向可浅媚的眼神便有了几分得意。
他笑道:“你倒有心,什么玩意儿都记挂着送她。可这丫头根本分不出好歹,朕送她一株无价之珍的五尺高珊瑚,被她拿来当作搭衣服的架子了,天晓得什么时候会给摔得粉碎。你这个给她,若是看得顺眼,拿来当个镇纸,已是给你这个义兄天大的面子了!”
只是因为她要离去?
不过,如果可浅媚找不回来,只怕他们这些当臣子的,从此就没好日子过了……
唐天霄呼吸粗重,喝道:“传令,即刻前往刑部!”
可浅媚猛地记起,那日他们出了破庙下的秘道后,曾在坡上说了许久的话,唐天霄千方百计哄她欢心,又说他从不是好人,可绝不会乱伤无辜……
香儿回禀道:“皇上走后,娘娘在屋子里写了一会儿字,大概觉得无聊,便带了两丫头去了大佛堂,还留了话,说午膳要和虞国夫人一起用,让不用等她。”
“来人!来人!”
唐天霄不安地在屋中来回踱着,听了他的话却定了定神,忽又往外喝命,“传旨,封闭各处宫门,不许任何人进出!同时问明上午有无可疑或眼生的宫女或内侍出宫,立刻回报!”
自是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到。
唐天霄再将那乌龟细瞧,笑道:“不错不错,这乌龟甚是有趣,朕呆会问问她去,若她不要,朕留着当摆设,就把乌龟当作她,每日在脸上打几个叉,或在脑袋上画几个圈儿,定是好玩得很。”
卡那提寸步不让,让她的身躯紧紧扣到身下,亲着她的面颊,得意说道:“不信!阉了我第一个倒霉的是你七叔!不然他为什么要千方百计救我出来?你又怎么舍得丢开那个漂亮皇帝出宫?在狱中我就算着了,我不供出他,他一定会想法子救我。我若死了,他和李太后的麻烦就大了!”
那首诗的结局,是分离,是疏远,是有违信诺,是永不相见。
和唐天霄搂搂抱抱?
“他没敢告诉你,你的父亲就是那座城池的守将,他殉国后,大周皇帝下令把他头颅被挂在城头二十多天,被北风吹成了一颗发黑的骷髅!他没敢告诉你,你的叔伯家人被攻入城池的周人杀得干干净净!他没敢告诉你,你和你的母亲姐妹本来逃在郊野,可你捡柴回来,眼睁睁看着她们在你面前被周兵活活蹂躏至死!”
可浅媚攥紧腰间的鞭子,却没能抽出来,只是高声喊道:“你胡说!唐天霄根本不会滥杀无辜,更不会屠城!七叔想我帮他,故意拿这话来骗我,好让我转头对付唐天霄!我明明就是可烛部的公主!我们可烛部的大仇,我早就报了!”
他愿意用他的柔情去化解她的烦愁,甚至打算为了她不去计较那些用心恶毒的刺杀,让两国化干戈为玉帛,好彻底解开她的心结。
“你也说是朕的御笔?”
看着剑下的女子,唐天霄喘息着,手有些抖。
他曾以为她已选择了他。她也告诉他,她回不去了。
没错,就是他们两个。
可浅媚只觉秘道里格外的冷,忙扣好衣带,抱着肩往前跑去。
可浅媚周身的血液蓦地冷了。
若从宫门离去,她们一主二仆,有两个不会说中原话,还有一个倾城绝色,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吧?
唐天霄拿起看时,却是青玉琢就,质地虽是一般,妙在纹路酷似龟甲,沿着那花纹走刀,竟雕作了一只仰首阔步的小乌龟,韵致天然,活灵活现。
床榻上,小娜和暖暖正在给卡那提清理伤口。
那乌龟却是圆圆的眼珠,眼角略弯,勾作了杏仁的形状;鼻子倒也罢了,那咧着的嘴儿薄薄翘翘,憨态可掬,分明就是可浅媚心舒意畅时一脸傻笑的模样!
可如今,在她的国家与她的夫婿之间,选择了她的国家。
曹姑姑大惊失色,急呼道:“公主,快带卡那提公子离开!”
可再进去几寸,他再也看不到她俏丽顽皮的笑容,看不到她旖旎多情的舞蹈,看不到她有事无事爬到自己怀里撒娇,和他计议着他们该生一双儿女,还是一堆儿女。
他转身走出卧房,走到宫门口又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靳七抹着额上的汗水,低低附和道:“对,不会,不会……皇上对她那么好,她对皇上也……”
她的身体极柔软,手却很凉,由他紧紧缠缚着,并不挣扎。
“朕的御笔亲书?加盖御宝?”
可卓锐留心细看,却觉他的眼眸越发地幽深莫测,安然凝坐的姿态犹如川泽静默,却似有烈焰潜涌,随时便要爆发出来,将周围的人焚得尸骨无存。
唐天霄心里也是一片雪寒。
然后,凝住。
她的发髻已散乱不堪,又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可她嗓音沙哑,有一滴两滴的水珠落下,滴在唐天霄的脚边青石上。
有了那玉龟,唐天霄便不急着回乾元殿,先去了怡清宫,却没见着可浅媚。
如今,她的手在另外一个男子手里,他则在追杀她,冒着被她的同伴害死的危险。
这样的龙袍,他在后宫中都极少会穿,更别说出宫了。但他m•hetushu.com•com发现可浅媚出走时刚下朝堂,根本不及更衣,居然就这样穿了出来。
唐天霄慢慢转过头,目光冰冷。
可浅媚素知此人用情虽深,却有勇无谋,远非唐天霄可比,已催得无奈而绝望:“卡那提,你走呀,快走呀……”
但此刻,他的心口像是给人骤然间一刀破了开来,生生地摘了什么,又空,又疼;连魂魄都似给人劈去了一半,双脚一阵阵地虚软,迷茫地不知飘向何方。
看着青石上的水滴,唐天霄从未觉得哪个女人的眼泪有如此刺心。
禁卫军统领忙转头看下几名侍卫。
唐天霄便知他这里已得了消息,自己来晚了一步,心里怄怒之急,只当着臣僚不肯太过显露出来,勉强抬一抬手,道:“说说怎么回事。”
等从荆山回来,她甚至连乾元殿也不去了。
她的眼神投向了敞开的窗户,攫住了洒满阳光的明亮,也攫住了明亮里冷冷而立的一团明黄。
可浅媚一抬头,便见十余名唐天霄的近卫奔袭而来,将自己一行七八人拦住,未交一语,已动上了手。
这圣旨的确是伪造。
唐天霄脸色铁青,眼睛的恨意和苦涩再也掩饰不住,化作凌厉的杀气,俱凝于龙吟剑上,径刺可浅媚前胸。
他转头望向靳七,脸色已是铁青,“今日朕有下过给刑部的圣旨?”
那张写着相守誓言,也写着分离告白的纸,慢慢地被他拧作了一团。
这时,又有禁卫军统领带了前去传令封闭宫门的数名御前侍卫飞奔而来,上前禀道:“回皇上,各处宫门均已封闭,并未发现异常。”
很快就能走了吗?
那时,山林里曾有骚动,他说是随从在打闹,随即便带她下山,回宫……
“臣瞧着他虽然有些面生,可身后跟随的小太监和十多个禁卫军,都服色鲜明,气宇轩昂,不像有假;再瞧这圣旨又像是皇上御笔,也就让他们提了犯人去了。谁知前脚刚走,陈护卫就赶过来问此事,才晓得受骗了!臣有罪!臣有罪!”
唐天霄眯起凤眸,声调异常尖锐地追问,“未发现异常?”
熟悉的闷哼声后,她抬眼,一片明黄落入眼中。
卡那提充耳不闻。
她却是寒素贫民家小媳妇的打扮,穿着墨青色窄袖短袄,乌黝黝的长发结作一根大辫子垂在前胸,通身清素无彩,连嘴唇都微微发白。只是行动之际,隐隐见得腰间所缠腰带有些特别。
卡那提将她的手拽得紧紧的,很是伤心地说道:“我有多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还和那个大周皇帝在荆山里亲亲我我一呆好久。你可知道我多难受?忍不住偷偷出来找你,又见你和那皇帝搂搂抱抱,你可知道我有多刺心?要不是一时气不过露了踪迹,也不至于被那狗皇帝埋伏的眼线抓住!”
烈日当头倾下,他那颀长健硕身形只在脚下投射了扁扁矮矮的一团身影。
可浅媚忙回头,喊道:“卡那提哥哥,快逃!快逃!”
她茫然地转动着眼珠,全然没发现卡那提已解开她衣带,唇舌和双手越来越不规矩,正一路往下游移。
他迫不及待地需要用什么要填满自己,可那些江山,那些权势,那些让他费精殚虑设下的棋局,都似在瞬间都远了,远了。
大理寺给人打成那样,她同样针锋相对,连他都敢迁怒报复,剽悍异常。
江南本就富庶,何况是瑞都这样的繁华之地,花街柳巷自然是少不了的。
唐天霄……
靳七忙帮着他追问:“真的没有异常吗?有没有注意到有长得很清秀的宫女或太监出宫?有没有人提到过北赫或刑部?”
这样的颜色和刺绣,却连可浅媚看着也觉得陌生,甚至胆寒。
秘道的尽头是有石块封着,曹姑姑和另两个接应的高手合力将它搬开,却是一处小小的山洞。
她坐到床边,拿帕子给床上的北赫少年擦着汗,微笑道:“卡那提哥哥,你也这么怕疼呀!”
“天哪,我杀了你们……”
那眼神如今揪得他满怀痛楚,只想把她捉回来活活掐死。
可浅媚和她的同党,可真是不简单!
唐天霄便在主座缓缓坐下,沉声道:“那么,我们便等着消息罢!”
“妓院?”
“这个……我们只是奉命行事,王爷的行踪,我并不清楚……”
她欢喜,然后与他缱绻。
那么,背后有能力左右着她行为的,到底是什么人?
方才自窗前亲眼看到那幕景象已让唐天霄怄得吐血,此时再见可浅媚如此紧张地护着“奸夫”,更是恼得无以复加,当即喝令道:“所有人等,一律格杀勿论!若有逃开一个,你们自己提头来见!”
“你……你胡说……”
后院都是老鸨和下人自住的屋子,倒还算清静。可浅媚默然倚坐在窗边,托着腮出神地望着院子里一棵开始掉叶子的老银杏。
他抬起朝靴,一脚将她踹倒,咬牙道:“你做梦!”
从人应诺,飞奔而去。
可浅媚应一声,握紧卡那提的手,飞快抽过腰间的长鞭,尚未甩出,便听前面有人懒懒道:“浅媚,做得不错。此次若能拿下主犯,朕一定重重赏你!”
而以她的书法功底,即便能对他的字体非常熟悉,也没法模仿出他的神韵来。
而卡那提已吻住她,霸道而炙热,瞬间攫取了她所有的呼吸。
“不会!不会!”
可大白天没睡着时也可以做梦吗?
踏出山洞看时,却是城中一处无名山丘,往前便是街市繁华之处,山侧则有鳞次栉比的民居。
卡那提却紧紧随在她身畔,揽着她的肩向曹姑姑道:“不许疑心浅媚。她不会害我!”
唐天霄皱眉,沉吟道:“嗯,那里也算清静。有你陪着她也就行了,我就不去了。”
有侍女送上茶来,他便也接过茶,静静地啜着,竟似已完全平静下来。
在离开她的族人还是她的爱人间,选择了离开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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