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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媚·恋香衾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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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金丝帐暖,杯酒寄天真

第75章 金丝帐暖,杯酒寄天真

天空是通红通红的,潋滟如奔腾的血,炙热如灼烧的火……
逛了一圈,找了家酒楼进去问时,却已没了单间。待要另去找一家时,店小二笑道:“这时候客人最多,别家只怕也没了。我们楼上还算清静,又有靠窗的位置,能看到半个瑞都城的风光呢!何况我们家有几道北赫那里传过来的新菜式,别家可尝不到。”
道士却道:“于事无补倒也未必。美人薄命,无非因为美人往往太过幸运,才致天妒红颜。你瞧那些红颜未老恩先断的上阳宫人,不就活到了白发苍苍,安然终老?要不,我再为姑娘卜一卦,看有没有破解之道吧!”

随着宇文贵妃的死,一场赫赫扬扬的生辰宴会后,原本备受尊崇的沈皇后,竟失宠了。
唐天霄无言以对。
有知道内幕的大臣们尚未及提出异议,又有消息传出,说可淑妃给人栽污,欲要投湖自尽以证清白,周帝亲去莲池劝慰半天才安抚下来。
待可浅媚安稳下来,唐天霄问道:“刚做什么梦了?”
她一边安抚他,一边已匆忙抽出支签,举起看时,却是一丛盛开的荼蘼,遂笑道:“这花儿素淡了些,可也没什么不好。”
唐天霄听她说得不好听,瞪了她一眼,继续吃着饭菜不提。
小二目瞪口呆,欲要发作,却又不能。
这回茶壶茶盏倒是在原处,可另一边案上备着的一壶酒却跑到了床上,早已空空如也。
指不定什么时候可浅媚有个三长两短,天子一怒,上了折子的大臣们可就成了逼死宫妃的罪人了。
想来,他从此算是彻底怕了这北赫来的妖精般的女子了。
可浅媚惨烈地叫出声来,划破乾元殿宁谧的夜空。
见礼后,唐天霄问:“卓锐,你确定,你迎回来的淑妃娘娘,便是可烛公主吗?”
他的声音虽是沧桑,却极富穿透力,清楚地传到楼上每个人的耳中。
此时正是盛夏,他的卧房窗扇却是大开的,一眼便见久居于乾元殿的张美人和张才人正垂彩袖,捧玉盅,殷殷地侍奉着唐天霄喝酒。
她是他现在所珍惜的,他也是她目前所在意的,一切便已足够。
可浅媚喝了两口水,安坐片刻,神色渐渐好转,笑道:“没事。也许……这歌让人听得有些神思飘忽吧?哎,玉笙吹老里看碧桃花落,当真好意境!说得我也想找个有山有水有桃花的地方隐居,每日家吹笙喝酒了!”
“是吗?”
而此后能让他堵心的人只怕会越来越少。
听到唐天霄隐隐的话语声传来,她已微笑,抽出长鞭来一甩,已缠到了稍远处的檐柱,再借力一荡,便稳稳地钩住廊枋,栖于檐下,再借了廊下深色的沥粉贴金彩画掩护,小心攀往唐天霄卧房方向。
可浅媚见到卓锐出现,倒是吓了一跳。
卓锐应了,说道:“微臣也叫人再细查查去。若有了头绪,即刻便来回禀皇上。”
她忍不住上前问道:“道长以前为我卜过卦?在可烛吗?”
唐天霄苦笑道:“哭了娘,下面是不是该喊爹了?你这都什么梦呀?”
道士笑道:“那你信不信运气?”
可浅媚在怡清宫听说,心下也是不安。
唐天霄便不说话。
“查还是要查的,不然朕总是不太安心。”
但他自宇文贵妃逝去后只与可浅媚一处,即便有时独寝于乾元殿,可浅媚想着有两位美人在,或明的,或暗的,都会过来探上一探。
最近他行事谨慎,几个身手极高的护卫轮班值守,见她潜入,顶多悄悄知会一声,却不会拦她。
此湖沿岸生长了不少丛玉簪花,又一说其狭长挺秀,水色如玉,因此得名为玉簪湖。
他硬着头皮想要草草结束时,可浅媚促狭地勾住蓄了露珠的荷叶,将夏夜冰凉的露水一滴滴倾落在他的腰腹间,恨得他真想一脚将她踹到水里去。
闻道江南好,
可浅媚吃了一惊,笑道:“你哪来那么大的火气?就当他耍了我们,刚才我也耍了他一下,也算扯平了,没必要取他性命吧?”
道士怔了怔:“错在何处?”
可浅媚正纳闷时,唐天霄已接过那钵汤来,抿了一小口汤,忽然弯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可他还是得护着她,说不准还得以一生为限。
唐天霄一甩马鞭,马儿嘶鸣一声,飞快地窜了出去。
唐天霄皱眉,拉过她的手扣了,依然闭着眼道:“没有。睡得好得很。”
事实证明,这种事,只要可浅媚说行,就一定行。
一个时辰后,香儿等被唤入房中收拾时,唐天霄已披了衣坐在桌前喝茶,神清气爽,眉目悠然。
“有此可能。但说不准有人故意指鹿为马,趁着可烛灭族的时候给了她这个身份。”
她已是他的淑妃,哪怕是强盗土匪出身,也比是什么皇家公主或名门千金让他安心。
他笑道:“既然看得出我是大贵之人,该说我这是大吉之卦吧?”
道士呆住,抓着五枚铜板低头苦思:“难道方才我把卦象看错了?”
小二松了口气,笑道:“原来你们是相识的故人,那敢情好。”
小二立时转过脸来,也不说要先付帐了,笑道:“道爷请坐,请问要点些什么菜?”
这时,道士怅然道:“也是,何必排卦呢?那年我排出这小姑娘有血光之灾,恐会再世为人,可还不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哎,罢罢罢,莫悲身外无穷事,且进生前有限杯!”
唐天霄点头道:“若查出她身世不好,不许告诉她。便让她……神气活现着吧!”
若她精神不好,恐怕真的会给唐天霄拘到大相国寺吃斋念佛了。
可烛来的姑娘?
可浅媚道:“哦?我长着一副薄命相貌?”
几人回头看时,却是一个占卦的道士晃晃悠悠走了上来。
乾元殿是皇帝所居,翘角飞檐一色是明亮的金黄琉璃瓦,根本无法藏身。
“这……”
这时殿外忽然有动静。
于是大臣们预备上本的异议也搁置了。
唐天霄已是愠怒,唤道:“浅媚,不必理他。听卜者之言,从来只是徒乱心志而已,根本于事无补。”
且不如,
唐天霄细细打量,只觉这道士长相虽是平凡,却神采卓异,风清骨峻,心下也是纳罕m•hetushu.com•com
唐天霄道:“这个也容易,隔几年我带你去吧,顺带可以看看那些你魂牵梦萦的北赫少年郎。”
而可浅媚却凌乱着小衣软绵绵趴在簟席上,神色幽怨,萎靡不振。
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唐天霄迅速扬手,一大钵汤泛着清亮的银光,飞快地泼了出去,向她当头淋下。
这一次,传言竟然不假。
唐天霄笑着弯腰喘气,答道:“不敢。朕听着梁上有磨牙的声音,只当窜了只老鼠过来呢!”
道士叹道:“还真是大凶之兆。送这姑娘四句签文吧!”
卓锐怔了怔,答道:“微臣确定。”
唐天霄便替他说下去:“道士大约要说,这是大凶之兆了吧?”
“如果查不出,即便斩了,顺路问问他,有没有算出自己的忌日!”
她毛骨悚然,尖叫道:“不行!”
入了七月,可浅媚嫌在宫中窝了一个夏天太憋闷了,便和唐天霄商议,想出宫去走走。
唐天霄心生警惕,却微笑道:“若非杯里酒,何以寄天真?无酒怎么下菜?小二,给这道士两壶酒吧,记在我们这桌便是。”
总逃不过共他见阎罗!
玉笙吹老里看碧桃花落。
“刚听着,忽然便像想起了一点什么,这会儿却又想不起来了。”
卓锐迟疑片刻,才答道:“微臣到达之时,可烛公主不在,微臣曾多方打听过这位公主人品脾性,均与后来猎了雪豹归来的可烛公主一致。并且……可烛公主容貌绝佳,武艺不凡,北赫许多贵族子弟倾慕于她。即便知晓她将到大周和亲,依然有少年向她表白爱意,并有贵族子弟试图劝李太后以别的公主代替她和亲。这些人都与可烛公主相识已久,当然不会认错。”
但唐天霄给她整治一回,连着四五天没过来看她,靳七倒是每日都会到怡清宫转上一圈,找可浅媚或香儿等人闲话一回方才离去。
“怎么会叫起娘来呢?”
“在哪里听过?”
这时,奉旨查案的官员终于有了点头绪,却已不敢惊动唐天霄,悄悄去回禀了宣太后。
可浅媚叹道:“果然是个多情帝王。我该在北赫多找些英勇儿郎相好,玩够了再到中原来,才不算吃亏。”
可浅媚却还记挂着唐天霄要用笼子装她之事,问道:“不知我那转烛飘蓬,又会转到哪里去,飘到哪里去?”
唐天霄会意,也是轻松地一笑,道:“不错。她根本没想过自己可能不是可烛公主。不论是谁把可烛公主这个头衔挂到她头上,应该都没打算利用她原来的身份做什么不利于朕或大周的事。否则,就是她记不起自己的过去,也该有人早早告诉了她,不至于这么傻傻地主动报上线索来留给朕去调查。”
三个字在马嘶里重重地落了下来。

道士瞥了一眼,将签筒放在桌上,摸了五枚铜板掷下,然后皱眉,久久不语。
江南本就是鱼米之乡,这几年唐天霄止息干戈,轻徭薄赋,京城瑞都更是繁华富庶,物阜民丰。
唐天霄出了会儿神,揉着太阳穴微微一笑,道:“这个的确没什么重要的。很可能是朕多心了吧?朕觉得……她很可能是汉人。”
可浅媚尝了尝,顿时大失所望,说道:“这哪是什么北赫菜式?什么时候再回北赫住一阵才好。那里的牛羊、美酒和少年郎都是一等一的。”
“汉人?不可能吧?”
可浅媚蔫蔫地答:“很痛,越快越痛。”
卓锐常在京城附近行走,倒也熟悉,在前引着路说道:“此时木槿、紫薇也是盛开时节。我们预备的别院周围便有许多,出门便能见到。看,就在前面那山坡上。那座檐角往外挑着的阁楼,可以把整个玉簪湖一览无余。若是懒得出门,只在阁楼上备着美酒小菜,便可赏景怡情了!”
至于唐天霄是怎样向定北王宇文启交待的,除了这君臣二人,就没有人知道了。
不多久几样菜送过来,却是一盘炙牛肉、一碗牛脯羹和一碟干酪。
可浅媚痛得尖叫,要赶过去揪打时,唐天霄早就大笑着拍马逃开。
那厢已有宫人跑过来瞧出了什么事,唐天霄忍了笑,摆手令他们退下:“都下去吧,朕闲了,叫了淑妃过来说话。”
那边道士喝得开心,却拿筷子敲着杯盏悠悠而唱:
但她能料定,宇文贵妃做的一切,都是唐天霄早就打算付诸行动的,她只是用她的死,把他的行动提前而已。
人人皆知可浅媚盛宠,若她去要求通传,值卫多半不敢不从。
可浅媚哭得喘不过气,失声叫道:“娘!”
卓锐本待说什么,见他宽慰,又犹豫着闭了嘴。
可如此一来,宣太后的男孙便只能指望可浅媚的肚子了。
“我堵心。”
两人间的争执便以可浅媚的惨叫宣告终结。
叹兴亡一梦,
中有白鸥闲似我。
可浅媚也晓得他给太后催得厉害,却再不肯把他推到别的妃嫔那里去,只自思道:“我们昨日还曾在一处呢!说不准这会儿已经有个峰儿或湖儿在肚子里了,没长大罢了!”
“便是这些人惯的她。不然这性子哪会这般骄纵?”
小二将他打量又打量,才道:“咱们这店,得先付帐后吃饭。”
可浅媚瞧着唐天霄凤眸含情的温存模样,心中已把妖孽二字骂了几十遍。
可浅媚噤声,挥手叫了小二过来点别的招牌菜了。
血,火……
“啊,啊……”
这时,只闻酒盅“当啷”落地,碎在唐天霄脚下。
小二只得将那几样菜放到道士那桌上。道士便满意地点头:“这些便足够了。刚才点的便不要了罢!”
杯酒寄天真,
他亲身到大相国寺斋戒祈福去了,据说是求子嗣繁盛。
可烛部被灭时已日渐衰落,不论对北赫,还是对大周,都没有什么价值。
奔走的马蹄,绝望的惨叫,放纵的狂笑,女人的悲嚎……
锦筵红,罗幕翠,
“运气……你排卦能改变运气吗?”
可浅媚奇怪地望他一眼,总算看出他并不高兴,遂也不提了,低头吃饭养精神https://www•hetushu•com.com
他看似随性洒脱,实则个性刚强,意志坚定,尤其是面临大事之际,更不想被巫卜之言影响自己的判断。如今听这道士这般说可浅媚,已经恼火不该与他废话这许久。
要喝多少酒,才能在宫女每日清理后,依然有隔天的酒味残存下来?
唐天霄默算其月事,瞪了她一眼。
唐天霄笑了笑,牵过可浅媚的手,道:“走吧,别让这无知道士坏了兴致。”
唐天霄面色不变,轻声答了句什么,便继续扶了窗棂喝酒。
唐天霄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又道,“朕的意思,不是问她有没有被北赫人掉包,而是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当年被灭了族的那个可烛王的女儿。朕记得,你也曾说过,她被救出后曾有三四个月之久神智不太清醒,好容易醒来,之前的事全不记得了,又怎么知道自己就是可烛公主?”
道士一呆,道:“阁下心中想着什么能圆满,那什么就是圆满。”
靳七已掩着嘴唇,笑得眼没了缝;唐天霄已扔开琉璃钵,扶着窗棂,已是前仰后合,哈哈大笑。
可浅媚瞪他,他却不理,夺过她手中的竹签,便掷回签筒中。
唐天霄淡淡道:“我不信命。”
只可惜身处水上,他当真只能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
唐天霄恨得悄悄抓了她垂在后背的一小缕头发,用力一拽。
时自今日,能让唐天霄堵心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他忙问:“怎么了?”
这时他们后来点的菜也送了上来,遂令小二将之前的北赫菜撤走。
唐天霄嗤笑:“你连我心中的圆满是什么都不知晓,又凭什么解签,凭什么破签?”
可浅媚摇头道:“哪里记得起来?每次都糊里糊涂,好似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一般。”
只应连夜雨,又过一年春。
可浅媚却回过身来,盈盈笑道:“这么看来,老道你可真算错了!”
这声惨叫却厉害,外面早有宫人在问道:“皇上,娘娘,需要奴婢进来伺侯吗?”
除了偶尔的一抹流彩般的记忆,只怕她在唐天霄的心目中,也是无声无息的。
道士叹道:“美人薄命,自古皆然,姑娘不必戚伤。”
可浅媚却还是疑惑。
二位美人虽是失望,却不敢流露半分,娇怯怯地告退了,那边便有靳七亲自捧了一大钵汤进来,说道:“皇上,酸梅汤。”
“是!”
可浅媚疑惑地望着那道士,低声道:“他唱的这个……我似乎在哪里听过?”
“不能。”
唐天霄果然气急败坏,忽然把她翻转过身,对着她臀部重重一巴掌。
唐天霄便问她:“你什么时候给朕生个峰儿出来?实在不成,湖儿也行。”
他顿了一顿,自语般道:“其实她是谁并不重要,只需全心待朕也就够了。”
道士便继续叹息:“如能勘破荼蘼香梦,那老道不是老道,该是老神仙了!”
可浅媚笑道:“我今年已经十九了,还好好地站在这里,你这二九年华,难道是指我二十九岁?”
唐天霄拿她没办法,便不去看她招蜂引蝶的模样,只留心城中吏治民生。
唐天霄豁然开朗,不觉微笑:“这个听起来像了。这丫头哪里像什么名门千金?分明就是任侠尚气的脾性!若是她家曾卷入江湖仇杀,失去了父母亲人,一个重伤的小女孩没个安排处,很可能便有高来高去的父辈人物趁着可烛之乱将她顶替过去,从此金尊玉贵,又有人妥加照顾,记不记得之前的事,自是不妨。”
唐天霄沉吟着又道:“叫太医改了她药方罢!她那劳什子过去,不想起来也罢。随便改成什么补药,或与目前所用药理相反的药也成,总之,不许伤了她身子,不许做得太明叫她发现。”
“老道也要吃饭,上来不得吗?”
道士念罢四句签文,叹道,“阁下龙姿凤采,一生富贵。但这签文,未必就算得大吉。念在阁下送我的那两壶酒,就劝阁下一句罢!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若不去求那圆满,也便可免得日后心生悔意了!”
不行也行。
呻|吟之际,冰冰凉凉的酸梅汤水自发际额际滑下,落到嘴中,酸酸甜甜的味道。
他忙转头时,可浅媚抱住头皱紧了眉,已是脸色苍白。
可浅媚一怔,问道:“啊,怎么去?”
那道士却自在,向唐天霄一揖以示谢意,便接了小二送上的酒,自斟自饮,自得其乐。
好在道士吃得开心,再没有唱什么出人意表的歌曲,酒楼上也便恢复了原来的喧闹。
可浅媚忙要逃开时,他已伸手把她扣住,夹在腋下便走。
卓锐却似松了口气,问道:“是淑妃自己说苏醒时把北赫话忘了?”
他明明吃了白食;但这几样菜,也明明是客人真金白银买下来的。
这时,连他们身后的卓锐都已忍不住喝道:“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少来惑乱人心!”
唐天霄低声向可浅媚笑道:“浅媚,你信不信,千载之后,你夫婿将是青史上最传奇的一代帝王!”
可浅媚轻笑道:“这道士倒是有趣。”
唐天霄年轻强健,又有可浅媚不管不顾跑来说笑着,心思放开了些,不久身体便渐渐恢复过来。
竟是冰镇过的酸梅汤,乍地浇到运着劲的温暖肌肤上,冰得她尖叫一声,手中已惊得失力。
磨牙?
他勾了她坐到自己怀里,俯到她的耳边,声音越来越低,笑容越来越大。
卓锐、陈材见这二人顽童般逐闹于街衢之上,皇帝不像皇帝,妃子不像妃子,不由相视苦笑,只得暗中吩咐了随行的暗卫加倍提防,以免被人识破行藏,生出不测之变。
唐天霄道:“等天气凉快些吧!你看别的妃嫔,在宫中都不肯出门一步,你还想出宫。也不怕这日头把你晒成黑炭头呢!”
话未了,忽觉背脊一阵发冷,忙回头看时,唐天霄一双凤眸,正幽幽杳杳地自他脸庞转开,盯向可浅媚的后脑勺,铿然若刀锋掠过。
那支荼蘼竹签倒是稳稳地落入筒中,但他收回手时,细缣的袖子居然勾上了其中一支签,轻轻带了出来,落于桌面。
如同猫儿扑住只小老鼠般轻便敏捷。
好在唐天霄并无异状,把玉盅里的酒喝毕,便向二张道:“朕不喝了,你们也不用再伺侯着,早些下去歇息吧!”
唐天和*图*书霄不温不火,却油盐不侵,显然不打算和这来历不明的道士纠缠,站起身来就要携了可浅媚离去。
道士摇头,恰恰唐天霄等人的邻桌空着,遂上前坐了,犹自摇头晃脑道:“翻手作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
“噢?”
她凑上去,深深吻住他,绵绵缠绕。
唐天霄这才觉出身上的冰凉粘腻,却是可浅媚衣衫上的汤水蹭湿的;连唇中亦是酸酸甜甜。
她闻到的,是枕席间的酒气,而不是他唇齿间的酒气。
“你……”
唐天霄辗转了许久,刚入睡不久,却被她这声叫唤惊得一身冷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可浅媚知他不悦,向他嫣然笑道:“横竖我夫婿待我最好,不会舍不得孔方兄,对不?”
他忙把她抱起,拍着她的面庞道:“醒醒,浅媚醒醒,你又在做梦了!”
唐天霄踌躇半晌,答道:“儿臣这就想法子去。”
唐天霄问:“什么是圆满?”
可浅媚摇头,也悄声答道:“应该没见过。北赫的中原人不多,道士更少。若是在北赫见过,不会没印象。来到大周么,不是给你的护卫押着,就是给你的后宫关着,哪里有机会见着这些奇人异士呢?”
他真的因为宇文贵妃而思郁成疾。
想着她每每因自己是北赫公主得意自负的模样,他不觉又是轻笑,慢慢将那把梳子纳入袖中。
既是对人家无心,何必这般温情脉脉,平白地碎了多少女子寸寸芳心。因他而死的女子,容容大约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可浅媚一直在等待宇文贵妃所布的那个局揭开谜底,但唐天霄并不愿提及,朝堂内外也安静得很,一时倒叫她看不明白了。
他将唐天霄他们那桌的酒壶提起,一气将里面剩下的酒喝得尽了,便歪着腿脚要离去。
可浅媚扶着墙壁站起身,已是横眉冷对,咬牙切齿:“你作弄我?”
唐天霄森森道:“打过去喽!”
“是!”
小二忙拦道:“喂,你这道士,怎么闯这上头来了?回你大街上找主顾去!”
也许,是一生一世的铭刻。
他锁骨上还有她那一日的啮痕,但他显然不曾计较她让他吃的苦头,连报复也是玩笑式的冰水浇身。
没人知道最终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他拾起原来为可浅媚排卦的五枚铜板,再次掷下,定睛细看了,感慨道:“果然是天下至尊!”
好在他立刻便意识到,这丫头又在做噩梦了。
两国拿她来和亲,不是因为她是可烛王的女儿,而是因为她是北赫李太后宠爱的义女,北赫王的义妹。
或许,这世上最了解唐天霄的人,就是宇文贵妃。
“可淑妃……当然全心待着皇上。”卓锐笑着,又问,“那这事要不要查下去?”
唐天霄吓了一跳,苦笑道:“那还不如出宫呢!”
众人愕然。
野水碧于天,
过程和结果都很销魂。
仿佛有酸梅汤吃到了肚子里,又酸溜溜地泛上来。
唐天霄卧在竹榻上懒得理她。
可浅媚便道:“如果你怕热,不如我们去莲池吧!躲在荷花底下行舟,拿荷叶盖着脸,一定清凉得紧。”
可浅媚绾着清爽的堕马髻,用一根镶着明珠的草头虫翡翠簪簪住,一身天碧色薄衫子,打扮得也是简单。跟随着的卓锐、陈材依然是普通人家的随众装束。
她后来头疼,却没听到唐天霄的评价。
待人散了,唐天霄向她伸出手来,“快进来,先把衣裳换了吧,小心着凉。”
他轻轻地用手指拂着她的黑发,那发丝便如柔软的绸缎般温顺地从指间滑下。
可浅媚服了太医开的药,常会做些乱七八糟的梦,因此宫里一直备着安魂丹。有时她给梦境困扰得烦躁了,吃药便时断时续,最近才觉得好些。不想这夜又魇上了。
唐天霄道:“快送水进来,再到怡清宫去找一粒安魂丹来。”
本来在架子上的银盆滚在了金砖上,半盆清水泼洒了一地;可浅媚一贯不离身却很少用得上的长鞭意外地没和外衣放在一处,蛇蜕般掉于湿漉漉的地面。
“可烛都灭族了,谁来拆穿她?何况,她生得又好,讨人喜欢,又深得北赫李太后宠爱,便是有人发现不对劲,也不会去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
可浅媚本来担心唐天霄会不会趁机报复莲池那晚的事,但他真的只是带她匆匆洗浴了,便携了她的手回房歇息。
她来自异域,也没那般浓重的男女大防观念,见行人频频回顾,更是顾盼莞尔,颇是自得。
数日后,官方邸抄传出,宇文贵妃病逝,一长串对于其生平行止的逾扬之后,上其尊号为纯懿贞惠贵妃,循礼厚葬。
卓锐到时,他正默默地把玩着手中的一把桃木梳子,模样有些憔悴。
唐天霄也吃不准这人到底是借了卜辞试探自己,还是早就知晓了自己身份。
虽说可浅媚一身湿透突然出现在乾元殿的模样很是奇怪,但唐天霄这样说了,自是无人敢质疑。
第二日上午,唐天霄在东暖阁密召卓锐。
她有吗?
金丝帐暖良辰美景不虚过,
可浅媚嘿嘿笑道:“哄你欢喜欢喜呗,不行吗?”
他和陈材等虽是唐天霄亲随,但身在内廷还是有所避忌的,如非特别原因,夜间不会留宿于禁宫之中。
这晚,可浅媚问了唐天霄正在乾元殿中休养,也不用旁人带路,换了套松花绿的衫子,便走向乾元殿。
唐天霄通晓诗词,立时冷笑,“这是说她会四处飘泊无枝可依?放心罢,你这签,是怎么也准不了的。回去后我便拿个笼子把她装起来,看她往哪里飘去!”
唐天霄皱眉道:“唱得倒是轻易,究竟谁能看得开?左不过是那起求功名求富贵不遂心的人编出这些词儿来自抬身价而已。那个大名鼎鼎的青莲居士更矫情,‘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假若他得了玄宗重用,封侯作宰的,看他还会不会想着什么散发弄扁舟!‘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也是笑话。他只是眼高于顶,不想‘摧眉折腰事权贵’而已。”
何况,若不是她想着出宫,他也不会挑在这时候微服出游。
他再也做不到心如铁石,对她倾尽生命的情感视而不见。
唐天霄走过去刮她的鼻子道:“谁www.hetushu.com.com让你开始不让朕痛快了?看你平时伶牙俐齿,关键时候偏偏笨嘴拙腮了!”
原来,竟是他悄悄地收藏了。
半圆梳脊,流云花纹,质朴简洁,乃是寻常民家所用。
几人出了酒楼,骑马前行时,唐天霄吩咐道:“卓锐,派人跟紧那道士,查明他底细,速来回报!”
而唐天霄拥着怀里纤巧的女子,却再也睡不着了。
她的轻功虽是高明,在这样敞朗宽阔处处灯烛的殿宇里行动,虽然瞒得过一般内侍,这些千挑万选出来的宫廷护卫就难说了。
她吃的那药却是安神定惊催人入眠的,不一时便沉沉睡去。
可她却以自己剩余的生命为代价,改变了唐天霄最初的计划,并成功让他抛开对她的所有猜忌,唤起曾经的柔情万千。
宫中还在为宇文贵妃的死闹得沸沸扬扬,有司奉旨秘密查案,暂时却一筹莫展。
可浅媚给损得差点泪流满面,却已无力反驳,委委屈屈地软在席上一言不发。
宣太后闻得些风声,也不干涉,只把唐天霄叫去,问他:“我的皇孙什么时候出世?”

卓锐点头道:“这也是好主意。”
可浅媚正犹豫时,道士已从身后抓出一个大大的签筒,道:“若怕麻烦时,就抽支签吧,老道帮解着看看。”
卓锐沉吟道:“应该是北赫有人认出了她吧?她生得极好,若有人见过,必定印象深刻。”
她缠得这样紧,渐渐连沈皇后都不太容易见到唐天霄了。偶一见面,连她都能发现他和颜悦色背后的敷衍。
唐天霄无可奈何道:“行……”
唐天霄将自己面前的茶水递到她唇边,道:“喝口水定定心神。若是不舒服,咱们就回去吧!”
道士倒吸了一口凉气,笑道:“原来竟是大贵之人!老道失敬,失敬!”

又隔了许久,唐天霄低低道:“浅媚,其实朕也不想辜负她。”
唐天霄问:“痛快吗?”
所有证据明明指向了可浅媚,但唐天霄一口否认,不许往这个方向查办。
楼上客人颇多。出门在外,也顾不得讲究许多礼节,因而卓锐等也一起入坐。
“浅媚,不行……不是在湖里,是在湖边……唔……”
可浅媚怔了怔,忽记起床榻边的案上有个细长的锦盒很眼熟。
唐天霄登时大怒。
可浅媚方才回过神来,梦里的抽泣渐渐止了,依然白着脸只喘气,惊魂未定地握紧他的手,竟顾不得反驳他的话。
这一回,连唐天霄自己也怔住了。
片刻后,可浅媚松开手,退了一步,笑道:“皇上先把衣裳换了吧,小心着凉!”
日日无穷事,区区有限身。
唐天霄便皱眉道:“就晓得这些歌儿曲儿最能移人性情。吃东西吧,吃完了咱就去荆山。”
“日中而昃移,月盈则蚀亏。晦朔如循环,亢龙必有悔。”
可浅媚一直猜不透宇文贵妃布下的局是什么。
唐天霄看出可浅媚已然动心,嘲笑道:“破解之道自然是有的。不知打算收我这傻丫头多少的孔方兄?”
唐天霄回眸,温和笑道:“朕知道了。这几日辛苦你们姐妹了!”
这道士的签筒颇大,其中装了怕不下于百余根竹签,大多被人抓握得久了,极是光滑,这根虽然也已陈旧变色,边缘却还有些粗糙,显然很少有人抽中这根签。
论起他们的装扮,其实并不出众;但有可浅媚这样容色的女子在,想不出众也难。
“不如,咱们改个法子……”
道士给他再三讥讽,也似有些着恼,赶在他们后面说道:“老道虽不知道那个,不过倒也知晓,开到荼蘼花事了。荼蘼花尽,果熟蒂落,最迟不过二九时节;‘裁’字有金石之音。若按此推算,姑娘当于二九年华,殒于刀兵之下。”
卓锐道:“若是汉人,她十二岁时便有一身好武艺,要么来自官场,出身武将之家;要么来自江湖,出身武术世家。”
唐天霄等过来这许久,却没见提这规矩。
仿佛置身旷野,四周漆黑,鬼影憧憧,人声鼎沸,看不到一条出路……
那安然的面庞,习惯性地倾向了他的胸膛。
张美人正在一旁柔声劝道:“皇上身体才好些,需得多多保重。稍饮些酒,便早点歇息吧!”
他想求得足以继承大统的龙嗣,却带着淑妃去祈福,而将中宫的皇后娘娘抛到脑后。
他们骑了马一路行去,但见六门九衢间,庭宇相袭,冠盖辐凑,锦衣云合,已是盛世大治之象。
可浅媚吃惊,将那道士看了又看,和唐天霄相视一眼,才道:“好呀,你也尝尝,这是不是北赫的风味。”
唐天霄沉吟道:“她在梦里回忆起十二岁前的事,在用中原话唤娘。她还说过,当年她重伤苏醒时把北赫话都忘了……其实她不是忘了北赫话,而是她之前根本就只懂中原话。”
他素来强健,又习过武,绝不至于因她落井下石一回便生病作烧。
道士也不着急,在袖管里掏了片刻,便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来,叹道:“幸亏昨日那主顾赏的孔方兄尚在,不然这状元楼的门槛可就跨不过来了!”
卓锐越听越是疑惑,忍不住问道:“皇上,微臣可否问一句,皇上为何会对她是不是那个灭了族的可烛公主感兴趣?”
但他倒真的有想法子。
唐天霄转头见可浅媚两眼放光,笑道:“好罢,那我们便尝尝那新菜式吧!”
于是,她的死,以最知己最贴心的结局,让他不得不铭刻于心。
此时竹签掉落,桌边几人却都看得清楚,竟是一条破空而出的怒龙!
唐天霄立时心生警惕。
她蜷在他身畔,四处嗅了嗅,问:“你不是在静养吗?怎么还常常喝酒?”
可浅媚抓过他的手来击掌,笑道:“一言为定!”
可浅媚忸怩,“那……你要怎样?”
“不知道……我连我娘什么模样都记不得,又怎会叫娘?叫母后还差不多。”
他皱眉沉思道,“如果她真是汉人……朕实在想不出,怎样的人家,会生出这样的怪物来?”
若非杯里酒,何以寄天真……
可浅媚点头道:“那是。动辄微服出游,流连于秦楼楚馆,还擘爱异族公主,那些说书的就是掰也会掰出一段传奇来。”
他笑道:“罢了,朕正要洗浴,一起罢!https://www.hetushu•com.com
可浅媚心头却突突地跳起来。
但若这样推测下来,可浅媚不但与北赫无关,也与大周无关。
“那我为何要排卦呢?”
但可浅媚并没怎样。
道士笑道:“我不找主顾,今日我是你的主顾。”
小二如此说,显然是怕跑来个吃白食的了。
心里这般想着时,她已绕到偏僻幽暗的东侧宫墙处,一闪身便飞了上去,沿了宫墙弓身攀到殿宇边。
正在等着上菜时,只闻楼梯口传来悠悠的吟唱:
皇帝的大队銮驾驻守于大相国寺时,唐天霄已携了可浅媚出现在瑞都城的市集上。
唐天霄远眺着自己治理下的瑞都城,可浅媚等人却对小二介绍的北赫菜大感兴趣。
她抚摸着他淡青的眼圈,又问:“你睡得不好?”
她只是笑容忽然甜蜜,伸手就环了他的腰,亲上他的唇。
“指鹿为马?这……不可能吧?如果给人拆穿呢?”
她欺他欺得痛快,欺得几乎销魂蚀骨;他却给欺得郁闷,欺得快要魂消魄散。
可浅媚笑道:“好容易出来了,不出门哪行呢?我看着这湖里有荷花又有菱角,怎么着也该备上一条船儿游游湖吧?”
唐天霄却恼怒地叱道:“叫你别和这道人说话,偏不听!听来这些话堵心,很舒服吗?”
但她不晓得唐天霄心意怎样,若他还在恼她,一口回绝了,岂不大失颜面。
夏日里喝酸梅汤解暑很是寻常,但宫中的碗勺素来精致,不过渴起来三两口便没了,从没看过有人拿那么大的琉璃钵喝汤的。
他的气色的确不好,秀颀的身形也似清减了些,但眼眸还算有神采,看来并无大碍。
唐天霄怔了怔,叹道:“春天想出宫时,还懂得变了法子讨好我。这时候却是逼着我了?”
唐天霄要静养,连后妃无事都不许过去,故而殿门紧闭。
唐天霄却绷紧了身体,因她这突如其来的厚爱而惊悚。
唐天霄一身文士装束,温文尔雅,清秀俊逸,看来就是个出身书香门第、手无缚鸡之力的娇贵公子,怎么也看不出身负武艺;
这词也颇有点看透红尘高蹈于世的味道,八成的客人都听住了,连卓锐、陈材都住了筷,静静地倾听着。
可浅媚道:“堵心?我没觉得堵心呀。”
无常上门何处躲,
不向花前醉,花应解笑人。
她拖着病弱之躯,却把所有的心力投在了他身上,至死不渝。
唐天霄悄问:“浅媚,你没见过这道士?”
靳七忙低头退下。
她略支起身看时,果然是宇文贵妃托她转交给他的那只锦盒,甚至还有半片枯干的柳叶露在盒外。
坐拥天下怎嫌美人珠玉多?
道士正刚点了两样菜,忽抬头看到小二要端走那几样,忙道:“可烛来的那位姑娘,老道也想尝尝北方的口味了,不如赏了老道吧!”
唐天霄不过顿了顿,便柔和了眸光,拥住她深相缠绵。
张美人、张才人含羞道:“都是臣妾份内之事,不敢言苦。”
但据可浅媚评来,玉簪花白天含着花苞跟簪子似的冒在叶子里,夜间方才盛展,着实无趣得紧。就如玉簪簪在云髻雾鬟间还能为俏丽容色增光添彩,簪在碧油油的大叶子里则像七旬老妪敷着胭脂戴了山花满头,矫情得过了头。
先是卓锐走进殿中,和小内侍说了两句话;小内侍便走进了殿里,片刻后出来,靳七却走入唐天霄卧房,附耳说了两句。
“何以确定?”
此时宫中有谣言传说,说宇文贵妃之死与沈皇后有关,意在嫁祸淑妃。沈皇后听闻,便找了机会先行为自己辩白时,唐天霄嗤之以鼻,认为捕风捉影之事大可不必理会。
他从夜间听到可浅媚唤出那声“娘”后便心存忐忑,甚是不安。
如果她顺应着唐天霄的安排,无声无息地活着,无声无息地病着,然后无声无息地死去,无声无息地成为唐天霄安安稳稳达成下一步目标的垫脚石……
唐天霄似乎很疲倦,将她揽紧在怀里,轻声道:“没有。就刚才喝了两盅。”
可浅媚抿紧唇,从窗边只一跳,便跳进他屋里,也诡异地笑了笑。
他最近另有布署,出宫后随处有暗卫保护,倒也不怕区区一个可能心怀叵测的老道士,但可浅媚的状况,他却不能视若无睹。
但这道士面对他时如此泰然自若,也足可见得绝非常人。
道士笑道:“应该是你吧?虽是长大了,到底五官在这里,连这副薄命相貌也不曾更改。”
可浅媚只觉他的身体似随着他的话语不断升高温度,洁白的牙齿光泽耀眼,如夜间雪漠里窜过的野狼……
可浅媚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道:“大概已经有孕了吧?”
唐天霄一边服药调理,一边强撑着去了明漪宫两次,每每都在宇文贵妃灵柩前抚着她的棺椁一呆良久,原本的眩晕之疾竟未痊愈,复添了风寒之症。太医道是伤恸太甚,又着了风,因此开了发汗宽中的方子每天服用,宣太后那边已令人传下懿旨,若无大事,不许惊扰皇帝。
唐天霄随意披着一件杏黄的单衣,连衣带都不曾扣,正从美人手中接了酒盅,扶着窗棂慢慢地喝着酒。
他慢慢念道:“转烛复飘蓬,香梦本无根。荼蘼尽空枝,裁得落花恨。”
那夜他给她折腾得都快站立不稳,她回头不见了那锦盒,还以为亲密之时掉入了池中。
道士无奈叹道:“如能揣透无上天心,那老道不是老道,该是老神仙了!”
一时吃完了,唐天霄等人正要走,道士却也吃得饱了,摇摇晃晃走过来一揖,说道:“多谢诸位的饭菜!老道无可报答,就免费为各位排上两卦吧!”
但闻“砰”地一声,她已自檐下重重摔落,疼得扶着腰半天爬不起来。
这倒像是她那些难缠的梦境了。
第二日唐天霄没上朝,连怡清宫都没敢去,因浑身无力和头晕目眩呆在乾元殿,传了太医服药调理。
“唔,放开我……”
平时两人体力和耐力失衡,可浅媚完全处于劣势,受尽欺凌;这一次,给蹂躏的绝对是晕船晕到无力动弹的唐天霄。
他说了要去荆山,可他出了城却径自往南,奔往玉簪湖去了。
可浅媚嘿嘿笑道:“她们是白净,那你找她们去呀,何必天天伴着我这个黑炭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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