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小谢妃（二）
小谢妃又微笑了：“小丫头性情清朗大气，连我瞧了都爱，想到叶三公子，更是看待得如珠仿似玉了。可惜了，天下事，不如意十有八九，你和叶三公子，到底有缘无份。”
一曲《平沙落雁》，那样旷阔大气的曲调，生生让她弹出万般无奈的愁绪来。
“如果叶子来得晚了……”云飞飞忽然放高了声，说道：“如果叶子来得晚了，你告诉他，不许喜欢别的女人。我会在奈何桥上等他，等他一百年。即便那时候他已经老得走不动了，我也不会嫌弃他。”
茶，早就凉了，但云飞飞再没有去喝茶，小谢妃也没有再叫人添茶。
云飞飞再不知道该不该去找小谢妃口中的活死人李清容，但想到她千里报讯的情谊，和面薄腰纤的愁态，更觉不忍心前去惊扰。眼见小谢妃虽不是很热络，和_图_书倒也没有逐客之意，而她自己更是压根儿不想回那甚么莲珠宫里去住，遂也便静静呆在小谢妃身畔，撑着下颐听她弹琴。
云飞飞再不料小谢妃会如此直白，一时闹了个大红脸，差点将茶盏丢到了地上，但她到底是爽朗大气之人，沉吟片刻，也不回避，直视着小谢妃道：“是，我和叶子心心相印，天底下，再没人能把我们分开。”
“你很……喜欢三公子？”小谢妃悠悠地晃着盏中茶叶，看着茶水中叶儿浮浮沉沉的舞蹈，笑得清涩。
小谢妃神色依然平静，低了臻首，轻轻啜着茶。云飞飞正想着她会不会笑话自己的幼稚时，小谢妃抬起眸来，有种轻淡的波澜涌动，悠然道：“叶子，也这般喜欢你么？”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让司马澄碰你了？”小谢和图书妃话中有讥嘲之意，眼中却有了女人对于女人的那种难得的尊敬。
小谢妃也淡淡笑了，却有丝很尖锐的光芒有意无意从云飞飞面颊飘过：“可我听说，叶三公子中意的人儿，早就在宫中了。”
“也许我该谢谢司马澄，如果不是他害了叶子，只怕我至今还不认识叶子，更不能拥有这世间最完美的感情。”云飞飞眸光流盼生辉，妩媚得可以压过崇光宫外艳若朝霞的海棠林。
凝华宫，李清容，北周最尊贵的皇后娘娘，在小谢妃看来，只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活死人？那一心想带她出宫的人，自然白天曜和叶翔了，可最终连他们也惨败于司马澄之手。
云飞飞笑着说，微微有些迟疑，可那迟疑，分明是因为一种不舍，对于心上人的不舍。
想起初见时叶翔的狼狈和屈辱和*图*书，她的笑容亦苦涩起来，连明珠般的眸子也蒙上层层的尘埃，心头的疼痛和怜惜，那样清晰地在她的眉宇间呈现，连愁意都如玉无瑕。
云飞飞怔了一怔，忽而笑道：“你是说，我入宫了，从此就不能和叶子在一起么？”她断然道：“不会的，叶子不会不管我，他很快，就会入来带我走。”
她继续道：“只是，若我们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来相识相爱，我宁愿我们从没见过。我不要叶子受苦。”
“叶子当然喜欢我。我是他的，他也是我的，到死都是。”云飞飞骄傲地宣布，毫不迟疑。
她叹了口气，道：“清容姐姐，已经够让他伤心了。我该让他快乐才是。”
她打开了门，叫人焚香，然后净手，弹琴。
云飞飞笑得眉眼俱开，眼角上挑着，盛满了桃红李白灼人的风情。
“不可以吗？”云飞飞反问：“我本来就是给司马澄抢入宫来的，他封我做婉嫔，我就是婉嫔了么？”
云飞飞想了想，道：“我知道你指的是谁。她是好人，叶子一时无法忘情，也是应该的。我会等他，等他彻底把她当成姐妹或好朋友的那一天。”
“你以为，你可以逃脱得了吗？凝华宫那位，有两位绝世大人物背地撑腰，不是一样乖乖呆在皇宫里，做她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活死人？”小谢妃讥嘲道，冷淡黑眸，却泛起莫测的微澜，如幽深秋潭，透过重重迷雾，映出的潋滟水纹。
云飞飞惘然道：“我怕他碰我，宁死也不愿他碰我。只是我又担心我死了叶子会哭。他的身体很不好，禁不住老是伤心。”
云飞飞坦然道：“是，
和*图*书他是我的叶子。我认识他时，他给司马澄逼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不肯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他告诉我，他姓叶，我就叫他叶子。”
看来如此冷漠的冰雪美人小谢妃，所奏曲子居然每支都在沉厚清越中泛着悠悠情思，如涧底幽泉，潺潺滑过，不绝如缕。
小谢妃微微动容，笑意渐渐敛去，缓缓立起身来，透过窗棂，望向陈设大气却简单到近乎荒凉的院落，轻轻道：“你居然，还想出宫？你居然，还想着和你的叶子双宿双飞？”
这样的讨论，也许在现在的情势下显得毫无意义，所以小谢妃没有再追问。
她毫不迟疑直呼北周皇帝名讳，用大周律来治，怎么算都是个大不敬之罪。可小谢妃居然没有怪责她如此无礼，只用研磨的眼光默默打量着她，然后轻轻叹息：“叶子。你称呼那位叶三公子是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