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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我从没想到过，我有一天会把这个形容词用到宇文清身上。记忆中那个白衣翩然，不惹尘埃的人物，那个为我曾在出世入世间徘徊很久的人物……

“我看她神气到什么时候！哼！”

但我正为茹晚凤和眼前的突发事件忧心，一时也觉不出疼痛来，眼见夏侯英取了自己的两块鲛绡帕子来，就要为我包扎，我忙道：“我没事。如果夏侯公子能相助我侍卫打退那些刺客，我就感激不尽了！”

茹晚凤到底还是倔不过我，只得也骑了马，伴我一路前去。

积雪之上，已有了不少凌乱的脚印，一路迤逦，只往山上而去。

我想着，遂道：“不用了，夏侯公子，梅花本是花中隐者，孤瘦芳姿，也只适合寥寥一二人，幽独而探。妾身还是喜欢单独成行。”

说是香雪园，名字由来，大概就由此而得吧？

夏侯英见我欲离去，急上前一步，道：“秦王妃，舍妹与亦柔表妹都在附近游览，大家既是亲戚，何不汇作一处，结伴同行？”

夏侯英踏上前一步，一双桃花眼，颇有恋恋之意，慨然道：“秦王妃，我送你回府吧！”

我苦笑，并不奇怪地发现，我心中的天平，已经完全倒向了安亦辰。我盼着安亦辰大胜，盼着他回来，继续用他的温柔包围过，将我捧在手心细细呵护。

闻道东郊有个香雪园，却是个极大的梅园，里面两座小山丘，遍植了各色梅花，从冬月至来年二月，俱有疏影吐香繁花绽放。我当日在宫中时就曾听说过，此时有机会，自是不肯错过，当下就决定了第二日去香雪园。

“可不是么，都是一出手一锭银子，打份也贵气得很。”

我喘着气，打量着他，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歹意来，才吐口气，道：“嗯，难得出来一次，竟遇到这种事，若不是公子，只怕今日要摔到山下去了！”

“好个暗香盈袖！红梅花妙，姑娘的话语更妙！好生新奇的想法！”身后，忽然传来一名男子的击节称赞声。

茹晚凤顿时欢喜，挽了我道：“可不是么，估计秦王爷年底总会回来，到时梅花更是繁盛了，咱们自在玩乐不是更好？”

我天天在府里转悠，几乎把各个院子里有几棵花几棵树都数清了，早就不耐烦，遂和夕姑姑说了，要带了茹晚凤乘了车到瑞城郊外走走。夕姑姑知我憋得也久了，只再三嘱咐了一路小心，到底放我们去了。

而秦王府安良、安秀等人也开始调派自己的人手，去清查此事。愈是安亦辰不在府中，他们愈是不敢大意，生怕我再遇着什么不测之事，难以向安亦辰交待了。

我不敢怠慢，紧紧跟了夏侯英，连爬带跑，冲上前去。

夏侯英在下叫着，颇有几分焦急，我却不愿再回应了。

但我也却不盼宇文清死，我只希望他平平安安滚回他的越州去，做他称雄一方的大越太子，从此再不见面，再无牵扯。

一时在守园人那里牵了马，茹晚凤特地又给了他们一大锭的银子，告诉他们秦王妃在梅园中遇刺，让他们留意着，莫要让人将刺客死尸移走。

我惊魂未定，定睛一看，才辨出来人是夏侯英，忙挣开他的手腕，向后退了一步，扶了梅干，勉强站稳身子，说道：“多谢夏侯公子相助！”

也难为那瑞都令尹，既要据实告诉秦王府，死的刺客是夏侯府的，又要讨巧献媚，找借口把夏侯府的罪名洗涮得干干净净！

安亦伦拒绝，并参上一本，怪责安亦辰贻误军机，安亦渊亦从旁https://www.hetushu.com.com附和；但镇国大将军端木适，辅国大将军程去非，右相谢洪楚都认为安亦辰出兵本以镇守幽州边境、对敌安夏为主，作为主帅，他有分析形势，采用最佳战略的权力；并认为从战场形势分析，宇文清大军士气正高，燕州境内贾、白余党已不足为患，有足够的能力对抗安亦伦之军，的确不宜再攻燕州。

这也倒是真的，秦王一系，拥护者甚多，但太子、魏王一系，拥护者也不在少数。尤其是太子一系，半年来刻意栽培，新上台的文官，倒有一半是依附于他的。我不知深浅，若和其中哪个人说了甚么不该说的话，或抓到什么把柄，对安亦辰自然不利。

待见我走了过来，才面色略略舒缓，匆匆过来扶住我，道：“王妃，你没事吧？”

我本已脚步虚软，此时给碎雪球一冲，顿时站立不住，一头摔倒在地，直向山下滚去。

夏侯英苦笑道：“王妃，你确定你可以骑马回府么？”

眸光流转之际，她已触着地上的尸体和鲜血，顿时惊叫一声，几乎站立不稳，慌忙扶了梅干，问道：“表哥，二皇嫂，这里出了什么事？”

她着急地打量着我，又摸我扣了鲛绡帕子的手掌，已是眸光晶莹，眼看就要滴下泪珠了。

安亦柔面色发白，紧紧攥了我的袖子，道：“二嫂，这些人要对付你么？为什么？你没事吧？”

此处本是一位大燕皇亲的私家领地，不过向来对外开放，即便平民，也可以随意参观游览。后来安氏占了京城，此处遂成了无主之地，不过几个风骚雅士，怕这里渐渐荒废，遂联合起来出了些钱，依旧请了原来此处的几个守园人管理着。我们赏了守园一小锭银子，把马丢给他们看守着，一径往内行去。

于是，便很好奇安亦辰拿到那件雪狐斗篷后的反应，但送斗篷去的家将十来天都没有回来，也不知路上在怎么慢慢晃悠了。

茹晚凤将我送回秦王府，立刻拿了秦王名贴，马不停蹄地赶往瑞都令尹府，要求彻查此事。

我的身体在他们正面交锋前已经顺了那山上的积雪，一路往向滑去，果然不久便被一棵梅树拦住，将腰间撞得一阵生疼，忙趁了身形顿住时，伸手紧抓住树干。

新仇旧恨，悲伤气怒，一时纷涌。我再也无心赏什么梅了，只是克制了自己的情绪，淡淡笑道：“我素来胆小，这里既然有贼人出没，太不安全，我还是早些回秦王府好了。夏侯公子，公主，我就先失陪了！”

心神定了一定，只是紧紧抓住树干，问道：“晚凤，看到是什么人在使坏了么？”

轻拈数枝腊梅，让茹晚凤剪下，抱于怀中，只觉暗香蕴藉，春意暗隐，四肢俱是通泰起来，不由嫣然而笑，道：“把这些都带回咱们秦王府去，养在房中，估计十天半个月的，都是遍屋的花香呢！”

或许，我没有想象中那么恨宇文清，虽然他负了我，虽然他杀了萧采绎，虽然他追杀安亦辰甚至想把他活活折磨至死……

到了香雪园，抖去大红猩猩毡上的积雪，摘了雪帽，远远一望，已见遍山裹素中，红梅半露酡红醉颜，腊梅萦雾流纱，如飘缈空中的绯红鹅黄云彩，溢彩流芳，却不掩铁骨冰心，疏影峻傲。暗香浮动时，似连园门处的积雪都散出泌人肺腑的香气来。

说笑间，已到了半山腰。

正说话间，只听有人道：“哥哥，你怎么还不过来？我们歇够了，要继续往和*图*书上爬了。”

“多谢夏侯公子出手相助！”茹晚凤剑不归鞘，向夏侯英屈身一礼，神情却甚是冷淡。

按这速度，若真有人追杀我，我根本没法逃得了。

夏侯英那清美得不像男子的桃花眼里，有种说不出的惊惶和愧怒，胸口起伏着，颤声道：“在下来迟，让王妃受惊了！”

若是这园中有人刻意追杀我，除了夏侯明姬，我不作第二人之想。我料夏侯明姬出外游玩，虽然可能带了不少护卫出来，但要说到刺杀秦王妃，只怕没几人敢听她的。

我挑了眉，冷冷硬硬地瞥了那几具尸体，轻轻笑了一笑，拍了拍安亦柔的肩，在茹晚凤的扶持下径自下山而去。

我的身体一路下滑，双手往两侧试图抓住什么时，却被雪下突出的石块棱角一再划伤，几次够着了梅树，都没能抓紧。

安亦伦燕州败绩，随即向安亦辰求援，安亦辰以需防安夏趁晋军新败偷袭为由，继续镇守幽州边境，并劝安亦伦放弃燕州，勿与南越新胜之军对抗。

我忙过去扶了她，道：“公主放心，没什么事，不过是几个坏人，已让夏侯公子打发了！”

若细论起来，此事并不难查，怕只怕，令尹查到了刺客身份，不敢往下深究谁是幕后指使者是真。

夏侯英皱眉望着她，并不说话。

夕姑姑自然是又惊又怒又心疼，忙忙为我包裹了伤口，又抱怨我不该四处乱走。

守园人依旧伸手过来接了银子，只是手已不自禁地颤抖起来。这么个大冷天，他的额上却大滴大滴落下汗珠来。

也算得是天从人愿，晚间居然下起了雪，到晨间雪虽小了，路上已经积起了挺厚的一层白雪。这踏雪寻梅，更是人间雅事，只是一路之上，就不宜乘马车了。我遂不理夕姑姑的阻拦，径让人备了鞍马，让茹晚凤和我一起乘马出行。

茹晚凤正在检查之际，只听安亦柔娇软如莺呖的声音透梅而入，恍如带了梅香氤氲，让人心神舒畅：“夏侯表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茹晚凤一边挽了我下山，一边笑道：“可不是呢，话说秦王府内也有梅花，不过不如这里大片大片，汇得跟花海似的。”

夏侯英微笑道：“听说王妃一向病着，今日有闲情逸致出来赏梅，想来身体已大好了？”

茹晚凤皱眉道：“王妃，愈是朝廷权贵，我们愈该离得远些才是。王爷现不在京中，我们尽量谨慎些，不知深浅的人，不要交往为好。”

夏侯英、安亦柔显然都在附近游玩，所以我这里一出事，他们不久就寻踪而至。

茹晚凤靠近我一步，道：“王妃，我们到了山上，就从另一侧下山回去吧。这个夏侯明姬，为了王爷，已经变成个疯子了。”

其实不必他们去查，我便料着必然是夏侯明姬暗中派的刺客，心中恨得直咬牙，念只念在安亦辰不在京中，朝政局势又极不明朗，若是细细追究下去，恐怕对远在边疆的安亦辰不利，遂暂时压下怒气来，只吩咐秦王府加强戒备，静侯秦王回府再作处理。

深深施下一礼，侧头吩咐茹晚凤：“去看清那三人的容貌，叫人通知瑞都令尹吧！看这些人身手，应该是久经训练，便是不能开口说话的死人，官府要查出来历，想来也是不难！夏侯公子，你说是不是呢？”

茹晚凤也是久经历练的，略一沉吟，即带我闪到一棵较粗大的梅树后站着，让我抓紧了树干，自己将身子一跃，已跳到了另一株老梅之上，在纷纷的落花飞雪中向高处凝望ｈｔｔps://ｗｗｗ•ｈｅｔusｈu•ｃｏｍ.ｃoｍ，一手已握紧了暗藏雪裘衣中的宝剑剑柄。

但听得守园人议论道：“今天来的游人还真不少。”

安亦柔此时已走至夏侯英身畔，小鸟依人般附于他身侧，且不管此事是否与夏侯明姬或夏侯英有关，单是凭安亦柔那等脉脉含情的眼神，我便无论如何也不敢让他送我了。夏侯氏已与我结下了暗仇，再为这个分明用错情意的夏侯英得罪了安亦柔，就更麻烦了。

我听了不由回头笑道：“晚凤，看来咱们上山去，还能遇到几个志同道合的雅士呢。”

我怔了一怔，夏侯英已盯着我的手，道：“王妃受伤了，怎的也不说？”

那么，和他们在一起的夏侯明姬呢？

我冷冷一笑，见她不说话，也懒得理她，回头向晚凤道：“晚凤，咱们向上爬吧。”

这声音，却是夏侯明姬，一身明红衣裳，倒比梅花更炫丽些。可惜我今日也穿着大红腥腥毡，若论争奇斗艳，却也压不过我去。

一路雪光耀目，玉瓣笼烟，小长靴咯吱咯吱踩到山顶，我已有几分乏了，看茹晚凤又过来想要劝说，我笑道：“走吧，下山，下山！”

我怒道：“你若不陪我去，我便自己去，若有个闪失，看你如何对秦王交待！”

但此时，只要想及还有个夏侯明姬阴魂不散地想着安亦辰，想及此人弄死了我的孩子，居然还好好活在世上，和我一起欣赏着这遍山的繁花，便让我坐立不安，如同芒刺在背了。

我吃了一惊，这山丘并不大，和名山大川比起来，简直是个小土包，山上的积雪，怎么无故跌落，还形成这么大的雪球，直指我们？

糟糕的是我。

神奇的是，听说宇文颉这五万人马中，竟有三万是宇文清刚刚收编的农民军。再不知宇文清用了什么办法，竟在短短时间中让收编的散乱军心迅速归附了自己，成为对付安氏军队的绝利宝剑。

我点头道：“罢了，我们也逛一圈，就回去吧！”

而眼前红光飞起，竟是比红梅还要艳丽的血色。听那惨叫声，分明是男子嗓音，看来茹晚凤以一敌三，丝毫不落下风，已经重创敌人了。

他显然也未想到是我，见我回过头来，竟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迅速泛上惊喜来，上前一步行礼道：“夏侯英见过秦王妃。”

安德竭力维持着脸上的严肃和平静，可听了我的话，到底还是把嘴笑得一歪，道：“王爷若知是王妃亲手做的，只怕连穿都不舍得穿呢。”

抬起手来，才发现双掌都被嶙峋石块拉出了鲜红的口子，鲜血沥沥，不但沾染了方才扶持过的树干，更有不断滴落在雪中，如红梅般耀眼地殷红着。

茹晚凤笑道：“也不一定。如果有不长眼的无赖只顾盯着王妃看，我可一定要大声警告，这位是秦王妃，秦王殿下的心坎上的宝贝，你只顾看着，不怕给挖了眼珠子么？”

过了两天，瑞都令尹回报，说这几人原是国舅爷夏侯大将军府的侍从，因为生性不驯，前儿已经给撵了出去。故而这几人挟嫌报复，听说了夏侯明姬前往香雪园游玩，特去刺杀夏侯小姐，结果误将我当作了夏侯明姬，险些误杀了我。

听说，前去清剿贾、白军队的，是南越的太子宇文清，他的行兵用策，诡异莫测，屡屡突出奇兵，连俘带斩，灭了燕州大部分的农民军。安亦伦赶到时，燕州大部已为南越所有，安亦伦欲从旁侧出击，分占部分燕州势力，却被宇文颉带了五万人马，打得几无招架之力。

我一边和-图-书说着，一边已焦灼地往山腰爬去。茹晚凤还在与想刺杀蒙面人杀手，透过梅影疏淡，遒劲老枝，清冷叱喝交击声，正不断传来。

夏侯明姬正嚷嚷间，一眼看到我，顿时怔住。

我微笑道：“我没事，有你的夏侯表哥在，能出什么事啊？”

茹晚凤方才话里有话，分明暗指夏侯英杀人灭口。我只带了茹晚凤一人出来，在这人迹罕至的梅园，实在不想和夏侯英正面冲突，只能装作不知，对他以礼相待。

山路坎柯，凹凸不平尽掩于平滑舒缓的雪被之下，茹晚凤拖了我没跑几步，我已踉跄着连跌倒两次，皱眉道：“罢了，不走了！”

其实赏梅也要看心情，若是安亦辰一路陪伴，只怕逛到晚上也不会觉得累，说不准一时兴起，还会来个禀烛探梅对月畅饮。

我的雪狐斗篷到底没有自己做，勉强裁剪好，就扔给了夕姑姑。说到底，我还是个懒人。夕姑姑赶了两天，就将那斗蓬做好了，针脚细密均匀，式样华贵飘逸，比我给安亦辰做的那件精致多了。

说话间，小羊皮的长靴咯吱咯吱响着，已到了半山腰，站到一株犯寒怒放的红梅之前，深深呼吸着清芬之气，笑道：“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可真是妙！若摘几朵梅花置于袖中，岂不是最合适的暗香盈袖？”

安亦柔娇小的身形自梅花万朵中缓缓步出，缕金百蝶穿花月白锦裳，金丝鸾凤缀底的素色斗蓬，愈将她衬得袅袅娜娜，肤白胜雪，微微气喘之际，更显娇弱不胜，我见犹怜。

我哈哈笑道：“你还真能胡思乱想，哪里就有那么多的男人没事要盯着我看了？你看这山上，也不见有几个游人。想来就之前有一批贵家子弟进去了吧？”

“嗯，随便出来走动走动，疏散下筋骨。”我敷衍着，转身欲要离去。

我将胡乱散下的头发向脑后拢了一拢，笑道：“夏侯公子说哪里话？方才若不是公子相助，今日我不死也得摔掉半条命。改日秦王回来，必与他登门道谢！”

晚蝶的武功，当日我便见识过，安亦辰能放心将我交给茹晚凤保护，显然这妹妹的武艺，绝不会在晚蝶之下。

我和茹晚凤都吃了一惊，忙回头看是，那人石青锦袍，披了淡青锦上添花软毛斗篷，白皙面容，桃花黑眸，却是相识的熟人，夏侯皇后的侄儿夏侯英。

我想着，遂道：“罢了，我们只作普通游人，不说出自己身份，也不去搭理别人。”

夏侯明姬也在？虽然她受了一场教训，但一想到我无辜被害了的孩子，实在是不想再见到这个人了。至于安亦柔，听说他于夏侯英有意，若见夏侯英纠缠于我，只怕也会心有芥蒂。

这时只闻夏侯英惊叫一声，已冲到我跟前来，叫道：“王妃！”

我盯着那三具想致我死地的蒙面尸体，问道：“看出他们的来历了么？”

柳条弄色不忍见，梅花满枝空断肠。

茹晚凤惊叫一声，却没有来扶我，只叫道：“王妃，抓住树干！”

哦，他们查到的结果，我居然是夏侯明姬的替死鬼？

茹晚凤身形从梅树下径自飘飞，淡黄的衣衫舞落层层梅雪似雨，零乱而下，同时一道寒光掠起，大片水银一样流泻的华彩，迅速划向那三个蒙面人，清丽而凌厉，杀机凛冽。

我也想到了，只是不敢相信，在大晋的京城重地，居然有人敢明目张胆谋害堂堂的秦王妃！

我一惊，冷不防一只大雪球砰然撞碎在我抓住的树干上，雪如鹅毛落絮，顿时倾我一头一脸，忙松了一只手去揉眼睛时，和图书雪球碎裂成几块，带了蛮横的冲劲，继续向我奔袭。

当日他的下人曾冲撞过我，但后来在昭阳殿，他曾出言为我向夏侯皇后求情，因此我对这人并无恶感，只是想到他的妹妹夏侯明姬，心中便大是不快，只得回了声：“夏侯公子好。”

我听了这些情况，着实捏把冷汗，如果安亦辰答应了亦伦的要求，岂不是和宇文清交上了锋？而宇文清，实在是个高深莫测的人物，春天时就初次设谋曾生擒过安亦辰一次，经历这段时间在军中磨砺，想来更加可怕了吧？

夏侯英喃喃道：“是，是，王妃言之有理……”目光却已闪烁不定，分明有着焦灼不安。

话还未了，三个蒙面人已从侧面冲了过来，明刀寒剑，锋刃凌芒，直指向我。

正惶恐之际，只见一道淡青色的身影飞快飘来，迅速抓住我的手，拖住了我下坠的身形，然后伸手臂膀，将我抱住挽起。

茹晚凤已拉着我往一侧跑去，边跑边道：“王妃，怕是有人要害咱们！”

“秦王妃，秦王妃！”

茹晚凤摇了摇头，道：“我本想留个活口，好逼问出幕后指使者。但夏侯公子担心我不敌，出手将他们全杀了。”

夏侯英仰头望向打斗的方向，清美的眸中有愠怒的寒光闪过。他应了一声，却坚持拉过我的手，将帕子分别将伤口处匆匆缠了，方才往山上跃去。

我得意地一笑，又叫茹晚凤再去兵部找熟识的人打听一下边关的动静。

还未及松口气爬起，只见又一大团雪球迅速奔袭而来，正打到我身上，不由哼了一声，手一松，又往下滑去。

她虽是侯门小姐，却无职无份，不过仗了皇后的宠爱，才在宫中有些体面，我却是金册钦封的秦王妃，身份地位远在她之上，再不比当日在晋州无名无份任他欺凌了。她若来行礼，我可受可不受；她若不来见礼，我自可不必理会。便是得罪了夏侯皇后，也顾不得了。——估料着有她在，夏侯皇后也不可能再喜欢我。

隐约，夏侯明姬恨恨地在说着，却不敢高声。

夏侯英有些尴尬，道：“秦王妃，看来在下反坏了您的事了。”

心念转处，我将大红猩猩毡重新扣了一扣，笑道：“不必了，想来对方一击不中，一时半会儿，应该会不再动手。夏侯公子若肯帮忙，帮我留意一下这几具尸体，别让人给悄悄转移走了。我们呆会回府后，还要通知人报官呢，少了这些尸体，可就没法查下去了！”

到得山腰，但听两声惨叫，两名蒙面人已经倒在狼藉雪地中，温热的新鲜血液迅速将已经污黑了的积雪融化，慢慢向四周延伸着淡淡的嫣红。

一路俱是梅树，我也不可能摔落太远，而致命的威胁，显然来自那来意不善的蒙面人。

但安世远本就冲了燕州而去，此次却全部落入南越手中，未免心中不甘，一时犹豫不定，不知如何论断。

茹晚凤苦着脸道：“王妃，这行么？马性无常，若有个闪失，叫我如何对秦王交待？”

因安亦辰怕我为皇室之间的往来人情困扰，不得安心休养，因此总让我称病不出。横竖高门世家之中，借病不出的时候多了，似乎连生病，都能成为一种潮流一般。

我病了这许久，这些日子又一直养尊处优，居然颇有些吃力，正要让茹晚凤歇下坐坐时，忽听嘎嘎簌簌的声音从山上一路传来，忙抬头看时，只见几个雪球从山上一路滚着，直冲下来，不时被梅枝撞得散开，又一只化成数只小雪球，继续向下翻滚，越滚越大，径冲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