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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月折梨花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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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三十章 莲心浮沉急浪中

第一部

第三十章 莲心浮沉急浪中

“为什么不等我回来用药?”白衣恨恨道。
两个人的唇齿相依,居然也可以这么快乐,快乐得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悸!
我有些疑心是萧采绎暗中拦我见他,第四日上借口略作休息悄悄去他房中找他。
白衣显然比我克制多了,他依旧神态清逸,温润如玉,只在瞧向我的眸光中,更多了几分温柔和宠溺。
我不由退了一步,萧采绎已扶住我,握了我冰冷的手,扶了我肩,轻柔说道:“栖情,别急,别急!”
萧采绎将我拥着,哭道:“姑姑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栖情,照顾她一辈子,不让她给人欺负,一辈子开开心心!”
萧采绎踱过去,盯着他,问道:“他们以参汤吊命,错了吗?”
“是白衣。”我答着,只提了白衣的名字,我已不自觉声音低婉温柔起来。“我从十四岁那年第一次看到他,就喜欢他。后来又在你的晋国公府遇到他,我更离不开他。这么些日子,如果不是有他,我简直不知道怎么熬过来!”
天空很高,云雀自由地飞着,我赤红着脸,一路只向我的心上人凝望。
母亲又笑了,虚恍得如同镜中花,水中月,声音也飘缈着:“好啊,那就好。我也累啦,想睡了。可远风带君羽骑马去了,我要等他们一起回来吃点心,还有皇上,皇上和我一起等着呢……”
他的唇好冷,冷得让我心疼得纠结起来。也很柔软,柔软得让我心颤。我轻轻抚弄他的唇,直视他乌黑的瞳仁,用如初融春|水般潋滟清凉而又奔放执着的声音,轻轻吐字:“你救不了我的母亲,但你可以救我。我已离不开你的救赎。”
接下来的好多天,我都是头脑昏沉胀痛中度过。棺椁丧葬之物的操办,均由萧采绎一手打点。偶拉我看时,但觉色|色齐备,井然有序。他虽年轻,从未操办过这等葬事,但他本是大将之材,叫军中参谋谋划着,倒也做的滴水不漏。我只披麻戴孝,守在母亲棺椁之畔,静静为母亲垂泣。
大夫们听得手握重权的年轻将军责问,也纷纷敛了怯色,道:“是啊,你又是什么人?来质疑我们的方子!”
“白衣!白衣!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我气喘吁吁地抽空呢喃着。
我紧张地望着母亲惨白的面容,一动不敢动。她的面颊,似在一夜之间又凹陷下去许多,有种从骨子渗出的冷白,浮泛在那曾经美丽无双的面庞。
我犹豫片刻,也不想再瞒他,若能就此绝了他的念头,只怕对谁都好。
眼前一人一骑,安静立于夜色之中。虽则一身白衣飘然,但一双黑眸沉凝忧郁,几与那夜色溶作一处。
“白衣!白衣!和_图_书”我急急走向怀抱酒坛趴于桌上的男子,推着他。
“背景复杂?”我斜睨着他,自信笑道:“白衣就是白衣,他天生就是最洁净的白云,存在于不染人世腌臜的世外仙境。”
“母亲!”我惊叫着,忙抢过去扶住母亲身体,冲白衣大叫道:“怎么了?怎么了?”
天旋地转。
我撅起嘴,泪光晃动:“我不放心你。”
唇与唇相触,并无当日赤城外的热烈酣畅,彼此的柔软只是温柔地厮磨,缠绵,浸润,如春日里绵绵的细雨,一点一滴,缓慢而深沉地沁往对方。
忽然紫影一闪,极响亮地“啪”的一声,竟萧采绎出了手,一拳打到白衣脸上,竟将白衣打离了床边,趔趄着差点摔倒。
若是成功,我将依旧拥有母亲温暖的怀抱,慈和的笑容。若是失败……
我已完全不想再追问他关于安亦辰疑惑的那些。白衣说他仅是白衣,那么他就是白衣!我不要疑心他,不要猜忌他,不要有任何的污渍,来玷染我的白衣!
泪如雨下。
而我,却似再也抱不住母亲的躯体,整个儿的往下瘫去。
白衣缓缓自他褶皱的衣袂中抬起头,面色苍白,神思恍惚,颊间还有被萧采绎一拳打过后留下的青肿,忽一眼看清是我,立刻推开酒坛站起来,强笑道:“栖情,你怎么来了?”
又是好温柔的一笑,母亲眸光如水流转,妩媚而轻盈地望向窗外,“呵”地一声,已将搭于我肩的手臂垂落。
白衣细长的手指,又拈起了一根针,慢慢抬起,沉静望向母亲,却忽然失色,细细的金针从手中跌落到砖地上,“丁”的一声,又颤巍巍地弹跳而起,落下,留一串细泠泠的金属滚动声。
我用力呼吸两次,努力抬起眸来,道:“既然如此,你帮母亲试一试吧。”
母亲没救了吗?他也不得不用药丸为母亲吊命,以便让我们能和她说上几句话吗?
大夫们不约而同地远远退开,看着白衣将锦盒放下,散开母亲衣衫,熟稔地将金针扎入母亲肌肤,一根,又一根。
白衣眸中有犹豫和烦乱闪过,避过我求证的眼神,抱住肩,默默走到窗边,凝望窗外,又似空茫得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旖旎春光。
安亦辰盯住我,神情瞬息万变,也不知是羡是恨还是怜,好久才道:“如果白衣没有我想象得那般背景复杂,你的愿望,应该不难实现。”
我几乎给他按得透不过气来,却快乐得快要飞起来。
窗外桃红李白,正是春风得意时光。纱幔缈缈处,母亲的青丝也在拂动,生机昂然。
“母亲,母亲!”我用力地抱住母亲头,大声呼喊。
我小和*图*书心地摸了摸母亲的脸,冰凉凉的,更是担忧,怯然问道:“白衣,母亲她……你应该能救吧?”
我如被一桶冷水兜头倾下,一时给冻麻得动弹不得。
白衣摇了摇头,道:“没错,按夫人的情形,一般药理肯定是没救了,只能以参汤拖延时间。但我本打算今天用另一种比较偏的金针渡穴法配合药物再作一次努力,希望能激起夫人的求生意志,再以药物慢慢调理,或者还有些希望。”
这一刻,连所有的疼痛,也是如此地愉悦人心!
他吐一口气,扶夕姑姑上了马,自己也一跃而上,身手极是迅捷,仿佛那个给打得遍体鳞伤,现在还在渗血的躯体,根本不是他的。
白衣面色灰白,散漫着眼神道:“气血逆行,无药可医!”
我脑中轰地一响,整个人都似蒸腾起来一般,炽热地飘起于云端,漆黑的夜中,似瞬间铺开了绚丽奔放的云蒸霞蔚。
而萧采绎眸中窜出的火焰也已灼烈地烧向白衣背影。萧采绎最疼爱我,多半会迁怒白衣,说不准一气认定白衣哄了我救走安亦辰也说不定。
不管他有没有把握,在这一刻,他的唯一身份,是医者父母心的白衣。
白衣眉宇间浮漾着不安和惶然,猛地转过身来对着我,轻声道:“我没有把握!那是一种失传很久的古法,以金针硬生生逼迫气血逆行,再顺转过来,以逆行的反弹力道刺|激病人脉络运行,就可能一时打开淤积气血,疏经理气,从而让病人逐渐恢复。可这种古法,我从未试过,又刚服用了热性的参汤,和古法要求的平性气血大相径庭。而且夫人身体太过虚弱,再加上得了君羽死讯,只怕根本无了求生意志,因此此法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母亲叹道:“长大了,应该会照顾自己了。可我总不放心呵。绎儿,以后,栖情可交给你了,你要一直护着妹妹,同小时候一样。”
“我没有。”白衣匆忙地回答,神色芜乱懊恼:“我怎会厌烦你?我只是欠你太多,太多,我连你母亲都没能救下来……”
指下薄凉的唇开始颤动,温柔在我指间游移,然后那对让人沉醉的黑眸凝住我,缓缓靠近……
“白衣!”我的心似找到了着陆点,终于安然飘下,再不管那着陆处,是悬崖,还是海水。
官衙中,一如我所预料的气氛阴森,突然把安亦辰给逃了,即便能猜到是我和夕姑姑放跑的,也没人会稍稍释怀。
他有着如此完美而柔和的轮廓,如此清新而出尘的气质,如此优异而出众的才识!
再多的人说我母亲没救都没关系,只要白衣说有救,就一定有机会www•hetushu.com•com
白衣埋了头,喉间滚动几下,才道:“老参吊命,应该可以维持两到三天!”
“他本是世俗之人,又怎能真如白云般毫无羁绊?”安亦辰反问,却不像嘲讽,神情真挚而诚恳:“你仔细想一想,宇文氏是什么人?他们肯随便听一个医者的话,空口白牙说能生擒我,就放心把大队兵马交给他?而且,那日在临山袭击我们的宇文氏人马,分明是宇文昭最精锐的近卫亲兵!这些兵马,如不是宇文昭亲口下令,素常谁能调得动!而医者白衣有何能耐,竟能直接和宇文昭对话!”
天知道,我和白衣之间,从来都是我主动,忽然被他这么绵绵地热烈吻下,我的脑海已是一片空白。唯一的意识,就是回应,探索,享受。
“情儿,我绝不要离开你!情儿!”白衣忽将我紧紧拥住,没等我反应过来,柔软的双唇已吻上我,抱紧我的头,深深纠缠,探索,要将我整个溶化吞噬了一般。
“你骗我。”我咬牙切齿地望着白衣,恨恨道:“你一定看着我天天哭哭啼啼心烦,所以不肯来见我。”
我强笑道:“我不哭,我早就长大了。”
我不容许有失败,白衣!我这世上最亲的人,只剩了母亲!
路边的野杏开得正好,忽被一阵风吹动,拂下簌簌花瓣,每一瓣都变幻如蝶,素白和黑夜交替晃动。无数瓣落下,便凌乱如无数个夜蝶纷飞,无数个素白与黑夜的闪替,我呆呆地只顾看着,已是茫然。
母亲慢慢睁开眼,茫然般望着屋顶,好久,才转动一下,凝到我的脸上,勉强绽着她清若睡莲的微笑,伸了枯瘦的手,慢慢抚着我的脸庞,艰难吐气:“我的栖情,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哭鼻子了。”
白衣飘拂处,我已被一双有力臂腕接住,扶起,然后对上叫我着迷的如珠如玉的黑眸。虽然那眸子已不若最初相遇的纯净,我宁可相信,那是因为我,因为我带给他太多的纷扰和烦恼。
“我是白衣,医者白衣!”白衣立刻回答,却是少有的气势凌厉,竟迫得大夫们再也不敢再大声说话,只是猜疑地望着他窃窃私语:“医者白衣?华阳山的医者白衣么?”
我默然在马上顿了好久,又给一阵冷风吹过,一片花瓣落入颈中,嗖嗖地又痒又凉,才渐渐地清醒过来,缓缓转过马头,正要行时,却忽然呆住。
锦盒中的金针已越来越少,母亲周身的穴道已给扎满,白衣的额上泛着层层的汗珠,却无人去敢去惊扰他,帮他擦一下汗,他自己更是根本注意不到。
萧采绎并不放心白衣诊治,或者说,他希望母亲得到最好的治疗。当我和图书们到达母亲卧房时,已经有好几个大夫在了,看来都是有些年岁的,各有一番气势,显然是萧采绎连夜从别处找来的当地名医。
屋中寂然无声,所有的大夫和侍女,连同我和萧采绎,都远远看着,仿佛正进行着圣洁的祭祀仪式。
我早知白衣很优秀,能把天下闻名的安亦辰都算计了的白衣,当然是最优秀的,但听到安亦辰亲口承认他的能耐,我还是禁不住眉开眼笑,温柔道:“你知不知道,我这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一家团聚,然后和白衣一起到没有战争,没有杀戮,没有勾心斗角的世外桃源去,开开心心过上一辈子,哪怕是粗衣劣食,也一生无憾了。”
白衣慢慢将手搭向他留在桌边的医具上,拿出一方锦盒,打开,数百根长短不一的金针有序地排着,他用手指拈了一支,沉凝看着,片刻之后,眸光已扫去不安,慢慢耀起宁静而清华的辉芒,长长的金针细若牛毛,在他指间稳稳捏着,不见一丝颤动。
那样深浓的夜色,迅速吞没了他们的身影,只有的的马蹄声,依旧传在耳边,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白衣脸色一变,已冲向母亲卧房。他永远是个尽责的医者,何况这病人是我的母亲。
安亦辰紧紧盯着我,一字一字道:“纵然你最终的良人并不是我,我也希望你幸福。希望,一切只是我多虑。”
我才知他为母亲之事歉疚,忙用食指掩住他的唇,不让他说下去。这件事,怎能怪得他呢?便是萧采绎打他,也是一时激动,谁不知道他已尽了最大努力?
一推门,便觉一阵酒气扑鼻,不由大惊。我的白衣,素来最重保养,几时见他饮过酒了?
这个世界,就不能让我快乐一天么?我才赢得了我的爱人,便要失去我最后的亲人了么?
“绎哥哥!别打他!”我哭叫着,道:“快来看母亲啊!”
萧采绎也拉了母亲手,泪水盈然地唤道:“姑姑,醒来!醒来!”
夕姑姑只哭叫了一声:“公主!”已被安亦辰一鞭抽在马上,迅速冲了出去。
“白衣,告诉我,你只是一片白云,无羁无绊,洒脱无双。”我贪婪地嗅着他胸膛上清新美好的味道,轻轻说着。
那几个大夫有些慌乱,但立刻有人站出来答道:“是我们大家公议的!这夫人生机已绝,只有用百年老参才能吊住一口气,多活一两天。”
我忙冲过去,道:“那你快试一试啊!”
我心下惶恐,一时顾不得解释,紧随白衣而去。
我想哭嚎,可痛哭之声逸到口中,只是不信而无助地断续呻|吟:“母亲……母亲……”
白衣面色更是发白了,他眸中水光浮动,轻轻问和图书:“你确定?如果失败,那夫人立刻就……”
“是我让他们尽快施救。”萧采绎慢慢踱进来,同样面有愠色,道:“谁又知你跑哪去了?”
“是,我是一片白云,无羁无绊,洒脱无双。”男子的嗓音低沉而富于磁性,如同他身上的味道,对我有着致命的诱惑。
我连打了几个寒噤,冷气从双脚嗖嗖而上,颤声道:“如果不以这古法,按寻常方法呢?母亲有救么?”
白衣将酒坛提到桌旁另一侧,才走过来,振足着精神道:“我好得很。只是看你那边伤心忙乱得很,所以没怎么去瞧你。”
我用力地点头:“我确定。我不能放过任何的机会!”点头之际,大颗泪珠,从睫间盈落。
我只知白衣在晋青及黑赫边境一带有名,却不知他在肃州也极有名气,这些老古董居然也流露出敬仰之色来。
白衣唇边咬得发白,蓦然抬头,厉声喝道:“谁给她灌了大量的参汤?”
我踏入前厅时,萧采绎一身紫色长袍,正负着手在堂前不安地踱着,浓眉大眼英气逼人的面庞,泛着森然寒怒,他一眼看到我时,眸中窜出一道火焰,却没有发作,只是喑哑道:“你去哪了?快去看看姑姑。”
“我也是,我喜欢栖情,我喜欢我的情儿!”白衣紧抓着我,几乎将我肩头捏得疼痛起来,然后将我紧按于地上,按在那些无根飘泊的花瓣中间,俯下身子,与我紧紧相贴,尽情拥吻。
“白……白衣!”我颤声叫唤,忙忙要跃下马来,却不觉腿软软的,脚一勾,已栽了下来。
我们一直挨到了天亮,才转了个弯从南门入了城。
最叫我不安心的是,母亲逝后,白衣似乎不太在我眼前出现了,即便偶尔露脸,也悲戚忧伤地母亲棺椁前略站一站,还未及与我说话,甚至不及与我对视一眼,便被僧道侍从各色人群以各色理由推涌开。
与此同时,给扶坐着却一直昏迷的母亲忽然大叫一声,“哇”地吐出大口鲜血来,正对着白衣前襟,零落一身的绚烂殷红,如烈火般灼向人眼。
他垂着眸,慢慢向后退去,紧紧靠在墙壁上,无力地闭上眼。
萧采绎拿了帕子为我拭着泪,收敛了眸中冷厉的光华,向白衣道:“白衣,你一定要救回我姑姑!”
白衣似没感觉到那拳的疼痛,迅速走来飞快起针,片刻已将针取得干干净净,又塞了一粒药丸在母亲口中,才道:“栖情,有什么话,快和你母亲说吧。”
白衣冲过去,匆匆把脉,因为一路走得急,白皙的手背青筋凸现。
“白衣!”安亦辰苦笑,退了一步,道:“原来是他!我早该想到!他的确是个人物,配……配得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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