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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月折梨花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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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十八章 归雁无处觅故居

第一部

第十八章 归雁无处觅故居

果然,这事还是与安氏有关!
北门有埋伏,又怎能保南门无埋伏!
颜远风怔了怔,我也有些疑惑,莫不是这个杜勃在关外出了什么意外?
有人已在叫了:“他们想一个一个把我们杀了!天哪,我那才三个月大的孩子啊,连肚子都给他们破开了!”
人在惊慌之中,最是无措,听得有人说向前冲,那本来已在后退的难民立刻又向前涌去。
我从没看过那么多的血,那么多的尸体,即便那夜给安亦辰追杀,也不曾见到过如此可怖的场面。
“抓……抓走了?”母亲似一时不能领会颜远风话一般,呆呆盯住颜远风的眼睛,忽然跳了起来,一把揪住颜远风的前襟,叫道:“我早说了,我们要快一点,快一点来找他!你偏偏让我们睡觉!你偏偏让我们睡觉!是你,是你害我丢了君羽,再见不到他一面!是你,是你……”
我勉强镇定心神,抖了抖缰绳,和众侍从一起入关。
想到这里刚死的一两万人马,想到在这样的森罗地狱过夜,我背心阵阵拔凉,口中干涩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重回了太守府,孔令德战战兢兢爬过来,哭丧着脸道:“公主,颜大人,安氏军居然还没有走,还没有走!我们可怎么办?怎么办呢?”
孔令德怔了一怔,忙道:“是!是!我们原以为安氏军已全撤走了,既然他们没走,这里,这里也万万呆不得了!”
颜远风疲惫地挥了挥手,又问:“那么陛下呢?你们亲眼见他被抓走了?”
他驱马前行几步,正要上前查探时,回雁关的门响了。
杜子瑞!
颜远风鼻尖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那假扮杜勃的男子已在叫道:“本将乃是晋国公座下杜子瑞!晋国公一向有谕,绝不会滥杀无辜!你们既是平民,要撤离回雁关也是无妨,只是需得一个一个经我方士兵清查了,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方可离开!”
沉重而斑驳的铁门似生了锈般,好久才打开至可容数人通行。
杜子瑞想要去看时,又给发慌的难民挤住,半天才算挤到叫嚷地方来,未等分辨出给揪出来的是不是大燕的太后公主,已又有别处在叫高声询问。而一旦某处给拦住,必引起难民恐慌,更是疯了般向前推搡,于是便有黑暗给摔倒在地的妇人和孩童在大声哭泣,更是乱得不堪。
“颜叔叔!”我惊惶叫道:“怎么办?”
这就是晋州安氏。
孔令德皱纹根根竖起,浊泪顺了鱼尾纹渗下,黯然道:“已经完了,什么都完了!”
而我方人马,才不过五十人,且在猝不及防之际,已伤了好几人。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将,满面灰尘,一身血污,带领了寥落的几个兵丁,徒步迎了出来,拜倒在沙土之:“卑职回雁关参将孔令德拜见颜大人!”
一定有陷阱!
哭嚎一片,人如潮涌,直向骑兵拦就的铜墙铁壁前冲击而去。
其他人也叫道:“杀啊!杀啊!我们家人都给杀光了,也不能饶过他们啊!”
颜远风皱眉道:“娘娘,您不用想太多,先休息要紧。”
“杜勃?”孔令德惊讶道:“他自十天前被孔大人派往黑赫送信后一直未回来啊。”
颜远风跃下马来,扶起他们来,温和道:“孔参将请起!请问,太守大人呢?关内是不是有事发生?”
正遣人紧张寻找旧衣时,放倒在红木大靠椅上的母亲一声呻|吟,已悠悠醒转,那凝了月光清辉般的黑眸子倦倦睁开,有些迷茫地望着我和颜远www•hetushu•com•com风,忽然醒悟过来,用力撑起身子,叫道:“君羽!君羽在哪里!”
母亲秀雅细致的修眉蹙起,惨然张了张嘴,已头一偏,晕了过去。
“据说,安亦渊哪个心爱的大将,也在这次战争里送了命,这安亦渊便跟疯了一般,进城见人便杀,见人便杀啊,不管是老的,还是小的!”
晋州安氏!
关内一众难民早被安氏军队杀得怕了,一见安氏骑兵服饰,立刻惊恐嘶叫,直欲往回奔去。
安亦渊!
巨石砌就的铁血雄关,在当年与黑赫频频交战之时,曾是百年来不可逾越的屏障,如巨人般昂扬在两国之间,用金戈铁马,守护中原子弟的平安。
颜远风沉着脸,俊美的面庞皱起几许含怒带伤的深深纹路,咬着牙道:“我们回不了黑赫了!”
孔令德抹着汗,道:“年约三旬,白面无须,远远看去,与书生相类。他本是军中参谋,以用计见长,并不精擅武功,因此才会派了如许多骑兵相从。”
事到如今,后路断,前路截,只能碰碰运气了。
颜远风将她紧紧拥着,泪水滴落,正在母亲发际,眸中的怜惜与痛爱,已无可掩抑。
我慌忙打足精神,在一名侍卫的扶持下匆匆向外奔去。
遍地的尸体,重重叠叠堆着,发黑发臭的血渍凝在地上,几乎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干净地方。很少的几个活人在挪动着,将尸体像叠罗汉一样叠在破板车上,缓缓向外拉着。
“娘娘!”颜远风大惊,忙冲过去,将母亲抱起。
我和颜远风不约而同吸了口气。四五十人?
偌大的厅中,一字排开十余只棺木,黑黢黢地将阵阵死气砭入人心。
给我的感觉,这么几个活人想将这许多尸体搬出去,就如蚂蚁搬树一般困难。
连唤两遍,居然没有一丝动静。
这名字,我却曾听过。
除了永和二年的出宫奔逃,我再也不曾这么累过。
“我们……也撤!”颜远风喉嗓口吞咽了一下,小心地将手在母亲憔悴苦楚的面庞抚了一抚,道:“我们没法子硬拼,呆会儿城中老幼撤退时,我们换上平民服饰,夹在其中一起往外冲!”
透了迷蒙月色,我依稀看出前方已多出一队骑兵,将众人路途拦截。而为首之人,竟是前往黑赫报讯冒牌使者杜勃!
这些一旁起哄的,自然是我们那些想趁势逃出的侍卫了。他们深知此时众难民初遭大难,心绪最是不稳,略撺掇两句,果见一时悲声四起,难民们也不顾前方有什么刀锋箭雨了,潮水般涌向那群骑兵。
我们已看到回雁关了,回雁城内,有我们分别了多年的亲人。我似乎已看到了君羽当年那稚拙而明亮的大眼睛,如黑曜石一样纯净明耀,热切向我们凝望。
其他侍卫,大多装作老人伤员,散在四周照应。
的确,别说是他,就是我们自己,也不曾料到我们竟被逼得沦落至此。我们目前的穿着打扮,比最下等的乡妇还要难看许多,脸上的草灰堵塞住毛孔,挂了层石膏般难受。
但我侧头看母亲时,她只专注地骑着马,充满希冀地望着前方,一对如水明眸,在倦乏中透出煜煜的光彩。
乔装成乡下老头的颜远风一声不响抢过来,一手拉住母亲,一手拉住我,闷了头,杂在难民中迅速向前移动。那群骑兵足有四五百人,此时全下了马,让在两侧,一路点了火把仔细看着通过的难民;但有稍有些姿色的,必被和*图*书骑兵拉到一边,大声叫嚷:“杜将军,是这位吗?”
可不是么,外面那些叠叠的尸体,能入土为安就不错了。棺木,对于现在的回雁关,已经太过奢侈。
而如今,虽是战乱年岁,依旧没有这巨人的用武之地,只因如今中原的敌人,已不是黑赫。
难民终于沿着骑兵们让出的小道向外涌去。
母亲躺在太守府一处客房中,静静昏睡。颜远风正默然坐在一侧,听那孔令德禀报:“安以渊三天前便在城关下进攻了,攻了整整三天,咱们孔太守几乎把全城关的人都发动起来,拆房下瓦,制了檑木滚石,将那晋州军队打下一拨又一拨……我们回雁关,也不过五千士兵而已,即便加上妇孺老人,也不超过八千人。而安亦渊带了足足两万人赶过来,我们死守三天,打下的安家军队怕也有六七千了,可到了昨晚,还给攻了下来!”
这时,我忽然闻到了腥臭味,顿时浑身起了一层惊悸地粟粒。
但居然杜子瑞居然没有下令屠戮。他只是看着越来越汹涌的人潮,犹豫片刻下令道:“让开一条小道!留意有没有两名绝色女子混杂其中!”
立刻有大片人声应喝:“是啊,退也是死,进也是死,大家向前冲啊!”
那是鲜血给毒辣的太阳炙烤后那种令人作呕生怖的气味,当日在宇文府中晚蝶等给曝尸时我也曾闻过。
这日见我们累了,不待天黑,便提前住了马,安排就地休息,独我和母亲住进一个简单的临时帐篷,好略略挡一挡风沙。
当日下午申时,我们到达了回雁关。
于是,这巨人只能挺立着高大的身躯,寂寥望着关内,望着关内的同室操戈,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可叫我们提心吊胆的,是我们究竟能不能撤出归雁关!
这就是仁义之师。
我知道颜远风必然有了主意了,紧张地在裙边拭着手心的冷汗,问道:“你叫他们全都撤了?难道只留我们几十个人在这里留守回雁关?”
从方才数百道径射而来的飞矢来看,那暗伏的士兵,人数绝对不少,我身后的侍卫,正在揣夺对方人马,是不是有近千人。
我一把拉过母亲,叫道:“母亲,母亲,你冷静些,颜叔叔没有错!我很累,你也很累,昨天我们都需要休息!何况,何况若昨晚我们赶来,不正是遇到安氏军队屠城么?我们能做什么?我们能做什么?”
不知谁在叹息:“太守府一家啊,为护着少帝,全给杀了。如果不是孔太守抱了必死决心,预先买了十副棺木回来,这回子,只怕连副薄棺都用不上啊!”
但他此时再和难民说什么晋国公不滥杀无辜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了。回雁孤城里堆成山的尸体和流成河的血泊,哪样不在提醒着难民晋国公辖下是什么样的仁义之师!
如今,连三五岁幼儿都不时在尸体中出现,更不知有多少无辜家庭,在这样的大战中被彻底摧毁。
我也确信,那安亦渊必是疯子,和安亦辰一样的疯子!即便他想称皇称帝,图霸天下,好歹也该恤惜子民吧!把子民全杀光了,他未来的霸业,又去统治谁?
母亲摇了摇头,道:“我不要紧,我支撑得住。”
杜子瑞无奈,只得吩咐骑兵帮着疏导,自己则站在一边亲自看着通过的难民。
母亲责备地望他一眼,到底没说什么,接过他递过来的肉干,胡乱就了清水咬了两口,便爬上马去。
母亲失态地用力摇晃着颜远风的身子和_图_书,声嘶力竭地咆哮。
至于能冲到哪里,冲到哪个地步,已不是目前所能考虑的了。
我心底狂笑,眼底却涩疼难当,几乎忍不住要当众掉下泪来。
母亲眼睛一亮,道:“那么我们如果现在前行,天不亮不就可以到了么?”
颜远风怀中紧抱昏睡的母亲,咬牙下令:“关门!”
这与我们所见到的那个杜勃,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
匆匆上马,匆匆打马向北,却在出城门的一霎那,被如蝗利箭,迅速逼入关内。
出关不过半里许,便听前方有人喝道:“站住!”
他那样永远为母亲和我考虑的人,一定又在责怪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发现那杜勃是假冒的!
走到前几位的侍卫,一时不及躲闪,已中箭落马,成为回雁关无数冤魂中的一缕。
我也看出来了。
走到太守府的那段路并不长,我却如同在森罗地狱走了一遭,直到到了太守府简朴的大厅中,才渐不觉那血光刺眼,却被另一种森然的阴郁之气迫得透不过气来。
难民中又有人在叫道:“回去不得啊,北门也有人等着杀我们哪!”
我心里动了一下,悄悄后退一步,侧了身子拭泪。
又有人在叫道:“我们亲人都死得绝了,又怕什么?了不得,大家一起死了好作伴!”
我们不过带了五十名侍卫过来,不过预备将君羽接到黑赫,以后好与世无争过我们的小日子,遇到安氏数千上万的兵马,我们能做什么?
虽然我不知道这会是谁在捣鬼,但我相信,这个陷阱想要网罗的猎物,必然是我和母亲!
血液给煎蒸的恶臭又泛上来,我一阵阵作呕,再也支持不住,手一松,也从马上掉下来。
颜远风鼻尖泛出细密汗珠,忽然掀开锦被,一把抱起母亲,叫道:“通知大家,即刻撤退,返回黑赫!”
凌晨时分,我们被马嘶声惊醒,忙掀开帘子看时,众侍卫都已牵马准备出发了。颜远风见我们醒来,微笑道:“看你们睡得熟,就让你们多睡一会儿了。来,先吃些干粮再走吧。”
白面无须,与书生相类!
颜远风的瞳仁突然散出冰冷凛光,破开一贯的迷雾般忧郁,厉声问道:“那个杜勃,长的什么样?”
我一时也顾不得浑身的疲乏,从刚落坐不久的靠椅上巍巍站起,颤声道:“颜叔叔,我们是不是中计了?”
孔令德虽是位卑权微,到底是有了年纪的,一眼能看出我和母亲是着了男装的女子,眼见众人一脸紧张,母亲又敢直呼皇帝名讳,便已猜到母亲身份,忙葡伏到地下,哭道:“太后娘娘,陛下给安亦渊抓走了!太守大人也……呜呜……”
我很担心这些没人性的安氏军会发起狂来,再将眼前难民也手起刀落,杀个干干净净,那么明年今日,可能就是我和母亲的死忌了。当然,也有可能,我们会被送入安亦辰手中,从此受他百般折辱,再无出头之日。
立刻有嗓门高的传讯兵高声叫道:“孔太守何在?大燕四品侍卫统领颜远风颜大人求见!”
颜远风并没有听从母亲的话继续前行,他那温和而忧郁的眸光,怜惜地在母亲面庞柔柔划过,缓缓替我们垂下帐篷帘子,把他自己温煦的声音,隔绝在朦朦的毡布之外:“你们好好睡几个时辰,明天,我们一定可以到达回雁关。”
杜子瑞明知这些人必是我们部下,不由变色,喝道:“敢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颜远风问:“他们目前应该不想在这城里呆吧?为何不https://m.hetushu.com.com叫他们一起离开归雁关?”
陷阱,陷阱!
又是一笔血债,提醒着我当日当断不断放过安亦辰是何等的蠢事。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一定在见到安亦辰的第一眼,就将他千刀万剐五马分尸。我曾想利用他来对付宇文氏,可现在才知,安氏更比宇文氏可恶十倍百倍。
我和母亲换回女子装束,用草灰涂了脸,打散了头发,相互扶持着,夹杂在众人之中匆匆而出。颜远风紧跟在我们身后一步之处,不敢稍离。
入夜时分,阵阵哭嚎声起,回雁关难民并起,扶儿携女,牵了牛马,拉了板车,匆匆从南门冲出,留了一路不舍家园和死去亲人的悲泣。
分明安亦渊的军队并未全撤,悄悄布置了部分士兵暗伏在归雁门外,只等我们一入关,便将关门堵上,来个瓮中捉鳖。
他略带了几分不确定,在形容腌臜遍身血污的难民们身上扫过。
这些人,自然是奉命保护我们顺利出关的侍卫了。他们本是精选出来的宫廷侍卫,又经历了破城出逃的一番血战,母亲和我心怀感激,这几年对他们恩恤有加,延至今日,都已成了不折不扣的死士了。此时见我与母亲遇险,更是不惜性命冒险与十倍于己的敌兵硬拼,无非是制造混乱,以方便我们逃走。
孔令德道:“哪里还有多少人?左不过三五百人,大多还是受伤的老弱妇孺!”
颜远风估算了一下,答道:“再有四五个时辰,应该可以到了吧?”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完了”是什么意思,只觉身畔母亲身子一晃,已从马上摔了下来。
她跌落的地方,是沙土;而我竟跌落在满是臭血的石板路上。
颜远风由着她抓着,拍着,打着,一动不动,也不解释,可一对眼圈已经红了,眉宇间的疼痛忧愁,叫人看得心底忍不住纠结起来。
正要走过去安慰她时,颜远风已在她跟前慢慢蹲下,含泪注视母亲的面容。
而有母亲的地方,总是惬意,我满足地叹口气,蜷着身子,嗅着母亲身体上温暖的体香,沉睡。
颜远风垂了头,不敢看她的眼,轻轻道:“他被安亦渊抓走了!”
颜远风望着旗帜零落的墙头,目光忽然闪过疑惑。他举手向一旁的部下示意。
眼看我们也要走到杜子瑞身边了,杜子瑞眼睛余光瞥到我们,已有狐疑之色,看来已认出了几分。我心中正暗暗叫糟时,只听一声惊叫,却是后方一名难民持了把刀,将一旁的骑兵狠狠捅了一刀,边捅边道:“让你杀我们全家!让你杀我们全家!”
杜子瑞横了那人一眼,道:“是一对容貌非常美丽,也非常贵气的母女。但此时,应该混杂在这些难民之中吧?”
“先退出归雁关再说吧。”颜远风侧首向我道,眸中有种恨恨的痛悔。
我不想再给他压力,趁势道:“嗯,我们先退出归雁关!毕竟知道我们入关的只有安氏,我们避过晋州、青州,先到别处暂时落脚。”
母亲的怀抱依旧温暖,但几天风霜掠过,容貌已经很是憔悴,我听到她的心跳得很快,很不规则,娇软的身躯因疲累而颤抖着。
如果我猜得不错,多半是安亦辰想报当年我欲杀他的一箭之仇,所以趁了君羽到回雁关,派人截杀了杜勃以及他的从人,另安排了杜子瑞前去,千方百计也要将我们引出黑赫,好和君羽一网打尽!
那些尸体,不仅有壮年士兵,更有妇孺老人。黑、燕两国二十年未兴战事,回雁关以农养兵,自成一座和_图_书极北孤城,关内士兵,大多有着家室。
颜远风目光煜煜,转身问道:“关内总共还有多少人?”
正迟疑时,孔令德又道:“他的从人,也不只两人,而应该是一队骑兵,足有四五十人。”
母亲虚弱地勉强一笑,道:“我没事。”转而挣扎抬起头,问向孔令德:“皇上呢?皇甫君羽现在在哪里?”
但一到关内,我几乎和母亲一样,从马上摔了下来。
“母亲!母亲!”我大叫着,只觉手足阵阵发软,也要瘫软下去。转头一看颜远风,脸公亦是发白,一言不发抱起母亲,直冲入城。
我也快晕过去了,踏着马蹬想上马去,却是手足酥软,无论如何也爬不上去,郁闷得只得徒步向前。可惜挪了好一会儿,都挪不开步,还是旁边有侍从低低道了声“得罪”,将我扶了,方才勉强向前走着,再不敢看四周那堆积如山的尸体,却不能避开脚下的尸体与鲜血。
有人在旁轻问:“什么样的绝色女子?”
母亲哭叫声渐渐小了下去,人也蹲了下去,掩了脸抽泣。她那娇小的身躯随了抽泣战栗着,那样的无助和悲痛,让我不由串串掉泪。
片刻之后,颜远风终于伸出手臂,将母亲娇弱不堪的身体轻轻拥在怀里。
他说着,已冲了出去,甚至没和我们告辞一声。
母亲疲惫问道:“远风,我们还有多久到回雁关?”
回雁关的使者杜勃比我们早出发一步,显然也是昼夜兼程,想来此时应该已经到了关内。
当日安亦辰闯宫夜救同党,就曾提过,和他一起潜入皇宫的,还有他的好兄弟杜子瑞和他的堂兄安亦思。
他没有征求我们意见,直接帮我们下了这个决定,母亲的身体似乎震了一震,随即依旧是平静,平静地抱住我,将我搂在怀中,闭上了眼睛。
颜远风急急挥了挥手,止了孔令德说话,回头仔细瞧了母亲一眼,确定她还在昏睡,方才叹口气,道:“那么杜勃呢?他比我们早片刻出发,又只带了两名从人,脚程也快,应该昨天或前天就到了吧?”
“是,当时卑职也受了伤,倒在一堆尸体中,一时醒了,便见到安亦渊带了大队兵马来到了太守府了,手下无兵无卒,因此也不敢出声,只使偷偷看着。可怜陛下也才十二三岁,金枝玉叶的,给那安亦渊跑来一拽,就摔倒了,额上流了许多血,连衣裳都全给浸透了。但陛下也倔,都没见他哭一声,一直就那么直勾勾瞪着安亦渊,一头一脸的血也没擦。安亦渊到底没敢再伤他,一挥手就把他押走了。”
我也吃了点东西,只觉那清水冻得人浑身哆嗦。吃完后也未及休息片刻我们便骑了马,冷冷的肉干似乎给僵在了肚子里,随了一路的颠簸跳动着,闷闷地疼痛。母亲身体比我更孱弱,也不知在遭怎样的罪呢。
一旁的侍卫忙将我挽起,衣袍上已遍是黑血污秽。
我比母亲更倒霉。
明明是平民百姓,却纷纷从破衣烂袍里拔出明晃晃刀剑来,直向身畔骑兵砍去。
母亲似全身给抽去了力气,捏住拳头在颜远风的胸膛无力砸了两下,终于整个身子伏倒下去,在那宽阔的胸怀间哭泣。
我懒懒道:“我也支撑得住。”而头已伏在母亲膝上,上下眼皮已经分不开了。
回雁关北门迅速阖起,将不知几许的敌军关在门外,也将我们的退路紧紧关在门外。
而我们见到的杜勃,明明只带了两名身手不错的从人,其他人呢?又未听说沿途有甚意外,难道是凭空蒸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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