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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月折梨花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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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十章 高台愁解山河恨

第一部

第十章 高台愁解山河恨

夕姑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公主,其实,安公子并不是坏人。那天你晕过去,他抱着你,差点就哭出来。后来我找人送你去皇后那里,他一个人坐在你房里,失魂落魄般坐了很久呢。”
他?会差点哭出来?
“你放心。”安亦辰在我耳边那般轻柔地说:“我会捉到他,把他碎尸万段,为你出气。”
而我的心都快揉碎了。
我的身体原便不是很好,经不起风浪惊吓,第二日又有些发烧,越性装作病重,整日缠绵于病榻,饮食不思,恹恹欲睡。
而宇文昭突然劫去君羽,为的又是什么?
我快要迸出眼泪来,慢慢退了一步,指住徐敬天道:“夕姑姑,去叫人来!我要砍掉妖言惑众者的人头!”
我点点头,扶了汉白玉的栏杆,缓步拾阶而上,那台阶久不曾有人踩踏,已有厚厚一层灰尘,一路迤逦而上,便踩了长长一串脚印,连粉色的裙边都卷上了昏黄的尘埃。
徐敬天一双老眼在周围掠过,忽然变得锐利:“公主在今日之天下,看到了什么?”
“母后,母后!”我轻声唤着,眼泪止不住便掉下来。
让他御驾亲征当然只是屁话,君羽唯一能让宇文昭动心的,无非是他皇室嫡系血亲身份。只要有君羽,那些对朝廷有着感恩之心的大臣,却那些对宇文氏摇摆不定心有不满的大臣,依旧会臣服于他。
我沉吟,然后道:“佞臣弄权,小人作乱。”
宇文昭唯唯诺诺,低声下气只是求恕,答应着一定回去严惩不肖之子。
我惊讶道:“夕姑姑,你认识这老人家?”
可我那般骄傲地施舍他逃命的衣裳,他一定打死也不肯穿。
“母后,母后!”我哭着抱我的母亲。
宇文弘明显一震,动作缓慢下来。
“那些人,寻常对娘娘千依百顺模样,谁知这次跟疯了一样,也不管娘娘就在跟前,将皇上抱起就走,娘娘跟他们撕扯,结果给推倒在地,半天也爬不起来。”
我再顾不得理会那个妖言惑众的老头了,提了裙子向昭阳殿飞奔而去。
我晕了过去。
时至今日,我早在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我忙探头看时,却是母亲宫中的一名黄衣内侍,正仓皇地冲我大叫。
我听了这话,却差点笑出来了。
读书之余,我也是摘桃弄李,踏草采花,四处游荡。
我也不能解释我为什么这么说。但我相信,如果那天是夕姑姑拿给他这衣裳,温言劝他换了逃跑,他一定是肯的。
天降凤瑞,可兴邦国?
因为他和我同样的骄傲,骄傲到连性命都可以用来拼博。
“侍卫们想拦,可被那些人手起刀落,连斩二人,说是违抗摄政王命令者杀无赦,结果都犹豫了一时不敢拦。等娘娘冲过去下令时,那些人已飞马驰出宫去了。”惜梦犹在惊悸之中,抬起眼问我:“公主,我们怎么办?”
我不服地抬起头,想和*图*书绽开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泪水却已更快地倾泻下来,完全阻挡住我的视线。
我顿时怒气勃发,差点要将拳头砸到这老头的脸上:“你是说,我生为大燕王朝的公主,却去兴别人的邦,旺别人的国!”
冰凉光滑的身体,在下一刻被人拥住,隔了有些冷的衣物,对方的体温渐次传来。
母亲急得不断召御医诊治,等宇文昭来时,又责怪宇文昭教子不严。
而宇文昭气急败坏,亲自带了人追击出城,至午时方才回宫,却是空手而返。
估计母亲也就希望逼得他不痛快,才能激起他的怒火来,好好教训宇文弘一顿,以便为我出气。
这话萧采绎也说过。父亲是好父皇,好夫婿。
“栖情,宇文昭叫人把你弟弟带走了。君羽被他带走了!”母亲说,忽然如全身骨骼都碎了一般,扑倒在地上,失声恸哭。
“滚开!”宇文弘腾出一只脚来,已将夕姑姑踢倒,继续着他的疯狂。沉重的躯体和巨大的恐慌压迫得我透不过气来,只能徒劳地踢着腿,惊恐地回避着陌生而可怕的进袭。
我想骂,骂他太过无礼,居然胆敢趁我虚弱无力时拥抱我,和宇文弘一样玷污我的身体。
铠甲鲜明,刀锋寒冷,一队侍卫,捷速开入昭阳殿中,为首那人神色凝重,浓眉深锁,正是颜远风。
我取下这枚宝玉,举向徐敬天:“徐大人,天降凤瑞,可兴邦国么?”
我走向那老人,笑道:“老人家,这里是你在打理么?总算这高台之上,算是一方净土了。”
“哼!好,我等着你乖乖做我三弟的媳妇,栖情公主!希望你别让宇文家失望!”宇文弘说着,贪婪地在我胸口扫视一眼,拂袖而去。
“生民流离,战乱连连。”我简洁地回答。
宇文昭这一着突然袭击,必然早有准备,想来现在必然已经去得远了,我们母女手下并无大队军马,想追上去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宇文昭父子均不在京,母亲也闲了,亲自教我和君羽弟弟弹琴弄笛,写字读书,倒也其乐融融,十分自在。
宇文昭要君羽上战场?
我暗叫夕姑姑去打听具体情形,却是安亦辰三更时分仗了自己才恢复了几分的武功,暗潜出宫时被侍卫发觉,险些不敌被擒。此时皇宫中忽然拥入大量高手,拼死保护安亦辰,在丢下几乎一半人的性命之后,终于成功将安亦辰救出,逃离京城。
我醒过来时已在母亲的寝宫中。
“徐大人,您老人家安好?”夕姑姑已走上前来,和那老人见礼。
他冰冷的眼神正从我半敞的领口向下探着,渐渐焚起烈烈的火焰,却不是因为怒火。
“不肯示弱?”夕姑姑不解。
宇文昭因安亦辰半夜突然在宫中出现,认定必是宫中暗中有人勾结安氏,救了安亦辰,一回来便命彻查此事,要求务必查出内应何人。
我可和图书以想像得出,母亲如何像老鸟一样翼护我的弟弟,而宇文昭派来的使者又多么无情地将母亲推倒于地,将弟弟强行带走。
徐敬天避而不答,只道:“先皇是位好父皇。”
一时兵荒马乱,天下竟是前所未有的凌乱不堪。
我将双臂张开,缓缓在周围划过,再次发问:“徐大人,今日之天下,所应难道是吉兆?”
但连母亲也不会想到,她的这一安排,正好把我救安亦辰的嫌疑,洗涮得干干净净。
我想笑,笑他不自量力,方才我给那样了都不敢出头,谈什么把宇文弘碎尸万段?
为什么会这样?
我的心怦怦直跳,慢慢捏紧了拳头,问道:“难道说,我父皇是昏君?”
他送我衣襟时,手指触着我的胸部,我寻常用布紧紧束住的胸部,此时正松散在轻薄的衣衫下。
唯独不提他是好皇帝。
“不用了。”宇文弘的声音忽然怪异地平静,忽然整个人扑了下来,贪婪的舔上我的脸,粗重的热气扑到我脸上,带了浓重的异味,让我几乎无法呼吸:“我不想找她了。找到她的人,找不到她的心。你……早已是和你母亲一样的尤|物,比她漂亮多了。我何必再找她?何必?”
模糊中,蓝影一闪,安亦辰已站在眼前,眼神比方才更加幽深,完全是不可测的复杂,默默凝在我脸上。
我瞥一眼,哼了一声,道:“他不是倔,只是不肯示弱而已?”
“你认识我?”我一低头,已看到自己脖子上的紫凤宝玉。春日曛暖,我的粉色纱裳领口极低,那错金镶珠缀了精致璎珞的宝玉便一眼可见了。
“她已经许配给三公子了!她是你的三弟妹啊,你欺负了她,以后怎么见你弟弟!”夕姑姑爬在地上,扯着宇文弘的衣裳。
我想推,推开他的拥抱,可我的手脚越来越软,连自己的哭泣声也显得那么遥远。
“刘公公,快去,去请颜大人来!立刻就去!”我手心里攥了满满的汗,吩咐刘随。
昭阳殿,那样阳春三月的美好天气,却浮泛出颓丧悲靡地气息。
我一晚上都在宇文昭的眼皮底下,半昏半睡,料他再多疑也不会疑到我身上来。
“大公子,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夕姑姑焦急地呼唤着,用力去拉着宇文弘。
我吹着那懒洋洋的春日曛风,眺着四周风景如画,正觉心旷神怡之际,居然看到一个驼背老人在一角有一下没一下地刷着高台的灰土落尘,再看石台中央的大理石的供案,也给收拾得干干净净,两旁硕大的青龙铜炉里犹有香气袅袅,吐缕不绝。
他劫走君羽,一定是想保住这张王牌,保住自己的权势。
夕姑姑上前一步,诚恳问道:“夕颜再请教徐大人:既是吉兆,可兴邦国,便是朝廷有些失德之处,也当可略有弥补,为何国事反而沦落至此?”
这日和夕姑姑走得远了,忽见前方有一https://m.hetushu.com•com石砌高台,高可十丈,巍峨壮丽;四周俱是阔朗,碧草茵茵,野花绚烂,千万只的蝴蝶四下翻飞,如彩雨铺地般招摇,蔚为奇观。
夕姑姑犹豫着提醒道:“公主,这里并无外人,徐大人……只是给我们念叨些心里话吧?”
到得高台之上,三月的天空便更显澄澈了,如蓝蓝的水琉璃,泛着清而淡的柔光。
徐敬天续问:“为何佞臣得以弄权,小人得以作乱?”
我暗暗叹气,装作睡着,不去听母亲凌厉的声音慢慢低下去,渐渐化作细细的喘息。
为什么会这样?
夕姑姑看我一眼,勉强爬起来,踉踉跄跄将他送出去,冲过去关门。
可他这心里话,真的要把我气得疯了!
三月,正是满园芬芳花枝招展的时候。
“什么事?”夕姑姑问道:“怎生这样大呼小叫?”
二月底,我闷得也够了,遂说自己病势已痊,母亲早知我病情不重,由着我搬回了自己的宫室。
我听到母亲在愤怒地指责宇文昭。她的声音由一贯的轻柔婉约已变成了尖利高亢:“宇文昭,如果你想我们母女的命,可以,你明说,犯不着这样得逼我们!什么太后,什么公主,我知道我们早成了天下的笑话,可你真想你宇文家也是个笑话吗?栖情和宇文清的婚约,当真只是废纸吗?如果是,你趁早把栖情卖青楼去,要丢脸,大家一起丢!”
惜梦蜷在一角哭得泣不成声。
“为什么不通知侍卫?”我咬牙切齿。
除夕之夜来搜查刺客的侍卫不敢看我,更不敢碰我。而此刻,我面对的,是权倾天下的宇文家大公子,宇文弘。
我冷冷看着宇文弘离去的背影,满心通透的凉,一时也觉不出害怕来,只是止不住的浑身颤抖,而泪水,终于从眼中爬出。
驼背老人咪起浑浊的眼睛,细细打量着我,忽然盯在我脖上,顿时笑得满脸菊花:“原来是衔凤公主来了!老朽失迎,失迎了!”
我大是欢喜,笑问夕姑姑:“这里是什么地方?以前没来过呢。”
这样发展下去,未来,我也必是宇文氏的玩物。
宇文弘猛地将手一推,人已站起来,瞳孔已恢复了冰冷。
宇文弘到底没能找到杜茉儿,而他自己却被宇文昭圈禁家中,直到过了正月,皇甫君卓又在浏河陈兵,直逼京城,宇文弘方才被派出,与蔡禀德共抗浏王军队。
安亦辰说得不错,母亲是宇文昭的玩物,她倚赖着这一点,才维系了可怜的大燕王朝和我们可怜的姐弟。
三更之后,皇宫之中喊杀震天,宇文昭惊起,亲去督战,一直闹到了四更天,方才安静下来,只留下数十具尸体。有皇宫侍卫,有不明刺客。
夕姑姑微笑道:“这里是钦天台啊。以前有重要祭典、卜卦问天之事,都在钦天台举行典礼。因老祖宗的规矩,女子不得入内,因此公主一直不曾来过https://m.hetushu.com.com。近年宫中变故连连,宇文昭得势后说钦天监一干人都是吃干饭的,便将钦天监撤了,这高台才荒凉下来。”
宇文昭手足无措,只是陪笑,将母亲拥在怀中,温言安慰。
“我救不了君羽,我护不了君羽!我不惜千夫所指,只为护着你和他!可我还是做不到……”母亲喑哑地哭泣。
刘随知道事关重大,忙应了,匆匆跑开。
徐敬天将紫凤宝玉缓缓放回我的手中,干干笑着,许久才道:“夕姑娘,我说天降凤瑞,可兴邦国,却没有说兴谁的邦,谁的国!”
我趁机挣着手,吼道:“宇文叔叔一向说会对我好,就这样对我好么?叫我嫁给他的小儿子,然后叫大儿子来欺负我!”
末了,母亲道:“你也别哄我什么严惩什么处罚。你自己的儿子,自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不会为了清儿的媳妇就去罚弘儿。只是你记住了,栖情是我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宝贝心肝,你们父子若敢再来伤她,便是拼了我这条命不要,我也不会饶了你!大不了,鱼死网破,我蹬了腿去见先皇,也比活着受你们羞辱强!”
母亲说着,已是嘤嘤哭了。
我小心翼翼踏入殿中,已一眼看到我的母亲,我那温婉清雅举世无双的母亲,瘫坐于空荡荡的大殿中央。月白的衣裳,紧裹着她纤薄的身体,繁复的裙摆无力地耷拉垂曳在大红缠金线绣的地毯上,如飞鸟断折的翅翼,重羽离披铺地。宫人都缩在远远的,只在墙角垂泣。
一个十岁的孩子,未经风雨,不解用兵,不会武功,把他拉战场去做什么?
二月,被赶出京畿的李双淮与明州白甫尉会合,由南向北进攻,另一方面,沧州的贾峒亦有调兵之像,分明欲为白甫尉侧援。宇文颉苦战良久,支撑不住,连溃三十里。宇文昭放心不下,于二月十六带领京畿卫戍一万三千余人,直奔明州、越州一带驰援。
我脑中又气又恨,乱成一团,却不敢去问母亲,只和夕姑姑将母亲扶起,送她回房歇着,直到她哭得迷迷糊糊睡着了,我才去找惜梦细问。
母亲那么轻,我很轻易地把她扳到我的怀里。那瘦弱的身躯就倚着我颤抖着,抽搐着,悲痛着。
夕姑姑拉了我,笑道:“怎么不认识?这是当日的钦天监主事徐敬天徐大人。当日你衔凤而生,皇上大是惊异,出世当日便请了徐大人来瞧,那天降凤瑞,可兴邦国的预言,便是徐大人说出的。”
几乎天下人皆知皇甫氏与宇文氏联作一气,皇室行动,更是完全顺从着宇文昭的摆布,根本不必用君羽来威胁我们。那么,他又有什么道理将君羽劫去?
颜远风来得很快,甚至比我预料得还要快许多。
夕姑姑整理着房间,居然找到了当日我给安亦辰的太监服饰,苦笑道:“那孩子也倔得可以,当日如果换上这衣裳,只怕给蒙混过关的机率要高许多吧m.hetushu.com.com?”
那老人细看夕姑姑一回,笑道:“原来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夕颜姑娘啊,一转眼,额上也有皱纹了!你说我们又怎能不老?怎能不老啊?”
今日逃过了宇文弘,来日逃不过宇文清。
到了这一地步,母亲只怕也只得见好就收了。
最高贵的皇甫姓氏,已被玷辱到如同脚下尘埃,微贱无比。
他只怕在为他的无能哭泣吧!纵然他恨我入骨,以他那样自以为仁侠的个性,眼见我受辱却不敢出面相救,心里必定郁闷得快疯了。
此时我年纪已长,睡在暖阁之中,宇文昭虽是无耻,到底有些顾忌,自然无法尽兴,想来心里必定不痛快。
那么,这满宫柳风轻拂,百花飘香的升平世界里,究竟已潜伏了多少我们所不知的危险?
徐敬天接过宝玉,眯了眼向阳而看,叹道:“不错,天降凤瑞,可兴邦国。这紫凤一飞冲天,更当是吉兆无疑。”
看来温柔的女子偶尔发一次脾气,效果要比温言婉述有用得多。
我匆忙掩着胸前衣衫,强笑道:“不然,我去帮宇文大哥找人吧,如果她真的还在皇宫,我一定帮大哥找出来。”
他平常时宠爱我和母亲,但危急关头,利字第一,君羽却比我们重要得多!
内侍慌里慌张答道:“摄政王爷传了话来,说前方吃紧,有请皇上御驾亲征呢!”
最后的两句反问,听来痛楚无比,似压抑了不知多少年的悲愤。可他的动作,却随着他痛楚的话语益发粗暴无礼。我挣扎着惊叫,闪避,却怎么也避不开他那张叫我恶心的嘴巴。我的双手被他的左手紧按着压在头顶,一动也不能动弹,而他的右手,已在我刚刚发育的胸部用力揉捏,痛得我失声尖叫。
如此说来,宇文昭一定认为目前京城已经陷入险境,随时可能失去这张王牌!
而徐敬天的老眼已是异芒闪烁。他自顾答道:“自古君宠佞臣,则国政大乱;国政大乱则小人四起;因此乱自上作,而非乱自下作。”
宇文昭无奈,只得曲意奉承,甚至找来民间名医为我诊治,各类补药,更是流水价送往昭阳殿来。
徐敬天再问:“公主可知生民流离,战乱连连的根源何在?”
徐敬天无视我的愤怒,继续扫他的地,自语般叹道:“大厦已倾,奈何逆天而行?作孽啊,作孽!”
我茫然不知。这个问题,似乎太过深奥。
正要继续责问时,忽听得台上有人大叫:“公主!公主!”
是晚宇文昭留宿于母亲寝宫。而我因母亲不放心的缘故,则由夕姑姑伴着,睡在母亲寝宫内的暖阁里,与宇文昭和母亲的房间只一墙之隔,打个喷嚏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六岁之前,我便睡在那里,为的是方便母亲时时照拂探望;后来父亲到底嫌我小人家碍事,叫人将我搬了出去。
母亲艰难地抬起头,高髻凌乱,散发一绺绺挂下,面色惨白如纸,原本如一汪春|水的瞳仁,僵如死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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