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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天歌

作者:煌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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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八章 废后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废后

盒中还有两朵完美无瑕的粉色莲花,添了一层薄薄的香气。素盈取出莲花,不解地看了深泓一眼。“那是代阿寿送给你的。”他说,“皇后可以为了阿寿,连性命也不顾。”
“阿盈……”他气如游丝。“陛下!”她慌张地唤了一声,见他毫无反应,又不断地提高了声音喊他。外面的太医们听见,陆陆续续走进来,虽然并没有绝好的主意,还是倾力抢救。
他静静地看见她,直到她的眼角和脸颊染上晨曦。“如果你和我一样,希望阿寿成为下一位帝王……”他说,“那么为了他,让出丹茜宫。我希望人们对皇后的期待,能够转到阿寿的身上。既无强臣亦无旁选,她们还三心二意,实在无法让人安心。”
皇帝对她的借口愣了一下,这空隙禁卫将崔落花扭送出门,素盈紧紧地扯住她的衣带,问:“老师!为什么?!”
他的声音依然虚弱,却不再是那一股荡漾在生死界限上的游丝了:“我告诉他们,昏厥那天一切正常,只是在丹茜宫里喝了一杯味道有些怪的茶水。荣安以为你要毒害我,所以才会那么失礼。”
素盈仰望他的脸——夕照为他的侧面镶了一道金光灿烂的轮廓,却留给她一张看不清楚的容颜。她心里苦笑,皇后对他来说算什么呢?女人对他来说算什么呢?
崔落花说:“平王妃已伏诛,兰陵郡王之封并非一定要褫夺,圣上却借机……娘娘今日可以依靠的力量,只剩下后家。圣上此举用意明显,是为正式册立睿歆做准备,而要撇开娘娘了!娘娘要小心啊。”
“有时候我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因此我也知道,怎么样会对他有用。”素盈轻轻地展开轻缎,端详那些璀璨的花朵,“倘使有一天,唯有我的消失才对他有用时,我又该怎么办呢?老师,那样的我,无论如何注定要从九霄之巅坠落吧!”
潘公公亲自捧了圣旨前往丹茜宫。素盈已最后一次穿好了朝服,在那里等着。
宦官会错了她的意思,低地地说:“梳子……不必带了。”
“真是不容易啊!”素盈对着青缎一声叹息,“再稍稍地等等看吧。”
“陛下——”素盈的嘴唇轻轻地动了动,“我在陛下的眼中,是一个人吗?”
从来没有放在眼里吧?至多,她不过是一枚自以为获得生命的棋子,让这盘棋局再一次闪耀出帝王的无上权威。
“娘娘,与其让眼泪蒙蔽自己,不如赶快睁开眼睛,看看如今的形势吧。”崔落花说。
素盈半合着眼睛听完,没有做声。她的面容波澜不惊,好像早就知道,在她与阿寿之间,他将选择阿寿。过了一会儿,她呢喃:“既然这是陛下的决定。我会让陛下安心。”
一语未必,忽然玉阶生凉。
素盈谋划两年的婚事化为泡影,不免大为沮丧。又听说赐给兰陵郡王的府地奴婢皆没收,哥哥素飒搬回了平王府中。偏在这时,皇帝命皇孙搬入东宫内的永隆殿居住,为他挑选了保姆、女宫、宫女、宦官等一群新人。素盈心中凄苦,怎样克制也难免形于颜色。丹茜宫中众人不知该如何宽慰她,只有崔落花敢于直言。
“皇后素氏,奸人琚含玄所荐。不宜生养,家风不正https://m.hetushu.com.com。降为惠妃,入居耽翠宫。”他简洁地说完意见,转眼看了看两个女儿。
深泓提起嘴角,却没能笑出来:在这一位素皇后心里,谁也不是输给丹茜宫,是输给了阿寿。
“不是替她,是替琚相。”崔落花坦然说:“我是琚相的表姐,多年受他照顾。这是为被陛下逼死的琚相报仇。娘娘与此无关。”
“和你认定他的理由一样。”他在她耳边回答,“他是洵的儿子。我没能救的、你没能嫁的洵的儿子。”
“放肆。”皇帝轻斥她一句,荣安悻悻地了素盈一眼,摔袖出去。玉屑宫里只剩下帝后,还有守在皇帝身边的两名禁卫、潘公公与跪在门边的崔落花。
宦官静静地回答:“圣上请娘娘到玉屑宫”。
所谓的睁开眼睛,其实是半闭着,极缓慢地眨一下。但深泓从模糊的景象中辨别出素盈的泪颜。“为什么……”随着他的喉头气息翻滚,囫囵涌出一句话。
因为,你要离开我了。她说。
“为什么一定是阿寿呢?”素盈在他怀中问。
“那并不是生养的好时机。”素盈消沉地说,“其实也隐约地知道,我永远没有好时机。”
上一回皇帝垂危,只用了一夜时间就转醒。人人都知道久拖的事情必定是越来越没有把握。相对的,皇后与皇孙的未来,则越来越确凿了。
只是添上了圣上两字,其中意味顿时令素盈容颜失色。崔落花立刻扶助住她,低声地说:“娘娘,随机应变。臣会同您一起。”
“陛下,请说出来吧。”素盈说,“我已经准备好了。”
崔落花警觉地问:“怎么?”
“崔秉仪,你疯了吗?!”素盈怒斥时,禁卫已扣住了崔落花的手臂。但崔落花直视着惊讶的皇帝说:“茶水中的冬珊瑚,皇后娘娘并不知情,她也同样喝了——那是我投在水中。”
深泓勉强摇摇头。以冬珊瑚的毒性对抗沉疴已成为他的习惯,在昭文阁休息的空当,偶尔嚼了小小的四五片,并未过量。忽然脑中闪过灵光,他浑身一冷,明白为什么素盈的花茶太香。
崔落花向前膝行几步,平静地抬起头,说:“有。”话音未落,她突地跃起,袖中不知什么时候藏了匕首,直刺向皇帝的心口。
“陛下冤枉皇后了!”跪在门边的崔落花忽然开口:“臣有下情禀报。”
素盈捂着嘴哭出声。“我就在外面等着。”她哽咽道,“就在外面等着。”她在门外坐了两天一夜。一名又一名太医在这期间走入玉屑宫,偶尔有一两个出来叹息,素盈每听到一次,就落一次眼泪。
这个男人带给她的,她永远无法准备好。
不一会儿,一名黄衣宦宫气喘吁吁跑来说:“娘娘,不好了,圣上又昏厥!”素盈一听直起身子,脸上的表情既像是受惊,又像是领悟。
他想要她为了阿寿让出丹茜宫,她却想让他为了阿寿,让出皇位……
“父皇,我要搜这个女人的身!”荣安粗鲁地指着素盈说,“若有寸任在身,请父皇当即赐死!”素盈的身子晃了晃,脸色更加苍白。
素盈定定地注视着她的夫君:“你……”
“阿盈。”他宽容地微笑了https://www.hetushu•com•com一下,“我平常咀嚼的冬珊瑚,并不是从枝上摘下来的果实和叶子——是以药水浇灌,被药水浸过的。与你找到的,有着天地之别。以寻常的冬珊瑚叶子泡的水,至多让我痛苦,不能让我死亡。”
“皇后素氏……”说到这里,他停下来。他一停,整个世界也配合他的步调,停顿、沉寂。执笔官静待下文,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扰乱帝王遐思。
“娘娘,请休息一会儿。”崔落花跪在素盈的脚边规劝。见素盈缓慢地摇头,她又劝道:“将有更多的事情等着您,您必须要保重身体。”她说着要搀扶素盈起来,但素盈腿脚无力,栽倒在她臂弯里。
因为,我不得不做这些我不想做的事情,来换一段我并不喜欢的生活。她说。
“娘娘为什么要让那一天来到呢?”崔落花淡淡地说,“得到一切,或者,失去一切。娘娘努力了这么久,为什么要用无能为力的样子,先选择后者呢?”
等待那卷轴展开,似乎是最漫长的事。
执笔官写好了洋洋洒洒的诏书,第二天就能够向天下解释皇后的沦落。圣旨也写得庄重堂皇。皇帝看了一眼。说:“去吧。”
脸色青白的素盈来到时,吴太医正在皇帝身上施针,见她闯入,悚然道:“娘娘为何进来?请回避。”
“崔秉仪,你跟我来。”素盈说着站起身,走到她珍爱的柜子前面,郑重地取出一样东西,崔落花立刻认出那是题着“步天歌”三字的青缎。
“人人都知道他一次不如一次,你到此时还要避讳我吗?”素盈没有后退,而是走到皇帝的床前,凝视着他的脸跪倒在地,“他会变成什么样?”
深泓一动不动地仰卧,说:“我也很惊讶地看到,我的新皇后偷偷地从香炉中挑出一些东西,和酒吞了。那是零陵香吗?你周围所有的人,在你进宫的一日就盼望生下皇子,但你自己却不想要。我当时就知道,这不是一个毫不出奇的女人。”
“既然一切如你所愿……为什么要哭?”深泓费力地说出这一句,换来素盈泪如雨下。
他欣慰地拥抱她。
皇帝冷笑:“好个忠仆,你要替她?”
“陛下,你不想要我生下皇子,没有关系。我也不想生下了个孩子,像陛下一样不幸。更不想生下一个洵那样的孩子,因为不像陛下,而不幸。”素盈握住深泓的手,说:“我有孩子了——阿寿将成为你的继承人。哪怕钦妃生下儿子,哪怕我将不得不与全家为敌——众叛亲离也许就是我未来十年的寂苦,没有关系。我会保护阿寿的皇位。这是我给陛下的……最后的爱情。”
丹茜宫众女宫见今日情形实在诡异,送驾之后都悄悄地观察素盈举动。素盈似乎没有睡好,斜倚在床边上闭目养神。她们不敢打扰她,偷偷地交换眼色之后退了出去,各自带着不同的心思,托人探听昭文阁内的动静。
潘公公高喊时,禁卫挡在了皇帝的面前,而素盈鬼使神差地拦腰抱住崔落花。崔落花一击未能得逞,握着匕首的手被素盈紧紧抓住。
皇帝能猜到她的心思。尽管不满,但连荣安也学会了不轻易发表意见。他笑了笑:“梁王的道路已经扫清m•hetushu•com•com。没有必要让全天下知道,一个女人胆敢撼动皇庭。我们心知肚明就可以了。”
眼看他要误了时辰,还在与皇后耽搁,潘公公轻声提醒:“陛下……”不需他多说,深泓站起身道:“时候不早,走吧。”
素盈抓着他的手臂,将脸埋在床上嘤嘤地哭起来,深泓并没有期待她的回答。她亲眼见过宰相如何在他床边受骗。“唉——”她叹了口气。她的秘密,也许要到灵前才能听见。他又接连地猛烈地喘息起来。
素盈颤巍巍地走多妆台前,从抽屉中取出一把玉梳,上面刻着“结发同心”。是她成为皇后的那一天,得到的赏赐,一直是最喜欢的一把。她抚摸着梳齿,悲切地想:“他从来没有一为她结发。而她也从来没有得到他的准许,碰触他的发丝。”
“你看——有些事情,你可以决定如何开始,但它未必会依照你的计划去继续。”他笑了一下,说:“我们都知道对方日后不会依照我们的想法走下去。素盈,我比你发觉这件事情早了一点,所以我还有机会重新选择,而你,不会再有机会决定别人的命运。”
曾经那样咬牙切齿地咒骂凤烨,但是,她比凤烨更加恶毒。凤烨只是一杯毒酒误杀了素沉,而她……她把冬珊瑚泡的茶递给自己的丈夫,心想,这分量并不过分,听天由命吧,让上天来决定,谁能够看着阿寿长大。
果然,她听到了新的封号和新的住所。那么接下来,耽翠宫会成为新的冷宫吧?她这样想着,轻轻地张口:“谢圣上恩典。”
这一等,却是三天。
素盈命人将盒子开着放在桌上,很快若有若无的香气满丹茜宫。
“皇后……”他浅浅地冷笑起来:那一刻,他觉得缺少了什么。缺的并不是一盏茶,而是她的抗争。拥有丹茜宫的女人,从来不会乖乖地把它出让。
“如果早知道我是这么不服管束,你就不会选我为后吧?”素盈转过身背对他时,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黄昏的宫殿被她纤细的阴影劈成两半,一半偷窥她刻意别过的脸,一半琢磨她柔弱却挺直的背景。
“荣安,你也出去吧。”她的父皇端坐在胡床上,语调平静。
玉屑宫的气氛有些奇怪。不仅重臣云集,连荣安与真宁也在。素盈走进去时,被这拥挤的寂静吓了一跳。看见她进来,他们心领神会似的——退出。唯有荣安怒视着素盈。
“可是就算知道如日……”她说着,匆匆地回顾他一眼又别过脸。他的身影无动于衷,素盈不再有坦白的欲望。但是忽然觉得,如果不说出来,会后悔。
潘公公匆匆地走出来说:“圣上睁开眼睛了,唤娘娘进去。”
素盈觉得心中无比难过,却不知自然究竟是为什么难过。崔落花搀扶着抽泣的素盈回到丹茜宫。“娘娘请等待吧。”
“崔秉仪?”皇帝看了看匍匐在地的崔落花,漫不经心地问:“你知道的事情很重要吗?”
深泓在香气中睡得安稳,素盈却在天蒙蒙亮时醒来。她翻了两次身还是没能睡着,惊醒了身边的人。他轻轻地握住素盈的手,说:“静下心躺一会儿就起身吧。”素盈靠着他的肩膀,无声地笑了。他一偏头看见,问:“想起什么?”
“吴https://www•hetushu.com•com……太医……”深泓说了三个字,就觉得心慌且气虚。
素盈在心里对自己笑笑:不必急,一生当中,还会有更加漫长的残酷等着她。她有预感,这里不是她的终点。
这天深泓驾临丹茜宫,命两个宦官捧入一只硕大圆盒。素盈失声道:“呀!”果然见他们笑嘻嘻打开一盒带着露珠的花朵。是前年中元节那天,她与他初次见面时,盛放在月下草原的白色小花。去年他也送她一整盒,然后……说了永远无法谅解的话。
“没什么。”荣安气鼓鼓地回答。元宸贵惠是一品嫔妃,宫中并无元、宸、贵妃,素盈落下后座,却仍然是后宫中地位最高的贵妇。她们的母亲为子虚乌有的私通事件,丢了丹茜宫,屈死在缦城。素盈做到这份上,却仍有惠妃头衔。父亲是何等厚待这个女人!
“对呀。”幽馥站在崔落花的身边掩口笑道,“祭品——再多一个,就完满了。你就可以过你心目中的寂苦的十年。”
素盈想了想,沏了好茶,笑着说:“再没什么能敬献陛下。”深泓怔了一下,喝完了茶,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花味太重了。”
现在她将等待仅有的一次,等着宦官带来皇帝的死讯时,传她去为他的尸身梳头……
吴太医犹豫了很久才说:“圣上的五脏六腑久受毒性侵蚀,每一次发作皆是承受到了极限,每一次醒来都要用更长的时间来调理。微臣虽然有以人头作保救治圣上的决心,但生死毕竟有天数在。”他停顿了一刻,说,“正如王秋莹所说,每一次发作之后,都有回天乏术的可能 ……微臣没有把握,让他每一次都平安无事。必须让圣上醒来,进食,进药。否则他会越来越衰弱,就这样长睡不醒……”
素盈听到这里,呼了一口气,忽然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那一霎,她本能地拦住崔落花,就像她为阿寿跃入湖中时一样没有犹豫……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接受他的死亡和随之而来的十年。但是发现自己又一次天真——
同一天,皇孙睿歆被封为梁王时,皇后素盈被废。真宁抱着阿寿在皇帝的脚边谢恩,而皇帝还在斟酌废后的诏书。
真宁沉住了气。荣安也想装出对这决定毫无异议,但满头珠翠铮铮相击,泄露了她的愤慨。皇帝随意地问:“怎么?”
“陛下,我不想做一个被丈夫废黜的皇后。”素盈的哭腔听起来仍然坚定,“我不想被你赶到一个偏僻的离宫之中,再也不到我拼命得到的孩子。”
近来深泓留宿丹茜宫,总是在第二天早晨让素盈陪着一起在丹茜宫内用早膳。素盈亲身照料他的汤药饮食已有段时日,这一天做来仍是有条不紊。两人默默地各自进食,一顿饭吃得格外安静。他们很有默契,谁也没有打破这宁谧。直到撒了膳,深泓仍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说:“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已经开了。”素盈低呼了一声。
第四天的傍晚时分,来了一名黄衣宦官说:“请娘娘到玉屑宫。”素盈顿觉天旋地转,伸手扶住妆台,手指就压在玉梳上。
他轻轻地吻了她的额头。
“没有人会诅咒您。”崔落花在她耳边镇定地说,“您是明白自己宿命的素皇后。这hetushu•com.com国家,要么是皇帝的国家,要么成为权臣或者权宦之国,要么成为皇后与外戚之国。从来没有一个‘丈夫’和‘妻子’联袂控制的天下。”
素盈静静地凝望他冰冷的面容。这个素氏的儿子,竟然像素氏一样,能够把情绪撇在事件之外。“你……只在残酷的时候最坦诚。我想,我连你的微笑也的不到了吧?”
皇帝的昏厥已已不能算是稀罕事,相隔的时间越来越短,也不出众人所料。上一次太医们误以为他大限已到,他却熬了过来。这一次看起来并不及上一次猛烈,他被送回玉屑宫之后却越发动弹不得。
素盈阴沉着脸默默地坐着。崔落花并不是第一个说这话的。幽馥刚刚落在香炉上,宁静地望着素盈说:“你强把自己中意的三个人扭在一起,伪装一个家庭,是无法长久的!你与睿歆,注定难以共存。”
深泓转动眼睛凝望她,看清一张被愧疚折磨的脸。深泓知道她会说出一些什么,这个女人无法直视她的受害者。
素盈立刻挣脱崔落花,跌跌撞撞地走到皇帝床边。
“为荣安,陛下夺走我的婚约。为睿洵,陛下不愿我生儿育女。为了你的朝廷,陛下建议我在你辞世之后遁入空门……这些我都可以忍受。我知道自己排在他们后面。”素盈垂泪叹息,“现在连阿寿和丹茜宫,也要夺走了,我在陛下眼中,是一个没有感觉,怎么样摆布也无所谓的木偶吗?”
“想起我在大婚之夜睡不安稳,想要起身时,陛下也这样拉住我说,不能在那天晚上共枕至天明的话,就没法一世同床共枕。”素盈用极轻微的声音说,“我太惊讶——陛下竟然想同我这样一个毫不出奇的女人,做一世夫妻。”
“陛下又过食了冬珊瑚吗?”吴太医问。
素盈的颤抖无法停息:素皇后的宿命,就是用“胜利者”三个字掩盖“犯罪者”……可是在心里的无数情绪,也能够被掩盖吗?
“我应该被诅咒!”素盈虚弱地说。
“你是我的学生。”崔落花急促而温柔地说,“使我留名的不是我自己,而是你。你不能这样倒下。”她刚说完就被禁卫拖走,一路上仍高呼着:“我虽未能得手,亦不负琚相!”素盈追到门前,听到外面的人对崔落花的高呼报以一片惊噫。她忽然透不过气来,缓缓地倒褪会玉屑宫中。
“朝廷中有人为了正宫的权益,阻挠睿歆成为梁王。最希望睿歆继承大统的你,现在却变成了他的障碍。”如梦似幻的浅白色氤氲笑嘻嘻地说,“只要做一件事情就可以打消那些朝臣的期待——没有皇后不就可以了吗?没有能够生下皇嫡子的人,阿寿成为梁王就没有障碍了。可怜的女人!”
平王的预感果然成真,隔天便有一道圣旨,以睿氏巫案为由,削去素飒的兰陵郡王封号,与盛乐王的婚约也告吹。盛乐公主心生怨气,听说东边小国扰境,她请旨领军前去御敌,不愿在京城中面对她父皇了。
于是口唇轻轻地动了几下,不在乎他是否听了进去。
皇帝看着这个孤零零地女人,觉得再也没有话要对她说,至少这样一个有人甘心效死的女人,不能说是一无是处。“你,可以走了。”他的干脆利落,并不因为一出又一出花样迭起的闹剧而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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