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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天歌

作者:煌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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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一章 云水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云水

第二天,她眨着闪亮的眼睛说:“娘娘可以将我许配给邕王殿下吗?”
素盈向钦妃笑道:“姑姑,难道你不想看看?常常有人攻讦皇后之家凭借女色取媚帝王,不学无术,尸位素餐。我真想看看那些自负的书生,结结实实地败在东平素氏的女子脚下!”
邕王妇卧病已久,难以履行妻子的职责。皇帝赐邕王诸多礼物时,也颁发圣旨,提了一位能干的女史作为侧妃,照料邕王的生活起居。邕王自知宰相提议以睿渤为储君之后,皇帝必然多心,这女史恐怕来者不善。但是看看女史,好像有点眼熟。世子睿渤的眼力好,惊奇道:“这不是德昌郡主吗?”
素澜听了闷不做声。素盈抚着她的肩膀道:“你有拒绝委曲求全的资本。但宫廷是活的,和云垂一样——一举一动一目了然,看起来很容易对付,却不会对你妥协。即使你与他一拍即合,刀难免在某处失去欢心,最终失去他。”
睿氏讨厌她更甚于讨厌素盈,受到怠慢便冷冷地说:“从前巴望你入宫,结果你搞糟了。后来指望你在宰相家好好过日子,你又搞砸了。这次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素澜心中怅然若失,但见到父亲欢喜的难以形容,她未将情绪挂在脸上,笑嘻嘻到:“日后女儿能在姐姐身边,父亲不必总操心了。”
素澜抿嘴笑道:“殿下的棋路与我姐姐极相似,以为处处忍让便可以保全。在那位皇帝的后宫里,这打法是上上策。我做不到,只好离开。”好狠下心落一杀手,悠然地说:“可是世事终会让你们明白,平日风平浪静并非因为你们的忍让,而是世间本无事。一旦有事,你们仍会被推到风口浪尘。”
离开皇后,她们固然少了盛气凌人的资本。可是失去父亲广泛联姻得到的这些亲戚,皇后又有什么了不起呢?
素澜笑道:“我怕缺那些吗?”
素盈轻轻地说:“云垂,你知道素澜——她本来是要入宫的。让她籍籍无名地在这世上白走一遭,她不会甘心啊!”
云垂过了两天将素澜陪嫁的财物奴婢送回,虽然尽量不张扬,然而大队人马还是引来路人议论纷纷。素澜的奴婢当中有配给相府下人为妻的,不再归回。那些奴婢失了素澜作主,料定日后不如从前,这一日也跟到平王府同素澜泣别。
她原先有自己的:平王府上门口众多,大都滥竽充数,实在难以器重。若以素澜的实力登堂对策,一日之功就可使东平素氏蜚声海内外。日后必定有文人或不服、或好奇,登门一探究竟。以素沉待客之真诚,平王一掷千金之豪气,不难从中招揽佳士收为己用。了却素澜的心愿,再为她安排前程亦不迟。
素盈万没想到他是如此打算的,当即呆住。
素盈将钦妃与素澜一手一个拉到软榻上坐定,说:“今日出了一件奇事。圣上求贤,竟被我们家一个名不见经传地人摘去头名。”
“想不到会在姐姐这里听到教诲。”素澜低头涩涩地笑了笑,“给我一个女史的头衔,就惹出许多话题。姐姐却能从皇后起步……说出来会令所有自小受教的素氏女子汗颜吧。”
“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呢?”素盈顿了顿,和气地说,“云垂,你是真心休妻吗?还是……你的父亲……”
怎么可能喜欢呢?素盈心上疏涼。那里面并没有她的母亲——她的母亲早就死了,也许是被里面的人害了吧?那里面也没有一个人,把她当做女儿。
“他要不是相爷的儿子,我真恨不得……”平王气得攥紧拳头,说:“相爷的儿子休了皇后的妹妹,简直是天大的笑话!阿澜已经被他送回家里,连哭了两日,今天她也不哭了,我反而害怕——娘娘说这可怎么好”他斟酌一番,压低声音吞吞吐吐地说,“娘娘知道阿澜——她对人好的时候是真好。可是她也能干出一些……出格的事……这事已经够大,万一再闹出人命……”
“这和_图_书样一说,我更不明白你为什么到我身边来。”邕王不露痕迹地揣度她的布局,碰运气似的落了一子,局面大大改观。
素澜一来就是女官中位阶最高、年纪最轻的,众人难以心服。然而她是皇后的妹妹,不仅女官与宫女,就连后宫的妃嫔也对她笑脸相迎。钦妃虽然不喜欢素澜,但毕竟是自家人做了女史,反而不像过去那般挤对素澜了。
素澜在平王府中摩拳擦掌,想不到等来的却是一纸任状。平王起初觉得女儿被休,他也颜面扫地。见到选充内职的金状,他胸中恶气一下吐了出来,不停嘴地夸素盈想的长远,做事干脆利落,不废闲工夫同那些酸书生周旋,就给素澜拿到了女史之位。
他向素盈和素沉深深地躬身:“云垂资质驽钝,胸无大志,与令妹两心不同,难再携手。放妻书文已成,夫妻缘尽。但愿令妹重梳蝉鬓,另觅良人。”他说完又行一礼,从容告辞。
素澜咬了咬嘴唇,毅然对素盈说:“姐姐,试问世间可曾有过一个女子,在天子面前与男子一较学问?我得到这个机会,并非因为我是皇后的妹妹,而是因为我写出一张精彩的对策——请问这是丢脸的事吗?”钦妃又要揶揄她,素澜又抢在前头说:“就算不为世风所容,我毕竟破天荒地做了一件为女子扬眉吐气的事。焉知千秋之后,不为后人乐道?请求娘娘成全。”
两人和气地相视而笑,转身时都点奇怪——这几年,他们到底做了一对什么样的夫妻?
云垂正在等候,一见素盈连忙跪拜行礼。素盈先同他寒暄几句,问他母亲身体可好,又问几个孩子近来如何。云垂知道她真正想说什么,答完之后爽性问:“娘娘是要为素澜做说客吗?”
钦妃一旁一个劲讪笑。素盈见状道:“姑姑不需担忧。以素澜的才华和机灵,在这事上是不会吃亏的。”
“宰相次子的事我已听说了。”皇帝平静地凝视素盈的眼睛,惋惜道:“她若是民间女子,为她的才华开一先例,未尝不可。可她是你的妹妹,还是宰相家刚刚休掉的媳妇。”他不能如此偏爱皇后,也不能如此令宰相蒙羞。
钦妃惊噫一声,道:“府里若有这样的能人投策,平王怎么能沉得住气,藏得密不透风呢?”
人情往往就是如此反复,初时大家都觉得她做事老练,多少有些欣赏她,渐渐察觉她实在太老练了,心机海深远在自己之上,便同她保持距离以防不测。
素盈微微笑道:“阿澜,你时常觉得,只要你愿意,这世界也会在你脚下顶礼膜拜,对吗?那么你有没有觉得,稍加时日,你会心甘情愿去膜拜另一个人?这宫廷里大多数人,表面如何且不说了,在内心里与你一样自视甚高,等着别人来膜拜呢!你能够改变他们的表象,但能够改变他们的心吗?”
素盈只当她又对素澜泼冷水,并没有放在心上。孰料三日之后,平王匆忙地入宫求见,竟应了钦妃的预言。
素澜不是那种只知道耍威风,贸然得罪旁人的人,做事虽有狠劲,也面面俱到不留话柄。然而明明没有得罪人,旁人却不及前些天那么热络了。
素盈从小就学会不去在乎:她不是那些人生的,没法让她们显耀,没有资格要求她们对她好。可是今天迎驾时,她们一个个满脸堆笑,关切好问长问短。现在素盈有用了,她们都想用示好让她惦记。素盈立刻就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喜欢这些女人。
云垂回头看了她一眼回答:“一定……不会是素氏。”
素澜大喜过望,跪在姐姐面前行过大礼,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素盈不肯灰心,又说:“陛下,她原是宰相的儿媳。相府是何等门第?但为对策一事,她与丈夫决绝。陛下无法想象,女子要有怎么样的决心,才能够走到这一步。妾不忍心看它鱼与熊掌两失。”
行至门边,忽然看见素澜就在门外站着,hetushu.com.com一言一词都听得清楚。云垂谦逊地施了一礼,素澜也答一礼。两人都没有翻脸。
素澜默默地认了,仰头对素盈说:“姐姐若不嫌弃,仍留我在宫中,假以时日我一定能令左右改观。”
皇帝又拿出素澜的对策,边看边摇头说:“可惜是她……你不必再求情了。我可以不怪她,但不能让她与男子们同殿辩论。”
“姐姐,你看——”素澜牵着素盈的衣袖,拉她来到窗前。窗外刚好能够看见平王府后宅一座又一座整齐的小院,那是平王仍在世的九位夫人的住所。“姐姐,你喜欢她们吗?”
“请求陛下不要降罪与她。”素盈诚心说:“将心比心,无论谁有她的见识、才能和忠君之心,也忍不住要放眼天下、指斥乾坤。在陛下求贤时献计献策,实在是不忍心埋藏自己的锋芒。”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那天,我从来没见过她那么高兴。原来是因为她技压群雄,一鸣惊人。我忽然觉得,最让她雀跃跃的,不是她的才华得到伸张,而是她的犯禁取得了满堂彩。我怎么会娶了一个不顾一切要出人头地的女人呢?忽然觉得很疲惫,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同她大吵起来。”
不知几时宫里开始流传一个谣言,说皇帝喜欢素澜活泼机敏、才貌双全,又知道她宜生养,打算将她纳入后宫。素盈知道这是一句玩笑,也以玩笑心态说:“那也好。圣上贤如尧舜,我们姐妹共效英皇未尝不可。”想不到这话被传得有鼻子有眼,连皇帝与宰相也知道了。
皇帝好奇地问:“你很喜欢这个妹妹?”素盈从未想过这事,委婉地笑道:“血缘可不像姻缘。与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呢?”皇帝考虑了一会。说:“按平王性子来看,你不关照妹子,他第一个不依。我不愿令你在家人面前为难。素澜也不必来对策了,今日就受她为女史,折日就入宫就职吧!”
素盈有点后悔在这时候给自己添了一桩麻烦。她从来不敢说皇帝宠爱自己,但他也没有特别眷顾的人,后宫之中并无一人威胁到她。倘若素澜真的察觉到为妃嫔的机会近在眼前,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素盈隐约能够预测。
云垂在消沉之中强笑了笑:“我知道你不会在乎。”说罢抱起一对小儿女,领着孩子们要走。
她当天就将素澜唤到跟前说:“妹妹,你知道眼下的情形么?”
平王磨磨蹭蹭不想走,又说:“我们阿澜又没犯七出。云垂仗着自己是相爷的儿子,一句‘两情不合’就送回娘家,摆明了以为没人能管他。娘娘可要请求圣上干预此事,不准云垂休妻?”素盈听罢悒悒一笑:“后家与相府的联系就要切断,简直是他的天赐良机。他会出手重结么?”
云垂猜不到素盈的心思,自顾自说:“娘娘,我已同两位郡主说过——令妹是太优秀的女子,我永远不能满足她对我的期待。”他看着迷惘的素盈,笑笑说。“娘娘尽可以轻视我,责备我整日享乐、午过且过。然而这就是我呀!”
“云垂过的正是这样的生活吧?”素盈观察她细微的表情,又问:“你想嫁给他,是不是因为他的儿子有希望成为未来的皇帝?”
素盈心神不定地回到丹茜宫,看见钦妃也在宫中。
“多谢公子吉言。”素澜欠身一拜,起身时向他璀璨地笑了一下。
素澜从小娇生惯养,后来嫁到的又是权相之子,向来目中无人,在家里人缘惨淡。她被休回家之后,平王的大小夫人们虽然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好言安慰。这时候听说素澜摇身一变成了说话有分量的女史,她们纷纷前来道贺。素澜知道这是人之常情,她们若是连虚伪也没有,反而不似人了。即使知道,素澜还是没给好脸色,对平王妃睿氏也冷淡。
她对素盈执掌丹茜宫的做法,早就有诸多意见。往日她身为相府媳妇,许多话不便说。今日她专是负责建言m.hetushu.com.com的,便有不少大胆的意见冒了出来。碰巧素盈进来一门心思扑在啊寿身上,琐碎的事情也不大费心,便交给她做。
“是呀……从一开始,我们的姻缘就让她胸臆难平吧!所以才会不断寻找途径,张扬她的优点。”云垂黯然道:“我一直觉得,我们夫妻之间隔了一些什么。那一瞬忽然觉悟——我与她之间,隔着一整个世界。她站在另一个世界里,不向我妥协。而我,也没法为她放弃自己的世界。娶一个素氏女子,竟会这样的累。”
素盈思忖,郑重其事好召见云垂,若是不能扭转结果,反而更加令人齿冷。算来后天就是二月望,又是皇家挑选的钓鱼宴的日子,届时皇帝要以这一天捕来的牛鱼宴请宠臣近侍。今年他身体不好,已吩咐素盈主持钓鱼宴,奖赏不可逊色往年。皇后在宫中殷勤操劳,许久不曾与家人团聚,宴罢可顺道归省。素盈想了想就叮咛父亲,那一天务必让两个哥哥请云垂到平王府中。
“我会去求情。”素盈握着素澜的手说,“请求圣上给素澜一次机会。”
素盈一边仰头看着天空翱翔的鸟雀,一边叹道:“阿澜从来锱铢必较,可在这风波里那么多人非议她,她却恪守女官的本分,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呢!里里外外意没有一个人愿意容她……真是无可奈何。”
钓鱼宴后,平王府迎接皇后归省,素盈随大哥素沉穿过通门,到了一处静厅中。
素澜从小便知道如何恩威并济、因采用人,在宫廷之中如鱼得水,不消三日就将上上下下的为人、脾性摸清。那写宦官宫女的嗅觉灵敏,一见她的举动就问得出又是一个十足的素氏。他们多年来最拿手的功夫就是与素氏打交道,你来我往心照不宣,双方落得省心。皇后素盈几乎没受过素氏的后宫教育,处处出乎他们的意料,相处起来仿佛提着一口气。相比之下,与新来的素澜相处,比揣摩皇后不合常规的心思轻松许多。于是素澜很快就有了人气。
钦妃急道:“娘娘怎么能纵容她呢!两位都忘记了吗?我朝不准睿素二族之人科举入仕,一个国姓小儿匿名投考,被人告发之后,父子皆受鞭刑!投策本来就没有女子参与之理,阿澜明知故犯。她有父有夫,谁知会连累哪个?娘娘应立即禀告圣上,求他饶恕阿澜,才是明智之举。”
三月三日在皇极寺放生鸟雀时,凤烨公主与驸马素沉也到场助兴。凤烨一见素盈就说:“阿澜入宫当个女史就罢了,断不能为妃。她若是真产下皇子,宰相必然要舍邕王之子,拥立那孩子——此后他的三个孙子就是皇帝的同母兄了!那人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实现妄想,疯点子已经害死了多少人?这苗头太危险。娘娘若是觉得无力阻止,我来设法。”
得知他并不嫌弃她的才华,她忽然觉得,也许可以把喜讯第一个告诉他。
乍听到这句话,素盈疑心是自己不小心说出来的,一怔之下才知是妹妹在旁边咬牙切齿:“一想到我日后也是这个样子,我甚至痛恨自己身为女人!我娘在世的时候总是说,我比她强。难道比她强的结果,就是跟她一样,变成一个只知道在家里讨好男人、同一群女人周旋、整日碎碎算计一点蝇头小利的浅薄妇人?!绝不!”
素盈说了声“荒唐”就不理睬他。可是皇帝刚刚搬回玉屑宫的那一天,对素盈说:“说起来,我还从未验过你妹妹的才能。不知她能否胜任女史。你去将她叫来,我亲自问问。”
素盈容她难过了一会儿,柔声问:“阿澜,我为你谋一门亲事如何?”
她也很奇怪。她容忍这个男人厌恶她,却不能容忍他的厌恶是因为她有能力。
不过素澜自己好像心无杂念,皇帝召见完毕她就对素盈说:“姐姐不必担心。圣上并是将我视为一个女人来欣赏啊!我作为女人,正是他讨厌的那一种呢。”素盈姑且相信她的话,但周遭的hetushu•com.com人无法安心。
“什么?”素盈听了一遍,不信自己地耳朵。平王拿出一叠纸交到她手中,抬头上赫然写着“放妻书”三个字。平王气得面色铁青。愤愤地说:“云垂这小子!居然将我们阿澜休了!”
素澜听了心中不是滋味。云垂大方地抱拳:“预祝小姐对策是一鸣惊人。”他见素澜一脸不屑,苦涩地笑笑:“我真是奇怪。想到你不再是我的妻子,我忽然……很希望听到你在对策时传来佳音。你本来,就有那种才华。”
素盈说:“是个叫做‘柬素’的人,两位可有印象?”她一早留意素澜的反应,察觉妹妹在一霎喜不自禁,忍不住惊道:“阿澜,果然是你么?”
素盈忙制止住他说下去:“父亲不要慌乱。阿澜有非凡的抱负,不会轻易葬送自己。父亲回去开解她,我试着劝劝云垂。”
但她唯一能做的事,是殷勤地一一问候她们。
“我还没说玩呢。”素澜站在原地,撰着衣带说:“公子另聘新妇,请容我知道是哪一家的小姐,也好安心。”
素盈嗔怪素澜道:“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那守榜官竟然让你一个女子投了!”素澜小声说:“我说是代兄弟投递,他就没拦着。”
皇帝养了几日,可以移驾玉屑宫。这些天他绝口不提立储之事,宰相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能将他一辈子留在昭文阁,便在恭贺圣体康复时问素盈,她的妹妹是否贤淑。素盈答应了一声,宰相就半真半假地建议经以素澜充实后宫,趁皇帝康复之际孕育子妇。
素盈吃惊地看她,失声道:“你在妄想什么?难道想要同那些才子一起,接受皇帝当面垂问?”钦妃在一旁讥诮:“你是相府的儿媳,做事也该给夫家留点面子吧?”
素澜见她一针见血,轻轻一笑道:“姐姐应该明白,这跟我怎么想无关,素氏女儿嫁谁,只与她们的父亲需要谁有关。父亲知道宰相的威力,他不愿看到睿渤真的即位之后,我们家被撇到一边。”
素盈忍不住地为她遗憾,叹道:“你这是何苦!”
“娘娘你也跟着她发痴吗?”
素澜不以被他反制为羞,静静看着黑白阡陌,微笑说:“因为预感到您跟我的姐姐相似。必定有一天,您会令所有对您不屑一顾的人震惊。”
素盈诧异一瞬,心想:不愧是素澜啊,永远不会亏待自己……她看着妹妹,不动声色地问:“邕王有妃子。为什么是他?”
然而要将妹妹常留在宫中,素盈却没有自信能管得住她。可她央求了半天,皇帝给她这么大地恩典,她不能得陇望蜀,只好惴惴地叩谢圣恩。
“孩子们是琚家掌珠,怎么会受委屈?”云垂顿了顿,说,“归还你的陪嫁之物若没疏漏,我就告辞了。”
“我讨厌她们。”
她的话中有豪情万千,素盈听了不能不动容:“毕竟从小教养不同,妹妹的魄力远在我上。虽然不是后宫女子,却……不,也许不是后宫女子,你才能够这样意气风发地畅谈远见卓识。”
钦妃原是闲来无事找素盈闲聊,不巧撞见她最不喜欢的素澜。两人话不投机,正闷着,见到素盈都松了口气。钦妃笑脸迎上去问:“娘娘怎么愁眉苦脸的?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若世上的事,全由才华和机灵来决定,她的确很难吃亏。”钦妃不冷不热地说。“恐怕她想得好,旁人却不是那么认为呢。娘娘看看吧!只怕别人没拜倒在她脚下,她先要向别人跪拜央求。”
她年轻美貌,人又活络,邕王渐渐同她说得多起来。有一天两人下棋,素澜技高一筹,处处留下妙招。邕王叹道:“你这样的女子,为什么会选择我这样无用的男人?”
邕王听说皇后的妹妹被休,未曾想又赐给自己。他对素澜不放心,亦不紧不慢。素澜能猜出他的顾虑,不急于博取他的欢心,后来慢慢地让他知道这桩婚事是她向皇后自求。
素澜莞尔道:“娘娘莫怪。我本是一时冲动,m.hetushu.com.com想不到……”钦妃厉声道:“你好大胆子!闯下这祸,还嬉皮笑脸。”素澜顿时不悦,冷眼看着她说:“天大的祸事,我担不起吗?姑姑怕什么!”不等钦妃再开口,她又抢白:“丹茜宫里娘娘还未发话,姑姑急什么?”
素沉送云垂出府。素盈忙将妹妹唤到身边,拉着她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素澜不容姐姐来可怜她,先开口说:“我已经想明白了。与我相伴,她是过得辛苦的那一个。我总觉得自己牺牲很多,他却觉得,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也许分开才对”
素澜不是儿女情长的性格,除了嘱咐她们机灵做人之外,也没有更多可说。见云垂领着她的孩子进来,她才忍不住动情。大一点的双生子知微和知渐已经两岁,察觉这一次一外公家非比寻常,两个孩子都不开口生事。知机和忘机才刚会走,只知道牵着父亲的衣襟东张西望着。素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语重心长地对云垂说:“大家庭里没娘的孩子如何长大,我亲眼见过。虽说宝剑锋从磨砺出,可我不忍心自己的骨肉重蹈覆辙。但愿公子的新妇温柔典雅,善待我儿。”
得知素束就是素澜,饶是皇帝见过大风大浪,也吃了惊。“我早知女子不可小看。”他笑着摇头,“可想不到,皇后这般安分守己的女子,家中有这样的姐妹。”
宫廷里的人,哪个也不写糊涂账。不消几日,即便没有同她打过交道的人,也晓得皇后的妹妹是个厉害的角色。从前诸为嫔妃知道她大胆任性,还以为她想钦妃似的。如今方明白她既有美貌,心思又周到,反倒忌惮她。总觉得素澜这种人,当下虽没有惹到她,但不小心触了她的利益,她可不会像素盈那么通情理。
素盈的心冷了半截,叹道:“唉!阿澜……”素澜自己并不哀愤,款款地道:“如果对方是邕王,我情愿助父亲一臂之力。请娘娘成全。”
她只想了一个晚上,就有了答案。
素盈知道实情后冷静下来,说:“你跟我去向圣上说明。我在一边求情,他又欣赏你的才华,应该不会特别怪罪。”素澜急忙扯着素盈的袖子道:“姐姐不要!”
“亲事?”素澜落寞地笑道,“我曾做过宰相的儿媳,让我再嫁谁好呢?”
素澜想了想,谨慎地回答:“请娘娘让我仔细考虑。这事也需要同父亲商量。”
钦妃哼一声,说:“妾是个迷信的人。依妾之见,阿澜这事起头就不祥,起假名用什么字不好?偏生把自己名字里面的‘门’扔掉。希望这事不要害她无门无户、无家可归!”
云垂笑了笑,对素澜的这个好处并不是在意,说:“如果她的夫君是帝王,她的确会使浑身解数,极力奉承。可我不是。”
她的话自然不错。平王只得喟然长叹:“素沉与素飒已经劝过云垂。云垂对他们两人的态度还好,只是不听劝,无论如果不要素澜……希望娘娘有灿莲之舌,否则我家与相府非但做成不亲戚,恐怕还要生出嫌隙。”
“你自己说吧。”
“陛下一定还有办法。”
素盈一边看一边摇头:“阿澜为他生儿育女,也没有听说他们夫妻不睦。云垂是一时脑热才做出这事吧?”
“这话怎么说?”
“姐姐还记得吗?邕王第一次来时,你问他平常是怎样生活。安乐,狩猎,出游——我也听到他的回答。”
她说出这句话时,胸膛一起一伏,仿佛胸中燃烧着亿万火把。素盈忽然觉得,云垂和素澜的分离并不是那么的不幸。
素盈没有立时回答他,却说:“素澜是我的妹妹,但我不敢说了解她,可有一事,我知道得很清楚——她是我家着力培养,无论夫婿是什么样的脾性、有什么样的好恶,她都懂得如何去讨她欢喜……”
“这与家父有什么关系?”云垂蹙眉看着素盈。素盈没法告诉他,宰相想要牺牲皇后陷害东宫,皇后侥幸不死,两人再也没法维持虚伪客气。宰相将皇后的妹妹逐出家门,也不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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