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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天歌

作者:煌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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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六章 梅花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梅花

素盈掐下一朵花,放在鼻端轻嗅一下,不知是笑花香还是笑他不明白。她慢悠悠地说:“三哥以为,我的梅花是为睿洵染红吗?不是为他啊……说来惭愧,梅花已开,我的事情只得一半之功。”她垂下眼睛,小声地说,“跟着别人的东风,虽然比意料的慢,所幸也没有出意料之外的纰漏。可是要想圆满,还须再接再厉。上一次叮嘱哥哥们的事情,去做了吗?”
素盈沉下脸道:“以宰相的手段来看,你我便可以善终么?!他保荐我入宫,不过是看中我好摆布,希望我再生一个好摆布的孩子,一并供他操纵。两位哥哥能够一面背负世人对外戚的指责,一面受制于他吗?再说,生儿育女岂是一朝一夕之事。万一圣上龙潜,我又无子,他想找一个小儿即位是多么容易,到时候,莫说皇太后之位,只怕连丹茜宫也要拱手让人。届时两位哥哥能否忍气吞声?”
被他不冷不热地训了一句,素盈无言以对。素飒却说:“宰相会不会因为娘娘是他儿媳的姐姐,就对娘娘网开一面?只要娘娘拥有丹茜宫,啊澜就是皇后的妹妹。哪怕换十个八个宰相,只要他们有儿子,啊澜想嫁哪个不行?我看她与云垂……”他本想说素澜与云垂难以长久,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说:“孰轻孰重,大哥应该明白。”
使者走后,女官们想问素璃写了些什么,她却绝口不提,又到书案边写了一封信,说:“请李先生来。”
沉默一会儿,素璃起身到内室写了两封书信,托使者带给凤烨和素盈,又对使者说:“有些话不便落在纸上,恳请您转告皇后娘娘——素璃仅求皇孙能在天子身边长大成人,此外绝无非分之想。皇后娘娘若能助力,素璃不惜以死相酬。”
素沉与素飒面面相觑,不禁骇然:“娘娘之手能折一枝梅花,但能摧折一株大树嘛?”素盈凝视她心爱的腊梅,说:“梅在我手,折梅未必是我手。”
旁人没有她这份闲情逸致。自从守在宣城的飞龙为告诉他们,凤烨公主得到消息,皇帝不日将召他们回京,离宫中几乎人人动手收拾东西,恨不得下一刻就插翅飞回京城。冯氏不敢妨碍她们忙碌,悄悄地唤了迷雁,七拐八转来到梅树下。
素沉与素飒进来拜见时,一眼就看见素盈胡床边的花瓶里,插有几支梅花。
芳鸾与宰相夫妻多年,看得出他喝酒得心不在焉,她猜到宰相的心思——若是睿歆被立为储君,早晚登极,必定要追究谁害了他的父亲,素璃岂有不为太安素氏报仇的道理?芳鸾偷和_图_书看了看宰相,总觉得他平静的外表下,对素璃母子已起杀心,想着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芳鸾听了不禁瞪起眼睛看他,宰相却不同她多说了。宰相的话,芳鸾不相信,但是听到就不能置之不理。难道素璃也有成为皇太后的野心?宰相既然这样说,一定察觉了其中的端倪,甚至有真凭实据。素璃究竟有什么样的举动听凭她,能使出什么样的手段,勾结什么样的人?
素璃预感态势有变 ,连忙修书一封,托人投在凤烨府上。
素璃越听越泄气。使者看出她面色忧郁,又说:“ 皇后娘娘心里不统一立邕王之子,这几天时不时地向圣上央求,召您与皇孙回京。”他停下看了看素璃 ,放缓声音说:“可是皇后也有自己的顾虑,之能劝说圣上召您母子回去。其他的事,她不太好开口。”
“娘娘需要眼下的局面做什么呢?”素飒蹙眉道,“以宰相的手段来看,素璃母子恐怕一样无法善终。娘娘只要尽快养一位皇子,剩下的事,由别人来做吧。”
素盈一听正中下怀,连忙命人将久不热闹的东宫收拾打扫,准备迎接素璃母子回来。
“戏子才害怕被遗忘。一经淡出,再没人捧场。 她的儿子是皇帝嫡孙,怎么能跟戏子的见识一样,再说,我们这位圣上,什么时候健忘?”宰相忽然一沉地说,“聪明如圣上,让她回来是什么意思呢?”
她将信使唤到室内,重重地赏过又亲自询问京城中的动向。那信使是机灵的人,一件件说得清楚明白:“ 邕王世子年纪虽小可是言语稳重,又精骑猎。 坚果他颇有圣上小时候的姿态。上一次他随邕王进京,圣上与皇后见到他也极为喜欢。此次宰相突出以睿渤为嗣,圣上仿佛在认真考虑,只是还没最终决定。”
冯氏在离宫也只得她一个知心朋友,当即说:“承蒙姐姐垂青,实在是愚妇之幸!”
不知是不是春意使人心思活跃,一段流言随着春风散遍京城:废台子是被宰相害死。
他说出这话,素璃就知道:这信使虽是凤烨派来,到底还是东平素氏的下人。
倘若皇帝真有闪失,首先知道异状的一定是太医。芳鸾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回到自己房中,打开一直紧锁的白箩筐。里面不过是一本今年的黄历她却无比珍重似的。黄历上以绳头小字写着哪一日谁家做寿,谁家嫁娶,诸如此类不胜枚举。芳鸾记得吴太医的夫人募资修建一座道观,进来其中梅花盛开她邀请布施过的诸位夫人去赏。芳鸾先前没有兴致,hetushu•com•com婉言拒绝。今日一翻黄历见仍在赏梅期间, 她立刻命人准备车马前往真观。
素璃里心头顿起无名火,将信只在地上,恨恨道:“宰相说出这种胡话,圣上竟没有怪罪嘛?邕王世子再好,毕竟是他人之子。世上岂有爱他人之子,胜过自己嫡孙的?”
素盈和宰相一样,也知道那个道理:只要把故事散开,就会有人相信。
“素璃肯定不懂,太后为什么要在宣城苦居八年……”宰相要头叹息“所有人都有了新的对手,不再惦记她的时候,再回来,不是很好吗?”
立春这天东风解冻,京城中文武百官皆换青衣相贺,宰相与外戚、近臣纷纷入宫庆祝。皇后素盈也率妃嫔在宫中剪纸,于各种花样中做“宜春”二字,赐宫人们四处张贴。
素沉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别的。
宰相正品一盏好酒,没有理她。他的夫人芳鸾一边为他剥下酒的核桃,一变对素澜说:“星展派人从傕场 快马送来难过好酒,你去叫云垂一起来尝尝。”
“难道李太医不知道 ,王秋莹为圣上治病举足轻重?怎么能因嫉贤妒能,耽误圣上?”芳鸾说着瞪圆眼睛,心中暗想:若是李太医早与素璃勾结,巴望着改朝换代……皇帝的性命怎么能交给他呢!这事一定要让皇帝知道。
吴太医生性耿直,却深知不与强臣当面对峙的道理。尽管如此,他的夫人仍担心他一朝出事无人搭救,故而平日对芳鸾十分殷勤。这日见芳鸾不期而至急急忙忙将自己的儿媳,孙女介绍给她。
宰相呵呵地笑起来:“夫人,你我都在宫廷中行走多年,怎么说出这样的话?宫里哪个人没有把柄?有什么可怕呢!”
素璃当即赌咒道:“绝无虚言,否则天谴。”
“话虽如此,在太医院,终究还是要看医术。”
吴夫人近日正为此烦恼: 吴,李两位太医的医术不相上下,但李太医做事活路,与吴太医同僚多年,处处占尽先机。吴太医因为皇帝的病情避讳中宫,东宫,没有少遭素璃的冷眼。李太医却不知几时同素璃盘上了交情。素璃毕竟是皇孙生母,皇帝百年之后,她便是皇太后。下个来那一日并非遥远,到时候仍是李太医趾高气扬,而吴太医又要遭素璃冷眼——思及此处,吴夫人难免要为丈夫发愁。她心中不平,便婉转地对芳鸾诉说。
芳鸾见她的孙女温柔娴雅,当即褪下手上一串精雕细琢的百珊瑚珠作见面礼。吴夫人见她如此抬举,心中不胜欢喜,与芳鸾前后来到后院赏梅。
宰相的长子琚星展常和图书年在傕场做生意,时不时送回一些稀罕东西。好酒实在不算稀奇。素澜见他们不愿意听自己说这些,乖乖地去找她丈夫。
“夫人也来喝一杯。”宰相说着,亲手倒了一杯酒。芳鸾含笑道谢,浅尝一口。
迷雁触景生情,说:“我与夫人相识以来,深感夫人为人诚挚,我由衷欣赏。宫中女子常常结拜莲子姐妹,约定同甘共苦。夫人若不嫌弃,你我就当着这珠梅花结拜,日后同进同退,永不相弃。”
芳鸾瞥他一眼,冷晒道:“素璃能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
这酒入口甘醇,初时不觉得如何,片刻之后才觉得头晕。芳鸾饮了三四口就推托不胜酒力。宰相还是默默地一杯接一杯喝。
素飒找她不是闲聊,因而笑着将话引到主题:“娘娘曾经许臣三支梅花,如今三支梅花早放过了。娘娘心愿已成,何来寂寥?”
吴夫人幽幽地一叹:“夫人怎么说出这样的话?太医院一样是官府,与别处能有多少分别!实在是我家大人资历在此,旁人无从动摇。若是像王求莹势单力孤,医术高超又有什么用?临走之时李太医仿佛威胁她…… 她若是再回到宫里,恐怕李太医第一个不能容她。”
此后她们知道这里避静雅致,偷闲时便约在这里说话。起初说一些回京之后的打算,可是回京的消息已传开四五日后,大道桑迟迟不见皇家车马前来迎接。她们也私下嘀咕,不知这又怎么了。
若是能够狠心初四睿洵,他早就做了。将睿洵废除,避祸宣城的亿图再明显不过,宰相却赶尽杀绝。无论是多么举足轻重的大臣,毒杀皇子已越过了行事的界限。谁都不能料定,一个越界的人还有多少出人意表的举动。
芳鸾听说素璃 与李太医有交情,自责从前竟丝毫没有察觉。吴夫人见她好奇,就说:“冬至那天飞宇楼开宴,我家大人回来愤愤地说,李太医与东宫里的宫女眉来眼去,不成体统……也不知李 太医几时与东宫走得那么亲近。宣城的那位夫人回来,怎么会看的上我家大人呢?”
李怀英来到宣城这么久,第一次得到她的差遣,知道必定是件大事。然而素璃只是交给他一封信说:“请先生将信投到凤烨公主府上,务必亲手交给公主。”
她们两人没有冰糖莲子,索性不计较 那些,将那两枝梅花插在雪地上,权当是香烛。迷雁较冯氏年张三岁,做了姐姐。
丹茜宫里的腊梅还未焉萎,皇帝对素盈说:“太安素氏行刺宰相的暗自了结,流放的,籍没的都处置完毕。天子的舅家落到这地步和*图*书,着实令人心寒。我又想起你前些日子的提议,觉得素璃母子孤苦无依,的确可怜。不如择日X他们回来。”他只字未提京城中的流言飞语,然而素盈知道,他很少漏听。
“是八年七个月。”芳鸾纠正。
素盈道:“几株梅花谈得上什么喜庆呢?不过是勉慰寂寥。”
“如果那时候回不来呢?被遗忘是件可怕的事。”
“那天宰相进宫时责备我了。”素盈平平淡淡地说,“嫌弃我做事不够利落,然而我也没有想到,一个个良机送给他,他那样狠心的人竟会拖到现在,才x出我预想的局面。”
“朝议?”素璃冷笑道,“东宫生前的心腹之交,还有我娘家的亲戚……能拧成一股声音的人全部死的死,散的三。宰相的异想天开,哪一次没有让天崩地裂?如今只剩几个老臣倚老卖老向宰相挑衅,这也叫做‘朝议’?!我能够妄想依赖他们吗?”
素盈一直垂眼望花,这时候也没有变换姿势,柔柔地说:“腊八共编,宰相已动弑后之新。难道我还能期望长生不死吗?我们这一辈子能够选的,不在乎是进自己掘的坟墓,还是进他人掘的坟墓。”
她冷然观察两位兄长的脸色,肃容道:“ 白信默的今日,就是你我的明日——处处顺从宰相,只要一朝违逆,就要以死供他X害别人。太俺素氏便是皇后之家不堪忍受的前车之鉴。眼前已有诸多教训,难道我们可以装聋作哑,得过且过?”
她还不知道:如果讲故事的人没有宰相那样的分量,只好借助“三人成虎”这个典故。
芳鸾已有主意,随便看了一会儿花,就满怀心事离去。
吴夫人发觉她把问题说得严重了,忙掩饰道:“谁晓得李太医想什么。”
芳鸾注视他有些迷离的眼睛,微微冷笑:“怕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宰相哼了一声,说:“宫里想当皇太后的人,可不止死去的素若星。”
她的表情凝重,李怀英知道事关重大,躬身道:“定不辱命!”
素飒传入一纸短签,告诉素盈凤烨派飞龙卫去宣城,李怀英声称宰相指使白信默毒死睿洵。素盈回应说,将李怀英的话广为散布。素沉与素飒知道此事对宰相不利,没有贸然去做。
她大致能够猜到素盈的心思:若是睿渤得立,人家自有手段高清的爹娘,又有宰相当靠山。到时候后宫外朝,岂有素盈与东平素氏的立足之地?至于不好开口的顾虑,定是不愿参与皇帝决策储君之选。即使她飞信进言,立了啊寿,不过是为他人做嫁,素璃回去之后兴许还要继续同她对峙。有www.hetushu•com•com朝一日素璃成为皇太后,又要自立朋党,与她为难。
等待回信的两天无比难熬。好容易等到一琦飞至,信使带来的却是素璃无不期待的消息:在皇帝首肯素璃母子回京的第二天,朝臣见时机正好,请立储君。想不到宰相提出,睿歆从睿洵被废之日即是庶人之子,无知小儿,日后贤愚难辨,不当册立。邕王之子睿渤心神清朗,资质秀美,怀才抱器,神采英拔,可以奉宗庙社稷。朝中顿时哗声一片,连日为此争执不休,因此未能及时去迎接素璃母子。
芳鸾熟知他的酒量,暗暗地算着,觉得他今日实在喝得太多。又过一会儿,宰相果然眼花耳热,说:“康豫太后用了九年才从宣城回来。”
东宫积尘始动,已有人飞快地将这动向通报宰相。“爹不觉得这事情溪跷?”素澜匆匆地从丹茜宫回来,急不可待地将自己看见的境况告诉宰相,“睿洵已被废为庶人,素璃今日不过一介妇人。世上哪有民妇入居东宫的道理?以爹的经验来看——睿吣那小儿此番回来,是不是要被立为储君?”
不计期数的花儿含着冷香,在白雪与乌黑的枝条之间露出嫣红。这繁盛的景象放在京城,一定引来无数观众,可惜它开在宣城离宫的角落,只有一人观赏。冯氏往日在家就喜欢摆弄花草,见了这棵大梅树不胜欢喜。
素沉谨慎地说:“娘娘,圣上独子方殁,储位空虚,于家于国实在难称喜庆。今日诸位大臣朝觐,无一人赶恣意欢谑。娘娘宫中放梅花庆节,是否……”
素沉默然不语。素飒想了想之后,说:“东宫,太俺素氏,甚至尚主的自家,相继为此走入穷途。一招不慎,即是自掘坟墓。”
素沉始终没有说话,素盈问他在想什么,素沉道:“娘娘可还记得——她的妹妹,是你想要对付之人的儿媳。”
使者静静地望着她问:“您的话是发自肺腑么?”
李怀英知道凤烨派来的信使刚走,纳闷她是什么意思。素璃说:“那位信使不值得托付。我将全部希望交在先生手上——这封信务必送达。”
芳鸾之意不再梅花,边走边说:“过些日子,宣城那对募资就要回京城,到时候圣上必定指定一名可靠的太医呵护皇孙。我看这任重道远的事,只有吴太医能承担。”
她身边一名女官恍然大悟道:“皇后亡故,崔落霞不肯与我等头投效娘娘,反而去邕王府上执教——看来是宰相授意,在有谋立邕王世子之心呀!”另一人道:“娘娘不必愤恨。朝议仍在皇孙一边。 宰相与邕王胆敢异想天开,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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