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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缨看着他，心中明了。

“甫辰。”过了会，忽而听得馥之道。

吕汜还礼。

顾昀将她放开，伸伸腰肢的骨节，望着天空：“别家妇人恨不得将丈夫绑在手上，我家妇人却只想着自己回京。”

蔡缨看着他，目光定定，片刻，唇边浮起一抹苍白的浅笑。

“瞒不得馥之。”他缓缓道：“今晨使者来告，宫中的姚美人不知因何事被拘入了掖庭，那使者正是为姚尚书求助而来。”

“女君真好看。”

幸得过了会，一名从人上堂送来书册。顾铣让他把简书置于案上，拿起一份展开细细阅览，馥之这才觉得稍稍放松了些。

过了会，堂上静静的，只剩二人的进食之声。馥之微微抬眼，上首处，顾铣端坐着，目光沉静。

谢臻看看王瓒，面上浮起笑意，对郡守道：“府君安排便是。”

馥之看着他，片刻，讪然道：“你要如何？”

“嗯？”

“可否请教使君一事？”过了会，她忽而问道。

“我想明日就返京。”

王瓒亦笑，却看着谢臻：“不知使君有何打算？”

“将军。”顾昀看到当前吕汜，向他一揖。

顾昀看着他，片刻，一揖：“诺。”

王瓒听得这话，只觉心头一块大石落了下来，不禁笑容满面。看向谢臻和郡守，只见他们的亦是神色喜悦，谢臻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

众人见过礼，各自告辞。

蔡缨看着谢臻，停下手中的铜匙。

“明日有大舟返京城，臻来问女君意下。”谢臻隔着几案，与蔡缨相对坐下，缓缓道。

刚入前庭，几名武官服色的人迎面走来。见到顾昀，众人缓下脚步。

顾铣看向她，片刻，面上露出一丝苦笑。

谢臻视线微凝，颔首：“然。”

“武威侯？”一个声音自和*图*书后面缓缓传来。

谢臻神色平静，将他回视。

二人一惊，转头望去，却见一人立在门口，夕阳的晖光下，面容俊朗。

“我去零陵。”片刻，她轻声道。

馥之一怔：“为何？”

“将军。”馥之去年在平阳郡驱疫时曾见过吕汜，与他不算陌生，亦随着顾昀向他行礼。

顾昀与馥之谢过，下箸用膳。

顾昀见顾铣看着那书册眉头微皱，停箸问道：“可有甚事？”

老舟子抚须笑道：“郎君莫忧，不怕说，当年我头一次走那水道时，用的舟还不及这些哩！”

顾铣看着他，稍倾，笑起来，矍铄的双眼中光采明亮。

“我不喜。”他淡淡道。

顾昀回到住所，却见馥之正立在廊下，望着庭中出神。

“叟一路辛苦，区区薄力，还望不弃。”谢臻继续道。

零陵扼守巴蜀水道通往中原的咽喉，古来乃卫戍要地，不算大，却筑有高墙深池，以坚固闻名。

馥之回头，只见他望着庭中，目光深远。

侍婢说：“婢子只称她夫人，原以为是督漕内眷，后来才知晓，原来是别人|妻室。”

蔡缨注视着他，目光平静。

蔡缨望望天色，将手中的水盏轻轻放下。

“怎不出声？”馥之问。

蔡缨不多话语，拿起铜匙，低头吃起来。

顾昀道：“吕将军仍领骠骑之号。”

“走吧。”顾昀过来，对馥之笑笑，待她往宅中走去。

“女君才醒来，用些粥食吧。”一个清亮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顾铣唇含笑意，不多言，让他们上堂入席。“我预得你二人此时必至，教庖厨备下膳食。”从人呈来饭菜，顾铣和蔼道。

过了会，忽然听侍婢叹道。

蔡缨抬头，见侍婢端着一只大腕走进来，里面热腾腾地https://www.hetushu.com.com冒着白气。闻得味道，蔡缨也愈发觉得肚子里空了，点点头。

“到府再说，一问便知。”顾昀走过来对馥之说。

顾昀没有言语，只走上前去，将她身上的棉袍拢了拢，皱眉道：“那也不可站在廊下，惹了风寒怎好。”

顾昀一怔，了然道：“昀明白。”

待他们走远，馥之瞥瞥身后，问顾昀：“吕将军也来？”

上回相见，还是在她去庙宫之前，到堂上向顾铣告出。不料变故横生，如今归来再见，竟有些微妙的局促。

马车在顾铣宅邸前停住，馥之下车，只见面前是一所大宅，砖墙重檐，门前蹲踞的一对硕大的石狮，平添威严之气。

馥之忙眼帘垂下。

馥之看看他，遂不再问，转身随他朝车驾走去。

“怎不歇息？”顾昀讶然。

“君子磊落，果如使君。”她深吸口气，向谢臻一礼：“待明日到得零陵，父亲交托之物，缨必奉与。”

谢臻亦看着她，片刻，迈步走入室中。

“回来了？”顾铣微笑颔首。说着，却将目光看向馥之。

成郡江畔，日头下，一具具舟骨搁在沙滩上，密布如鱼鳞一般。

昨日她随谢臻来到这府中不久，便听得府中仆从说王钦杀蔡畅之后，将他的尸首曝于野中。噩耗入耳，蔡缨只觉天旋地转，一下昏厥过去。待醒来，已是这般光景，服侍的侍婢说，自己整整睡了一日。

日光带着些暮色，从窗外投来，将窗棂上的白绢映出一层淡金的光泽。

蔡缨一怔，抬起头。

“夫人？”她开口问，喉咙里仍有些干涩：“什么夫人？”

顾昀颔首：“正是。”

老叟的身影在密密麻麻的舟骨后面消失，过了会，谢臻转过头来，却见王瓒看着他和*图*书。

谢臻将他看了看，目光悠然：“什么有何打算？”

馥之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片刻，笑道：“你比我还懂医。”

顾铣抚须，缓缓道：“她可曾将劫后之事与你说起？”

那双眸近在眼前，深黝得似能攫人心魄。

“笃”，老年舟子伸手拍在一只打好的鸼舟舟骨上，发出一声闷响。他仔细地看了看，又蹲下，将舷边观察。好一会，他站起来，对身后的三人笑道：“诸位郎君放心，这般舟楫，莫说去巴郡，便是入河也行得。”

蔡缨听得这般形容，有些哭笑不得。

王瓒瞥着他，少顷还礼，缓缓道：“使君但去。”

“昀接得馥之便返程，不敢久留。”顾昀道。

顾铣看看他，摇头道：“无事。只是近日京中文书简略了许多，觉得不甚惯常。”

馥之见他们提起话头，忙向顾铣问道：“听闻，今晨有京城使者来到？”

谢臻不多言，向二人再礼，转身离开。

“哦？”顾昀目中意味深长：“甫辰以为如何？”

王瓒将视线望向平阔的江面，淡淡道：“使君既出巴郡，自当面见陛下。郡守今日同我说，往京城的大舟明日就有。”

她的话前言不搭后语，蔡缨不禁淡淡莞尔：“别人又是谁？”

正说话间，忽然一名谢臻的家人匆匆走了来。“公子，”见礼后，他向谢臻道：“蔡女君已醒转。”

“这明珠公子亦是留情之人哩。”郡守仍觉心情舒畅，看着那修长的身影往堤上走去，抚须向王瓒笑道。

“我抽身不得，已传书与尔等叔母。”顾铣和声道：“她在宫里宫外都极有人缘，可襄助一二。”

顾昀答道：“说起过？”

顾昀莞尔，搂在她身后，陪她望着庭中景致。

“婢子……嗯，婢子告退。”侍婢看到谢https://ｗｗw•hｅｔushu•ｃｏｍ•ｃｏm臻，面上倏而涨红。她的目光中带着些羞涩的慌乱，分别向蔡缨和谢臻一礼，快步走出房门。

“缨如今孑然一身，唯零陵有一舅家可往投奔。”蔡缨缓缓道，停了停，微微低头：“且将来还要返巴郡为父亲收敛尸身。”

吕汜看看馥之，颔首道：“侯夫人。”

谢臻双眸正视不避：“女君所言确实。”

顾铣长叹口气，将视线望向堂外：“只是无姚尚书之事，馥之身为内眷，此地亦是久留不得。”他看看顾昀：“你也当清楚。”

顾昀没有说话。

王瓒看着谢臻那边，眉梢微微扬起。

谢臻看着她，没有接话。

众将官与顾昀并不陌生，纷纷见礼，却好奇他身旁跟着女眷，诧异的目光不时朝馥之扫来。

蔡缨吸口气，道：“朝廷下派丞相，乃为辅弼诸王。今濮阳王逆反，若论责任，首究丞相失职。可对？”

馥之闻得此事确实，心中微微一沉。

顾昀颔首。

馥之望着他，面上倏而烧起，笑意却渐渐加深，染上一层柔媚的颜色。“你来便知。”她的声音婉转，说着，伸出手，一把将他拉向室中。

老舟子看着那些东西，笑逐颜开，连连作揖道谢，未几，告退而去。

郡守闻言，亦颔首，向谢臻笑道：“往京城的大舟已备下，但凭使君吩咐。”

“除了那日来的夫人，我见过的人中就数女君样貌最好。”她用浓重的成郡口音继续道。

蔡缨缓缓道：“即便我父亲出得巴郡，亦逃不得一死，可对？”

“鸼舟之事既成，巴郡指日可得矣！”郡守掩不住兴奋，大笑道。

家人会意，将手中提着的几壶陈酿和一只沉甸甸的钱袋交与老舟子。

顾昀望着顾铣，正容道：“馥之乃我结发之妻，昭昭其怀，甘苦不避。”

室中和-图-书只剩二人。

“哦？”谢臻眉间微微一亮，当即看向二人，微笑揖道：“臻有要事，暂告退。”

馥之与顾昀相视一眼，微微颔首，片刻，在座上向顾铣一拜：“劳叔父挂心，侄妇深愧。”

只见侍婢笑眯眯地看着她。

谢臻答道：“正是。”

馥之颔首，说话间，前堂已至。顾昀才请侍从通报，却见顾铣一踱步出来。

馥之回头，见是他，笑笑：“睡不着。”

顾铣笑意淡淡：“一家人，勿出见外之言。”

馥之吃了一惊：“宫中贵人？是谁？”心思飞快地转，首先想到了姚嫣。

顾昀瞥瞥她，神色无波。

“顾氏以纯臣自立，宫中纠葛向来不沾。”笑过一阵之后，顾铣没有说下去，却移开话头：“此事，馥之当心中有数。”

余庆苦笑：“我未听清，那使者还在……”

谢臻目中闪过一丝讶异：“哦？”

“馥之果真为虞阳侯所救？”谈了些公务，顾铣忽而向顾昀问道。

侍婢见她肯进食，心中不禁松了口气，笑意盈盈，将大碗小心地放在她面前的几案上。

用膳过后，顾昀与顾铣留在堂上，馥之先行告退。

顾昀低头瞅向她，声音低缓：“你说如何？”

“叔父。”顾昀忙一揖，馥之亦随他行礼。

“缨得以至此，亦是因我父亲曾与使君约以要事。”

谢臻道：“女君但问。”

“多谢叟。”谢臻颔首道，说着，看看身后家人。

“明日我往京城之时，可送女君往零陵。”片刻，他颔首，却看着蔡缨，目光平和：“丞相嘱托之事，亦愿女君勿忘。”

侍婢想了想，面上泛起淡淡的红晕，认真地说：“那人生得甚英俊哩！好像叫什么……嗯……什么威武侯？”

“哦？”王瓒精神一振。

馥之微微抬头，看到顾铣清瘦的面容，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