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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华的脸登时一热。

初华皱皱鼻子，神秘兮兮的有什么了不起，不说便不说吧。看着钱袋，复又心花怒放。

琉璃馆名不虚传，大街上，远远就能望见高挑的红灯。还未走近，车马和等候的从人，已经将道路两边都占满了。初华望了望那迎来送往的大门，停住脚步，未几，看向不远处的围墙。

“一成五。”

初华瞅他一眼，嘴角扯了扯，接过来，忍气吞声陪他演。

不料，眼看着要到楼前，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喂，那个穿纱裙的，你是新来的玉枝么？”

元煜淡笑，道，“安公子，你我交易不少。春旱之事，在下有所耳闻，比起五年前那次，却是轻了许多。五年前，公子加价两成，这次反倒要三成？”

说实在的，初华已经许久没有逛过市集。这沙邑如此繁华，不亚于内地的大城邑，各色人等和货物又丰富奇特，她早就被勾得心痒痒了。同田彬道了一声谢，初华就乐滋滋地跑开，径自往市井而去。

“管事！南三厢里又来了客人，夫人叫你快些上酒菜！还有乐伎！”

那个莫多都的表演，应该就在那座几层高的搂里。男人来这个地方要给钱，不好混进来，女人就自然多了。初华看到几个侍婢端着盘子匆匆走过来，连忙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微微低着头，果然，这个地方，连侍婢也穿得漂漂亮亮的，她混在里面，没人觉得不寻常。

“我看完了。”

“要一套女装。”她对店家说。

初华犹豫了一下，迅速掂量了情势，觉得还是听元煜的话比较好，只得依言朝他走过去。她原以为元煜要她站到身后，不料，才到案前，元煜拉过她的手，轻轻一拽，初华被带着坐在了他的身旁。接着，元煜那手臂十分自然地放在她身后，像是将她搂着一样。

初华睁大了眼睛，正要抗议，却听元煜道，“我不是说别乱跑么，嗯？这么等不及，真任性。”

初华愣住，张张嘴，女子却不容她多说，拉着她快步朝楼里走去。

初华看着那袋钱，心里别提多高兴，满口答应。

元煜眨眨眼，杯子停在唇边，惹得身旁的美人轻笑，“公子，喝呀……”

m.hetushu.com.com琉璃馆？初华觉得有些耳熟，似乎不久前听田彬说过。

初华看着妇人发光的脸，道，“不光裙子，上衣、丝履、首饰，我都要，再给我梳个妆。”

“涨多少？”

初华尴尬地望着他们，唇角抽了抽，这都什么破事啊……

安色伽亲自为元煜斟了一杯酒，“王公子先前订的一千匹良种，下个月便可到货，不过么……”他看看元煜，“近来春旱，想必公子也听说了，这些马的价格，恐怕要涨一些。”

初华无声地从一处隐蔽的墙角翻进来，拍拍手上的灰，再检查一下裙子，幸好，她功夫到家，没连累这身好衣裳。这可是她第一次穿这么贵这么漂亮的女装啊……心里想着，她四下里望了望，走到回廊下。

玉枝？

嘁……初华看着那深深的沟，窘了一下，别开脸。

“我……我想看百戏……”她小声道。

话没说完，一只钱袋放在她面前。

“知道了知道了！”管事急躁地说，看着来往不息的仆婢们，抱怨道，“她急我还急呢，人那么多，乐伎哪里够！”

琉璃馆的后院里，侍女们来来往往，脚步匆匆，从庖厨中端出一盘又一盘的食物。乐伎们和舞伎们亦是忙得团团转，按着管事的吩咐，从这一场赶到那一场。

沙邑的夜晚，笙歌醉人，歌舞升平。

吃得饱饱之后，初华还想再看些好玩的表演，便问，“店家，此处哪里还有好看的百戏？”

“殿下么，”田彬眨眨眼，“殿下要去办事。”

街上一间间的酒楼伎馆热闹不已，不时有醉酒的人说着胡话，摇摇晃晃地笑闹经过。

元煜虽然把初华带来了沙邑，却显然不打算将她带在身边。

“那条？”妇人看看初华，委婉地说，“只怕贵得很……”

“这不能告诉你。”

“每匹加价三成。”

柔软的锦缎堆成长榻，在灯光下泛着醉人的光。

初华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正想着要不要扔出个迷魂丸一走了之，这时，门忽然打开。

“一成七。”元煜看他一眼，“安公子若指的是武威那商路，我闻得可靠消息，近来已经通了。你我既然m.hetushu.com.com要做长久生意，便各退一步，如何？”

“做什么去了那么久？！更衣更衣，这个月的工钱别要了！”

“不是前两日才新买了好几个么？”

初华汗颜，知道他指的是先前田彬的那番交代，到底是自己理亏，气焰登时矮了半截。

安色伽无语。

在一处漂亮的客舍里落脚之后，田彬给了她一袋钱，笑嘻嘻地说，“殿下说了，你可以到市井里去，这边店铺要太阳落山之后才会关门，你可以尽管走一走。哦，殿下还说，让你切记带上那些防身的物什，还有别惹是非。”

元煜发觉，看了初华一眼。他笑笑，转向安色伽，“公子，不知这馆中可有百戏？我的美人发火了，非要看百戏不可。”

一个人走出来：“主人问伎乐怎么还不开始？”

初华被拽着，正暗自伸手踏入小囊，忽然看到那厢房里坐着的人，愣了一下。

“王公子方才对这馆中的美人不冷不热，我还以为是招待不周，”他搂着一个女子，张口品尝着她喂来的葡桃，“原来，还是喜欢中原口味。”

初华点点头。

那人行个礼，这时，一阵烟雾腾起，散去后，那人却变作了一个美貌的女子，摆着婀娜的姿势，朝看客们抛媚眼。

“多谢安公子。”元煜亦笑，“请。”说罢，将酒对饮而尽。

这个地方比别处更豪奢，虽只有寥寥几间厢房，却一看既是上佳去处，竹帘密垂，门上雕花错金。几个仆人穿着华丽，一个女人凶神恶煞地站在面前，见到初华，瞪起眼，

店家却道：“可惜你看不到的。”

一阵香风拂来，初华听到些银铃般的笑声，望过去，却见是几辆牛车走过来，轻纱薄透，露出里面绰约的人影。虽然看得不甚分明，但是初华却能够看出里面都是些美貌的女子，各色装扮，皆是明艳。她们望着车外巧笑轻语，头上的金玉首饰隐隐生光，教人忍不住驻足观望。

“百戏？”元煜扬眉。

“那……殿下呢？”初华眼睛转了转，问道。

“啧啧，是哪位大商人家的内眷吧？”初华听到旁边有人议论。

“看完了？”店家想了想，道，“其实最好看的是莫多都和*图*书家的，他们会把小猫变成老虎，还会把美人扔到火了，过一会又从水里出来！”

想着，又有些腹诽，这么美的事，躺平享受就好了么，非要拉她做挡箭牌，装什么装……

妇人看着也不多问，即刻去给她翻检。不多时，她拿出一套，道，“公子，这套如何，最时兴的联珠纹，大户里的女眷们都喜欢得很呢。”

女人立刻满面堆笑，“来了来了。”说罢，催促她们进去。

这下，众人和鸨母都懵了，看看女子，片刻，又看向初华，“你……”

“咦？美人……”一个醉鬼刚被人扶着从酒楼里出来，瞅见一抹身影在街上走过，眼睛追寻着望去，旁人忙道，“别望了，别望了……”

片刻，他低低笑起来，摇摇头，爽快地说，“我那些家人都说王公子是个精明人，如今一见，果名不虚传。此事如公子所言，就此定下！”说罢，举杯道，“公子，请！”

才进入楼中，只觉光照陡然明亮。

太阳还在天上，沙邑的市井仍热闹纷繁。

“百戏？”店家是个胡人，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话，看看初华，一笑，“这位小公子是中原来的吧？”

店家是个中原的妇人，看看初华，诧异地笑道，“这位公子，你要女装？”

乐声再起，舞伎们鼓乐相伴，踏着丝毯翩翩起舞。轻纱半掩，腰肢扭动，像蛇一样，柔若无骨。

“若说百戏，你来我们沙邑可是来对了，街上走一圈，到处都是。”

那个捧着箜篌的女子，头发梳作双鬟，一袭长裙曳地，身姿纤巧。而那张脸，长眉如柳，杏目含光，樱唇轻抿……地瞪着他。

她被街上精彩纷呈的各色杂耍吸引，四处逛着，直到肚皮开始咕咕闹。初华望见了一处卖烤肉的店，走进去，点了一大盘牛羊肉，坐下来大快朵颐。沙邑各族族交往频繁，食物风味也与别处迥异，烤肉不讲究细致的调味，却会撒上各种香料，倒也十分美味。

他仔细地瞅了瞅那个女子，倒的确是漂亮，精致的面容，胭脂淡扫，一抬眉一抿唇，皆是说不出的风情。安色伽也见过不少中原女子，不过这沙邑毕竟地处偏僻，西域更是遥远，生和_图_书得似王公子怀中这位模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安色伽唇角勾了勾，眯了眯眼睛，缓缓啜一口酒。

初华眨眨眼，琉璃馆么？想起方才街上看到的那些女子们。

可惜牛车旁的仆从又多又凶，手里拿着木棒，不让人靠近。

初华看了看，点点头，未几，却看到架上摆着一条裙子，藕色的丝绸，葳蕤生光，外面配着一层薄薄的轻纱，好似带着雾。

太阳刚刚下山，一家卖成衣的铺子正准备打烊的时候，初华匆匆赶到。

众人皆了然，鸨母的脸上复又堆起笑容，“原来是误会，误会！”

安色伽颔首，道，“我亦觉得这价着实为难，只是羯人近来阻了商路，运费也要涨些。这样吧，看在多年交情，两成五。”

“这是我带来的人。”这时，却听一个声音自上首缓缓传来。

初华一边吃葡桃一边看着，再瞅瞅那个被美女环绕的安公子，心想真是应有尽有，怪不得男人们爱来这种地方。

初华被元煜那番话刺得发窘，抬头，却见元煜一边饮酒一边盯着她，似笑非笑，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

初华知道她想什么，也不解释，“你给我寻一套好些的来，我要买。”

“哦？”安色伽一愣，看看初华，暧昧地大笑起来。

这话声音低低的，像是呻|吟。安色伽他们，脸上露出心照不宣的笑。

元煜浅笑，看着初华，“我本让她在楼下候着，许是无聊了又来寻我，被错当了乐伎。”

待得回头，却见一个乐伎打扮的女子匆匆走过来，“找你半天了，快到楼里去，客人要等得不耐烦啦！”说着，将一把箜篌塞到她的怀里。

“过来。”元煜微微抬手，对初华和声道。

初华眼睛一亮。

“才不是，那些都是琉璃馆的名伎，见个面可都贵着呢……”

元煜却道：“美人都是这世间的宝物，只是安公子也看到了，我才离开不过片刻，家中这位已经寻了来，着实无法。”

“公子，再来一杯……”元煜旁边的美人不甘冷落，见他就被空了，捧着酒杯贴过来，娇声道，“多喝些……”

元煜悠然坐在那榻上，面前的案上摆满了珍馐美酒和各色瓜果。两个穿着暴露的美艳女子伺候和*图*书在旁边，一位拈着葡桃，一位捧着酒壶，笑容娇俏。元煜正将一杯酒拿起，不期然地，瞥了瞥进来的人，目光亦是定住。

“早就用起来了，脸都还没认熟呢！真是，这会都找不到闲的……”

初华在一个蛇舞的摊位前看了好一会，那些面目可怕的毒蛇，不想竟如此听话，舞蛇人吹着胡笳，它们就扭动着长长的身体，像是中了邪一样。初华只觉大开眼界，慷慨地拿出了十文钱，放在舞蛇人的碗里。再走一会，她又发现了更多有趣的表演。那些西域来的人，竟也有许多奇思妙想。他们在马上翻滚，把许多小果子抛起来连成一个圈，还能在嘴里喷火，初华看得小脸兴奋，手都拍麻了。

“我要那条。”初华指着说。

安色伽是个心肝通透的人，立刻察觉的元煜目光有异，看看那刚刚进来的乐伎，笑道，“王公子，此间的所有美人，王公子若是看上了哪一位，但凭吩咐……”话音未落，却听得外面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传来，一名女子匆匆进来，赔笑着行礼，“玉枝来迟，客官恕罪！”

安色伽微微变色，“两成，不能再退。”

初华讶然，往四周望了望，只见金碧辉煌，四周的壁上立着花枝一般的灯树，地上丝毯铺地，软绵绵的，精致的屏风和家具，点缀四周。这楼中间空出，一层一层，厢房围绕。一楼宽阔的空当里，搭着台子，乐声欢快，看客众多。一个人穿着五彩缤纷的衣服，正在耍着把式，突然，从口中喷出火来，鼻孔冒出两道浓烟。众人纷纷叫好，抚掌喝彩。

初华讶然：“为什么？”

“吃葡桃。”元煜将一串葡桃拿来给她，体贴地说，“你不是很爱吃么？”

那大概就是莫多都家的人。初华睁大眼睛，正待细看，女子却扯着她的手不放，旁边全是人，初华不好施展功夫脱身，只得被她一直扯上四楼。

“什么事？”

初华瞥瞥她，只见那脸上明眸红唇，妆画得勾人，也不知道薰了什么，香气浓得让人想打喷嚏。

许是发觉初华在看，那美人妩媚一笑，微微挺了挺胸。

他笑笑：“莫多都名气大了，现在只去琉璃馆演百戏，那去处，没个几千上万钱，不让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