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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了夏天

作者:陈一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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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夏至未至

第十二章 夏至未至

旁边,王励励一愣,一下又笑开了:“仲良君慢走!”
我们冲进教室,从抽屉里掏出一沓一沓的题卷,疯狂撕扯,一时间满教室纸张乱飞,其间交杂着尖叫和欢呼。章子腾站上了桌子,呼喊道:“九年制义务教育滚蛋了!滚蛋了!……”
“什么?”
当我们看到眼前恢弘地伫立着的建筑时,不觉屏息。推开那扇半掩着的大门,向内看去,整个教堂呈现哥特式的建筑风格,大理石砖和大理石柱上,配有彩绘和雕塑。那弧形的极高的穹顶中央,垂挂着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一条红毯从脚下铺展过去,一直连接到远处的台阶。圣台上安放着约柜,周围缀满了鲜花。两旁巨大的落地窗上镶着彩色玻璃,阳光照进来,幻化成了一种奇妙的光影。
“我信仰爱。过去是这样,现在依然是这样。”她说,“不会改变。”
闹闹嚷嚷了很久,鲁老笑着示意我们安静下来。
跑了一圈之后,疲乏沉重地压了下来。周遭的加油声在漫溢着的无力感里渐渐混淆。
“你们之间应该是君子之争。”王励励耸耸肩,“不过你们是女生。对女生来说,坦荡胸怀太困难了。所以,未来的大事就交给我这样的人来完成吧!”
他收拾了一大箱东西,在每个教室前站了站,晃了晃,走了。大家很愤慨,唾弃腐败的师德,批判污浊的世道,一面将他归纳整理的复习提单搓揉粉碎。
“在出国以前,我得先熟悉一下外国文化,这样才能尽快融入新的生活。”
“那你呢?”我转而问宁小宇。
“谢谢,一定!”
“是真的。我马上要出国了。”
告别不总是有回忆的。
我发现他长高了,已不再是曾经那个沉默寡言又敏感脆弱的男孩。
“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现在,以后,都不会。”我说。
他背对着我踌躇了一会儿,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轻声说:“你写给我的信,我一直保留着。”
这样想着,我心里又注入了新的力量。
“这个问题,我已经考虑过了。”苏明理的表情很认真,“只要有人请我吃必胜客或者豪客来我就不会孤独。”
我是全班第六,前面是苏明理。
她这么说。窗外的一切好似一个新世界新鲜脆绿的胸膛,风吹过田野,像连绵不断的管风琴声。
回过头来时,李松已经走了。看着空荡荡的教室里稀稀落落的几个人,我感受到一种一望无际的失落。
我们低声地聊着,谈得很轻松。小时候怎么过的,有过什么烦恼,想吃些什么,做什么工作不费脑子还赚钱……在谈笑间彼此沉默的间隙,在她空明灵丽的目光里,我忽然觉得自己是多么寂寞。
震区正在重建,这几天阳光很好。我一直住在帐篷里,伙食挺好,今天吃饱了也没什么事要干,干脆就给你写信。什么时候你也过来看看?……还是算了。等你过来,没准我已经换地方了。因为这里不久就不需要我了,我可能换个地方晃悠。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也背上了自己的书包,走到门口,又迟疑了一下,说:“你和苏明理和好了吧?”
她笑了,“你想成为哪一种呢?”
张仲良目光坚毅地背起书包,大有远赴征程之势。他总像是在战斗。但现实对谁来说都太逼仄了,他只有自己内心的战场。这其实是最寂寞的。
“只不过有的是客机,有的是直升机,有的甚至是战斗机。客机时常有湮没平凡的惶恐;直升机躺在物质上乐不思蜀;战斗机则豁出全部与一切斗争,或为理想,或为叛逆,永不屈服始终是他们的姿态。”我说。我们之间有一种难以言表的默契,我并不担心她不能理解。
烈日。棕红。四百米的环形跑道。
“怎么这样说?”
“忘了我。世界很大。”柯冉说。
和_图_书“像我这样的成绩,在国内,是不可能读什么重点高中的。我爸把什么都安排好了。我这次来陪你们体考,只是想和大家一样,能有个完整的经历。”
“也许,不应该这么早相遇。擦身而过,只留下回眸。”他说。
车来了。
反正我已经习惯了,就这样晃悠下去。
“有些词语我可以理解。毕竟,数学是精准的,文学是精神的。在这点上,我和李松不同。”他想了一下,“送你一句话好么?”
校车向市体育馆徐徐开去。我们的心都在颤抖。穿过柳堤,穿过石桥,车水马龙之声从窗缝里流淌进来,是被密封的风景。
每一项考完,我都对监考老师报以最热烈的笑脸。“老师再见!”,“老师谢谢!”……这是学校要求我们说的。千叮咛,万嘱咐,我还是第一次发现学校有如此可爱的惶然。
我惊讶地看着他。
“还能有什么理由?”
告别之所以残酷不在于它的泪如雨下。只是你还未发觉,已经回不到过去。
最后,学校请来专家,给我们做了考前心理辅导。接下来,大家疯狂地在校服上留名,成批散发同学录,时间,终于走到了那一点。
这使我更想哭了。李松,李松。我在心里这样叫他。
“做一个好人。”
“最后往前冲一点吧。中考的时候心态不一样,会有很大进步也说不定。”周末补课的时候,鲁老改完了我的最后一张试题卷,“从现在开始,不要过多地做题了。现在你应该做的是,好好总结学过的知识点,认真理清思路。这样,应对中考就没什么问题了。”
宁小宇没有再回答,扭头看向窗外。五月,绿叶荫浓。她白皙的脸庞映在车窗上,阳光疏影,虚实掩映之间,有一种流荡的忧愁。
“你来了?还以为不能和你告别。”阳光之下,李松穿着淡灰的T恤,浅浅地笑着,整个人烘托出一种温暖的悲哀。
张仲良嚷着让鲁老和别的老师一块儿招待我们吃火锅。
“过去你从不相信这些。”

“再见面时,很多东西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
“现在我也不相信。”柯冉说,“但是,我必须说服自己。我不停地对自己说,总有一天会相信。相信了,就不会这样难过。”
“许诺,以后也要加油努力啊!”他对我说。
我体会到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我和她之间息息相关的某种东西。好像在这个世界上背道而驰了很久后,经过漫长的旅途,终于在某个遥远的天空下再次相逢。我看见她的侧脸,白皙而恬静。
大家四下打量这间教室,艾利亚如此,甚至白丽也是如此。似乎想把所有所有的日子都封存于记忆之中。告诉自己,一切未变,只是时光流逝。
沉默了一会儿,苏明理说:“我只信仰奋斗。在所有的动作中,我只相信前进。你知道,我就是靠这种信仰,才杀出了一条血路。”
“还是奋斗。”苏明理很无奈,苦笑了一下,“从一条土路,转向另一条土路。我就是这种感觉。也是唯一的感觉。”
从大厅的侧门出去,最可怕的终于来了。
王励励说:“做人要低调!火锅有什么好吃的,不如去吃牛排。”
“所以,咱们不能,也无能为力互相干预。”我笑了笑,“只有祝你好运了。也祝我自己好运。”
张仲良走了。王励励叹了口气:“许诺同学。”
“一个人,也没什么。”柯冉转了过去。
终究,她还是最理解我的人。
“自恋。”我说,“不过,十年之后如果要开同学会,我还是乐意看到这样的你。”
“坚持你的梦想。”苏明理说。
不敢表白的表白了,不敢争吵的大吵了,偶有怯怯提出对答案的请求的人,遭到劈头盖脸的痛骂。
成绩下来以后,和图书学校在初三学生每日必经的楼梯口,公布了近三年来蓉城最具代表性的几个高中近三年来的录取分数线。我对比了一下,离天府一中还差五分左右。
嘿,还不知道怎么开口。
“永远不要放弃,永远不要颓废。”苏明理说,“即使孤独。”
“音乐是无情世界的情感。”她说,“不过,你又为什么喜欢写作呢?”
冲过终点的那一瞬间,我听到报时,三分零六。满分。于是长舒了一口气,蹒跚地往跑道边走去。
“李鸿章的一生,是充满了风声雨味的。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未尝没有清醒的认识,对动荡时局未尝没有一定的把握。但是,一个时代的悲剧无论是谁都抗拒不了的。所以时代的悲剧就变为他个人的悲剧。”
我们之间隔着一抹淡淡的阳光。
“那当然。否则我们为什么是朋友?”
还好及时找到了校车。坐到座位上,旁边是宁小宇。
“我们都坐在飞机上。”
只是这不再是一次长假,不再会有一次收假。我们不能再回到学校,再看一季花开。我们真的太习惯于过往了。是时候离开了,可感觉迈不动步子。
突然,他朝我们这边回过头来:“喂——姓王的,我走了!”
还有最后半圈。跑到拐弯处时,我看到了上一组跑完的苏明理。她很热切地看向这边,跑过她面前时,我准确无误地听到了她呼喊的声音:艾利亚,加油!加油……!
她正说着,车发动了。匀匀加速,向大路驶去。
宁小宇哭了。
只有在这种时候,我的认识才偶尔脱离自己:我们每天无非蝇营狗苟地企图与一切讲和,不拼命压榨自己就生怕错过了大好年代。
我们默然无声地走了进去,坐在油漆脱落的木椅上,瞻望着圣台顶端的十字架。我低声问:“你们,信仰什么?”
体考前的晚上,医务室十几箱葡萄糖全部告罄,超市里巧克力和红牛的销量达到了史上最高点。
“你有什么想跟她说的吗?”我有些迫切,“什么都好,让她回想起来能觉得高兴。”
“好人?”
“你还是觉得自己是一个人?”
许诺啊许诺:

“我教你一个人也不会孤独的办法。”
“我们都是?”
出去看了一看后,我发现,不管是学校还是世界,都是一个样。不管在哪里,我都是个不安分的家伙,没人喜欢我。我就这样了,把我剥层皮也改不了。我不在乎。嘿嘿,但有时我也挺想和谐一下。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吗?是跑到哪个山旮旯去当个老师。但你也知道,我这水平……所以,干脆就到灾区当了志愿者。我虚报了年龄,登记那人也真信……到了这儿,我发现,心理辅导那玩意儿我不会做,即使做了,想必也是毒害祖国花朵。所以我平时也就是搬搬砖头,搭搭板房。其实,地震刚发生时我来过一次,可脑袋被余震垮下来的一块木板砸伤了,所以那次待了两天不到就回来了。千万不要用你文绉绉的语言讴歌我,我没什么伟大的动机,不过是自私的自娱自乐罢了。
说着,他递给我了一封信。信封上赫然写着:芋头。我猛然一惊,看到发信人邮编在外地,赶忙撕开信封,拿出信读了起来。
我的韧带,是没问题了。跳远,跳了三次,最后一次才挨上满分。
“六年后我从英国回来,再给你解释。”宁小宇看了看表,“我要赶回去了。今晚五点的飞机。”
那一瞬间我觉得他又回来了。他又是那个迈克鲁斯了。或者说,从来就没有变过。他起初给我的那种感动,在某一时刻消失了,现在终于复苏。我明白,每个人,每时每刻虽然有这么多的妥协和无奈,但有些东西是永和*图*书远不会变也永远不会忘记的。
“飞鸟?什么飞鸟?”苏明理一头雾水,“你们说话越来越深奥了啊!”
“什么?”
回到家,躺在床上,回忆过往两年的种种,事无巨细,清晰可触。我一次又一次地想,的确回不到过去了,只有未来,也仅有未来了。一瞬间,我难过得不能自已。
回到学校,我对柯冉说,“宁小宇要去英国了。留学六年,学习音乐。”
突然,座位在门口的小胖尖叫了一声:“鲁老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我叫上了苏明理,三人一同搭车去了市中心的教堂。
鲁老进来了。看到这些,了然于胸,给了我们一个微笑。
闷热的天气让我几乎中暑。偶尔路过几辆停靠着的轿车旁,那的金属将阳光反射过来,晃得我眼花缭乱。
“小宇,我是真的喜欢你。”
“永远不要自我怜悯!”他说,“这一直是我的信条,但愿有一天也成为你的信念。”
他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来,看到的却是宁小宇。
“已经和好了。”
这天做到历史材料题,上面涉及了李鸿章的一句自评:一生风雨裱糊匠。
空气里弥漫着远古的清凉。
“请赐教。”
“因为时间。”
“我能想象,那时坐在飞机上,一定忍不住流下眼泪。”她说,“我会想,从小就这样飞来飞去,还没有像这次一样飞得如此感伤。”
走进大厅,看到了一排排测量仪器。黝黑如铁,银亮如割。连棱角都泛出精准的味道。惨白的日光灯照亮灰寒的四壁。我们被编上号码,分成几个小组,一片滴滴答答的报数声中,空气骤合剧变。
2009年5月
“很多时候,文字是片面的、单薄的,生活却是拥冗而庞大的。但是,某一刻,当所有的热闹沉寂,文字就成了整个世界。我常在想,那么多那么多的人是为什么而写作。答案是,时间。是内心先感到一种消亡的力量,才会在文字里寻找皈依。时光流逝、情感钝化、美得落俗。一切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在消逝,一瞬间面对整个世界,万象更迭,而文字有一种天长地久的感觉。于是,那些作者,就带着成群结队的孤独投奔这种温暖的永恒。”
不一会儿,地上积了三厘米厚的碎页纸张,打扫清洁的阿姨拿着蛇皮口袋,在门口望了望,几欲进来,又被我们铺天盖地的气势吓住,只是站立着,站立着。
最闲暇的一个假期,我用回忆来拒绝遗忘。
“不需要,”柯冉摇摇头,“谢谢你。真的不需要。到时候,你替我祝她顺利吧。”
“世界大不大和我有什么关系!说到底这根本不重要。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挽留?如果你开口,我甚至可以不去留学……”
她想了想,“对音乐和对文字的感情是相通的吧?”
“飞鸟?”
她塞着耳机,看着一本时尚杂志,很轻松的样子,递给了我一瓶冰水。
我俩都笑了。
“不,”迈克鲁斯若有所思,“你们性格不同,但在感受上,也许有惊人的相同之处。”
芋头的信,让久已失去的晴好感觉又来到了。
我们太盼望假期了。每一次都这么兴奋。
历史老师对我们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时间这么紧,况且这也不是考点,他这样郑重其事的说明,实在让人费解。
还未到弥撒时间,教堂里空无一人。黑暗,柔和,凝重而神秘。远处有一些灯火朦胧。
“难道很奇怪?”
这是告别吗?
“飞鸟比飞机慢,飞得自由而孤独。但那是真正的飞翔。”
“你说得真容易。”
在灰冷空阔的路上,一大群人错错落落地行进着,彼此之间犹隔百里。偶尔有两人挤到了一起——就是他们——一路怒目而视,有我不能有你。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在漠然的空气里,竟也和*图*书有几分气息相通。
“芋头叫我转告你,他很好。”迈克鲁斯哈哈地笑着,“当时他觉得你快参加中考了,不想打扰你,就叫我给你传话。老夫也没想到,你们居然是朋友!”
“你看,那时我站在最旁边,她站在最中央,可是我看起来比她温暖得多。”
“我现在又是一个人了。”宁小宇说。
“这本来就是她的梦想。她不是一个能适应死板教育的人。”
我没有说话。
章子腾幽幽地说:“幼稚的两个人。”
前所未有的鼓舞掺杂着一丝悲伤静静上涨。
拿着薄薄一层信纸,我久久地,久久地站在那里,一下捏紧了它,又怕会把它捏碎。芋头,他居然去当了志愿者。
“中考结束,大家终于轻松了,激动的心情我很能理解!不过事情还是必须给你们交代完。今天大家回去以后,就在家里等录取通知书吧。毕业证之类的东西,学校自然会寄到你们手上。”说到这里,鲁老背了过去,“老师祝你们都能有好的前途。”
我不时想起他感叹李鸿章的话,竟觉得有隐隐的关联。
回学校的路上,几个小时前还弥漫着的紧张气氛已经荡然无存,大家发疯一样地笑闹,几乎快把校车掀翻。
第三轮复习结束后,二诊考试翩然而至。用老师的话说,现在的成绩基本定型,不大可能进步也不大可能后退了。
少顷,李松提起包,缓缓走向了车门。他最后回过头来,对我笑了一下,“谢谢你,真的。”
“我有时很困惑。作家会一直孤独吗?内心深处涌动的情感,始终是一个人的事。”
“我本来就没考。”
我们在讲桌里找到了一大堆泛黄发旧的资料。悉悉窣窣地收拾,有什么滑落下来。
但你别说,从那些孩子的眼睛里,我还真找到了些好东西。说得肉麻点,我觉得那是对生命最质朴的渴望。看到他们,我想起了邱昙。想到她,我鼻子还酸酸的。那哥们儿也太脆弱了,我们约定联机打游戏来着,她还说要带我练级,谁知她还没上线就挂掉了……
“多久出国?”他问,强装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想说的不过是一个意思,对所有事都不要细想。细想难免感伤,想实现什么就闷头往前冲吧,相信时代接纳你,成功欢迎你,停下脚步来同情自己的孤独了无必要。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孤独的。
“时间?”
“我说过,我一定会来送你。”
再一次,轻轻地,不留痕迹地,坦白我们的友谊。
友:芋头祝:如你所愿,考个好学校还有,做个真贵族
她走到柯冉身边,仰脸看着这张自己最熟悉而又最陌生的脸庞。
“我更希望是飞鸟。”
我们一同站在大开的窗户前,面对着初夏六月飞走的流光。
周日,宁小宇富有活力的声音同清晨一道降临。她想让我陪她去参观教堂。
附:松林无限好,只是太麻木。
“《挪威的森林》是一本好书。”他说,“孤独。无奈。”
会考过后,这位历史老师,年级主任,据说是因为薪资原因,跳槽到一家民营图书公司去了,而那家公司,经营盗版书劣迹斑斑。我们为之欷歔不已。
中考前的晚上,我和宁小宇一同坐在靠窗的床上。夜静静的,空气闷热而略微潮湿。盛夏的深处柔和幽暗,嘤嘤作响。飞机飞过时,信号灯红色的光芒闪烁着夜空。
“奋斗过后呢?”
“每个人都是一个人。”宁小宇微眯着眼睛,阳光从侧面照过来,将她的睫毛染成了绚丽的金色,“比如我和你。”
我为她冷冷的幽默无力地干笑了几声。
迈克鲁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他倚门站着,对每一个出门的同学,眯起眼睛笑着,拍拍他们的脑袋。好啊好啊,你考得好和-图-书吗。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的笑容了。
“你一点也不像考过体考的人!”我扭开瓶盖,“我都快死了!”
历史政治的会考迫在眉睫。虽说是开卷,但就答题技巧来说,我们仍有很多需要训练的地方。
照片上的我们稚气未脱。那时的苏明理瘦小而倔犟,我的表情是害羞的,而王励励长得像地瓜一样。我们还看到了邱昙。
“如果没有看到你的日记,我可能不会知道,你喜欢音乐是因为你的妈妈。”
“不仅仅。”
走出教堂,阳光耀眼而灼|热。隐隐约约有钢琴声传来。一串流动的音符倏尔滑上顶端,刹那间又倾泻而下。我不知道这曲子是由谁弹出而又是为谁演奏的。但此时我正像身边所有的人一样,带着一切惶惑和不安,朝广袤而不可知的未来投去无限的迷茫与无限的希冀。
我和苏明理挥手与她告别。
要支持下去!我听到自己微弱的呐喊。
“或者说,我们就是飞机本身。”
她是想让我听见的。
他依然笑着,转过身,抬头看那旷蓝的天空。周围的一切都宛若被消音的画面。此刻的风景是那么细微,世界从未如此清晰而明朗。
天地间一片朦胧。我的泪落下来,消散在夏色磅礴之中。
“你马上就要拥有让人羡慕的新生活了,应该高兴才对。”我说。
苏明理说。我们体会到了一种不可名状的触动,相视一眼,沉默不语。
所有女生都想,豁出去了。不就是两圈吗。一年多的艰苦训练,就在这一搏了。男生还得跑两圈半。
“怎样才不孤独。”
“她想实现理想。”宁小宇冲我笑了笑,“像飞鸟一样。”
宁小宇满意地点点头,向窗外看去,又有几架飞机飞过。她喃喃地说,“也许是飞向英国的航班。”
忽然明白了王励励的话。
我问她什么时候出国,去哪个国家,要在那里待多久。
也许是匆匆跑过来的,宁小宇的头发有几分凌乱。但她无所谓。她对什么都无所谓了。
也许,这就是结局吧。
“等等!”我喊。
中考结束的时候,走出考场,整个世界都变了,阳光薄如蝉翼。一切的一切,好似“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我们还沉浸在解放的狂喜之中,一时间调整不过来自己的情绪。只是愣愣地,很久才觉出感伤的意味。
后来,历史成绩出来,几乎所有人都拿到了20的满分。
周遭已经有人倒下了。几个护士拥了过来。
“对了,你信仰什么?”苏明理问我。
但是,回首来路,我已不是曾经的我。
宁小宇走了,穿着咖啡色的花格短裙。第一次见面时她是这个样子,在我印象中她也永远是这个样子。这种感觉是那样熟悉,一切仿佛还历历在目。所有的距离一下子都消失了。
柯冉一直看着她,很久很久,好像世界只有他们两个。
我心中泛起酸楚,在他说这句话的那一瞬间,顿变为一种透心的哀伤。
柯冉临走前冲我做出加油的手势。
“不,你应该去。”柯冉打断了她,“我喜欢你,以前是,现在也一样。但是我们不能在一起。因为很多东西是我们无法把握的。再深的感情,也不能改变我们各自的生活轨迹。我们只能天各一方,独自奋斗。”
“当然也不是一定孤独。再深刻也会有共鸣,再独特的思想也一定有知音。不管过去,未来,还是当前,知己总是存在的,不必担忧。”
“中考结束。签证马上办下来。”
是我们秋游时的照片。
“你在想什么?”她问。
“最重要的,是因为柯冉吧?”
话音落下,三秒寂静。紧接着的一刹那,天地飞旋,每个人抽风一样狂捡自己周围的纸屑,回过神来,地板已经干净如初,只是每个人的桌上堆满了细碎的不明物体。
艾利亚很惊讶:“你怎么没和李松说话呢?他等了你很久,现在已经去公交车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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