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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了夏天

作者:陈一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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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初夏

第六章 初夏

“伟大?”我能想象她的表情。
“谢谢。”我对苏明理说。
想到这里,我觉得很疲惫,靠在床上,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芋头没有说话,将头扭向一边。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沉默。
气氛一瞬间有些凝重。
这时,门被推开,宁小宇冲进来,一下栽倒在了艾利亚旁边。
“有时透过向日葵,我能感觉到梵高内心的温暖。他的心中一定有那么个温暖的世界……”
五月三日,鲁老宣读了团员名单。
漫无边际的灰暗里,一盏烛光摇曳着,飘向数里以外的地方,微弱却牵动人心。向日葵连根拔起,随着烛光去了,它们太急了,等不到太阳了。它们不知道那烛光只能迷惑它们的眼睛,成为幻象,却永远不能照彻心灵。
“学个毛毛,在家里待了几天,直勾勾地盯着书发愣。在帐篷里我也什么都学不进去。你猜我爸干出了什么?他不知从哪里搞到了一本英语辅导书。我倒!”
“前段时间,我和全家人都闹翻了。姨妈资助我学费,那感觉就像是施舍。我真的不想感谢她,还顶撞了她几句。爸妈都火了,说我不识趣。姨妈也很生气,破口大骂,说我算是个什么东西,没她的资助根本不可能在这所学校读到现在。就这样,关系弄得很僵硬。”
“难怪你敢给我打电话。”
苏明理坐下后,拿出辅导书,让李松给她讲题。
所以,我又强调了一遍:“我不想去。”
于是,我收拾好书本站起来,挪向了角落处的一个空位。旁边是芋头。
回过头,我看到李松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我。我以为这是温暖的关怀,但他紧接着舒了一口气,说道:
我坐在观景阳台上,头上是洗过的衣服被单,它们在暖风中都散发着阳光和洗衣粉的味道。透过玻璃的围栏,我看着篮球场,一面听她话里的百无聊赖。
天灰蒙蒙的,渐渐凉了起来。通信堵塞,电话打不出去。不知道家人怎么样了。我感到很恐惧。但我又想,蓉城乃天府之国,平原千里,震动几下也并无大碍。
我摇了摇头,坚决地说:“不想去。”
余震不断。
我想起了我的外公。
“站起来。”她又重复了一遍,平缓得没有变化的语调,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反正我也没事。”这是他的解释。
我俩都沉默了。
初夏,阳光下的树木葱翠如初绽。席卷而来的夏日白光里,鸟鸣声忽远忽近,像记忆一样芬芳,像奇异的幻影一样令人心悸。
“那他没跑?”
外婆并没有凑上去听,生活琐屑早已磨掉了她的细腻。她只是低低地絮叨着近日以来连绵的阴雨。
“四处惹事、成绩倒数,都是你的光辉业绩。”鲁老略一思忖,“对了,还有留级。”
我转过去看白丽,只见她慢条斯理地站起来,目光挑衅,姿态倨傲。
话音刚落,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轻笑了一下,补充一句:“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艾利亚在床上排摆出了她的三个包包,一个箱包,一个提包,一个挎包。
“虚伪。”白丽说。此时,教室里安静异常,她这样随意的开口,清晰惊人。
一片混乱里,我们还是找到了自己的班级,席地坐下,惊心动魄之外还有些难言的尴尬。
灾区的境况不间断地覆盖着电视屏幕,哀号声遍地,尸骸相撑拒。各类报纸杂志,满篇黑白文字,实在惨烈悲怆。但是,看到全国各地众多志愿者远赴灾区,营救工作井然有序地进行,和图书我也为之振奋,一种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
“哎呀!芋头,你脑袋是怎么了呀!”我向那边一看,发现芋头的脑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他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远远看去,像个雪顶冰激凌。
我肯定是疯了。否则我也不会把所有事情都讲给芋头听。我就那样讲着,我来到这里,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场面,我所有的欢喜与悲伤,就像对着沙漠,对着绿洲,对着什么也不是的一个空阔地带。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我才能相信有人能够理解,只有这样,我才能获得讲下去的勇气。
最后,姨妈把我接到了她的家里。
姨父无限爱怜地拍着墙壁,作男子汉顶天立地状:“这房子好像是框架结构的吧?没事儿,经得起震动!”
“我不知道怎么说了,你简直不可理喻!”
她似乎很不习惯这样正式的交流,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过了半天,她像寻找到新大陆一般,兴奋地说:“今天下午的两节英语课不用上了。不亦快哉!”
“我觉得你没什么错。”他说。
大家的目光落到了李松身上。
“物体在不受任何外力作用的情况下,总保持静止状态或匀速直线运动状态……”后面的章子腾研究着这句话,“这不是说我吗!”
“都地震了,你还关心这个!”看到我这个不成器的样子,外婆和姨妈相与叹息。
“那她说了些什么没?”
这时手机嘀了一声。我很不情愿但也不得不告诉苏明理,“手机没电了。我到时候给你打电话。”话说出口我很不希望听到她答应的声音。
很多同学举起了手。我不敢举。
入团仪式举行后,一切步入正轨,或者说永远都沿着正轨前行。
“这不,他想殉情呢。”
第三周结束,学校终于来了短信,周四早上8:30开学。
他脸上又浮现出了惯有的那种蔑笑,说:“你想说的不过一句话。你知己的无奈和你自己的难耐。”
电视柜上的君子兰,成了地震测试仪。只要看它的叶片颤动幅度,我们大致就能判断出震级。
电视上滚动播出地震紧急预告,我们一下拖家带口地跑下楼去,一会儿又像没事似的回到家里。
“我还没有到这种地步。”我冷冷地说。
依稀记得芋头提出举行一个悼念邱昙的班会,可惜人微言轻,响应者寥寥。
“地震那天你爸那么早就到学校来接你,都不顾自己安危。”我觉得我在她面前总带着点说教色彩,其实自己也还在努力学习这种东西。
“只要你还是学生,还在这里学习,就必须服我管教。”
广播声,哄闹声,呵斥声不绝于耳。人群的间隙,我还看到了李松。
“我们坐的位置距离那么远,我怎么来拉你!”柯冉辩驳道,“再说,当时那么乱,我根本不可能挤得过来。”
“经历了这种事情,我终于明白,生命可贵。”她说,“我以前太不会享受生活了,现在,我要把我以前没享受够的全享受回来。我可不想人在天堂而钱在银行。”
我们原本都是没有方向的。呼吸着空气一样的梦想。
得了吧。我在心里暗想,你都叫没享受生活,那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同学一场,随时准备来难民窟捞我吧。
那是我第一次目睹真实的死亡。来不及抗拒,来不及自哀,眼睁睁地看着亲人被抽离这个鲜活的人间。这是何等的无力,何等的残忍,这怎能叫人不惊惧,我内心还没有强大到足以直视这种决m.hetushu•com•com绝的惨然。
总之,运动鞋是不能穿了。我的左脚换上了凉拖。进教室时,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上了我的脚,平日里死板严苛的物理老师也对我展露出了体谅的笑容。承蒙大家关切的注视,我第一次嫌弃自己的脚趾长得过于平淡,寻思着应该涂上蝴蝶蓝的指甲油,或者像白丽那样戴一个亮闪闪脚链……
他们俩孜孜不倦地争吵着。
不远处,生活老师们正抱着被褥和枕头朝这边走来。爸妈远在康城,我想,今晚只有在操场过夜的命了。
也只能如此了。抱着一箱水和食物,我走进了房间。翻开校报,再看了一遍一个初三女生写的文章。
这时,我准确无误地听到了宁小宇愤怒的声音。
在这个连高楼大厦都瞬间可裂的日子里,什么都是动荡的。墙是靠不住的,路灯是不能走近的,所有人的神经都是脆弱的,敏感至极的,似乎稍稍一震就会彻底崩溃。昏暗的车灯,夹着凉席的行色匆匆的人,哭闹的孩子,闷热的天气,蚊虫以及路旁丢弃的易拉罐。耳边,不甚清晰的电波带着沙哑的微红。
鲁老说了什么我已记不清了。反正我也不想记。再后来,这件事传入来来往往的同学耳中,变为“许诺没能入团,苏明理入了团,所以两人打了一架”。
报纸翻过来,是那篇令我不想再看的我自己的《歌音缭梦》。我写的时候并没有真感情,却硬着头皮这么写,然后它又被某某老师改得面目全非。
楼梯口有老师在紧急地指挥,人流分成几股从不同的通道口向操场涌去。我一面逃命一面感叹:啊!我们学校还真是井然有序呀。自豪之余,脚已经踏上了塑胶场地。震动还在继续,踩在地上像踩着滚烫的鸡蛋黄。
芋头彻底愤怒了,大吼:“你们都给我闭嘴!”
艾利亚听了,叹了口气。在床沿上坐下后,她忧伤地观摩着这几个包包,样子宛若凭吊夭折的婴孩。
回去的时候,外公已经走了。窗外的花坛里,大朵大朵的美人蕉开得艳红,像血,炽热的撕裂般的颜色。
回到宿舍,已是遍地狼藉。
四座哗然。我背上一片战栗。
“心态一定要摆正。”她态度严厉,“你们这个年龄,应该单纯阳光。投一些没有意义的票,你们能得到什么好处?不要总想着和老师唱反调。你们长大了才会懂得,这个社会,只有老师和家长是无私的,一心只为你们好。”
我接下来问:“这些天你学习了吗?”
上体育课时,我的脚崴了。宁小宇陪我去看了校医,校医又建议去不远那家大医院看看。挂号,看病,取药。就这样,我们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个下午。
“谢谢。但你是不能体会我的感受的。”
“那声音凄异得很,”两周后,阳光灿烂的一天,苏明理在电话里说,“我爸就用那种声音叫着,敏感得吓人,稍稍一震他就扯着嗓子尖叫,是那种极细的,又惊悚的,‘走啊,走啊,你们走啊……’我就那么听着,一下信心全无,觉得房子都快塌了,他也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像是在长征路上……”
早上到校有些早,班上只有稀稀拉拉的一些人。我一进门,就听到有人惊呼:
“地震了!”
章子腾突然变得很深邃,说:“我一直在惯性里生活。”
“我只有这一种选择。”
“她说她想看北京奥运。”
“算了吧,你太虚伪了。你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欢我。大难来时各和图书自飞,这算什么?”
我没有找任何人解释,无从解释,也不必解释。只觉得滑稽。这世上很多的事不是这样简单的。愤怒这么直白,欢喜也这么突兀。因为我们不只有这两种情感。
安顿下来不久,家长陆陆续续地来接人了。在班主任那里签过字的同学,就可以回家了。苏明理的爸爸也来了。细细的雨中,他穿着橘红的雨衣,站在看台上,远远看去,单薄的身形带着一种寒怆的温暖。苏明理一抬眼就看到了他。
我昏昏沉沉地意识到,这个时刻终于到了。
“他希望我入团,”苏明理说,“说来也搞笑,他很想帮我写入团申请。他字写得不错。”
“照你的态度来说,的确不可能取得多好的成绩。但是你要记住,为人师长我一直秉持这么一种信念,是太阳的我绝对不让它变成月亮,是月亮的我绝不让它变成星星,如果你是星星的话,我不会让你从天幕上消失。”鲁老直视着她。
一种震感立马从脚心传上来,我感觉到了周遭明显的晃动,抬头看,风扇,电灯都在摇晃。
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凌晨,外公病重。他躺在医院的床上,周围是一片惨白清寒。他的鼻子里插着输氧管,赫哧轻喘,喃喃地说着什么。
“她?”艾利亚猛地一抬头,看上去有些精神恍惚,念叨着,“大概享受生活去了吧……大家都一样……赶快享受,小心哪天没机会……”
生活老师把这件事告诉了鲁老。晚自习前,我们一直站在教室门口受训。
“不入团就不入团呗,下次也可以。”柯冉说。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我。这时,宁小宇回过头来,深情地看了我一眼,表示理解。这的确是一种动人的力量,我感受到了内心的颤动,像针尖上闪闪的蜂蜜。我非常想再拥有宁小宇这样一个朋友,什么前进什么成绩,全都滚一边去,朋友就是朋友,我就是我。
也许是太想得到理解了,反而不敢过多地去寻求吧?很久之后,我躺在床上,想起我的朋友苏明理,忽然这么定位自己。她有她要必须学习的,我有我要干的,而我们之间交往甚密难免产生乏味的余渣。
小区的篮球场上,许多帐篷还没有收起,橙色,红色,蓝色,各种颜色穿插在初夏翠绿的草木间,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岛国风情。
白丽很挫败地别过了脸,一会儿又重新看向鲁老。那样子似乎在说,既然你让我没面子,那我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你同情苏明理,也同情你自己。”
至于到时候是多久我也不知道。这个时刻就默默地蒸发在夏日某个角落了。似乎自打话说出口的那一刻我就没相信过,只是向自己表示我有这么一个朦胧的愿望,但怎样去实践它我确实没有想过。于是冰凉的酸奶,楼梯间一箱箱特仑苏,晚饭后的西瓜,纷繁的思绪,构成了我的地震避难日。
有人遗憾,有人喜悦,有人无谓,还有人好奇地观察着我,寻思昨天的打架的事。但不管怎样,大家都各得其所,唯独我不知怎么搁置自己的感受。看着周遭的一切,我觉得自己真是被边缘化了。
说到这里,苏明理很感伤,不停地抱怨:“那天姨妈走后,我和我爸吵了一架。吵完就回到房间大哭了一场。他就站在门口,一句话没说,最后还不忘提醒我写入团申请。”
“你家房子垮了?飞砖头了?还是你跳楼未遂受伤了?”章子腾凑上去热切地询问着。
也罢也罢,反和*图*书正我也不想懂。
“你们去看了邱昙,她在干什么?”我问芋头。
“不会是因为邱昙吧?嘿,这小子还为情所伤啊!”
我反复阅读这几句话,第一次读到时觉得她并不理解梵高的世界是孤独的回光。但是,阅读得越多,越能感受到这句话的美丽,也许正因为外界寒冷孤独,所以更能感受到内心的一种温暖。
“我画饼充饥。”
我头一偏,看到了他桌上的考勤本,忽然有些说不出地生气。
我不寒而栗,险些再次崴脚。
大约五点钟,父亲牵我出去散心。天色微灰。
我看了一眼黑板,这堂课讲惯性定律。讲桌上摆放着斜木和小车。
最后,我们班几个男生,几个女生怀着一种为我所不知的复杂心情去了。直到下午放学时才回来。
“你能不要这糖果吗?”
“你还挺真诚的。”芋头脸上又浮起一丝坏笑,转动着手中的数学书,好像什么在他看来都是值得嘲笑的。
她继续说:“说什么平等眼光,社会归根结底还是以经济衡量一个人的全部。我姨妈非但看不起我,更看不起我爸。我真不知道我爸是怎么接受她对我的帮助的!”
“听你这么说,那我就是手上起趼的那类人了……”我被他说得不胜悲哀,“而且,我还虔诚惶切地看着指挥棒,生怕一不小心走调了。”
我们聊了很多很多。聊到最后,我几乎惊叹于他敏锐的观察力,倔犟的思考力。对所有事情都这么清楚的人,即使有为人所诟病的行为,那也不过是一种随心所欲的顽固。
他诡谲地笑了笑,低声说:“在打电脑哩,技术高得没话说!我怀疑她有黑客天赋!”
“跑在前面呢。”
她说:“我和大家分享一个信息。欧阳彦的票数达到半数之多。”
为了稳定情绪,丰富生活,文印员将近期校报分发给了各班还未离开的同学。
“站起来。”鲁老命令道。
没有余震,我一样地惊醒了。
五月十二日。周一。
“再见。”我略带苦涩地说。
我们还会悲哀。
“嗯,现在他们都去上班了。”
芋头并没有给我什么安慰,只是不屑地说:“你这样太没意思。”
整个小区的人都将车停到了门外空旷的公路上。我蜷缩在车里,数着随身携带的钱包里的人民币,觉得心里莫名踏实。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问:“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天晚上,她就去了。
中午英语读报刚结束,我们开始推桌子。我穿着一只维尼熊图案的蓝色拖鞋,坐在凳子上,往前面一挪一挪地,心里一面还寻思着自己的窘样。忽然,我看见有同学指着地面,惊恐万分地叫:
我心里又一阵悲哀。这悲哀是酸楚的,寂寞的,而且是热烈的,我几乎要泪如泉涌了。
“你居然是这样的人!”她一下甩开了柯冉的手,“地震一来就一个人跑了,你有没有想过我?”
我和大人一起站在床边,气氛压抑而沉闷。薄薄的被单里,是外公微躬的脊梁。他的皮肤已然是暗褐松弛。如今想来,一个人一生的尽头竟是这般光景,面容惨白,体态痉挛,四周一片呻|吟叹息。即使你最亲近的人在你身边,你依旧孑然孤独。汹涌翻腾在他周遭的是整个巨大的世界,而他蜷缩在岁月的暗角,等待生命最后一次触礁。
“宁小宇呢?”我四顾茫然,“她不是每次都第一个回宿舍吗?”
“这起码得上万吧?”我战战兢兢,“这可全是LV啊!”
鲁老是多久出现的,m.hetushu•com•com我完全没有注意。她挎着白色的大包,提着笔记本电脑,穿梭于人群之中,一遍一遍清点人数。
我惊讶地看着他。
当然,我也不需要过多的关注,过多的关注会把我推到弱势群体当中去。
“不用你多事。”
一套桌椅放在教室的最后面。一段时间里,上面放了一束白花。
章子腾在动荡里站起来,大声指挥:“冷静!冷静!不要慌乱!”
“你一个人?”
李松认真地讲了起来。
还是芋头打破了僵局,主动提出想去看看。
从媒体上得知,震中在距离蓉城约百公里外的汶川,数万人丧生,数十万人被困。
一瞬间,我产生了一种幻觉。向日葵就是宁小宇,向日葵也是我。我摇晃着枝叶想让她停下来,想让自己停下来,可是,太阳又在哪里呢?
四壁摇撼里,有几个同学跑了出去。我不知道是躲桌下好,还是跑好。见越来越多的人已经跑了出去,我也想跑。但是,该死的脚崴了,真是屋漏又逢连夜雨。我扶着桌子,吃力地站了起来。正在这时,我感觉手臂被谁搀住了,那人拉着我,一点一点地向门口走。
很多人注意到了这一点。此时,对芋头的好奇已经超越了大家对地震本身的恐惧。周围的人久久不肯散去。芋头紧掩着双耳,还是有闲言碎语丝丝缕缕地往他的耳朵里灌:
鲁老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像我这样学习,又能得到什么?考学又能如何?你能保证我成才?”
他说:“我还要预习下学期的课程,不能去。”
大家安静得很诡异。
白丽没有动。
等到凌晨我才和爸妈联系上。他们说康城很好,明显有震感,但没受到大的影响。听完,我就安心了。
“学校就是组交响乐,壮阔而无聊。我这样的人在这里面,偶尔冒出几个不和谐的音符,瞬间就被湮没了。多可怕啊,像巨浪一样谐调的乐音,你不敢想象,成百上千个人就那一个模样,痴呆地重复同一个动作,追求同样的境界,也不怕手上起趼。”
我说:“你爸还是很伟大的啊。”
生活老师把代为保管的手机分还给了同学们。
柯冉用手撞了我一下,说:“去看看呀,以前你们还是同桌呢。”
李松愣了一下,讪讪地回答:“我不是这个意思……今天下午老师要讲新课,你理科本来就不好,缺课的话,很难补起来。”
梦里,是一片向日葵田藤。千万朵向日葵像燃烧的火焰一样怒放,漫山遍野随风摇曳。但天空没有太阳。有的向日葵耷拉下了脑袋,有些朝着东西南北不同的方向倒去,凌乱不堪。
大概是知道邱昙的时间不多了。一天中午,鲁老打断了读报课,问:“有谁愿意去看她?”
居然是苏明理。
听了这话,我震惊了。这是一种面对生命最本真的震动,震动于它的脆弱,又震动于它的伟大。邱昙过早地掀开了生命的底牌,但,即使残酷,她也热爱这生命,即使孤独,她也未曾向生活哭诉。她的一切告诉我,她捍卫一种尊严,她展示一种力量。
苏明理拨弄着绿茵上的沙石,说:“有时,我还真是觉得世态炎凉呢。”
“谢了。”我对宁小宇说。她摇摇头,回了我一个温暖的笑容。
“不过你是个不错的人。”他又说,“这么说吧,应试教育这东西,给你个糖果让你远远地看着,往后叫你永远做它的奴隶。如果你不听它的话,连糖果也没有。”
“我还以为你违反校规校纪出校闲逛了呢。”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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