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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俗爱情

作者:叶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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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哪里 14、我

我们在哪里

14、我

她说:“你还好吧?”她的声音非常温柔,让我觉得如果不告诉她方丹回来了就太残忍了。可我还是没说,长时间沉默之后,才所答非所问般地嗯了一声。她又轻声说:“真的没事吧?还是回家来吧。”
我猜到是这样的,可我才发现自己多希望她骗我,比如“你自己告诉我的,难道你不记得了么?”这种无耻的回答都行。
我全部的感觉都集中在体会各种各样的难过上,很清楚这些难过都被我自己加强和放大了。等我意识到周围的事物,才发现正在自己的车里。我像连续剧里那些面对尴尬现场无能为力的主人公一样,在疯掉之前跑开了,现实生活真的被蒙太奇般剪辑又连接上。如果我现在低头发现自己满手是血,很可能真的杀了人。可我只是逃进了车里,像个在幼儿园里看着小女朋友被自己好朋友手中的玩具吸引,束手无策躲在角落里的小男和-图-书孩,甚至有点儿想哭。
和恨嫁的伴娘在酒店的衣帽间里搞过一回之后,我给暹音打了电话,说我喝多了,晚上回自己那儿去。
再说点儿什么吧。我说:“你总得有话可说吧,你跟这儿等我难道没反复想该跟我说什么吗?”我拉着她,提高了声调,走近楼门的大婶吓了一跳,扭头看了我一眼。
她却笑了,若无其事地说:“都怪我。”又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我怀孕了。”
操,你丫不能说点儿什么救场么?我狠狠地瞪着他。
“我想了,但是说那些也没用吧?”她看着我,语调平静如常。
“回家”……搞得我胸口一阵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点儿酒精中毒了。她却没再劝或安慰我,听了我的沉默反倒说:“那你照顾好自己吧。”疑心她是怕麻烦不愿意管我。我已经不能以正常的人性思考了。
我说,好,你不用表现得m.hetushu•com•com像嫌疑犯一样。
“她早就知道你回来了。”我自言自语,笑了,越笑越感到自己可笑又羞耻,没多久这种尴尬的自嘲就让我嘴里充满血味儿,恨得不成。方丹只是看着我不断抖动的左手食指。
他说他要打个电话。
你可以说……你其实还是有点儿爱我的,不不,咱不谈爱,光说在乎吧,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吧?即便没有,你也可以说你有啊。你可以说方丹是怎么对你实施精神控制的,他怎么……怎么限制了你的自由或者诸如此类的,抱怨也可以啊,就像我女朋友跟我抱怨她丈夫一样,你总该有些话说,给自己找好理由。
她低垂的眼睛抬起来时真的很美:“我问了方丹才知道你住在这儿的。”
我很事儿逼地列了个单子,上面写满了我目前关心的问题,包括:“她什么时候知道方丹回来了的?(他一回医院上班,www.hetushu.com.com她肯定就知道了。)她瞒了我多久?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笑着走进他的办公室意味着什么?……”我划掉那些无聊的干扰项,给这些问题打分区分重要性,划掉那些低分的。最终,我只留下一个问题:“她爱我么?”
他不咸不淡地说:“她挺喜欢你的。”又挑衅似的反问,“你不觉得么?”
整个下午我都在玩办公桌上的裁纸刀,想象着用这玩意儿捅进某人的身体。干掉谁?我还没决定。我反复用钝钝的刀口摩擦着手指。
不知道为什么,我哭了。
看见暹音站在我家楼下,我只惊讶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那些稚嫩的脆弱的情愫在这点儿时间内被摧毁了,我几乎听见了自己凝固变坚硬的聚合声。
第二天一早,我到办公室露了个脸就开车奔向医院。方丹一定准备好了答案等着我,盘踞在他的办公室里。这种冲动让我觉www•hetushu•com•com得好像宿醉未醒正在梦里变成超级玛利去打关底怪兽营救公主。
“吃饭了么?回家了么?”暹音发的。
然后,她说:“我只是来看看你。”我看着她,等着,她轻描淡写地说完,“事情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样。”就闭紧了嘴,直视着我,表情却又阻止我问。
我真的陷入恼怒、沮丧等等极端情绪的时候,脑子里就只剩下恼怒、沮丧,完全没有思考的能力,心跳得很厉害,胸口感到热而疼。一种邪劲儿从我脖子后面蹿向头顶,像沿着汽油迅速燃烧的火苗,无声地跑,拱着我脑袋里的闸盒,那里面被拱得哗哗哗响,就像要爆炸的一锅钢水。
“现在很忙么?”我说。一场质问变成了普通的寒暄。
方丹几次打我电话,都被我摁断了。暹音一次都没打来,我多希望她继续骗我。我在这种时候仍然想听她说话的声音,听她哭。而后,我又设想了种种状况,比如方丹来m•hetushu.com•com找我解释,在我楼下等我,甚至冲进我的办公室;或者暹音来找我,推开我面前的门。这些都只发生在我的脑袋里,事实是连我女朋友都不知道哪儿去了。我陷在椅子里感到分外孤独,好像他们一致决定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手机响,是条短信。
暹音跟护士说了两句闲话,趁机很无情地说:“那你们聊吧,我先走了。”她们走了出去,还关上了门。
等了两个小时他才做完手术回来,看见我果然一点儿都不诧异,只是说:“我昨天被医院叫走了。”
好吧,这事儿我……我察觉到了……
该死的,她说:“我骗了你。”
他笑起来。这时候护士拿着一沓病例一类的玩意儿进来,方丹只好放下电话应付护士。我正为他莫测的笑起疑,暹音插着手笑着走进来。她先看见方丹,然后才是我,只能愣住。我看看方丹,他又笑了,竟然有点儿害羞。难道那个没打成的电话是想告诉暹音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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