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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俗爱情

作者:叶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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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哪里 5、嫉妒

我们在哪里

5、嫉妒

我只好说,孩子父母会照顾好他的。
我当然严词拒绝了,但话说出口又有点心猿意马。
有天晚上,她对我说,今天有一个病人难产,好容易剖腹产,生出一个黑糊糊的毛孩儿。遇到这种事儿,真是太可怜了。
老徐忽然在旁边说:“方丹,你有时候跟你爸还挺像的。”
她说,孩子爸爸看到小孩儿之后不出一个小时就失踪了。要是方丹在就好了……肯定能想点儿办法。
我一周去看她两次,表现得很绅士很有耐心,以为她也这么看待我。尽量不显露出任何明确的企图,不说方丹坏话,虽然我经常会涌起这种冲动。
她有点犹豫,非常小声地说:“有时间就多坐会儿吧。”双手叠放着。她的手真白,瘦,但不枯干,很光滑,她也看着自己的手。
她很严肃地看着我,仿佛我侮辱了方丹,辱没了自己是方丹朋友的名声,说:“你不了解他。”www.hetushu.com•com
我想了想,决定不搭茬。
奇怪的气氛萦绕着,谁都没说什么话,我倒有点巴不得在我们之间放着一台电视。又缓缓喝了一杯茶之后,我跟她说:“很晚了,该走了,我会常来看你的。早点休息吧。”
方丹结婚前一天晚上,他爸对他说:“别以为你那点儿事儿我不知道。”我和老徐一度以为方丹他爸要是发现了他的性向,一定会派一个警卫连把他枪毙在京郊那些干枯的运河河床上。但是老家伙没这么干——只要这事儿没公开,那就跟没事儿一样,他关心的只是自己的面子。
坐在方丹家的餐桌边,椅子舒服,高度合适。我可以专注地看暹音的脸,面对她,不用陷在柔软的沙发里非得对着电视只能看着她的侧面。
我说,他只对“病”感兴趣。
她笑出声。那一丝尴尬就这样消散了。
她低下头,看着和*图*书我,客客气气地说:“再喝点儿什么?”
我低声对方丹说:“你丫真是……操……不得好死……”我以前一直觉得方丹是个同志,对我来说是件好事。我终于能有一个方面占有心理优势,还不用担心喜欢的人被他抢走。
“你们搞搞吧。”他有点喝多了,半眯着眼,盯着酒吧里的一盏灯,不等我接茬,“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让她别觉得跟我的关系这么重要,日子还长着呢……”
后来,方丹问我:“你喜欢暹音吗?”这是他老婆的名字。
我心里发慌,急忙说:“不用了不用了,我马上就走。”
眼下,在这个爆发结婚狂想症的日子,我去医院里视察一对夫妻。方丹正在手术室,我转去儿科病房看暹音,她正拉着一个小朋友的手。那个小孩用成人般色迷迷的眼光看着她,紧紧抓着她。她看见我,然后笑了,于是小孩就哭了。
和_图_书礼包下了酒店的三个大宴会厅。来宾的车撑满了酒店的停车场。开始敬酒两个小时之后,方丹才走到我在的那个厅,新娘子已经累得到楼上歇息去了。老徐呼哧带喘跑过来跟我说:“操,方丹绝对是我见过的最伟大的流氓演员。”又举着相机跑了。
跟方丹抱怨我女朋友的时候,他又说:“暹音比她好,不考虑一下?”这次他还没喝酒很清醒,“别用藐视阶级敌人的目光看我。话说出来是挺龌龊的,仔细想想,这事儿对大家都好。”
到了晚上,我才看到新娘子,盯着她看了半天才勉强挤出几句祝福的废话,她脸很红,低头轻轻握了一下我的手。我无法描述那一刻心跳的剧烈程度。眼前的人是那种使每个男人都会感到心萌鹿跳、气走丹田的女人,未必是想跟她上床,更多的是想直接掳回家占为己有。你毕生再次遇到这样的姑娘与之如此接近的机会为hetushu.com.com百万分之一。她身上自有一种与世无争的淡定从容,也不免同时伴着深不可测,而我自以为那是忧伤。
她又用更小的声音说:“他不在家,我一个人觉得挺没意思。”
她笑,笑着把手放在方丹手上,方丹轻轻把手翻过来握着她的手。如果我不知道方丹,那见到的可真是一对儿佳人。很久以后,我才明白那个晚上以一个冷战的速度千足虫般爬过我身体的不爽,是嫉妒。
可就在那天晚上,方丹打电话给我,说他下个月要去日本。我心里一粒鬼胎草种,长出纠缠不清的根。
她送我上了电梯,我下到一楼,走出楼门,又转身对着住户对讲机按她家的房号,“你的手机号,告诉我吧。”我说。
夫妻俩无暇顾我。从医院出来,我想这个年纪结婚也就那么回事儿,谁都没空搭理谁,说不准对方还对你隐瞒着什么重大的致命的秘密。我只要去那些忙忙碌碌一成不和-图-书变的地方就会感到踏实。医院里的叹息声是一样的,窸窸窣窣有事发生又有所隐瞒的声音是不变的。从医院出来之后,我感到身上的一层壳留在了里面,自己浑身上下都是干净的脏,鼻腔里满是消毒水和福尔马林的气味。
这是致命一击。方丹立刻不再说话了。
她很清楚地说了两遍。
她微笑着,说:“好,常来。”
“记在心里了。”我嬉皮笑脸地说。
“怎么?”
我真想对着那张认真的脸说:“别傻了,我认识他都多少年了。”方丹如果不是真成了医生,对病好奇,对命顾忌,不定变成一个多没谱的人呢。我假装友善地又问了问小毛孩儿的情况,瞅准机会转换话题。但她只是恹恹地敷衍,直到方丹来了电话,她拿着手机站在走廊里跟他说话。我透过店面的玻璃窗看着她,她说着说着,听着听着就笑了,放心地笑了。我在这时候意识到心里无法抑制、极为冷酷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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