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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颜·红颜

作者: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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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白色巧克力

第九章 白色巧克力

黎落落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倚在我的肩头,不断地说着胡言乱语。她说费云川你不够义气,说好了要陪我们喝到不醉不休的,你却这么早就要回去,难不成你家里还有个老婆管着不成?又说费云川你没钱朝我借啊,我们要去吃宵夜,现在掉头走人,你肯定是兜里空了。还说费云川是个没良心的人,当年她考入大学后写那么多信给书店,他愣是一封都不肯回她。
费云川坐在前排,没有做声,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又似乎他累了,在闭目养神。至于黎落落的絮叨,他全当一个小孩子无聊的傻话,根本不放入心里。
对,就是兴奋,像喝了一杯烈性酒,浑身的血液被熊熊燃烧了。所以我急需要找一个人,分享这些急剧膨胀发酵的幸福。而你,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锦,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是有些惆怅。我想上去帮助黎落落入睡,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我只好轻声说:好,那就麻烦你照顾一下落落了。
我心底释然的一口气还没有排出来,黎落落便激动地扑上来抱住了我。黎落落一向喜欢咋咋呼呼,每次见到我都必会有一个热情的拥抱,但这次她的激动与热情毫无疑问并不是因为我,而是费云川。我被她抱得喘不过气来,挣脱开的时候,黎落落在我耳边神秘地私语:小白,这次费云川再也跑不出我们的手掌心了!
车先在黎落落住的公寓旁边停下来。黎落落在我肩头快要睡过去了,听我喊她,几乎是吓了一跳,而后揉着蒙眬的睡眼,说:这是到哪儿了?我帮她拿过手提包,说:傻瓜,这是你住的地方啊,快快回去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再迟到了小心你们老板炒了你。黎落落迷迷糊糊地拉住我的胳膊:亲爱的小白鼠,跟我一起睡吧,喔,还有帅哥费云川,和我们一起住吧。我用半个多月的工资租的房子,大着呢。地方不够我睡地板,小白睡床,云川睡沙发,这样公平吧。
更重要的,是他跟你如此相像!
喔,确切地说,锦,我醉了。我实在是不胜酒力。我倚在黎落落的肩头,像只微醺的小猫,眯眼笑看着费云川,就像傻傻地注视着你。我甚至还在费云川再次倒酒的时候,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与你的一样宽厚且有力,只是一握,便能觉出它温暖的力度。
反正黎落落很快地搞定了费云川,我只是饭来张口地被她一个电话告知,周末晚上8点在“蓝涩酒吧”见面。锦,我毫不隐瞒自己在行前的兴奋,并不亚于黎落落。只是黎落落是一种狐狸精勾引白面书生的狐媚心理,我则是想要窥视几年前那个成熟稳重,在我们心里可与费云帆媲美的男人,究竟会不会被时光无情地变成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或者,腰围从二尺六变成了hetushu.com•com二尺九?再或,从昔日的温文尔雅变得世俗不堪?如果是那样,喔,锦,我肯定会因为一时难过,而画一系列的连环小漫画,送给黎落落,来纪念我们那逝去的暗恋。
我在黎落落的笑声里,慌乱地躲开费云川有些灼人的注视,慢慢啜下杯中的酒。杯中的酒,泛着小小的泡泡,晃动不定,像一个任性的少女,在嘟嘴吹着一串串的肥皂泡。我的心,也在这样的起伏中,有些晕眩。
黎落落说这句话的时候,费云川恰好转过身来,我的视线,与他不期然相遇。锦,我不知道为什么,竟是在费云川温暖的注视下,红了脸。喔,我记忆中,只在你面前红过脸,一次是你在做|爱的时候,要我躺在距离你一米的地方,你要细细地看我。我赤|裸着身体,将头弯进手臂中,还是觉得羞涩,不敢抬头看你。还有一次,我们在南方一个靠海的小镇上散步,我挑拣一个当地小孩子卖的贝壳手链,你突然从背后拥住我,轻轻吻了我的脖颈。我没有回头看你,却是在小孩子的注视之下,羞红了脸。
我甚至在套上棉布衫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下自己圆润饱满的乳|房。我想在七八年前,以费云川的眼光看过去,这里一定是平坦且毫无想象力的。而今时间的双手温柔抚过,哦,不,锦,应该是你的大手温情抚过,这里便有了诱人的芳香。我记得高一那一年,我住在黎落落的家里,我们还趁大人出去上班的时候,脱|光了衣服,站在镜子前,足足欣赏了有一个小时自己的身体。
我不知道黎落落是如何让费云川在人生地不熟的上海认出她来,我猜测肯定是她自己主动去做的自我介绍。因为这么多年,费云川早已把当年那两个假意逛书店,实则为了看他的小女生给忘记了。他是学校旁边最招小女生眼球的招牌,用黎落落很不恰当的比喻,简直是有“妓院头牌”的美誉。他像很多个明星一样,不必言语,直接在书店柜台前一站,便能够感觉到那股不一样的气场,或者说,是磁场。
我自己也很奇怪,几年前我还是一个小女生的时候,怎么就没有看出费云川会出落成今日这般模样?否则,我那时一定会多爱他一点。而不是跟在黎落落的屁股后面,因为她喜欢他,才矫情地将他当作自己漫画里的人物,而且到最后,黎落落还心心念念着他的时候,我早已将他的模样忘记。
黎落落迫不及待地端起酒杯,碰了费云川的杯子,我有些矜持,只象征性地举起,隔空朝费云川示意一下,算是碰了杯。费云川却是将我端到唇边的酒杯止住,说:来,小白,为了若干年前你的那本初露才女端倪的漫画书,单独干一杯。
将我拥抱得喘不过气来的hetushu.com.com黎落落,当然没有注意到我这细小的变化,但我不能够确定,在慵懒的灯光里,费云川是否注意到了我这细微的表情。我看到他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冲我问一声好,随即便给我面前的杯子,倒了一杯红葡萄酒。他并没有问我喜不喜欢,便有些“霸道”地给我倒了葡萄酒,但我却反而喜欢这样的霸道。这有些像你,从来不会磨磨唧唧地征求我的意见,总是适时地按照你自己的猜测,精准地为我点好喜欢的饭菜。
费云川在这句话后,举起杯来,说:来,为我们三个人的重新相聚干杯!
我也毫不怀疑黎落落这次又耍了花招,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引起费云川的注意,而后假装闲聊,说起自己与他曾经有过的一段在小城共处的姻缘。然后又像许多化妆品推销小姐一样,极力地将自己这个产品推销给费云川。
锦,那是我第一次正视自己的身体。从初中到高中,我一直过的是寄宿学校的生活,从来没有过自己的独立的生活空间。我曾看过别的女孩子的身体,是在夏日的夜里醒来,同宿舍的十几个十三四岁的女生,开了灯,看一个喜欢裸睡又不小心踢开了毛毯的女生。我记得那个女生的身体,像一块瘦削的木板,毫无生机,乳|头暗黑,如树上干燥的瘤子。她就那样赤|裸裸地暴露在十几双眼睛的窥视之下,毫无知觉地在她的梦里畅游。我被刺眼的灯光照得有些头晕,退出几乎是有些狂热的人群,一个人睡去。那一刻,我觉得女人的身体真丑。我甚至还为自己曾经有过的想要亲近某个男生的欲望,觉得羞耻。
我不知道黎落落有没有像我一样,也站在镜子前面,抚摸着自己的身体,与所爱的人,哦,应该是费云川,遐想上片刻。我肯定这丫头会的。她毫不羞耻地向我表露过,每喜欢上一个男人,就会先于上床之前,在心里与他性幻想上一次。这有点像做|爱的前戏,否则,她会觉得和这个男人的身体有些隔膜,而无法真正地享受到高潮的快乐。
黎落落还在害羞地捂脸啊啊大叫,我却是对她这样与人很快就能够打破尴尬的个性微微地嫉妒。你瞧,锦,我们不过是才相处这样短的时间,她就已经可以去掉姓直接称呼“云川”了,而且,听上去没有丝毫的隔阂,似乎,她在很久以前就和费云川这样亲切自然地称呼着了。
锦,我是先看到的费云川的背影。在靠窗的角落里,窗外有挂着小球在晚风中晃动的高大法桐,枝杈芜杂,却因而让费云川的背影,愈加清晰地显现在视野之中。那是一个很有安全感的宽阔的脊背,不像与我同龄的那些男人,瘦得弱不禁风,真让人担心风一吹过来,就“腰折”了。而且他的后背线条硬朗,毫无中年男www.hetushu.com.com人的臃肿。他穿了休闲长裤,米白色衬衫,深灰色V字领的羊毛衫,没有打领带。整个人看上去很休闲,很简约,喔,锦,就像你一直给我的感觉。
所以我想不只女大十八变,男人也会变的。只不过这个变化是在40岁的时候,这个年龄的男人,已经如一朵纵情绽放的花儿,饱满、酣畅、滋实、明亮,由不得路过的人不想看一眼。喔,简直是用一股凝聚的精气,将人的视线,吸引到他的身上去呢。
我要睡了,锦。如果你看得口渴,喝杯水吧。
黎落落真是具有很彻底的八卦精神,一口气问了十几个问题。她问费云川,对我们两个丫头的记忆,到底有多深,是不是和一般的读者一样,只记住个模糊的背影?
费云川看一眼我,笑道:说不上太深,但也不能算是浅,因为你们两个坏丫头提供的学生喜欢的书,我进来了总是卖不出去。对滞销书的记忆,应该比畅销书还要多几分疼痛吧。
亲爱的锦:
费云川一阵爽朗的大笑,几乎震得窗外霓虹下悬铃木上的小球都在抖动。锦,我在这样的笑声里,又想起了你,想起你在烦恼之中,却总喜欢开怀大笑的达观。我想这一刻的费云川,也一定用笑声掩盖了他内心对于那段记忆的伤痛。因为事情显然不是黎落落所想象的那样简单,他的曾经在小城闹得沸沸扬扬的婚变,才是他之所以选择离开的真正原因。
确切地说,跟我初次见到的你,无比相像。从38岁的年龄,到硬朗的面容,再到说话时的从容,走路时的大步流星,思考问题时的凝神,喔,简直是上帝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费云川这句话,在黎落落简单的大脑听来,或许只是表面的含义,但在擅长想象的我听来,则有些一语双关的暧昧。费云川是不是说,我们在他的心底,是一粒贝壳里的珍珠,当初还是沙子的时候,会有疼痛,但忍住了这疼痛,便在光阴里,成了珍贝?
但不管我怎样浮想联翩,我还是很用心地打扮了一番。锦,我也猜不透自己那时的心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黎落落一样去勾引费云川。但是当我站在镜子前,很细心地梳理着自己一头乌黑的从来没有用各种名目染过烫过折磨过的秀发,又在脸上略施了粉黛,穿上一件浅绿色棉布衫,又配上直筒牛仔裙,和刚刚从网上淘来的平底小棉靴时,我还是有了一种想要去占有什么东西的欲望。
但不管怎样,我却始终不能够有黎落落称呼他“云川”时的从容。我就这样挂了电话,在司机开始放的一首蔡琴的老歌里,看路上冬日里有些萧条的霓虹,一盏盏倏忽滑过。
锦,费云川竟是窥出了当年被黎落落撒谎说自己所画的漫画书里的秘密!我还没有来得及惊讶,费云川究竟hetushu.com.com是如何看破了黎落落的谎言的时候,黎落落自己就啊啊大叫起来:云川,你怎么知道我撒了谎?!
黎落落果然是脑子单纯,接过去问:嘿,其实你应该感谢我们哦,如果不是这样,你的小店就不会倒闭,你也不会闯进“上海滩”来呢!
锦,当我一步步踏上酒吧古旧的木质楼梯,感觉就像被时光带回到那久远的过去。我有一些惶然,有一些不安,还有一些紧张。我甚至怕见到费云川,或许最根本的,是我怕失去那段回忆。一个长我们十几岁的男人,参与了我和黎落落的成长,并用他沉稳的视线,牵引着我们走了那么久。
就是这样的一握,让费云川止住了继续给我倒酒。尽管黎落落也有些微醉地嚷嚷着:别管她,她装呢,平时酒量比我还大呢。
费云川又是仰头大笑:就你这丫头的小把戏,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况且,你的字写得像是蜈蚣乱爬,怎么会画出那样流畅的漫画来?
我向来不喜欢当面打探别人的隐私,所以便只任黎落落自己一个人担当起探秘大使的重任,而自己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杯中的酒,时不时地,冲着聊|性正浓的黎落落和费云川抬头笑一下。
费云川所说的“一会儿”,却是十几分钟也没有回来。司机等不及,我只好打电话给费云川,电话那端先响起的就是黎落落的醉话:我听听是哪个女人,这么晚了还打电话给你。费云川终于强行接了过来,说:小白,如果司机不想等,你就先回去吧。很抱歉不能送你,黎落落吐了一地,我弄好了就走。
但是今天,锦,当我再一次站在镜子前面,看到自己曾经被你征战过5年的身体,看着小腹之下那一丛黑色的罂粟之花,我的心里却是涌起无限的骄傲与喜悦。锦,我热爱自己的身体,当它光洁地站在你的面前,我觉得心里如此地干净,美好,又澎湃起伏,犹如一片蓝色的阔大无边的海洋。
锦,我应该为他们两个高兴。不是么,诺大的上海,又隔着七八年的光阴,竟然可以与年少暗恋时那个人重逢,而且,彼此不仅没有在时光里变得世俗,反而愈加地内敛成熟,妩媚多姿,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我被门口的冷风一吹,酒终于醒了大半。我执意要坐到副驾驶的位置,费云川却是不由分说,便将我拦住了,几乎是强行把我放进了后位上,就像放一只小皮熊,或者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
锦,我在乘坐公交去见费云川和黎落落的路上,一直在想,如果费云川还和以前一样儒雅稳重,又不失幽默大度,那么,黎落落会毅然地甩掉现在这个正谈的一个老男人,嫁给费云川吗?这是她真正的初恋,喔,应该说是暗恋,因为费云川根本就没有爱过黎落落,或许在他的记忆里,连她的影子都没有留下m•hetushu.com•com一点。可是无论如何,我希望这个丫头会安分一点,一心一意地喜欢一个男人,而不是继续这种走马观花似的不肯为任何一个男人停留片刻的生活。
对不起,锦,我又啰嗦了。
锦,当我写这封信给你时,我的酒,已经全部醒了,但依然有些头疼。我不知道费云川现在有没有离开黎落落的住所,哦,这样的想法让我觉得自己有些自私。其实我希望费云川能够留下来,不管第二天黎落落再如何费力解释,他们的确是一个睡了沙发,另一个睡在了床上。
又不知我送你的水杯,你还有没有再用。
我没有像黎落落那样称呼他“云川”,也没有喊他的真实姓名。事实上,他的真实名字到现在我也没有记住,只记得他是姓谭的。但他大约早就知道我们给了他这样一个与《一帘幽梦》里的费云帆有关的名字,又或许他天性宽容,不在乎我和黎落落这样称呼于他,所以任由黎落落云川、云川地叫着。
但费云川却是一脸轻松地接了黎落落的话题:幸亏小店倒闭了,否则我现在在小城里非得熬成一个你们看都懒得看一眼的小书贩,天天跟城管打游击不说,更没有今日这般福气,可以和两个美女一起喝酒。
黎落落又羞又笑,滚到我的怀里,而费云川,则在这时,碰一下我的杯子,说:小白,为我们的重新相识,干一杯。
费云川不管黎落落的阻止,毫不犹豫地叫了waiter结账,并让waiter帮忙叫了计程车。下楼去的时候,黎落落左手挽着我的胳膊,右手挽着费云川。
而今,我竟是再一次红了脸,在一个黎落落喜欢的男人面前。
因为,我见到了费云川!
晚安。
我相信三个人相聚的“蓝涩酒吧”一定是黎落落选定的。那种还没有进去便可以遥遥窥到的暧昧,也只有黎落落才会寻得见。她一向热爱物质生活,从来不隐瞒任何对于物欲的贪恋。我所用的化妆品的牌子,无一例外地都是黎落落推荐给我的,我相信她胜过那些说话甜得似蜜的推销小姐。甚至每次她跑去北京,也是她先从网上查好了最好的饭馆、游乐街,然后带我这“老北京”直奔而去。
锦,你不要难过,我想这样的晕眩只是因为我喝多了酒。我在黎落落与费云川畅聊的时候,百无聊赖,只能喝酒打发时间。如果再细细剖析,或许是因为,费云川的身上,有太多你所具有的东西。我在酒精的作用下,一时恍惚,将他和你,混淆在了一起。
今天我要告诉你一件开心又惊讶的事,尽管对你而言,我的所有事情,总是无足轻重。但是对于我,这的确是自我来到上海,第一件让我觉得兴奋的事。
黎落落依然笑嘻嘻的,费云川却是已经开了门,将她搀了出去。费云川说:小白,你和司机等我片刻,我送她一会儿就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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