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我的灵魂被吹散
“米静姐，我真的没有想到会这样，”夏诗自责起来，“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告诉他真相？”
无处挥发，更是痛得刻骨。
我俯下身将椅子扶起。
我低下眸，轻声说：
“那你母亲再嫁的时候，你排斥霍宇吗？”我试探着问。
“米静姐！”
“不好意思。”
我的手指抚上冰凉的玻璃，指节慢慢弓起，彻骨的寒意透过指腹传递进心底。
“是米静！”
恭恭敬敬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静静望着蓝色的海水，没有说话。
液晶屏幕里播放着霍宇在保镖护送下狼狈离开记者包围的画面，而我蜷缩在角落，目光无神涣散，遥控板丢在淡紫色的提花地毯上，后盖摔落地上，崭新的电池滚在我的脚边。
“我以为我出现会让他快乐，可还是没用，”夏诗苦恼地皱起眉，“他病了，医生说很严重。”
细腻的沙砾如同精灵的触角，在脚趾间轻柔盈动。
“米静，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今天不是要召开记者会吗？”
我的心剧烈抽|动起来。
霍怿杰随着我的目光，看到那张照片。
我不再是那个日日哭泣夜夜悲哀的懦弱的孩子。
“爸，听说季节娱乐公司要收购Lady和TSB唱片公司，是真的吗？”
我扭过头，看到站在房门口的夏诗。
“当然，可当我知道真相的时候，我就没有理由去排斥了。”
我望着他。
霍怿杰的眸淡漠疏远，恍若失去了温度，冰冰冷冷。
我看着霍怿杰，声音里有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我坐在角落，腿搭在椅子上，正悠闲地喝着茶。
在无边无际的伤害中，我忘记了他的模样，我只记得母亲哭泣的样子，恍若生比死去更悲哀。
现在，我又将失去霍怿杰。
海鸟破空鸣叫。
他的脸色苍白黯淡，干裂的嘴唇毫无血色，可他却微笑着，那么幸福，那么幸福的微笑。
可，为什么我如此心痛。
我的心抽紧，浑身僵冷。
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好懦弱，好无力。
我愣愣地坐在原地，霍怿杰说什么我没有听见，我只听见心碎的声音，一片一片，在眼泪中煎熬。
我依旧愣愣地望着那只雪白的绒毛兔子。
似乎有森冷的风将我的灵魂吹散，恍惚间，迷失了自己。
因为，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我的身体僵冷，心脏仿佛失去了跳动，麻木的，停滞在遥远的雾霭中。
“你来找霍怿杰吗？”
我站起身，走出房间。
彻骨的痛。
“那是因为我母亲，用了极其卑劣的手段。”
我的喉咙像是被堵塞住一般，心中千言万语却只幻化为无尽的悲切。
此时的我任谁看来都和那个貌似清纯的天使格格不入。
“因为这样就发布假消息吗？霍氏真是太可恶了！”
我只会
ｈｔtｐs://ｍ•hetｕsｈu.ｃｏｍ.cｏｍ逃避，像一只潜水的鱼，在漆黑冰冷的海洋深处忍受寂寞，慢慢窒息。高高在上的公主，俯瞰天地。
我不会原谅霍宇，任凭他伪装得如何巧妙，我绝不会原谅他。
父亲宽大的手掌，慈祥的目光，在我记忆里早已灰飞烟灭。
“他们利用你的名义搞这种恶意竞争，你还帮他们说话。”一个玲珑身材的女孩子愤愤道。
也许，在他看见夏诗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预知了结局。
要怎样让霍怿杰明白，那些年我受过的痛苦煎熬。
我永远不会同情他。
我突然记起小时候，父亲抱着我，他的怀抱很温暖，像一个包裹着爱的天地，他的胡楂蹭在我脸上，痒痒的，我咯咯地笑，用力推他，然后就听到他大声的笑声，还有母亲宠溺的温柔目光。
要怎样诉说我的沉痛。
霍怿杰的话让我有些愣神。
“那就好。”我吸一口气，刻意忽略心底的剧痛。
霍怿杰端详着那张照片，良久，低声说道：
媒体的力量真的不敢小觑，仅仅几天关于霍氏的负面新闻就已经铺天盖地，街头的大屏幕上频繁地播着同样一个片段，而我的知名度更是急剧上升，关于我的报道无一例外的是褒奖居多，这与大肆抨击霍氏的尖锐言论成鲜明对比。
我失神地望着那只绒毛兔子，心口微微刺痛。
可是，为什么我那么惧怕面对他，我没有勇气亲眼看着他痛苦，再一次将他的伤口狠狠撕裂。
他是想要弥补自己的愧疚吗，即使以整个霍氏做代价，也在所不惜吗？
“前几天霍氏说过想在今天给我举办记者会，”我偏着头想了想，“不过听说是和我的好朋友陆雪儿在同一天举办，我就拒绝了。”
夏诗咬住嘴唇，不再说话。
再去霍氏别墅的时候，夏诗已经成为了正式的霍家小姐，没有人因为她的身份而为难过她，每一个人都是恭敬有加。
这静只持续了一刹那，我便被受宠若惊的记者扶了起来。
天旋地转。
她穿着粉红的蕾丝睡裙，同色的棉绒拖鞋上缀着可爱的紫色葡萄。
“你今天要去Lady吗？”
唯有沉默。
“告诉他？”我嘲弄道，“现在说这些，你不觉得太晚了吗？如今你拥有金钱，地位，身份。这些荣华富贵，你还能放得下吗？”
仿佛浓重的哀伤从心底升腾，凝结在胸口。
他的话瞬间刺入我的骨骼，挣扎不已的灵魂仿佛霎时四分五裂。
“记者会？没有人通知我啊。”
呵，你真的相信他那样的人只是为了别人的一句胁迫就会伤害自己深爱的人吗？
他说他厌倦了，亲情，爱情，他统统不要，他只要钱。
木制相框里，一张古旧的照片赫然入hｅｔusｈu•cｏｍ.ｃom目。照片中的女子仪态万千，并不很美丽，气质却高贵非凡。她抱着一个调皮的男孩，纤瘦的身体轻轻依着身旁的男人。
我知道他一定想问我为什么，我可以冷漠地编造出残忍决绝的谎言来伤害他，将他推进绝望的炼狱，然后再摆出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掉。
他只是给自己的背叛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
我咬紧嘴唇，口中渐渐溢出细微血丝。
轻叹口气，我低下眼眸，随着人流走入灯火阑珊中。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看着报纸上霍宇颓废憔悴的容颜，我却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快乐。
“那太好了，今天晚上在我家吃饭吧。”
清脆的声音。
夏诗拉起我的手，兴高采烈地带我来到她的卧室。
霍怿杰期待地望着我。
我木然地点点头，思绪游离在另一个世界。
“你一点都不吃惊吗，”霍怿杰冷笑道，“还是，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
呵，霍怿杰虽然有时候性格比较暴躁，却绝不是愚笨的人，他只要认真调查就可以查到夏诗的身份，而霍宇一直没有怀疑，也许只是因为他害怕真相背后令人心碎的失望。
如今我还站在这里，就是想告诉那些黑暗的日子里嘲笑我的魔鬼，我回来了。
失神良久，我站起身，拢了拢长发，推开门缓缓下楼。
随意的浅蓝衬衫，泛白的牛仔裤，帽檐遮住脸。
“真相？”我下意识地反问。
我独自站在沙滩上，默默望着宁静的海水。
“你果真是传说中那个毫无感情的公主。”
没有人可以忘记那种剧痛，那些孤独的日子，那些浸泡在泪水中的回忆，一点一点，狠狠勒进肌肤。
“为什么不回答我？”霍怿杰定定地看着我，许久，嘲弄道，“还是，要我自己说出真相？”
夕阳下的海面泛起潋滟流光，将他俊朗的面孔笼上淡淡光华，那双空洞的瞳眸深不见底，仿佛冰冷的黑洞将我的灵魂整个席卷进去。
夏诗嫣然笑道：“过去那么久了，难得您还记在心上。”
刹那间仿佛有剧烈的疼痛从心脏喷涌而出，痛得我几乎失去知觉。
我怔怔地望着她，心底百味杂陈。
他澄澈的眸子像是融入了模糊的雾气，遥远而陌生。
注定失去了吧，从此，我是我，他是他。
海风微凉，清润潮湿的气息拂面而来。
我愣愣地坐着，心里竟没有丝毫报复的快|感。
纵使心中千般痛楚，却不能泄露一丝一毫。
我将腿从椅子上放下来，轻轻一拨，椅子哗啦倒了一片。
饭桌上，霍宇坐在首席，他的头发已经花白，眼角的皱纹触目惊心。
“那是我七岁的时候，我父母的合影。可惜我父亲的病太重，没多久就……”
夏诗低着头和图书，抚摸着怀里白色的猫咪，继续说：“他开始问了我很多以前的事情，我都照你说的回答了，然后他就一直发呆，有时候会笑，有时候会流泪。”
我仰起头，摘下帽子，乌黑的长发飞舞着，飞扬出阳光般的华彩。
湛蓝的天空，深深浅浅的云彩晕染开，仿佛一张张落寞的脸。
“他有尊严，有骨气，他不要母亲的钱，甚至，连爱都不要，”霍怿杰回忆道，“他说他有家庭，有他爱的妻子和女儿。”
从此，她的心里只有冷漠，不再有爱。
我摇摇头，低声道：“老毛病而已，不碍事的。”
看着她如花的笑靥，我的心竟痛得有些抽搐。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重重地捂住胸口。
我的眸光像是失去了焦距，就这么呆滞地飘向无波无澜的海面。
曾经，那个鲜活脆弱的生命是怎样在毁灭的废墟中一点一点爬出来，怎样擦掉泪水，一字一顿发誓要让那个残忍决绝的男人一无所有。
带着痛彻心扉的绝望。
我转过身，看着霍怿杰。
“所有媒体都接到霍氏的通知了。”
抗议声此起彼伏，看起来这消息确实激怒了他们。
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极静极静。
流年似水，一点一滴。我不记得幸福，不记得快乐，我只记得我那么孤独，那么孤独地蜷缩在角落，黑暗中我发着呆，看着地上的眼泪，那些绝望的液体一滴滴风干，留下花瓣样的痕迹。
我坐在床上，故作淡然。
“嗯！”
我低下头，冷冷道：“有什么区别，他始终是抛弃了他的家庭。”
还有谁记得……
霍怿杰的唇角浮上一丝嘲笑，凌厉而冰冷，瞬间，刺入我的心。
他不爱她。
“对不起，我代霍氏向你们道歉。”
我站在这里，被所有人尊称为公主。
我抬起头，目光迷茫，嘴角的笑容已了然无痕。
良久。
我低着头，用银匙轻轻搅拌着碗里的鱼羹，没有说话。
而这一幕，在所有记者的见证下，成为了本周最大的轰动性新闻。
我的心，像被尖刀片成碎屑，如血红的樱花，在寂寞空旷的生命里翩跹若舞。
窗边摆着柔软的蓝色水床，像一朵巨大的绽开的心，满屋的清香，带着爱的味道。
心真的很痛，仿佛尖锐的冰刀狠狠剜着我的心脏，还没有感觉到剧痛，伤口就已经凝固，只留下永恒的伤痕，触目惊心。
“记者会，你为什么没来？”
“你让季惟轩收购霍氏，让夏诗欺骗我爸，致使他病入膏肓，”他走近一步，目光冰冷，沉寂的语气如同没有生命的深海流冰，“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狂风如同锋利的刀刃将我的心一片片剐割下来。
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涌向我。
甜美的声音远远响起，带着惊喜，还有些许不易察
ｍ.hｅｔｕsｈu•ｃom•ｃom觉的不安。季节收购霍氏本与我无关，可事到如今，解释又有什么用呢。
“你明知道他唯一的弱点就是他的女儿，还要这样残忍地伤害他。”
霍怿杰抚摸着相框，低声说：“我母亲那时的精神已接近崩溃，在她最脆弱的时候，认识了霍宇。”
我不知道霍宇心里想些什么，当然，我也不想知道。
他的头发被海风吹得凌乱，容颜苍白。
与霍氏声势浩大的场面相比，陆雪儿的新歌发布会就显得冷清得多。
长久后，只听到一声低低的叹息。
心口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破碎，幻灭了灵魂。
缓缓流动的雾气中混杂着细碎如尘埃的水珠，伴随着寒彻心扉的冷风，将霍怿杰的衣角打湿，他漆黑的发丝被朦胧的水雾打得湿亮，细碎的发凌乱散落额前，此时的他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倨傲，冰凉海风中，他如同一朵开败的昙花，无声无息凋落。
金碧辉煌的走廊里，我靠着栏杆，呆望着墙壁上色彩绚丽的油画。
霍怿杰凝视我，缓缓开口：“夏诗和我爸，没有血缘。”
夏诗重重地点头，嘴角的笑容清澈而明媚。
“难道你没有想过，他是为了某些目的，才接近你母亲的吗？”
霍怿杰不停地振铃给我，而我却没有勇气接起，直到手机耗尽电量自动关机。
他真的病了，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威严无限的董事长。
我的耳膜里似乎能清晰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以及心脏突突的跳动声。
时光飞速流转，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季惟轩澄澈的瞳眸，他灿若花开的笑容，他黯然痛惜的目光。
该来的终究会来，我知道，注定逃不过的。
这一切怎么可能。当初，他是那么残忍地伤害了我的母亲，让那些母亲自以为幸福的爱情成为终生不可磨灭的疼痛。我忘不了那些伤痕累累的记忆，那些疼痛生生长在我心里，将我无忧无虑的童年彻底粉碎。
霍怿杰，你没有看到他狠心离去时的决绝，你没有看到他将深爱着自己的妻子狠狠推开时的狰狞面孔。
一点都不。
霍宇的表情极平静，像早已做过了最坏的打算。
我沉默片刻，突然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
为了挽回低迷的局面，霍宇宣布三天后召开主题为“公主传说”的大型记者会，这天几乎所有记者都到场了，座无虚席。
霍怿杰连忙扶住我，问道：“米静，怎么了。”
我跟着霍怿杰，神情恍惚，步伐凌乱，零落的灵魂碎屑仿佛游走在陌生的黑暗国度。
静谧中分外刺耳。
脚步声渐离渐远。
他的声音像在天边飘浮，那么遥远，那么轻忽。
远处似乎有熟悉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带着王子般的落寞，悲伤若水。
霍怿杰眼角微眯，唇边似有一丝轻蔑。
陆雪儿在一沓专https://www.hetushu.com.com辑上签着名，面前零落的记者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着话。
我知道，我已经失去了季惟轩。
不知过了多久，陆雪儿站起身准备致结束辞。
“现在还不愿告诉我，你为什么处心积虑伤害他？”
我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说：“宋薇儿已经回来了，我以后再没必要去Lady。”
霍怿杰突然没了声音。
心底有不安的预感浮出。
我后退一步，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
霍怿杰拍拍我的肩膀，轻声道：“徐妈应该已经做好饭了，走吧。”
“可是为什么霍氏还会给我们通知呢，不会是想借此来打压季节的名气吧。”
心口空空，那么孤独。
疯狂而急迫。
可他怎会知道，那些伤害早已遍布体肤，如黑色的藤蔓，将微弱的生命纠缠窒息。
“我希望母亲能快乐，虽然她伤害了其他无辜的人，可谁又能去怪自己的母亲呢。如今他的女儿回来了，虽然我很看不惯夏诗，但为了弥补母亲的过错，我可以什么都不计较，我只希望他能原谅我母亲。”霍怿杰站起身，将相框收起来，“我已经找人在查夏诗的底细，希望没什么问题。”
金色的阳光透过街角玩偶店的玻璃橱窗，映照在那只雪白的绒毛兔子上。
“米静姐，消息已经散布出去了，您召开记者会的那一天刚巧是季节娱乐公司新人陆雪儿的新歌发布会，记者们恐怕没有想到一向低调的您同意召开记者会，所以那天陆雪儿那边一定会很冷清。”
走廊里遇到霍怿杰，他没有注意到我的失神，径直拉着我走进他的卧室。
我下意识的回头，却只看到一片茫茫人海。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陆雪儿的新歌发布会上？又为什么在那些记者面前道歉？”
所有人齐齐转过身看我，表情诧异。
熟悉的声音，有些疲惫，有些憔悴。
我点点头。
“呵，你也知道了。”霍宇挑了块鸡翅放在夏诗的碗里，淡淡说道，“最近霍氏的股票跌得很厉害，有几名合约到期的当红艺人都签了季节，霍氏这次的危机实在不小。”
我抿着唇，眸光蓦地黯淡。
可是，我怎么可以告诉他，那颗被仇恨掩埋的冰冷破碎的心。
“也不能怪霍氏，最近听说季节要收购霍氏，这样的手段也在所难免。”
“他对你好吗？”
湛蓝的天骤然阴沉如夜。
“可是，他的状态很不好。”夏诗的语气里带着点点忧伤。
他似乎并不需要我回答，因为，他的语气满是绝望。
呵，爱，多么遥远的字眼。
腥甜的气息。
我的唇角勾起淡淡笑容，转瞬即逝。
霍宇看看身旁的夏诗，随口道：“你妈当年也有心口痛的毛病，每次痛起来都吓得我手忙脚乱。”
琉璃般清透的红眼睛仿佛流转着世界上最圣洁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