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八章 四方二老
门外，有敌人。
宽敞明亮的大堂，衣冠楚楚的侍者走来走去，彬彬有礼地问客人是否需要什么服务，悠扬的钢琴曲响起，有几对男女翩然而起，在舞池中携手跳出了优雅的舞步。
一滴滴的泪水，从楚自瑶眼眶中滚落。
“……”
“亡意。”
楚自瑶口中说着自己的猜测，黑亮亮的大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阿刃面上的表情。
老人面上掠过的那丝红润，代表他将伤势强压下去，这绝对是一种为了面子的愚蠢举动。
报告上说，何刃与另一个女孩在这两天里，马不停蹄的在新京市内扫了唐家的十二处场子。
他神出鬼没的出现在新京市各个唐门武馆里，进门便大叫踢馆，打得鸡飞狗跳之后，再一走了之。
他看到了，一个满头黑发的老人，正安然坐在他刚刚坐过的那张椅子上，一双细长的眼睛中满是寒意，冷冷地看着他。
“要不我们回去吧。”
唐一愣了片刻，便狠狠地握紧了拳头，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阿刃与楚自瑶就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
他们，难道是鬼么？
两人在一起相处大半辈子，彼此的心意，一个眼神便可以表达，现在他们就在用眼神无声的交流的。
每天六个……还真是忙啊。
除了那扇已经飞灰烟灭，破碎至找不到任何痕迹留下的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是两个武技之上的通神者在交手。
无声无息的，两个身影已经纠缠在一起。
老头仍在门外，阿刃仍在门内，虽然门已不见。
楚自瑶抬头看看阿刃，目光中有点疑惑，更多的却是哀伤，那么浓重的悲哀，就像一团凄冷的雾，萦绕着她的眼睛里。
与此同时，办公桌下。
“伤亡二老！”
另一个声音传来，就在左近，惊得唐一又是一个冷颤。
“想起……你哥哥了？”
逞强……
“是、是这样的……”
“有点反应就是被你说中了大惊失色，没有反应仍是你说中了我在心虚，怎么说都是你对，是吧？不好意思，这一套我五岁就会用了，骗人水平只停留在幼儿园水平的楚小姐，还是不要把这套把戏拿出来丢人了……”
“谁！”
我可怜的衣服……
那声音不满的叫着，唐一略静心神，将视线向下挪了挪，这才看到了一个人。
想着想着，楚自瑶不由得有点痴了……
此时，距何刃偷袭唐天斩并逃出四方家重地已有两天。
为什么非要这样？
就是刚才那段似曾相识的对话，还记得在哥哥出事的前几天，为了问‘不动劫’的秘密，她用言语欺诈过楚仙来一次，结果被揭穿了。
“怎么？”
“我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怎么会呢？”
阿刃脸上是想要鼓掌喝彩的表情，“我还要顺道把新京市统治在我的脚下，然后以此为基点，占领亚洲，攻略全球，再把地球做成宇宙飞船，一路向外太空飞去，打败火星人金星人超级塞亚人，最后制霸整个宇和-图-书宙……”
心中想着，唐一口中便下意的念了出来。
唐一在一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唐一听了，差点惊得魂儿都飞了，他现在身处的可是一间密室，自从唐天斩被何刃偷袭以后，他进进出出都加倍的小心，此刻这间密室不但门外有高手护卫，而且重门紧锁，只能从内向外打开……怎么会有人突然出现？！
阿刃关心的问着。
可这是那么容易的么？
这世上只有懒女人而没有丑女人，楚自瑶平常就是懒女人，总是一身T恤牛仔，有点不修边幅的意思，因而也不太惹人注目，在换了一套衣裙，小脸上又上了妆之后，那种灵秀而又娇艳的美丽，绝对是令人精神一振的。
这些报告被他压在了手里，根本不敢向唐天斩报告，唐一直的不敢想像，如果唐天斩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怎么样。
这两天里，四方家已经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白道黑道的所有人马均被调动起来，白道上，把这小子定为了通缉犯，画影图形的天天在电视上播放，黑道上的小混混与四方家潜伏的势力，这几天几乎将新京市的大街小巷布满，可还是逮不着这小子的影子。
两人的脸上身上均无异状，唯一值得注意的，便是老头脚下的大理石碎了一块。
当时楚仙来说的话，简直和刚刚阿刃说得一副一样。
两个人目光在这一刻交汇，空气骤然浓稠起来，如果有普通人在此的话，定会有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阿刃在心里惨叫一声。
漂亮老太太摆出了一个POSE，完成了她的出场仪式。
她的声音回荡了好久，那边的黑发老头才闷声闷气的吐出了一个‘亡’字。
阿刃戴上了一幅眼镜，嘴角又贴了两撇胡子，再加上他刻意的改变自己的气质——这在诸天化身异术中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现在谁看到他，都会以为这是一个满肚子学问的高尚人士。
女孩子总是爱美的，楚自瑶慌忙自坤包里掏出一只小镜，照了几照后，起身便要去洗手间。
“小伙子，你叫我？”
是一个能够威胁到自己的敌人。
门外的老人也看清了阿刃。
“你先伤了唐天斩，再四处砸逆火族的场子，这么做，是为了完全的激怒四方家吧……”
唐一有点晕了，他刚刚离开那把椅子也就几秒钟的时间，这个老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什么时候坐下的？
阿刃挺感兴趣的样子，嘴角挂着微笑，眼中是好奇，似乎楚自瑶说的事情不是他做的一样。
“啊！”
然而，却有人回答他了。
阿刃看楚自瑶呆呆的，泪水自脸旁滑下，手里拿着手帕也不知道擦拭，小脸上的妆被冲得七零八落，不禁有些担心。
阿刃笑着。
“哦？”
唐一摇头苦笑，那可是通神武者啊……
“我好了。”
阿刃娴熟的用刀叉处理着盘子上的牛排，一刀刀下去牛排立即被解成几块，今时不同往日了和-图-书，他还记得当初第一次吃牛排的尴尬场面，还有林紫宁的善意嘲笑声，时事流转，似乎一转眼便经历了这么多事，这时阿刃才确确实实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成长，也颇有些感慨。
被称为亡意的那个老头正瞪着那个名为伤逝的漂亮老太太。
虽然是个可爱的老太太，但唐一还是觉得惊恐，他身体紧崩，准备一有事情便夺路而逃。
你纯粹是喜欢玩吧……
像是完成了与自己哥哥的最后告别，楚自瑶的眼神中，悲哀之外，多了几分释然。
阿刃开口言道，一开口，他的嘴角便溢出了一丝鲜血。
是啊，这小子要在那里兴奋多久啊？
“不需要。”
洗手间的门，静静地朝内滑开，滑到极限的时候，阿刃看清了门外的那个人，那是一个老人，干瘦的身形，冰冷的眼神，还有一头的黑发。
“说得太好了。”
杀手请自家前辈办事还要花钱，真是令人郁闷，而且这笔数字，也着实大了一些，以唐家的财力也有吃不消的感觉。
“等下，一起去。”
而楚自瑶就更简单了，从来都不施粉脂的她，化妆之后，阿刃都有点认不出来的惊艳感觉。
而在这一轮交手中，两人均已负伤。
就在这时，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了。
随着这句话，一个漂亮的老太太，与楚自瑶出现在阿刃视线中。
“衣服借用用……”
损失倒是不重，除了死了一个人外，其他的受害者均是受伤，可是逆火一族的面子却被这小子一层层的扒了下来，若是再让他这样肆无忌惮下去，逆火一族干脆把自己的招牌砸了算了。
他猛然转过身去，面对着门口，体内的内息骤然而动，超高速的运转起来，身体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肌块都在刹那间调到了最佳反应状态。
“嗯。”
此刻唐一又想起了唐天斩的话，通神之境的武者，没有同级别的高手是对付不了的。
“快说，请我们来有什么事。”
这声询问，更如阴沉天色中吹过的那缕微风，将雨点吹了下来。
脚下的光滑的大理石，丝毫无损，周围的墙与镜子等一切物件，亦是毫发无伤，虽然两人每一次过招施用出的力量均足以把这一切打得灰飞烟灭，但是，却没有一丝劲道从两人的战圈中流泻出来，只有一团灰色的影子在空气中飘来荡去。
阿刃对着镜子处理了一下肩头的污迹，想着刚才楚自瑶突如其来的悲伤，与片刻之后的释然，心中对这个女孩有了一点奇怪的感觉。
楚自瑶略举酒杯，脸上现出一抹笑意。
楚自瑶忽然低声道。
这是一种通神武者间的气机交集，虽然还没有见过面，但是彼此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存在，并且对于对方武技高低、个性心态甚至于今天的情绪如何，都有了一定程度上的了解。
心里在哀悼自己的第一套名牌西服，更值得注意的却是女孩此刻的仪态，由于泪水在脸上纵横驰骋过，所以楚自瑶脸上的和-图-书粉脂被冲去了不少，虽然看起来比刚才多了几分哀怨般的朦胧美感，但是，被人误会以成阿刃欺负了她就不好了。
唐一大惊，站起身来四处环顾。
谢绝了服务生的询问后，阿刃举起酒杯，微笑着向楚自瑶示意。
门向内滑到极限，又向外滑去，两人的目光被门挡住。
“谢谢……”
阿刃与那个老人的目光碰触的机会也越来越少。
“为什么要激怒四方家呢？这有两个好处，第一，在唐天斩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你身上的时候，他便无暇顾及其他地方，你的帮手就可以趁机做一些事。第二，普通武者无法对付你，唐天斩必然会找出能对付你的杀手，通神之境的杀手，这个杀手极有可能就是逆火族最后的底牌，只要毁了这张牌，逆火族的实力就会大损……双管齐下，如果成功了，逆火族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即便是通神武者，也没可能在无声无息间潜进一个守卫森严的密室，他们又不会穿墙术。
那声音很苍老，却透着几分顽皮之意。
“还没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此刻唐家上下已是一片愤怒之声，所有人都想把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子找出来凌迟处死。
阿刃嘻嘻笑着，与楚自瑶唇枪舌剑是一种乐趣，他正等着她的反击，却看到楚自瑶忽得低下头去，从欢快到黯然，情绪的转换只在一瞬间，仿佛是盛开的花朵突然遭遇了严酷寒冬，刹那间便枯萎了。
唐一也觉得有点尴尬，便忙将目光收了回来，开始讲起来唐家眼下遭遇的困境。
沉浸于某种情怀中的阿刃，并没有及时的理解到楚自瑶话中的意思。
“我是伤逝，别人都叫我伤心，他是亡意，别人都叫他亡魂，我们便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见神杀神遇佛斩佛的伤……”
不过，能请到两个通神武者做杀手，多少钱都值吧。
这团影子只维持了三分钟左右，两人便又分了开来。
“你、你是……？”
他怎么还不走啊？
“只派前辈一人来杀我么？唐天斩还真是不懂得尊老，哈哈。”
门外的人，他对阿刃又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
阿刃指指自己的肩膀，那里被楚自瑶的鼻涕泪水涂得一塌糊涂。
“你的脸……”
“这里啦，你往哪瞅。”
“好身手，是四方家的前辈吧？”
“我已经发动唐门的全部力量在城内寻找，只要找到他的下落，立即通知二老。”
洗手间就在大厅的右手边，男女两间相临着。
而到了干活的时候，再把这身行头一脱，化身成暴力男女四处踢馆。
无论是吃还是住，都选择在最高尚最贵的地方，周围那些非富即贵的人们，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掩护。
唐一感觉自己的脑门上有青筋绽出。
她身高也就一米五左右，因此刚才唐一四下张望时，视线放得太高，也就没看到她，她呢，应该是个老人，因为她有一头的银发，再看她的脸，却是光滑柔嫩，没有几条皱hetｕshu•coｍ•ｃｏm纹，那双大眼睛亦是黑黑亮亮的，这个老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变老了的洋娃娃，给人一种很袖珍很可爱的感觉。
静下心来，楚自瑶使出拿手的哄骗绝技，她那副煞有其事、好像真能看出别人撒谎的表情是久经锻炼，初次见识的，难免会被她骗到。
阿刃一惊，有走在平坦大道突然一脚踏空的无措与惊讶。
这两个词放在一起似乎有些奇怪，但唐一脑中的印象就是这样。
阿刃心中道了一声，刚才两人交手，表面上看是波澜不惊，但凶险之处超乎阿刃经历的任何一场战斗，值得庆幸的是，凭着万流归宗黑土一决的吸纳特性，阿刃占了一点便宜，老头脚下碎裂的那块大理石，便是他棋差一招的证明。
“怎么了？不舒服？”
“是。”
唐一苦笑。
她很聪明，却从不仗着自己的聪明傲气凌人，反而会在偶然间表现出许多不谙世事的娇憨，有时会很情绪化，但旋即又会解决掉自己的心中的烦恼，对人处事时有一种身处事外的淡然，却会在小事上斤斤计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还有她几乎白痴般的运动神经，这真是一个充满矛盾的有趣女孩。
门在顷刻间破裂，但是没人注意它，对于现在正在交手的两人来说，它的坚固程度与一张白纸没什么区别。
想着想着，阿刃嘴角不禁现出一抹微笑，这样一个灵秀聪慧的女孩子是能让人微笑的啊。
“是。”
一瞬间，已经绞成了两团飘忽的影子，一道是黑，一道是白，再过片刻，连黑色与白色都已经分辨不出，只余一团模糊的灰。
虽然不解，但现在伤心的女孩最大，阿刃起身，乖乖地坐在了楚自瑶左侧的椅子上。
悠然而战，悠然而分。
“伤亡二老，伤心亡魂，你们真有那么厉害么……”
与她面对面坐着的，似乎变成了她那个总是温言笑语的哥哥，一声安慰，一条手帕，都成了哥哥送于她的温情关怀。
能无声无息潜到这里的人，唐一不认为自己打得过她，事实上唐一并不是多么才情出众的一个人，他唯一的优点，便是自知之明，这一个优点救了他无数次。
“把钱汇到这个账户里，老规矩，无论成功失败，都不退钱。”
漂亮的小老太太在高高兴兴的叫着，说到‘伤’字时，声音拉长拉高，似乎在等着别人接话。
“给。”
“哼！胡扯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确有其事，你不用再伪装了，我已经感觉到你心跳加速呼吸变重，被我说中心事了吧！”
老人中气十足的答了一声，面上的红润一闪退逝。
这样才帅啊，小辈们很久不见咱们这些前辈了，不给他们一点震惊，他们又怎么会记得住咱们？
“干杯。”
不知道那两位老人家来了没有。
楚自瑶接过手帕，没拿去擦眼泪，而是放在手心里呆呆地看着。
“然后呢？”
这里是新京市最高档的一家酒店。
口中低声说着话，女孩把小脸靠在和图书阿刃的肩上，稍微停留了一会儿，似乎想感觉一下有停靠的温暖，然后，上上下下地晃动着自己的脑袋，把泪水鼻涕全抹在了阿刃的衣服上……最后，猛一抬头。
老头颇觉尴尬，他干咳一声，冷声问着唐一。
唐一面前摆着十二份报告。
所以，之所以能无声无息出现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先唐一一步藏在了这里，也就是办公桌下，交待完一切后，又以常人无法看见的速度躲了回去。
楚自瑶小脸红扑扑的。
“小子你不知道，杀手是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
阿刃仿佛是感觉到了一堆冰冷的火焰，火与冷这两个词似乎不应该同时出现，但在阿刃的感觉中，却只有一堆能散发出寒意的火焰才能形容出他对于门外这个人的印象。
唐一强自镇定，喃喃地问着。
他缓缓的转过头，心情之紧张，甚至能听到自己脖子发出‘咯咯’的响声。
“目标的一切档案。”
就如同他们来时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什么？”
一个可爱的老太太。
老头接过唐一递上来的档案夹，再把一张卡片递给了唐一。
柔柔绵绵的钢琴声在耳边流淌，口中品尝着陈年的美酒，楚自瑶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我已经猜到你的意图了。”
真是没错。
恍惚间，时空错位。
阿刃一愣，这才意识到楚自瑶是要他坐在她的身边。
楚自瑶努力沉稳心情，否则她会忍不住把手中的这杯酒泼到阿刃脸上。
两个老人的用眼神交流着……
阿刃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两天里，眼前这个女孩似乎已经忘了失兄之痛，整日里欢声笑语的，今天是什么事让她想起了楚仙来？
“……坐过来好么？”
高手，真是绝顶高手！何刃，你小子有难了！
“你刚才来叫我们的名字，现在怎么又不认得了？”
这么糟糕的状况下，他们之所以还能在酒店里优哉游哉的喝着酒，是因为他们做了一点伪装。
是什么让她想起了哥哥？
这扇门，不断得做着双向运动，弧度却越来越小。
阿刃轻声问道，他知道眼前的女孩在想些什么。
终于，在这扇门完全静止的那一瞬间，两个人都动了！
这句说是那老头说的，听到这话后，唐一骤觉眼前一花，那两个老人，不见了。
一个声音插|进来，听着这个声音，和与这个声音相随的难测气机，阿刃一愣，又是一个通神高手？
现在，在新京市，他们的处境可以说是糟透了，两人的照片均上了电视，并且被标注成了极度危险的犯罪份子，与此同时，街上闲逛的十个人之中，至少有三个是在找他们的。
这就是倏然来去的秘密。
“你、你们是伤亡二老？”
老实说，这两天阿刃与楚自瑶的生活方式颇有点超人蜘蛛侠或者蝙蝠侠的意思，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所以，楚自瑶心情愉快，她毕竟也正处于好玩贪玩喜欢新鲜的年纪。
嗯？
他只能递过一条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