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她的礼物
还没打碎玻璃、还没从封闭中走出来、还没能成长到足以肩负那被称为『爱』的责任的地步，这样的浅田真一——
绷住表情，让一切显得云淡风轻。
从以前到现在，不论是自己的生日还是其他节日，除了父母的生日蛋糕以外，他都没有收过任何称得上礼物的东西。
维持着伸出手的姿势，三玖愣愣地望着地面，睁圆的瞳中浮现出些许疑惑。
即使如此……
……然而，在平静的状态下，浅田的思考总会先言行一步。
毕竟，收下他人送的东西，是需要勇气的。
压抑感情，令目光不再轻易摇晃。
简单来说，收礼的同时就要想好还礼。若对方是自己不愿付出任何事物的存在，就该果断做出拒绝，不论那份礼物的价值如何。
体会得到又如何？知道又如何？察觉又如何？
“真一继续挑杯子吧，不用在意我的话，白色也很适合你的。”嘴角像一花那样抿开，要记得轻松一点、自然一点。
浅田与那直直看过来的视线对上，却没有自己被看着的感觉。
“谢谢妳的好意，不过，我不习惯穿别人送的衣服。”
不，不只是心跳……
“那这件衣服，我就送给我爸和*图*书爸了。你们两个的身材很像，他应该也能穿得上吧？”声音很平稳，眉毛也弯了起来。
手指动了动，浅田默默低垂眼眸，表情逐渐消失。
身体忽然停止了轻颤，也不再僵硬。
是的，浅田真一察觉得到。
于是，浅田真一确认，自己再次以言语伤害了他人。
浅田默默望着将袋子递向他后，就一直保持姿势不变、身躯微微颤抖的三玖，表情有些犹豫。
如果连这种觉悟都没有，那双手就抬不起来，拥抱不了任何人。
这种胸膛空空的感觉，是连心脏都不见了吗？
绝对不允许去拒绝谁。
我，不能悲伤，也不能不笑。
她又为什么，要冒着被拒绝的风险，送自己礼物呢？
那么，要收下吗？
握手时会想着为什么要握手，道歉时会想着为什么要道歉，与人交流时会想着如何说话。
露出了十分平静的笑容。
悲伤留给自己就好，把笑容送给他。
绝对不允许喜欢上谁。
特别以浅田的观点来看，他做事是为了原因，而非结果，并不介意自己付出会不会得到回报；得善果自然喜，得恶果自然气，却都不是必须强求的东西。
和-图-书“……”
这份礼物，你总不能拒绝了吧，真一。
浅田真一就这样平静地开口。
“所以，抱歉，这份礼物我不能收。”
他的目光焦点在她脸上，但她却像在看着远方一样，眼波轻轻颤动，飘渺似水雾。
——因为，他现在正看着我。
一旦认清了事实，从那一刻起，他就无法坦然接受谁的好意。
好奇怪……
仿佛落入了深不见地的洞穴，灵魂茫然地悬在空中，身体却在不断下降，让重力撕扯着失去力气的手脚。
“嗯，那也没关系。”颊边的肌肉动了一下。
即使如此……
就像这份希望他收下礼物、希望他能好好看着自己的感情一样，她连被拒绝之后的这份感情，都不知道是什么啊……
不知道……
意识在不断摇晃，眼前模糊了一瞬，鼻尖好酸又好痛。
那份温柔，也再次刺痛了他的心脏。
明明不是表白，只是送一件衣服而已，为什么被拒绝了会这么失落？
（……三玖，其实我一点都不适合黑色啊。）
就和他的表情一样。
这是失落吗？还是伤心？可要是连心都不见了……伤口，又在哪里？
只有不欠着谁、不有愧于谁，他才能念头和图书通达地过自己的人生、读自己的书、学自己的习。
中野三玖……
越是深思，他愈无法照着本能做事。
握紧拳头，强迫自己理性且如常。
唇畔掀起的弧度十分微小，水蓝色的眸子眨了两下，那抹微笑不存在任何悲伤，也没有任何失落。
但，即使如此……
“……”
收下礼物需要勇气，而给予礼物则是需要觉悟，被拒绝的觉悟。
浅田真一缓缓抬起眼，注视着依然低头的三玖，目光软化下来，嘴角弯起，却露出了略显无力的笑容。
“……”
周围静的无声。
她通红的耳根、她轻颤的娇躯、她凝视着自己时，那温柔而执着的眼神，一切都是那么地坦承直白，仿佛靠在他心上，轻轻诉说出声。
这场『交易』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必要性。
他依然被锁在自已的玻璃房中，隔着坚硬而透明的窗，看着她伸出指尖，遥遥点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却只能感受到无法跨越那段距离的冰凉。
她交出的也不只是衣服，还是一份希望被接受的心意，那是比任何东西都要来得沉重的存在，令人更难以拒绝。
世界仿佛沉默了下来，就连本来如鼓般雷鸣的心跳都像消失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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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着他，却又不敢去碰触他的中野三玖。
坚强又包容的黑色，与他正好相反。
他不习惯收礼物。
而是……
绝对不允许……接受心中这份容易动摇的情感。
勉强自己呼吸，只剩一片刺喉的疼痛，痛入心扉。
浅田真一，只是个容易动摇，又不敢承认的胆小鬼而已。
想要付出的理由，绝非一时兴起，而是更深入内心、更加柔软单纯的事物。
那就如同你愿意接受对方的宣言，先不论送什么、送了之后怎么处理，一旦你收下了某样物品，将来必定会以某种方式还礼于他——可能有形、也可能无形，但终究会将属于自己的某物交还出去。
浅田真一是如此考量的，本能便想回绝三玖的好意——他不缺衣服，也不想为了一件衣服而付出什么。
绝对不允许去伤害谁。
这次伤害的，不是那个为家人着想、心中隐隐排斥着他的『执行委员同伴』。
然而，有人施恩于他、对他付出，他就无法让自己忘恩负义，平白享受他人的好意——虽然不至于滴水之恩涌泉和-图-书以报，但就像他对待四叶的那样，她帮过了自己，那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自己就必须在能力范围之内去帮助她。
珍藏着这份心意、感谢着这份心意、并自大地指责冰冷而刺痛的胸口一两句——这就是他现在能做到的事。
那份模糊懵懂的情意，此刻的三玖便用这种方式坦诚地表现出来——或许这就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
她问着自己，唇瓣微张，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排除掉自作多情的可能性，原因他大概知道，那天在迷宫花园就知道了。
她只是在笑而已，照着自己印象中的方式笑着。
只要心还是肉长的，他就绝对不可能不会动摇。
所以……
而那疏远又礼貌的声音，瞬间扯破了少女的期冀。
想将她拥入怀中的念头，也不过是一时之间的冲动而已，。
任何给予了自己理由的事情，浅田真一就会拼尽全力的去完成——恩是一种理由，报恩就是他执行理由的方法。
即使对方只是单纯地想付出、想表达善意，但决定是否收下的是自己，便不能如此轻易的忽视过去。
明明是个表情不显的家伙，但那怯弱的、期许着的一举一动，却异常明显地刻入了他的眼帘与脑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