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汤奕可破涕为笑。

电梯门徐徐关上，几秒钟之间，又再开启。汤奕可跟在周嘉树身后走出电梯，来到他的套房门前。阿全将房卡递来，周嘉树刷开房门，请她先进去，他跟阿全低声说了句话，随后进来，关上了房门。

汤奕可想着这些出神，电梯已经开始上行，她的眼前是童童等人，身旁是周嘉树，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衬衫，一条黑色的长裤，从上到下都是宽松的，静静倚着电梯间的墙。

可能是汤奕可一开始就不在他的选择范围内，与他想象中人物该有的形象大相径庭，给他带来了新鲜感，或者是她的气质更适合这类说不清道不明的影片风格，虽然她的戏份比男主少，但以他个人的欣赏角度来讲，她要胜过男主角。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又是夜晚，灯光柔和的晕开来，她的心头仿佛翻开了一本书，她很想看清书上的文字，她知道上面写得都是遐想，却怎么也看不清，这时，有一阵风将书页刮起，惊醒了她，她就说着，“那我……就……”

电梯即将攀至她的房间楼层，周嘉树突然开口，“我有话想跟你说。”

没有赞助商这一出之前，在女主角的选择上，他想到的，是一位长相更偏性感的女演员。汤奕可的个人特点，使她演绎出的人物有一点……太像猫了，并且是一只有血统的猫，高贵、神秘、富有洞察力，她不屑挠人一下博得关注，因为即使她什么都不做，也可以吸引到人类为她无悔的付出。

“白头海雕。”周嘉树说。

在这电梯间里的人都转过头来望着他，而他始终看着她，“一会儿你……”他手指着上面，意思是要她跟着他上楼。

一上车，汤奕可已将服装换下，下车时，她穿着自己的衣服，随意又舒适的T恤和浅色的牛仔裤，衣衫上喷着所剩无几的香水，是Chloe的Love。这个品牌与汤奕可的英文名是一样的，但她一直使用这一款香水的理和_图_书由，却不是因为它的品牌名字，确实是因为它的味道，该如何描述呢？她第一次闻到它，未必如它的介绍般联想到美丽、优雅的女士，而是想到家里晒过的棉被，母亲不喜欢太阳烤纤维的气味，傍晚收下被子来，都要往上面喷一点点香水，像极了这个味道。

既然已经杀青，自然要面临离别，离别是惆怅的，但整个摄制组的人只相处了短短两个星期不到，不至于太惆怅。这仅仅是顾顺林的认为。

“我可以靠观众，可以靠我爸，我不缺戏拍，我不需要粉丝。”

大概是她害怕的情绪作祟，倘若梦境破碎在他这里的粉丝，渐渐离他而去是必然的结果，那么中间的经过，还需要他心有所属的对象来承担。

在工作人员的掌声中，男女主角尚未从角色的情绪当中抽离，脸上没有流露出特别开心的表情，大家都可以理解。

明日她就要飞往下一个工作地点，不知道下一次与他见面又是几时。

老实说，从导演到制片都这般不在意普罗大众的观感，还是因为不盈利，没有票房分红，单纯给电影节主办单位面子。当今影视圈正是风云变幻之地，说不准，明天是谁虎落平阳，又有谁出人头地，眼前的名利不是永恒的，想要长久走下去，贵在相互给面子。

汤奕可摇摇头，然后说，“我也想要。”

童童也望着小可，说不出什么来，但霎时回忆起前些日子的种种，俨然醒悟，小可与周嘉树之间……

她说话很少不过脑子，难得有这么一次，居然将伤害施加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

“你不说这句话之前，我一直觉得你比我要成熟，听到你说这句话，我又发现，你还是有符合年龄的地方。”汤奕可的言下之意，显然是指他的意气用事。

时长有限，整部影片没有描述起因、经过、结果的篇幅，不过，影片的主旨也不在讲清楚故事，即使没有被理解，也无所谓，运hetushu.com.com用的镜头与色彩，已经将个人风格彰显到极致，不妨再平添一些孤芳自赏的味道。

他实在将她抱得很紧，汤奕可感觉他的肩膀是那么宽阔，可以为她挡风遮雨，她很有安全感，却不能任他挡在前头，承受所有的压力，所以他的最后一句话，让她泪从中来，“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还不够厉害，要是我得了奥斯卡影后，他们就会说，‘哇，周嘉树真有眼光’。”

他似有若无地叹了一声，然后温柔地点了点头。

“我是想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好好想清楚，准备好承担各自的责任和后果，再来做决定。”

“拍个戏就两、三个月的时间，难道你拍完不回上海了？还是说，你走出这个门，马上就要找别人谈对象了？”

周嘉树稍有一怔，又再次吻上她，然而她推了他一下，他几乎无需思考，本能地领会其意，翻身坐上飘窗，再让她坐在他的腿上，这个姿势就舒服多了，他们吻得更放的开和持久，他的手在抚摸她的腰、轻轻揉搓她的后颈，他的舌头伸进她的牙齿间，与她痴缠起来……

周嘉树被她问住，寻思一阵，然后笑起来，“不知道。”

汤奕可直视着他，直白地说，“你不要粉丝了吗？”

挂下电话，她就拎起包来，对他说，“我走了。”走到房门前，她又回头说，“明天我就要飞到意大利，还是西班牙，开始不停、不停的工作了，欠你的大餐，只能等以后补上了。”

她好笑的问，“你不会吗？”

“好吧，如果是白头海雕，就在一起。”语毕，汤奕可将硬币放在拇指上，往上一顶，只瞧它高高抛上半空，接着掉落到她手背上，她再用手掌盖住。

等他们分开一些，周嘉树声音喑哑地说，“对不起……”

他也笑了笑，然后认真地说，“以后，要是发生什么事，请你第一个想到我。”

汤奕可自地上起来，从她的包里找到手机，来电显和*图*书示是童童，她接起来就说着，“嗯，我下来了。”

周嘉树也走过来，坐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我没有想过要隐瞒。”

周嘉树无奈地说，“你不要把我想得这么坏吧？”

汤奕可折下目光，点了头。

汤奕可自己也后悔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太自以为是，太居高临下，认为自己比他想得透彻，没有顾及他的感受、他的心意。

“叮”的一声，到达汤奕可与同行的人下榻的楼层，童童再望她一眼，就示意小梦他们一起走出电梯，留下了她，也留下一句，“过会儿给你打电话！”

他们的暧昧期宣告结束，接下来，就将面临选择。

他不禁赞叹出声，“哇！”

周嘉树的房间，明显比阿全他们的房间干净多了，这一种干净是气息上的，因为沙发上也是搭有几件衣服的。

话来不及说出口，周嘉树已走到她的眼前，她下意识往后退，直到身后抵着窗沿，整个人几乎要坐进飘窗之时，她推住他的双肩，他本来就不是打算强迫她做什么，所以他落下了眼帘，身子也退开了些，但她只是要将身上的包包摘下，再想望进他的眼睛里，却没有这个机会，一瞬间就被他吻住了。

汤奕可忽然倾向他，握住他的手，“我们投币决定吧？”他一下子没有听明白，她又问，“你有硬币吗？”

等到她把话说完，周嘉树才将她拉进怀中，深深叹了一口气，声音贴着她的耳朵说，“我放弃说服你，只是忽然觉得，你说的对，我还是太年轻，我没有办法让你能有安全感，但我真想……”他的话语顿住，收紧了胳膊，“我们永远都走不出这个房间。”

于是，她又抛一次，结果仍是George Washington的侧脸头像。这个George Washington未免太可恶了，这样的节骨眼上，来找存在感？

总的来说，顾顺林还是很满意这两位演员的，周嘉树是他一开始相中的，无需赘述。ｍ.hetｕshｕ.cｏｍ•com汤奕可是赞助商力荐的，很符合赞助商的作风——他们不管角色是什么样的，只管推荐他们想推荐的人。

周嘉树起身绕到另一张沙发边上，从搭在那儿的外套里，翻出一只老干部风格的皮夹，找到一枚二十五美分的硬币。

但此刻一想，极少数的人都能掀起不小的风浪，逼得公司出面澄清她的绯闻，如果她与周嘉树真的在一起，又将给她的团队带来多少麻烦？

汤奕可很庆幸自己遇上的是周嘉树，他也是个理智而清醒的人。也许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人，她才愿意与他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一共吻了三次，他们的气息仍然相互纠缠着，他亲昵地蹭着她的鼻子。

离开片场前，汤奕可跟迎面碰上的工作人员都道声辛苦，与周嘉树分开乘坐两辆保姆车走的，竟是同時抵达酒店。

汤奕可说，“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失去一条捷径，你已经很棒很棒了，要是将来因为人气不够，错失你心仪的机会，我怕你会恨我的。”

周嘉树的表情沉了下来，连嘴巴也抿到一起。

汤奕可笑了笑，翻开手掌，看到了人头像，就说，“我再扔一次，给你展示一下。”

她心头上的书页，哗哗地翻动着，而他慢慢地，浅浅地，亲吻她的嘴唇，就像这个飘窗一样浅，她的后脑勺已经抵着窗玻璃了。事发的突然，她抱住他的时候，手勾住了纱帘，当下她分不清指尖的触感，是他的衬衫，还是纱帘，但仍是可以明确地感受到他背上的骨骼。

说回片场，时间是晚上九点左右，他们在街道上拍摄完月光下的拥抱，顾导检查一遍今晚所有的镜头，确认没有需要补拍的，就算是杀青了。

就像她与何劲博之间，明明只有一点同甘苦共患难的情谊，也为她招来了不堪入耳的谩骂，给她起下/流的绰号，再给她冠上心机婊的头衔，已然不能客观看待她这个人。这些她可以无所谓，因为这般激进地攻击她的人，只是极少数。

httｐs://www.ｈeｔushｕ•coｍ•ｃoｍ汤奕可转过身来，“你想说什么？”

周嘉树此刻格外明亮的眼睛望住她，“小可，我……”

汤奕可将硬币还给他，抱住膝盖，瞧着他低垂眼眸，若有所思地把玩着硬币，过了好一会儿，她出声说，“可能我们还被角色影响，明天早上起来，就会觉得天还是一样蓝，花还是一样香……”

汤奕可接下硬币，顺势坐在沙发底下、铺着混纺地毯的地上。他也坐到地上，听着她认真地宣布规则，“这个华盛顿，是不在一起，这个老鹰……”

“没有你动作漂亮。”

紧接着，他们都听到了手机的振动。周嘉树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来，不是他的响。

汤奕可似乎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打断了他，“会被发现的。”她从周嘉树的身上下来，坐进沙发里。

可惜的是，它已于好几年前停产了，再若干年，连网上都要没得卖了。

何况，不止是这样……

他似乎已经不生她的气了，这一点上，他确实比她更成熟一些，换成她，谁要用那么自以为是的口吻，否定她的想法，她还能气上一会儿。

周嘉树笑出来，“你在说什么。”

他这般哄人的语气，她只得撒个娇，算作礼尚往来，“可是我明天就走了，还要进组拍戏，不知道下次见面，要等到哪年。”

汤奕可已有感应地望住他，“我？”

周嘉树听到她的声音不对，就松开了她，摸上她的脸，为她抹掉眼泪，“别哭别哭，弄得好像以后都不见面了一样。”

现如今，谁能拥有势如破竹的人气，谁就能走上更平坦的道路。在人气的掠夺上，男明星比女明星更有优势，其优势，在于他不仅可以被喜爱，也成为一个造梦者，造梦者是不能心有所属的，一旦他的心上人有了具体的模样，他的一切就都有了具体的模样，他变回了一个普通的男人，与梦幻脱节，甚至成为苦闷。但世间上的美梦何止他一个？大有人愿意牺牲自己的私欲，胜任这个造梦者。世态如此，谁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