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阅读

青山湿遍

作者:梅子黄时雨
青山湿遍 手机阅读请点击或扫描二维码
手机阅读请点击或扫描二维码
0%
番外六 高怡晴与方浩之(上)

番外六 高怡晴与方浩之(上)

方浩之召来了一个副官模样的人,轻声吩咐了数句,而后又朝两人颔首道:“两人请在此稍等片刻,我有事,要先走一步。”
那个风轻云淡的午后,他在她面前,轻描淡写地说:“高怡晴,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要你。你若是从了我,我定当想尽一切办法将你父兄救出来。你也可以不从我,但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
有人把目光停留在他身畔的高怡晴身上,微笑打趣道:“浩之,第一次啊!”方浩之低头扫了高怡晴一眼,只见她眉目弯弯,一副含笑不语的温顺模样,知道她没明白过来。他遂抬头朝周围的人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以示警告。那一群人都精得跟鬼一样,对他的信息接受极快,忙各自含笑,若无其事地转过头,聊天的聊天,饮酒的饮酒,识相地四下而散。
安阳城中的世家大户,就算平日里头再不往来,亦是有所耳闻的。方浩之听后,缓缓一笑。他不笑的时候,眉目冷峻,然这一笑便似万丈阳光下冰雪初霁。浅荷只觉一种俊气咄咄逼人而来。他欠了欠身:“原来是高小姐,你好。”
高怡晴一惊,脱口而出:“靖琪她出了何事?”
高怡晴自是不知。只晓得身边的这个人今晚脸色阴得很,也不晓得是谁得罪他了。不过他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是这般阴晴不定的,所以她也不以为意。
李伯母幽幽叹了口气:“老爷,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问题是他们父子现在到底是什么的情况了?老爷,你在木淮和怡晴面前不好说,难道还瞒着我不成?”
但偏偏祸不单行,浅荷去了赫连家数次,回来都说赫连小姐不在安阳,赫连府邸的人只说七小姐带了贴身丫鬟在外度假,她们亦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高怡晴惊喜万分:“谢谢温关长。”温永丰这一番话,将高怡晴数月来的害怕担忧以及疑问都一扫而空了。父亲与大哥不明不白地入了狱,母亲托了多少关系,却都石沉大海,了无音信。原来是故意而为之的。
李母道:“老爷,我们就木淮一个儿子,再怎么也得问过他的意思。再说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烂船都尚有三斤铁。高家也不时像你说的这般不济……”
方浩之低头狠狠地吻住了她,不带怜惜地辗转吸吮……高怡晴的胸口不时起伏,只觉肺里头的气都被他吸空了,拼了命地要推开他,可方浩之把她硬抱着,不许她动。
高怡晴笑了出来:“对不起,我想我帮不了你。”
方浩之微微一笑:“计划已失败了。此时再提,也毫无任何意义。”
高怡晴正在愁这桩事情。就算在汪周城里雇了车,可她与浅荷两个女子,一路上总少不得担惊受怕。而方浩之在军中任职,一路上自是有护兵护送,这样一来,她与浅荷便不用再担心路上的匪徒了。可……可……
方浩之笑了笑:“今天冒昧前来,不知道有没有打扰你?”
高怡晴打开一看,只寥寥数字:我已经启程前往安阳,你不必再担心一路上遇到我。也没署名。高怡晴愣愣地瞧了许久,才将信纸放下。
她瞪着他,怒气冲冲地指着大门的方向:“滚,方浩之,你给我滚。”
七月里的火车厢,便如同架上的蒸炉。就算是最上等的包厢,亦火烧火燎般地闷热。高怡晴素来舒适惯了,往年里这个时节,多半是与母亲、嫂子在山里头避暑的。此刻却在罐头似的火车里,心里头记挂着安阳的父母兄长,又不时地忆起李木淮,顿觉在火车上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
李宝华吸了口烟,缓缓道:“关于木淮和高小姐的婚事,看来我们得从长计议了……”
李宝华将烟斗往烟灰缸上重重一搁,喝斥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木淮以后可是要继承我们李家偌大基业的,娶妻娶贤,自然是要娶一个能助他发展的,再不济,也得要帮他守成。可高家现在的摊子,以后多半是要救济他们的……”
高怡情一直弄不懂他的目光,后来她被迫与他成婚,还是不懂他的目光,不懂他的人。要不是后来她中了枪伤,她有可能一辈子都不懂。那种目光叫作|爱!
李木淮也来了,还给她带来了各式礼物。他长她三岁,已经是十九岁的翩翩少年了,凝望着她笑的时候,眼睛里头总好像有星光浮动。
可安阳的家里,却比她想象的还要凄惨数分。父亲和大哥关在牢狱之中,依旧不能探望。这几个月来,母亲左右托人,银钱如流水一般地花了出去。各地的铺子被封,家里一点收入也没有,偌大的一个高家,只出不进。前头想着总能把人给弄出来,可到了这光景,高母也死心了,不再四处央求人了,做了最坏打算,将底下的伙计和府邸的家仆,遣的遣,散的散。
不过半晌,那副官已经毕恭毕敬地过来请两人:“高小姐,请跟我来。”下了火车,便被那副官请上了候着的小汽车。
高怡晴踌躇了半天,才讷讷地将来意说明。可还未说完,便看到方浩之脸上的笑意一分一分地敛去。
高母拉着她的手坐了下来,幽幽地叹息:“那么李木淮呢,他亲自来寻你,必然是对你有真感情的。你要作何打算?”
第二日一早,母亲身边的杏仁来报,说是有人求见。高怡晴以为又是方浩之,磨蹭了许久才出了房,倒也没注意杏仁那含笑的双眸。
方浩之嘴角微勾,盯着她的脖子某处,似笑非笑,重复道:“与你何干?”
李宝华咳嗽一声,道:“本来在各地开洋行,也确实是条好路子。可谁让他们在舶来的货里走私烟土呢!还偏偏让海关查到,这次啊,唉……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高怡晴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打在车窗上连印子也没有,只是一波一波地往下直淌。她不由蹙眉,这么大的雨,估计抢修好,也还是有再度被冲垮的危险。
一直到开舞时,方浩之才告诉他,在场的这些人,都是留洋的时候在同一个学校的,只是时间上或早或晚,每年大家轮流相聚几次。这次轮到温永丰做东。
方浩之截断了她的话:“你不要急着拒绝,且听我把话说完。今天这宴会,出席的还有整个北地新任的海关关长……你难道就不想认识认识,探听探听你父兄的情况……”
第二日,去向李宝华父母辞行。李母见她依旧热情周到,拉着她的手坐下,又连连叫下人上茶上点心。李父握着烟斗,仍旧如常地朝她微笑颔首。
不过短短三个多月,一向端庄大气的母亲便如同严霜打过的茄子一般,一下子焉了,老了十数岁。逢此变故,高怡晴也学会了有委屈往肚子里头吞,只笑着摇头,宽慰母亲:“娘,没有。李家伯父伯母对我极好,一再地不让我回来。是我想家里头想得紧,这才回来的。不信,你问浅荷?”浅荷自然是配https://www•hetushu•com•com合地连连点头。
高怡晴打心里是不愿意出席的,可是……唉,她轻咬一下唇。如今真正是知道了,什么是事不由已。方浩之完全是拿捏住了她的软肋。
见李家父母这般客气,高怡晴就越发明白自己与李木淮之间的不可能了。世家大户的最讲究脸面了,往往越是亲近越是随意。越是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那么便是他们已将你当作外人了。
这般地开门见山,高怡晴倒是一愣。她自然是拒绝:“不好意思……”
说罢,方浩之起身,淡淡道:“我言尽于此,你今晚要不要与我出席宴会,由你自己决定。我不勉强你。”
高怡晴带着几丝惊讶之色望着自己的母亲,她从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居然如此地兰质蕙心。
高怡晴本觉得自己应尴尬得如同弃婴,哀痛欲死。可最后她却缓缓地笑了。世态炎凉这句话,都存在了数千年了。然平日里头都只是听听而已,想不到如今居然活生生地搁在自己身上了。
高怡晴望着他不作声,方浩之转了身:“明日有个聚会,你想见的温关长也会出席,原本想带你一起去的,想来如今你也不会去?”
方浩之嘴角轻勾,淡淡一笑:“具体我亦不知。但我知道,赫连小姐的夫婿如今竟在南部出现,且是以南部段家三公子,段旭仁亲弟弟的身份出现的……”
李伯母似是一怔,许久才坠坠不安地开口问道:“老爷,你想说什么?”
温永丰瞧着方浩之,踌躇了片刻,方道:“高小姐,以下的话我只说一遍……”他压低了些声音道,“你父兄的事情,我心中有数,只是此刻是非常时期,他们还需在牢狱里熬一些时日。我言尽于此,你可明白。”
高怡晴见状,便道:“娘,你也乏了,不如回房间休息一下。”
人总是要得一番经历才时成长的。高怡晴便是在父兄出事后才终于知道什么是日光暗淡、世事苍凉。
才拉开包厢的门,便止了步。门口站了一排护兵,有个青年军官模样的人正从最里头的包厢出来。高怡晴赶忙低头,侧身一避。
“按老规矩,最后来的三个人必须罚酒……”
高母霍地站起身,恨铁不成钢地道:“原来你也知道那人是方家二少爷啊!”
高母点了点头,离开前还特地叮嘱:“阿暖,让廖管家打发他走,你可不许见他。”当年发生之事,差点毁了女儿的名誉,高母自然耿耿于怀,连带着这些年对方家都没有过任何好脸色。
高怡晴瞠目结舌,万分愕然:“什么?楚天磊是段旭仁亲弟弟?”下一瞬,忙问道,“那靖琪呢,靖琪现在在哪里?”
被他目光所盯之处像是被炭烤一般,火烧火燎地烫了起来。
方浩之苦笑:“不错。”
廖管家这才应了声“是”,撩了袍子而出。
方浩之一笑,侧头瞧了高怡晴:“来晚了,还望温大哥见谅。”又朝高怡晴介绍道,“阿暖,这可是新上任的海关关长,想必他的大名你已经如雷贯耳了吧。”
高怡晴声音低弱着道:“麻烦你了,方少爷。我在这里下车。”可是没有人应承。车子一路朝芙蓉潭而去。那是安阳一著名的避暑之地,许多世家大户在那里都修有别墅。
自她听了李木淮父亲的话后,她知道与他已经不可能了,她嫁给他,不只自己委屈,连自己家人都会一辈子委屈。这样的爱情与婚姻,她高怡晴是不要的。可如今,自己这般了断,却还是心如刀绞。
高怡晴听了,便也决定先去汪周县城再说。实在不成,还可以在汪周县城雇一辆马车。
方浩之这才转头,深深地瞧了她一眼,猛地朝她走来,眼神亦凶狠得紧。高怡晴退了一步:“你要做什么?”
如今,他又出现了。虽然那眼中的放肆隐藏得更加好了,可那股占有欲却一点也没有变,甚至更深更浓了……
高怡晴点了点头,示意身边的浅荷扶母亲回房。唉,若是母亲知道她早已经与方浩之碰过头的话,多半是要责罚她的。
这日,高怡晴在院子里看书。浅荷来报,说方家二少爷来了。那时因想避开李木淮,与探听父兄消息才与他出去多日。如今得了温永丰的话,她和母亲也放下了些担心。这段时间,方浩之经常想来求见,都被她拒绝。现在,她自然是不想见的。刚要说不见,抬头已看到那军装的身影站在身畔。
高怡晴虽然从小就认识方浩之,可是那个时候太小,也没留下太多印象。后来,年岁渐长,她开始懂事,她就不大喜欢他。因为他老是望着她笑,脸上总是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表面上看起来好像颇有礼貌,可他的眼神老是古古怪怪的,特别是没有旁的时候,他看她眼神就毫不遮掩地露骨放肆,好像她是一件属于他方浩之的所有物一般,占有欲十足,让她很不舒服。她总是想方设法地躲着他。可是说来也怪,无论她怎么躲,他都能找到她,比她哥和木淮哥哥还厉害。
手还未碰到门把手,只听方浩之的声音冷冷地传来:“高怡晴,数年不见,你倒还真是越来越时装了。”
高怡晴望着他修长的身影渐渐远去,方从怔忪间回神:“方浩之,我去。”
高怡晴起身避开,有些微恼:“不关你的事。”方浩之的手悬在半空中,脸色阴沉了下来,哼笑道:“方怡晴,怎么,我现在没利用价值了,你便要过河拆桥,是不是?”
高家父子这厢方才回到家,海关那边却传来令人惊愕的消息,远在重周,但在各个通商口岸都有洋行的李家,竟被海关封了所有的铺子。李木淮父亲李宝华被捕入狱。
李木淮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瞧着她,喜道:“阿暖。”高怡晴正想与往日般地迎上去,可一想到他父母当日的话,身子都凉了半截,僵在原地,无法动弹。她咬着自己的唇,告诫自己:不,不能这样子。
浅荷在高怡晴身边低声道:“小姐,那不是方家的那位方二少爷……”那人大约是听到了,忽地停住了步伐,带着几丝犀利的眼光淡淡地扫了过来。果然便是安阳方氏家族的第二子——方浩之。
高母了然地垂眉一笑:“想来也不会委屈,只是你与木淮之事,他们再不会提及。”
浅荷自然将偏厅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抬头见小姐苍白如雪的脸色,不由地万分心疼:“小姐,我们还是回安阳吧。”
高怡晴骤然抬头望着母亲:“娘……”
才入座,便听一声音从门口传来:“方老弟,你百忙中还要抽空见老哥,到底是什么急事?”高怡晴转头便看见温关长含笑着推门入内。
李宝华“哼”了一声:“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我们木淮娶妻还不容易吗?多少名门闺秀排队等着他挑呢!”https://m•hetushu.com•com
方浩之邀她去外头吃饭听戏,她拒绝。邀她去郊游,她亦回拒。
最后那个人瞧着她,淡淡地笑:“我还奇怪了,你今日怎么会过来,原来如此。”他明明是在笑的,可那凝视着她的眼中却无半丁点的笑意,竟有种别样的哀伤。
高怡晴拿起筷子,只想胡乱吃几口,然后告辞。当下也不客气,就着菜色,吃了半碗。她抬头,却瞧见方浩之阴霾的脸色,高怡晴垂下睫毛,道:“方少爷,我饱了,您慢用。今日奔波了一日,我也乏了,恕我失礼,先行告退了。”
高母见了宝贝女儿高怡晴回来,不由地悲从中来,抱着女儿连连落泪,迭声道:“阿暖,阿暖,娘让你受委屈了。”
高怡晴正想进偏厅仔细询问一番,却听李宝华的声音又响起:“我本就想跟你聊聊木淮和高小姐的事情……如今既然你说起了,我也就把心底的话与你明说了。”
那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啪”的一声断裂了。高怡晴的手再也无力去碰触那门把。她就这般站着,直到方浩之起身,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
最后,主人携着夫人迎了过来:“浩之,刚还在说一群人就缺你了。”
高怡晴低头:“娘……”
方浩之一身军服,从从容容地穿过前院而来,自有一份旁人少有的器宇轩昂。高怡晴请他入座,又有丫头上了茶和两个点心。
那方浩之摘下了军帽,朝她们颔首致意:“你们是?”
一个一个地摆在高怡晴面前,分别是酒糟鸡丝、清炖蟹粉狮子头、酱牛肉、素菜小炒、还有个凉拌菜。小小巧巧的几碟,很是精致,足见烧菜师傅的用心。
“可把你给盼来了……”
高怡晴默然许久,才伤心黯然地道:“女儿只知强求不得的事情,何必强求。”
他也不拦她。
李伯母在厅内亦大惊失色道:“走私烟土?老爷,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啊?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府邸前段时间虽说遣过一些人,但考虑到即使不能开源,也当得节流。高怡晴与母亲,廖管家商量后,便打算再遣走一些人。她与母亲又用不了多少人伺候,她身边就留个浅荷足以。而母亲身边也只须留下羊脂、杏仁两个丫头,另外加上厨房等,加上廖管家,留十来人足以了。
不想火车到了胥周段便停车了。起初还以为是休整,可又觉得这停顿之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十分不对头,便派了浅荷去探听。不过一盏茶光景,浅荷便回来了,说是胥周这地区最近连月暴雨,引发大水,以至于昨晚大水将铁轨给冲垮了。此刻铁路局正在全力抢修中。
高怡晴自然知道母亲在明知故问,但还是如实回道:“跟方家二少爷。”
花园里唯有风吹拂过的细碎声音。方浩之的声音极低,夹在风中,悠悠地倒似情人间地低语:“高怡晴,你这般聪慧,难道会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方浩之望着她道:“七小姐如今到底在什么地方,我等又怎么可能知道。但发生这等大事,我想七小姐没有一年半载是不可能会在安阳出现的。所以就算你去赫连府邸,怕也是找不到七小姐的。对不对?”他见高怡晴默然不语,便是自己说中了,便又道,“关于你父兄的事情,我建议你还是另作打算吧!”
高怡晴道:“廖叔,来者是客。”
这日早上,当着两人的面,李木淮冷然截住她,目光如灰惨白,缓缓道:“阿暖,我明白了。我这就回重周。”
高怡晴截断了他的话:“李世兄,对不起了,这个忙不是我不肯帮,实在是我有心无力。”李木淮霍地朝她跪了下来:“阿暖……我求你了。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方浩之站起了身,也不客套:“小弟这次是有事要求大哥帮忙了。”
方浩之得报,不由得惊喜交集,急冲冲地跑出来相迎:“怡晴。”那模样倒是说不出地喜不自禁,好似已经将两人上次见面的不愉快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高怡晴摇了摇头:“不,李家没有半点亏待女儿。”
方浩之凝视着她,忽地轻笑了出来:“我要什么?”
李木淮又急又气,已然知道不对,偏偏又使不出半点法子。想要晚上堵高怡晴问个清楚明白,可高母每晚与她同寝。他这个做晚辈的,总不能失礼到去打扰高母就寝。
许久,看见李木淮的头轻轻一点。
高怡晴简洁地回道:“是。”
最令人惊讶的是后来李木淮找到了她,对她说:“阿暖,看在你我这几年感情的份上,你帮帮我。”
那离去的最后一眼,一直让高怡晴胆战心惊。好在两个多月后,父兄总算是放了出来,才娓娓道来一切,原来是温永丰上任后,想打击走私犯罪以及查出海关内部人员的贪污受贿行为,布下了一个局。而高氏父子则巧不巧地被选中做了靶子,但好在温永丰查清事实后并没有为难他们,只是将他们依旧关押在牢内,对外放话说此次事件抓到走私大鳄,以便让真正的那些大鳄松懈,好来个一网打尽。
回了房间,高怡晴又气又恼又矛盾得紧,到底要不要自己想办法回安阳?正在犹豫不决间,有人敲了门,送来了方浩之的一张信盏。
楚天磊怎么会弃靖琪而去,而且去了与北地对持的南部……南部段家的三公子……高怡晴只觉眼前天旋地转了,若这事情属实,对楚天磊情深一片的靖琪如何承受得了。
方浩之在车子等的时候其实也是焦灼的,他也早作好了高怡晴不会去的准备。可当看到那一袭西式的蓝色裙装的人儿,心也不由得扑腾扑腾乱跳。
高家就算当真破落了,她与母亲宁愿守着一间瓦房,贫困度日,也不时求着他们李家如此活下去。又想起了大嫂和小侄子……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回大嫂的娘家了。大嫂娘家亦是出名的大户,可越是大户,越是人多嘴杂,利益纠纷重重……大嫂怕比她还难过……想到此,她不由得又重重叹气。
高怡晴咬着下唇,屏息不语。她的内心挣扎不已。她不是不想,只是她怕方浩之。从小到大,她都对方浩之都有一种莫名地害怕。
高怡晴想抬头阻拦也来不及,浅荷行了一礼,已道:“方少爷,我们是安阳高家的,这位是我家的小姐,我们途经这里,遇到了火车抛锚,正不知如何是好?”
高怡晴本就是心高气傲之人,看着李家的黑色小汽车渐渐地消失在视线里头,脑中浮出了那句“你若无心我便休”。她心道:木淮,你父母既然如此,此生此世,你我也难再有此缘分了。可转头又念及李木淮这些年来与她的两情相悦心意相通,以及对她的温存体贴,一时间,思绪纷呈,不由地落泪哽咽。
高怡晴又恼又怒,挣扎着想抽回手臂:“方浩之,早知道当年我就不让我大哥去给你求情https://www.hetushu.com.com了。让你被方伯伯活活打死算了。”
而方浩之自然亦瞧出他们两人间的不对头,不过他只闲闲地含笑着拭目以待。
高母见她神色已经自己猜中了,不由地心寒:“想不到数代之交的李家,也不过是这种逢高拜,见低踩的势利角色。阿暖,是娘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
七月的太阳辣辣地在大地上铺展开来,婉转折叠,这般地热,可在屋外的高怡晴却觉得那般冷。
高怡晴道:“你怎么来了?”
待看清方浩之的面貌,李木淮生出了一种幽微的诧异:“阿暖,怎么是他?”却见高怡晴眉目低垂,并不回答。
是附设在旅馆里头的小餐馆。方浩之安排的小间,清幽雅致。一身军服的方浩之已等候在小间里了,见了她来,颔首起身,绅士地上前替她拉开座位。高怡晴入座后,方浩之就轻击双掌。不过数分钟,侍应就端着菜色依次而入。
高怡晴欠身应“是”,又躬身跟李父李母行了一礼:“谢谢伯父伯母这段日子的照顾。”
然,母亲大约是没有想到“树倒猢狲散”这一句。就算高家的男丁都还未走,但茶却早已经凉了。
此后,高怡晴便开始帮着母亲料理家中琐碎之事。与此同时,她想到了赫连靖琪,想着再怎么说靖琪也是赫连家的七小姐,与赫连靖风一母同胞,就算不能把父亲大哥救出来,但让她与母亲进狱中探望一番应当还是可以的。
李木淮的话原本就半真半假地试探,怎知阿暖竟如此顺水推舟,当下早已经心凉如冰,转身便走。

高母按了按眉心,极不耐地道:“他怎么还有脸到我们高府来?”廖管家自然不便回话,等了片刻,方又斟酌着询问道:“夫人和小姐,这到底是见还是不见?”
方浩之道:“在下也正要回安阳。两位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与在下同行。”
方浩之也不挡,任她重重地打在胳膊上,大约是听了她想自己回安阳的话,又怔怔地瞧了瞧她,最后才缓缓地放开。高怡晴如遇大赦,忙不迭地拉开门跑了出去。
后来,发生了那事,她自然更是对他厌恶得紧……好在事情发生后半月他就被方伯伯送出去留洋,这些年一直在国外,她也渐渐地就把他给淡忘了。
高怡晴倒对温永丰能叫出她的姓氏略有几丝诧异,他与她只不过是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高母听了,这才心安心慰几分。她收敛了些泪水,道:“他们这是真心疼你,这就好,这就好……”高怡晴心底幽幽叹气:李家的事情,再怎么样,也要拖些时候才能让母亲知道。
李木淮急道:“阿暖,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人与人之间的感觉,是最为敏锐的。李木淮忽地生出一种异样,就如同那日他到家的时候,父亲话里头的异样一般,令他莫名惶恐。
五年前的高怡情,不过十六岁,但却已经出落得娉婷动人了。高家与方家同是安阳大户,平日里头素有往来。这日是高怡情父亲的寿辰,安阳经商的世家大户,甚至连远在重周的李伯父都亲自来给父亲贺寿。
李木淮身子一顿,直直地锁着她的目光:“阿暖,求你了。”李木淮双手握着她的手:“阿暖,你若是不帮我,我们李家只有死路一条了,阿暖……”
温永丰“哦”了一声,表情甚奇:“方老弟居然也会求人,看来那人的面子必定比总司令还大。”
李世兄,李木淮愕然地听着这个荒谬的称谓。阿暖什么时候称呼他过李世兄啊。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木淮哥哥,木淮哥哥”地唤他的。
见母亲出了厅,高怡晴朝廖管家道:“廖叔,你去请方二少爷进来吧。”
高怡晴瞪着他,下一瞬,手已经甩了上去。方浩之受了这一掌,不怒反笑:“高怡晴,这次你想让我爹把我送到哪里?”
李伯母一愣,道:“老爷……这……这……”顿了顿,李伯母才道,“这不大好吧。高家如今虽然犯了事,抓的抓,关的关,铺子也封了。可这与怡晴无关啊。再说了,怡晴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品性好,又与木淮两情相悦……我们这不是棒打鸳鸯吗?”
方浩之深深地吸了口气,第一个念头便是让她回去换件衣服。可转念一想,这话一说出口,她脸皮子薄,多半是不会去了。便忍啊忍的,好不容易才忍了下来。
那个晚上,高怡晴模模糊糊地入眠,总觉得坠入陷阱般地隐隐不安。
高怡晴犹豫片刻,权衡再三,最后还是欠了欠身:“如此的话,就有劳方少爷了。”
后来,方浩之将她送回来,只在她家门口与她说了声:“再见。”
高母自是诧异,要知老爷和儿子被抓后,一向高朋满座的高府,一下子便门可罗雀,一开头还偶有几个世交好友上门,如今大家都知道高家已败,早已经无人问津了。高母听得是方家二少爷,一怔之后,忽地想起一事,转头朝高怡晴道:“阿暖,方家二少爷,不就是……所生那个孩子?”
方浩之似怔了怔,斜了眼瞧着高怡晴粉脸含煞的娇俏模样,缓缓道:“你怎么知道我爹会活活将我打死。怎么说我也是他的骨肉。狠狠打一顿,教训我一下自是难免的,可也不至于将我打死。谁让你大哥多事,向我爹提议将我放洋的,坏了我的计划……”他的语音越来越低,倒是真有一种说不出的恼意。
高怡晴洗过澡,清清爽爽地换了衣服。方浩之便遣了人过来请她下去吃饭。高怡晴轻蹙眉头,知道现在正求人,也不好拒绝,便应了约。
原来李伯父存了这般心思。怪不得她来这里的三个月里,李家虽然客气殷勤与往日无异,但却在她来后不久便把李木淮派去了海川管理商铺。海川与重周之间远隔重山,平日里木淮与她只是书信来往。原先还以为李伯父把木淮派出去好好磨炼,现在才知其实他是特地把木淮调得远远的。
方浩之又道:“我知你与赫连七小姐是同窗好友,你想请她出面。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只是我想你大概不知道,赫连小姐自己也出了事,这一年半载之内是不一定会回安阳。”
方浩之道:“温大哥说笑了。大哥不是外人,小弟也就开门见山了。大哥你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不,烧到她父兄头上了……”
可方浩之缓缓地凑近,探了手过来,用修长的食指点住了她脖子的某处,来回摩挲。高怡晴“啪”的一下,重重地打开他的手,恶狠狠地道:“方浩之,你再碰我试试。”
到了旁晚时分,高怡晴才稍稍打扮了一番,浅荷已过来禀报说方家二少爷的车子到了。她出来的时候,方浩之已在车边等候了,转头见她的那一刹那,倒不禁一怔。一件蓝色丝缎的掐腰短袖长旗袍,穿在身上仿佛是第二层肌肤,无一处不妥帖。
虽说方浩之先回了,但还是和*图*书给她们留了他的柳副官,一路上给她们料理得妥妥帖帖。后来一直到安阳,倒真的再没有遇到方浩之。
高怡晴自然是客套了一番:“方少爷客气了,我还没有谢谢你上次的相助呢。择日不如撞日,我今日就以茶代酒,这厢谢过了。”
方浩之朝她温柔一笑:“现在放心了吧。与我去跳舞吧。”
他站得不近也不远,冷冷地道:“高怡晴,你给我走出这扇门试试。”
当浅荷来禀报方二少爷的车子已到大门口的时候,高怡晴正在镜子前犹豫不已,最后闭了眼。
高怡晴心受重击,可面上却不能露半分,勉强微笑:“李世兄一路保重。”
才要踏入大厅,一道熟悉的背影便撞入了眼帘。高怡晴忽觉眼眶发热,呼吸顿止。是李木淮来了。
一路上都是李木淮的脸,忽远忽近。高怡晴浑浑噩噩地下车,赏景,吃饭……可是所有良辰美景,对她而言,不过都是摆设而已。
高怡晴呆了呆,沉吟数秒,道:“让他进来吧。”
高怡晴正不知如何接话间,廖管家来禀报道:“小姐,方家二少爷求见。”
车子沿着安阳最热闹的街道而走,电车叮当,人头簇动……这般热闹,然在她眼里却只是一片影影绰绰的虚无。
高怡晴没料到他竟说得这般直白,一时间也无法接话。她不是傻子,怎么会不明白方浩之的心思呢?!
高怡晴后来迫不得已,去找了方浩之。
她是在李木淮家第三个月后的第五天,与贴身丫鬟浅荷在偏厅听到李木淮父母那一番话的:“老爷,你说高家的事情,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了?”
高怡晴也只得朝他礼貌性地颔首致意:“你好。”
高怡晴抬手就朝他脸上甩去,却被他半空中握住了。方浩之也没用力,就捏着她的手腕,道:“不过,我没忘记碰高家小姐的代价,就是被我父亲留放到国外,自生自灭……”
高怡晴仿佛冬日里头喝了冰水,从里冷到外。直直地摔开李木淮的手,嫌恶地想着:她以前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人呢?他已经经商数年,见过多少世面,难道不知道求人办事是要给甜头的吗,让她一个女子去求一个男子?更何况那个男子是方浩之。当年她小院发生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他居然让她去求方浩之!
廖管家迟疑道:“小姐……”
方浩之问她:“我来了几次,都说你病了。可好些了?”他见高怡晴俏脸半侧,便道,“我瞧你一副难受的模样,是不是发热了?”边说边探手去摸她的额头。
高母叹了口气,片刻方幽幽地道:“阿暖,你到底是怎么了?你今日怎么会当着木淮的面跟方家二少爷出去?告诉娘,你是不是在李家受什么委屈了?”
他的气息漫天而来。因天气闷热,她不过是穿了一件天碧色的短袖旗袍,此刻只觉手臂上寒意四起,汗毛根根竖立。
李木淮的脸色一分分地变白。方浩之一目了然,自然顺势而为:“那么我们走吧。”
方浩之也不为难她,落落地受了,端了茶,饮了一口。两人也没什么好聊的,高怡晴与他寒暄数句,便想端茶送客了。可客人一副不想走的意思,她这个主人只好在一旁陪着干坐。
如此地忙碌多日,这一天上午时分,廖管家前来禀报道:“夫人,小姐,方家的二少爷来拜访。”
李木淮大步过来,叠声责备:“阿暖,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高怡晴心里热辣辣地发疼,无边的委屈瞬间涌了上来。她终是忍不住,泪水点点。
高怡晴点了点头。方浩之的生母是当年书寓里头的清倌,被方老爷养在外头,生下儿子后方被纳入方府为妾。这在安阳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大厅里头灯光灿灿,留声机里头音乐声声,一踏入,才知道这是个私人的小型宴会。已经来了许多人了,见了方浩之,纷纷迎了上来,神情热络。语气亦熟稔得紧:“浩之,怎么到现在才来?”
高母已知自己女儿的决心,心疼地将高怡晴拥入自己怀中:“我的好孩子,只是苦了你。”
高怡晴定定地瞧着李木淮,目光却似穿过他,停留在了虚空之处。半晌,高怡晴才道:“你要我去求方浩之?”
李木淮望着高怡晴,皱眉道:“方家二少爷?”抬头,已见一个高大的军装男子,在廖总管的陪同下进来。大约是穿了军服的缘故,衬得他高大均称的身材挺拔如松柏,让人一眼就移不开目光。
果然,不过片刻,高怡晴微笑着望着他道:“浩之,我可以走了。”
高怡晴低头朝她惨然一笑:“嗯,我们还是回安阳。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她回了房又怔了许久,才吩咐浅荷道,“你把我们带来的东西收拾一下。”
温永丰亦着意寒暄了数句。高怡晴见着方浩之与温永丰热络的模样,又是诧异又是着急。心里知道这样的场面,很难开口询问父兄之事,可总想着难得这般接近,几次欲言,但最后都被方浩之止住了。
李家遣人买了最上等的火车包厢。李母又亲自将她送到了火车站,拉着她的手,再三叮嘱,殷勤话别。李母的这番场面,无论是虚情的还是实意的,都总算在人前做了个十足。
片刻后,方浩之才进入了正题:“今日我来,是想请你陪我出席一个宴请。”
方浩之大约也瞧出来了,低声道:“我们去小厅坐。”那小厅位于花园畔,因与大厅隔得远,清幽安静,花香隐约。
方浩之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强吻了下来。高怡晴一时蒙了,忘了反应,可就这一两秒的光景,方浩之的脸铺天盖地地在面前放大。
李木淮脸色阴郁,欲言又止,最后似下定决心,道:“阿暖,那么我就直说了。关于你父兄这次被释放,大家都在传言是方家二少爷方浩之在背后给你使的力。他与海关温关长是校友,从他们那个学校出来的,就等于拜过把子一般,祸福与共。连赫连总司令也是出自那个学校的,赫连总司令当权以来,那一派的人物一直就官运亨通,扶摇直上……你瞧那方浩之,如此年纪就已经是团长了……”
听到走私烟土这几个字,高怡晴顿觉身子冰冷。不,不可能的,父亲和大哥决计不时如此糊涂?!做下这等葬送祖业之事。可下一瞬,她又猛然想到,若不是这样的大事,母亲怎么时远远地把她送走呢!一时间,高怡晴的身子便如一半浸在热水里头,一半浸在冰水里头一般,忽冷忽热地打摆子。
下了车,方浩之亲自来开她的车门。高怡晴下了车,便见方浩之挽了手肘站在一旁,她也见惯了此种社交礼仪,将伸手挽住,与他一并进了屋。
高怡晴侧了脸,扯了个微笑:“你怎么来了?”
高怡晴知道这是个诱饵,也或许早在之前,她就已经踏入他的圈套了。她忽地问道:“方浩之,你想要什么?”
李父宝华大约在吸m.hetushu.com.com烟斗,片刻方淡淡道:“不是我说高富亮父子两个的不是,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么大的丝绸生意还不满足,要学别人什么的做舶来商品,开洋行……”
高怡晴转身对李木淮道:“李世兄,你长途跋涉而来,好好休息一下。”又唤了廖管家过来,“廖叔,帮李世兄安排一间客房休息。”说罢,当着李木淮的面,亲昵地携着方浩之的面而出。
浅荷又说,很多乘火车的人都已经下火车了。这里离胥周下面的小县城汪周不远,步行亦不过两里路程地。因大伙也不知道这火车何时能修好,所以很多人都宁愿步行去汪周县城里头,也不愿待在这闷热的火车厢里头了。
李木淮道:“我在海川一直记挂你,索性趁要押货回重周,也就跟着车队回了。谁知……谁知爹娘说你回安阳了。我一听,就立即赶来了。”
她被他的目光瞧得心慌意乱,退了一步:“那我走了。”
方浩之转身而走:“高怡晴,你不要后悔。”高怡晴一惊,生怕父兄之事会起变故,不由站起身唤他:“方浩之……”
“火车中途迫停,也是不得已的事。两位这是回安阳吗?”
两人再不说话。方浩之只道:“我晚些来接你。去不去,由你决定。”
他一直捉着她的手臂,高怡晴被握之处只觉得温度灼|热,烫人得紧。高怡晴道:“喂……你抓得我的手好疼……”说着忽然瞧见方浩之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唇上,便怎么也说不下去了,知道他又在想当年的事了,大怒了起来,抡起另一只手便朝他打去,“你给我放开。方浩之,我自己想办法回安阳。不用劳烦你。”
后来大约是病了吧,每日里头茶饭不思。高母见她的模样,心底又疼又怜。她知道自己的阿暖平日里性子极好,但若是遇上事,自有一股倔劲。女儿如今这般憔悴模样,她自然心疼得紧。气的是,若不是这次变故,还不知什么时候才看清李家的为人。有时候,也唯有安慰自己,幸亏阿暖还没嫁给他们。
一直到方浩之自己觉得满足,这才放过她。
木淮与她的事情,虽然没有下聘定亲这些俗礼,但高怡晴知道木淮与她一般的心思,早已经把彼此认定了。以往,李家和高家本就是几代的世交,两家的长辈都是默认的,都想来个亲上加亲。所以高家此次一出事,母亲就让人将她送到了重周的李家,母亲心里多半是存了心思的,无论高家是否落败,李家都可以按以往没有明说的约定,将她娶进李家。
李木淮见她冷淡神色,慌不择口:“阿暖,你父兄之事他既然已经帮忙了,你再去求他一次,他想来也会帮的。”
这日,方浩之来府邸。高怡晴本不想与他过多牵扯,但想到父兄,怎么也要婉转应对。
后来事情自然暗地里头闹到了两家长辈那里。方浩之被他父亲打得遍体鳞伤,被关在柴房思过。后来大哥怕事情闹大把她的名誉给毁了,所以又与父亲商量后到了方府求情,提议方伯父将他送去留洋。
方浩之携着她进入了,大家纷纷上来寒暄。亦是上次见的那些熟悉面容居多,高怡晴则站在他身侧,只是安安静静微笑,偶尔搭一两句话。她自小也见惯了这种衣香鬓影的场面,但却向来不喜交际,心里头无聊得紧。
若非是听了昨日的那番话,高怡晴定时打消回去的念头,但此刻却坚持地紧:“李伯母,我记挂着安阳的家人,日夜寝食难安。”
方浩之客气地道:“高小姐,请。”
那个晚上,高怡晴似一条煎锅上的鱼,辗转难眠。只要想到此去之后,她与李木淮之间是再无可能,便不能自已地心痛如绞。可是要她委曲求全,留在李家,她无论如何也是办不到的。
高怡晴不是不感动,只是……只是如今……她忽生一种裂心之痛。她沉默片刻,只道:“你这么赶来赶去,想来也累。我让廖叔安排一间客房,你先休息几日。”
高怡晴愕然讶异地望着他:“帮你,我怎么帮你?”她父兄被关在牢里长达七个多月,她都无能为力,她怎么会有办法帮他呢。
回到家已经是星月高挂的深夜了,高母正生气地在她房内等她。高怡晴一进门,高母便厉声问道:“阿暖,你今天跟谁出去了?”
一路上雨势不止,哗啦哗啦地如同在天空中被泼下来一般。到了汪周县城,直接进了军队下面的旅馆。大约是看在方浩之的面子上,被安排住在最高的三楼,视线极宽,虽然雨中望去,但仍大致可望见周围景致。
“对对对,罚酒,罚酒……”
那天晚上,她与李木淮在花园告别,各自回房。可也不知道怎么的,方浩之那晚却在她住的小院子里等她,而后一把抱着她强吻……
方浩之忽地一笑,邪肆之极:“堂堂的高家小姐,别人敢不敢碰我倒是不知。但是我碰过的,你不会忘了吧。”
方浩之也不应声。高怡晴话已到此,便起了身,朝门口走去。小包厢内安至寂静,她忽生一种惶恐,只想快快地逃离这里。
两人一听她要回安阳,俱是一愣。高怡晴亦非蠢笨,早已察觉李父脸上那瞬间敛下的那一丝如负重释。李母倒是一再挽留,言语间益发地客气了:“怡晴,你家里头现在也乱得紧,也顾不上你。你还是在李伯母家里多待一段时日。这样一来,你母亲也好放心地在安阳打点一切。”
李木淮如往常般想拥她入怀,高怡晴轻咬一下唇,却退了一步。李木淮愕然地望着她:“阿暖,你这是怎么了?”
方浩之只是笑,可眉眼之间清冽似冰:“好,我滚。高怡晴,你不要后悔。”
方浩之像是与她约定了一般,一连数天,天天一早出现在高府,然后带高怡晴出去,都是极晚才回。
高怡晴拿眼瞪他:“什么计划?”
李母见她回意已决,又见老爷李宝华淡淡矜持的模样,似也不准备挽留,便又说了几句殷勤留客的话,道:“那么伯母我也就不强留你了。有空多来重周。”
高怡晴转身,与他对视:“方浩之,你当年被你爹送去留洋,与我何干?”
方浩之的脚步略顿,没有回头:“好。”
高怡晴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中,许久之后,才无力地对方浩之道:“方二少爷,我今天不出去了。你回去吧。”
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男子居然就是半年前新上任的海关关长温永丰。据说他雷厉风行,手段了得。但眼前的这个人温雅如玉,与传说中的人完全不同。高怡晴惊讶数秒,忙含着笑意欠身:“温关长,你好。”
高怡晴左右亲近的不过是赫连靖琪一人,到了这地步也无法子,只好按捺着心急,耐心等待。
温永丰诧异着道:“高小姐的父兄?高小姐莫非就是高承祖的女儿?”
高怡晴真恨不得把他放肆的眼睛给剜了,可语气却怎么也凶恶不起来:“方浩之,你离我远些。”
  • 字号
    A+
    A-
  • 间距
     
     
     
  • 模式
    白天
    夜间
    护眼
  • 背景
     
     
     
     
     
书签